第6章 狐尾
“做......做什麽?”
蘇念栀兩眸微轉,想要避開謝妄清的視線,雙唇輕然翕動,呢喃出聲。
可謝妄清扣搭在蘇念栀肩頭的力量卻半點也未有消減。
他掌心托着蘇念栀的後頸,迫使其與自己對視。
“蘇姑娘不是很懂我嗎?”
“難道連這個也不知道?”
少年亮眸之中泛有清水漣漪,倒盛着女子含有嬌媚韻态的小臉。
蘇念栀羽睫輕然顫動,目光卻落在了謝妄清身後滿臉驚色的莺歌身上。
“你們......”
莺歌恍若是瞧見了何等不可思議之事般,連忙搖頭。
蘇念栀心底一驚,莺歌必定是想了些不該想的,她得趕緊将謝妄清從自己身前推開。
然當她反手想要攥住謝妄清的手腕時,卻發覺自己早已被人以靈術定住,便是連動動小指亦是艱難。
“謝妄清,你究竟要做什麽?”
蘇念栀嘆然而問,對上謝妄清含笑的眸子,心底卻湧上寒涼。
“猜一猜。”
只見少年饒有興致地把玩着蘇念栀的發尾,眸光則在蘇念栀的衣襟處流旋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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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書中,謝妄清的出身無人知曉,只知其是一只半妖白狐,不知情愛,亦不曉人間之事。
即便他對女主扶翎動心,也是在後期,據書中劇情而言,前期低啜謝妄清仍是不知何為“情愛”,只是出于本心想要靠近扶翎。
因此,在謝妄清說出此般暧昧不明的話,還離蘇念栀僅有一指之距時,蘇念栀心中不掀半點波瀾。
“你......”
“想吃了我?”
女子的尾音既畢,歸于細雨飛聲之中的一剎,本還靠在她身前的少年左眉輕輕一挑,俯身于她耳畔緩緩呼氣。
溫熱的氣息在蘇念栀的耳畔流轉,且還在不經意間撫過了一道輕軟,等她思緒回神時,卻聽耳邊傳來溫朗之聲。
“蘇姑娘。”
“猜錯了。”
就在謝妄清那帶着笑意的話音融于雨聲的一瞬,綠光浮現,白袍掠影,少年反手轉身,扣住了莺歌纖細的脖頸。
女子纖細白嫩的脖頸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扣鎖。
而随着少年手間的力道不斷加重,莺歌也被其漸漸舉于半空之中,妍麗的粉面漸露青紫。
“莺歌姑娘!”
蘇念栀旋然呼聲,謝妄清不想要她的靈力,又為何要殺莺歌?
是為了奪取人類的氣血嗎?
可莺歌一女子,又怎值得他這樣動手?
蘇念栀轉而看向謝妄清,正掌握着他人生命的少年,面若春月,唇角淺彎,察覺到了蘇念栀的注視後,甚至朝她歪頭一笑。
瘋子......
“蘇姑娘,看來你并不懂我吶......”
謝妄清的話音中藏着嗤笑,卻又帶着些孩童才有的稚氣。
“莺歌!”
蘇念栀不敢貿然出手,謝妄清沒要她的命就不錯了,她怎敢以凡人之軀與謝妄清相抵。
“啊......”
可莺歌的慘呼愈發高揚,又在最後一次高呼之後化為了輕微的呼吶,幾近斷氣之态。
而始作俑者謝妄清卻像是在逗弄一只貍奴一般,并不直接要了她的命,像是在欣賞着莺歌痛苦掙紮的态色。
“我要殺了你!”
“愚蠢的半妖!”
就在莺歌無力歪頭時,卻聽粗犷之聲從她身體內裏發出。
蘇念栀渾身一僵,難道說這不是莺歌?
她驀然擡頭,起先還與她淺笑細談的女子,豔麗的面容已歸于青紫,
烏發竟成了翠色的葉條,纖細的四肢都化為了青色的藤蔓,藤蔓挂有荊棘,正向着蘇念栀和謝妄清二人探伸過來。
是山妖!
和破廟內的山妖生得別無二致!
謝妄清早就知道這莺歌是妖,所以才會不讓她進屋?
那又為何要在最後将門打開?
蘇念栀來不及多想,唯見青影騰然而來,藤蔓直索索朝她攀伸。
“到底是辜負了我的一片真心!”
蘇念栀低聲而啐,連忙轉身靠在了謝妄清身後。
蘇念栀并不知曉書中的所有劇情,只靠偶爾上線的系統透露相關訊息。
因此,雖然兩方都是妖,一個是在破廟便險些要将她拆吃入腹的謝妄清,一個是面前的山妖,但在此刻,她還是寧願相信謝妄清。
畢竟謝妄清屬于主角團一員,存活的幾率更大。
誰知在蘇念栀轉身之際,那藤蔓卻先一步伸到了蘇念栀的腳下,淩步輕緩,卻被藤蔓而攥住。
蘇念栀直直朝着身前的謝妄清倒去,兩手緊扣住其白袍一角,而謝妄清亦是在此時怔然轉身。
“救......”
蘇念栀并未感到被藤蔓扯絆的疼意。
只因她撲倒了謝妄清,整個人都癱坐在少年的腰前,相附之時,微有暖熱浸潤,不僅如此,她的兩手仍扣在謝妄清的衣袖兩側。
于是便呈現了她撲倒了書中大反派,且還将大反派雙手禁锢的景象。
“我并非有意。”
蘇念栀對上謝妄清的一雙漆瞳後,忙啓唇解釋。
然謝妄清似乎并未将此事放于心上,他眸光流轉,将蘇念栀上下掃視一番。
“怎麽感覺他的眼睛能将人內裏看個清楚?”
蘇念栀被自己冒出來的想法一驚,不知為何,她總覺着謝妄清那一雙眸子打量她時,能将衣襟圍裹下的她看得一清二楚。
哪怕分明是她撞倒了謝妄清。
“半妖!我要殺了你,為我夫君報仇!”
正當蘇念栀和謝妄清四目相對之時,一側的莺歌已然将藤蔓伸到了二人身後。
“噗呲”一聲,帶有纖刺的藤蔓嵌入了二人體內,環着兩人而起,将蘇念栀和謝妄清一起拖拽到了自己的身前。
夫君?
難道她是破廟內的山妖之妻?
“嘶......”
蘇念栀将将才理清的思緒卻被突如其來的藤蔓入骨給打斷。
藤蔓帶刺,一點一點地朝着蘇念栀的肌裏深入,而從藤蔓最頂端爬出的嗜血蟲則順着荊棘劃開的小縫,鑽入了蘇念栀的體內。
她倏然有些後悔,後悔自己沒有催着謝妄清趕緊将這莺歌給解決,反倒是想要阻止。
再看如今的謝妄清,亦是如蘇念栀一般被藤蔓圍裹,不染纖塵的白袍嵌入翠綠,不多時,那份翠綠又浸染了嫣紅之色。
不同于蘇念栀的是,蘇念栀這廂疼得眉頭緊鎖,而謝妄清卻面色如常,瞧不見承忍疼苦的愁色,反是笑意更甚。
謝妄清是半妖,蘇念栀可不是,她自然等不得,她想要開口喚扶翎和陸明懷。
然而那莺歌似是猜出了其所想。
“別費勁了,留點力氣,待會子死的時候還能舒服些。”
“這座客棧本就是我以幻術而化,至于那兩個修仙的,早就被迷香迷暈在內室了,哪還有機會來救你們。”
莺歌之嘴乃是花瓣之形,以葉為兩目,粗狂的話聲中夾帶着恨意。
“就是你這半妖,殺了我的夫君,今日我必定要了你的命,為我的夫君報仇!”
“憑你?”
久久未有言語的少年,終是在此刻啓唇,雙眸
之中潛藏的蔑笑不言而喻。
“以你夫君的道行尚且不能要我的命,難道你覺得你可以?”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高。
蘇念栀聽着謝妄清之言,不自覺便點了點頭。
“等等!”
她此時才反應過來,莺歌是來尋謝妄清報仇的,為何要抓她?
“莺歌姑娘,你的夫君是謝妄清殺的,咱們冤有頭,債有主......”
“閉嘴!”
“好嘞!”
蘇念栀噤聲不言,卻見莺歌那花瓣唇裂開一道小縫。
“我自然是殺不了你,倘若我取掉你腕間的白緞呢?”
莺歌尾音上揚,夾帶嗤笑泠音。
白緞?
蘇念栀順着莺歌而言,朝謝妄清的腕間看去,果見一白緞縛在其腕間,隐有月白冷光。
謝妄清體內的半妖之力并未全然解開,而是有一封印,這才使得他在前期的劇情中,并未顯化出妖鬼之王的邪力。
謝妄清吸取妖物的靈力,考的是體內靈妖之力來轉化,如今謝妄清吞噬了山妖的靈魄,一旦取下那白緞,邪力與其靈力交互,則會引起反噬。
在莺歌的笑聲落定後,謝妄清的面色果然有所變化。
他眉尾輕挑,目光自下而上,最後定在莺歌身前。
“是嗎?那你可以試試。”
少年泠聲而笑,毫不在乎生死一般,由着莺歌将他的白緞撕扯而下。
白緞被取下的一瞬,忽見清影流散,蘇念栀只覺身後驟起寒氣。
“狐尾?”
她嗫嚅出聲,只見九條白絨狐尾騰然而顯,謝妄清此前從未将九條狐尾直接顯露,看來那白緞果真是封印其妖力的。
“謝妄清,這白緞取下來後,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莺歌哼然笑到,然蘇念栀卻明顯察覺到束縛着她和謝妄清的藤蔓在漸漸松動。
“怎麽回事?”
莺歌眸中的笑意盡數斂去,而探伸出去的藤蔓都在頃刻之間化為塵灰。
“咚”聲立起,謝妄清和蘇念栀同時落地。
莺歌将持有白緞的藤蔓收回,目光卻落在了蘇念栀的身上。
她惡狠狠地盯着蘇念栀小臂上的傷口,那正是她的藤蔓刺紮的地方。
“原來是你傷了我的藤蔓。”
“不是,我一動也沒動,并非是我害了你的藤蔓。”
蘇念栀想要解釋,奈何莺歌昂首冷笑連連,卷攜着寒霜之氣騰飛而下。
“沒事,反正你和謝妄清也活不久了。”
她話音既落,唯見風雨化旋,客棧長梯竟呈一玄洞,黑黝黝的洞口不見明光,而莺歌則跳身入了玄洞。
恰逢其時,狂風席卷而來,将蘇念栀卷落至斷裂的木梯一側,她一手扣着長木,而另一手則疾速攥住了一條白絨狐尾。
謝妄清并未受妖風的席卷,反倒是端立而視,看着蘇念栀在玄洞沿邊掙紮。
“救......救救我。”
蘇念栀想要使力爬出玄洞,可那玄洞卻不斷将她向內裏拖去。
謝妄清憑欄而望,看着蘇念栀慌張的面色,竟輕笑出聲。
“我從未救過人。”
“你現在救了,就算救過人了。”
“是嗎?”謝妄清被蘇念栀攥住的一只狐尾微然一動,尾端掃過了蘇念栀的纖脖,像是在挑釁一般。
“可我不會救人。”
少年淩然輕笑,話音極度無辜。
蘇念栀一時無語凝噎,真是個好理由。
她頓神而思,明顯謝妄清不打算救她,可那白緞還在莺歌的手中,謝妄清自然不會放任不管。
“那白緞你也不要了嗎?”
“白緞?”
謝妄清眉眼微彎,笑音潤朗。
“白緞有封印,你以為她為什麽這麽輕易便解開了?”
“莺歌會死?”
蘇念栀這才反應過來,以謝妄清的性子,莺歌怎會如此輕易致他于死地,除非是他用計。
謝妄清聞言偏頭輕笑:“蘇姑娘難得一次猜對了我的心思呢。”
......
蘇念栀兩眉微鎖,并未理會謝妄清的嗤笑,照這意思,謝妄清是不想救她。
而其下的風穴卻在不斷加大,一股強烈的妖力縛住了蘇念栀的雙腿,将她驟然向下一拽。
“噌”的一聲,最後一根木欄斷裂,女子一雙柔荑隐匿于玄風之中。
而在那粉衫消失的一瞬,卻見一條白絨狐尾被人以雙手緊緊攥住。
謝妄清端立的身形一頓。
玄風中傳來女子的一聲輕喝。
“謝妄清,你給我一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