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每個孩子眼裏都有英雄2

傍晚時分，眼看兇猛的太陽就要落山了，親愛的上帝啊，請給忙碌的人們中間也安排一點點喘氣的歇息時間吧？可別把孩子們累壞了……上丘田裏胡大哥他們父子倆都要因為什麽事發生争執了！周圍人家看着也搖頭嘆氣……

胡大哥伸着懶腰上了田埂向三妹家這邊走來，他是來喝茶的，他說，只有三妹家的涼茶是最好喝的，解渴，管夠。後來又玩笑說着，哎，太陽都快要落山，三妹家什麽時候收工就以三妹為基準吧？

就這麽句玩笑話，三妹卻當真，她說：“要以我為基準，那我就以太陽為基準！”然後又自以為聰明地向爸爸媽媽喊道：“太陽下山，我們就收工！”

等到太陽下山的時候，三妹就真的要把自己的話兌現，自己第一個從田裏上岸來，收拾家夥往家趕去。回頭看時，卻沒有人跟上來，怪不好意思的，先前的氣焰頓時退了下來。

沒過多久，媽媽也上岸來，家裏的豬呀，雞鴨呀，都嗷嗷叫着，等着她去收拾呢。于是她一路走着，口裏發着牢騷：“這麽早就催我回去，誰還會以為是心疼我嗎！家裏還不是一堆活兒讓我忙着，哎，只差沒把我劈成兩半用的……”

路口碰上玩得無聊至極的其兒，三妹才似乎又恢複了元氣，只聽她鼻孔裏氣息一哼，對着妹妹惡狠狠說道：“晚上別吃飯哦，沒做一點事的人！”

其兒悶不做聲的，其實是胸中怒氣一冒，氣的腦袋都懵了！也罷，就這樣子，徹底打消了跟屁蟲樣的追随回家去的興致，于是繼續在外面漫無目的地游蕩着。

大概在每年長達十幾天的雙槍期間，類似這樣子的經歷是近乎每天都要發生的，所以其兒難免會覺得憋屈，憋屈到非得找個出口才能解氣。其兒分明記得，所有的出氣體驗裏，有幾次是特別印象深刻的，因為一度在相當長的成長時期裏，它們讓她羞愧到自己都不堪面對。

比如說，記得有一次，她在胡四叔家廚房竈角落裏一直站到他們一屋子客人（外婆家親戚，為雙搶對工而來）吃完飯，才被忙得不可開交的李嬸發現，端來一碗綠豆粥催她囫囵吞下趕緊回家……

記得有一次，胡三嬸家為給新媳婦建樓房而請來了造磚窯的師傅，吃飯的時候一大團桌的人擠在明鏡高懸的破舊老堂屋裏。其兒眼巴巴地站在門口，沉浸在叫花子的角色裏久久不能自拔，胡三嬸催着她回去毫無效果，好吧，不就是多弄一副碗筷嗎？

不料的是，突然的電閃雷鳴倒是莫名其妙地讓其兒轉換了心情，她找到胡三嬸面前，說什麽要下雨了，還是趕緊回去要緊！“胡三嬸給我夾的菜不合口味嘛，唔，我最不喜歡吃芋頭煮蘿蔔菜了……”其兒就這樣子自以為還算矜持地，一路小跑回了家。

而還有一次可能是效果最好的，因為對于犯賤早已輕車熟路的其兒，最後總算惹來了家人的關注。已經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的二姐三妹隔着池塘張望，其兒站在胡大叔家的曬谷場邊無所事事的，就是不願回家，于是忒不用叫換幾次，便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失望……

于是爸爸親自出馬，他手裏拿着笤帚，臉上的笑容卻無法掩飾，可能是做給一直在勸誡其兒的大叔大媽還有大哥看的吧？總之笤帚抽到腿肚子上來了，其兒還在回頭張望，口裏念叨着一句話：“大哥，讓我到你們家吃飯嘛！我就吃一餐啦！我不吃多的，就吃一碗飯，好不好？”

回到家裏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下來。“看電視咯！看電視咯！”聽到喊看電視的聲音，随堂哥去搬啤酒西瓜之類的，回來了的三妹飯都不願多吃，匆匆巴拉幾口還要去洗澡。于是，很快她就融入看電視的現場。

家裏還沒有電視機，是鄰居劉大叔家的電視接了長長的線搬到了外面。其兒一家五個姐妹最是積極，早早地搬着板凳整齊坐在那裏了。《江湖恩仇錄》是每晚必看的電視劇，大姐和二姐是看得懂的，一邊看還一邊做了宣傳大使，一刻不停地陪着人們讨論着電視劇裏的內容，還真是不可替代的講解員。

聽說胡大叔家也新買了電視機，這不，天還沒黑的時候，胡大叔就來說，今晚上要去他家捧場看電視，不然他家人會生氣的。于是大家搬着小板凳一齊向胡大叔家走去。

胡大哥剛洗完澡，正坐在曬谷場邊洗衣服，見大家來了，高興地打着招呼，然後不好意思地說：“你們這麽早就來了？我們還沒準備好呢。”于是大家都說：“沒關系的，你們先忙吧，我們等一下就是。只要別錯過了電視劇的時間……”

夏夜裏，蚊子也不知不覺地起來了。在水邊洗衣服的人被蚊子咬得嗷嗷直叫。大家都嬉戲玩笑着并沒注意到這些，只有其兒注意到了。只見她很急切地跑回家中，拿起媽媽準備的給她專用的那把扇子，又跑了回來。

她說：“哥哥，我幫你扇風吧？蚊子就不會來了。”話沒說完已行動開始。

大哥哥當然很感激，他說：“其兒都這麽懂事了！真是好樣的。謝謝你啦！其兒。”

大娘見了也很感動地說：“那是當然的。你不知道，其兒最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

三妹見了卻不以為然地翻着白眼，然後嘟嘟囔囔想要說些什麽。看完電視回家的路上，其兒到底還是聽到了她的冷嘲熱諷，她說：“咿呀，這小妞就學着人家裝賢惠啦？哼！還幫人打扇呢！我看你将來只有去做個賣淫的，專門伺候男人！”

其兒啞然，不知所謂地道出一句尋常話：“我學你的樣，好吧？”

三妹厲聲喝道：“你學下試試看，我就是一拳頭！”

其兒看她揚起的拳頭，倒也不以為懼，嘻嘻笑着，心裏已經在想，才沒人想學別人的樣呢，那麽沒個性，真賤！

三妹卻一頭紮在自己醞釀的情緒中，很是憤憤不平，只聽她喋喋不休地嚷着：“看其兒這死丫頭，她自己犯賤，就說是學我的樣哦？老子有那麽賤嗎？她是想死吧！！”

二姐路過聽得此話，回頭見三妹那聲色俱厲的刻薄樣，心裏便習慣性地惱怒得不行，于是把腳一跺，沖兩妹妹嚷着：“死丫頭，都別學我樣！”

三妹一看她這委屈模樣，心裏的氣憤頓時消了大半，于是嘻嘻哈哈地開始了與二姐的打鬧。“要啊，要啊，我就要學你樣！哈哈……”

就這樣，姐妹們一路小追小鬧，回到屋裏，卻也很快就熄燈歇息下去，一夜再無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