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文/
2015/10/10
“我還可以跳舞!”沉默中的束蔭擡起頭突然喊了一句,渾身繃直,微微顫抖着,像是不服輸的戰士,眼睛直視着對自己多加撻伐的敵人。
她這無預兆的一聲喊把辦公室裏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空氣凝滞了幾秒。
“少在這騙人了,你現在連芭蕾最基本的踮腳尖都做不到。”辦公室裏的一個中年婦女開口就是一段不滿的嘲諷,她拉了一把站在身後的少女,推到一個戴着眼鏡,氣質優雅的女士面前,頭一擡,說:“劉老師,我讓女兒來你這個機構是希望讓她在舞蹈上有長足的進步的,你知道的,夢夢現在高三了,馬上就要參加藝考了,你怎麽可以讓一個不能再跳舞的人教她呢,這不是不把她的前途當一回事麽?”
劉韻面對這種情況也有點無措,扶了扶眼鏡解釋道:“黃女士,束老師她以前是星光芭蕾舞團的成員,她……”
“你別提以前。”黃慈不耐的擺擺手,“現在的情況就是她根本就不能跳芭蕾了,這樣的人都不能稱她為舞者。”
束蔭聽到這話,上前一步,直盯着黃慈,壓抑着聲音開口:“我還能跳舞!”
“你還以為你是以前那個風風光光的,衆人擁戴的領舞嗎?瘸了腿的天鵝就是廢了!”
“我還可以!”束蔭喊破了音,嘴唇顫動着,身體往前就逼近了黃慈,伸手就要抓她,“我可以……我可以……”
黃慈被她的動作吓得往後退了一步,看着束蔭發紅的眼睛帶着一股狠勁,有些發憷,但嘴上還是不饒人,詈罵出口:“還動手,我說錯什麽了嗎?你現在不就是瘸腿的天鵝嗎?連醜小鴨都比不上!”
束蔭腦中一片空白,‘瘸腿的天鵝’這幾個字眼直擊她心中最陰暗最不想示人的禁地。
“我可以跳……我還能跳……”她紅着眼睛,魔怔了般喊道。
“束蔭!”劉韻看束蔭的情緒有些失控,趕忙拉住她的手,制止她接下來的動作。
“劉老師,她這樣也可以為人師?不能跳舞就算了,還一點師德都沒有,我是不會再讓她教夢夢舞蹈的,你看着辦吧。”
“你憑什麽……你憑什麽……”束蔭用力掙了掙手卻沒有掙開劉韻,只能啞着嗓子沖黃慈大吼。
“束蔭……”劉韻對眼下的情形無法掌握,只能一邊竭力控制着束蔭,一邊朝黃慈說:“黃女士,這件事我會妥善處理的,你看今天是不是先回去。”
黃慈從鼻腔裏面哼氣,對劉韻低聲下氣的央浼不置一詞。
“夢夢,我們走。”
束蔭直到黃慈走出辦公室的前一刻還想追上去,劉韻差點被她甩開了手,只能用言語制止:“束蔭!”
“我還可以跳舞……我可以的……”
“束蔭,你冷靜一點。”
束蔭渾身都在不停的顫抖着,背脊的肌肉繃緊,像是備戰狀态。
劉韻一直拉着她的手,直到感覺到束蔭稍稍冷靜了一點,這才緩緩松了手勁。
束蔭回過神來,看向劉韻,眼神迷茫,沒了剛才的陰郁逼人。
劉韻倒了杯熱水給她:“坐着,先喝點水。”
束蔭身體發軟,扶着桌子坐下,伸手接過劉韻遞過來的杯子,指尖還微微顫抖着,洩露出了她心底的絲絲掙紮。
束蔭腦子空白,眼神失焦,喃喃開口問道:“我剛才……怎麽了?”
“你……不記得了?”
束蔭搖頭。
“你剛才情緒失控了。”劉韻嘆了一口氣,“雖然黃女士說的很過分,不過她畢竟是學生家長……”
束蔭緘默。
劉韻見她這樣也沒有繼續說下去,開口詢問:“你狀态不太好,要不要叫你媽媽過來?”
“不要。”束蔭立刻回絕,“不要叫她,我沒事。”
“束蔭……”劉韻踟蹰着,神色猶疑。
束蔭心裏通透,看到劉韻欲說還休的表情一股悲涼便從心底湧了上來,強忍着開口:“劉阿姨,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我想……我不太适合這個工作。”
“……”劉韻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最後都只化作一聲喟嘆。
“劉阿姨,我先走了。”束蔭放下杯子起身,還未待劉韻挽留,她就往門外走。
劉韻看着束蔭單薄的背影,惋惜的慨嘆道:“可惜了。”
束蔭出了機構大門,看了眼天空,四下茫茫,一時不知該往何處去。
手機鈴聲響起,她遲疑着接了電話,是妹妹何璐。
“姐。”
“嗯。”
“媽媽讓我問你今天晚上回家嗎?”
“不了吧。”
“啊……”何璐拖長音,語氣略有些可惜,“我還想和你說說最近舞團裏面的事呢。”
束蔭眼神一黯,幹巴巴的開口:“我今天晚上有事。”
“好吧,那我和媽媽說一聲。”
“嗯。”
挂了何璐的電話,束蔭一陣恍惚。
這個工作是母親孔莉讓她來的,現在就職還不到一個月就被開除了,她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了,到時候不知道又要怎麽數落她了。
“滴滴……”
第一聲喇叭聲響起的時候,束蔭還沒有回神。
“滴滴……”
等到喇叭聲再次響起的時候,她猛地擡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走到了道路的中間,擋住了汽車的通行。
她的反應有些滞緩,過了會兒才走到路邊讓出了道路。
江嶼隔着玻璃和束蔭對視了一眼,并不着急,反而因為職業的原因多看了束蔭幾眼,之後才加速駛往咨詢所。
他在停車場停好車,推門進入咨詢所時,闫藝佳立馬上前:“江醫生,今天下午有兩個咨詢預約,具體資料我放在你的辦公桌上了。”
江嶼點點頭:“嗯。”
“剛才錢先生打電話詢問你什麽時候有空可以出診。”
江嶼停下腳步,皺眉問道:“小力的情況變差了?”
“這倒不是。”闫藝佳站在他身旁,盡職的陳述:“他說小力今天開口說話了,他想讓你過去看看,他不太放心……不過聽錢先生的語氣他似乎很高興。”
江嶼這才松下眉頭:“知道了,你回複他,我明早過去一趟。”
“好的。”
江嶼繼續往咨詢室走。
闫藝佳亦步亦趨,有些為難的開口:“江醫生……”
話還沒說完,江嶼已經推開了咨詢室的門。
“surprise!”
江嶼一愣,随即皺眉:“我不是說過不要讓閑雜人進咨詢室麽。”
“這個……陳先生他……”
陳铮從轉椅上站起來:“質問美女可不是紳士該有的行為。”
江嶼乜他:“你怎麽來了?”
“想到許久沒見到你……的助理了,甚是想念。”陳铮說着還對闫藝佳擠了擠眼睛。
闫藝佳幹笑了兩聲,之後在江嶼的授意下離開。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今天應該還在帝都出差?”江嶼徑直往辦公桌走。
“提前回來了,有我出馬,那還不事半功倍。”
江嶼不買他的賬,譏嘲他:“搞砸了?”
陳铮眼一挑:“可能嗎?我親自出場,什麽單子還不手到擒來。”
江嶼不理他。
陳铮坐在他的辦公桌上,繼續說道:“你教我的那些談判的心理技巧還真是挺有用的啊,這次交易的成交價比預期多出了這個數。”
陳铮伸出五個手指,江嶼掃了一眼,拿起辦公桌上的資料,自顧自看着,把陳铮晾在一邊。
“诶,我說,你就不祝賀一下兄弟我?”
江嶼坐下:“你下午沒事不需要陪你的女友團嗎?我要工作了。”
“真是冷淡啊。”陳铮一轉身在他對面坐下,隔着辦公桌看着江嶼。
江嶼不悅:“那不是你的座位。”
“我今天還就是你的病人。”陳铮手一攤,“我有心理方面的問題需要咨詢。”
“哦?”江嶼挑眉,“我覺得你需要咨詢的不是心理方面的問題,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讓醫院的同行在男科給你預約個號。”
陳铮怒目圓瞪:“老子征讨戰場多年,你說我有問題?”
“那可說不準。”
陳铮哼一聲:“我是有問題想問下你。”
江嶼看了下時間,預約時間快到了,他想盡快打發掉陳铮,于是耐着性子:“說吧。”
“就是我最近老忘事,你從心理角度幫我分析分析。”陳铮探着身子,表情狗腿。
江嶼思忖後,回答:“一般來說,遺忘是由于壓抑的動機驅使的或是被壓抑的內容産生的內部矛盾的思想引起的。”
江嶼睨了他一眼:“至于你……”
陳铮往前湊了湊:“怎樣?”
“單純的蠢而已。”江嶼蓋棺定論。
“江嶼你他媽……”
陳铮還沒罵出口,就被闫藝佳的敲門聲打斷了。
闫藝佳推開一條門縫:“江醫生,預約的人已經到了。”
“嗯。”江嶼颔首,又看向陳铮,“遺忘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只要風流的時候不忘記戴套就行了。”
陳铮起身,神态頗有些趾高氣昂,垂下眼看着江嶼:“這我可不敢忘,我可不想像你一樣平白無故就多個女兒。”
江嶼神色一冷,陳铮卻不再多停留,轉身揮揮手離開了咨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