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1)
了咨詢室。
“嘿,我把你的小寶貝送學校去了,現在又把你的大寶貝給你送回來了。”陳铮沒個正行,進門就調侃道。
在陳铮身後的束蔭盡管知道他的德行還是不免紅了臉。
江嶼原本正在沉思,被陳铮強硬的打斷,冷冷的斜了他一眼。
陳铮和江嶼這麽多年兄弟,一下子就察覺他的氣場不太對,也就沒敢再打趣他,在他辦公室裏呆了會兒就離開了。
咨詢室裏只剩下束蔭和江嶼兩人,束蔭走到他的辦公桌前,把一直拿在手中的紙袋放在他的面前,江嶼掃了眼,是早餐,随即擡頭,眼眸深深地望着她。
束蔭有些不自然,閃躲着眼神解釋:“你早上去急診沒吃多少東西,我擔心你一會兒餓了,就給你帶了點……”後面的聲音越來越細小直至聽不見,束蔭不敢直視江嶼的眼睛,垂着腦袋說了句,“我出去了。”
江嶼盯着桌上的早餐看了會兒,突然勾了勾唇角,笑了。
她這一個舉動輕易就把他心中的陰霾給驅散了。
束蔭從咨詢室裏出來,耳根還有些燙,她拿手碰了碰自己的臉,冰涼的觸感讓她一陣哆嗦,剛還暈乎乎的腦袋瞬間就清醒了不少,她回到自己的小辦公室,拿出手機時發現陳铮給她發了條微信。
“他今天有點奇怪,你多注意下。”
僅此一句,束蔭不解的皺皺眉。
一天的工作下來,束蔭也察覺到江嶼今天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咨詢時似乎不如以往流暢得手,傍晚她去交資料時,他緊鎖着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麽,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凜冽。
束蔭把資料遞過去,江嶼接過翻了翻,随後說道:“我一會兒還要出去一趟,你可以先走。”
“是出診嗎?”
“嗯。”
束蔭忙接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江嶼翻紙的動作一頓,擡頭看她,眼底有點點探詢。
束蔭雙手緊張的別在身後絞着,說道:“你出診,我不是應該跟着的嗎?”
江嶼沒應聲,就這樣坐在位置上看着她,就在束蔭覺得她纖弱的神經要被他的目光磨斷時,他開口說了句:“好,我們走。”
束蔭松下一口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她要心虛緊張,她只不過是在盡職盡責的做本分的工作而已。
臨走前,束蔭無意中瞄到江嶼桌上放着的一本書,弗洛伊德的《愛情心理學》。
她又想到之前林夢婷他們說江嶼最差的科目就是愛情心理學,不由得莞爾一笑,然而笑容還沒完全綻放開來,束蔭就看到江嶼饒有興趣的看着她。
江嶼拿了外套,用眼神示意了下那本書,問:“想看?”
束蔭窘得忙搖頭。
“這是我最近反複看的書。”江嶼看着她平靜的說。
束蔭卻不明白他告訴她這件事意欲何為。
江嶼帶着束蔭去了市中心的一處小區,下了車他們步行進入小區,束蔭發現江嶼那種凜冽的神情再次出現了,他的周身環繞着一股肅然的氣息。
江嶼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了下來,之後按了按門鈴。
開門的是一個小男孩,約莫八九歲的樣子,從門縫裏怯生生的望着他們,他認出了江嶼,喊了聲:“叔叔。”
“小飛,是誰呀?”屋內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
“外婆,是叔叔。”小飛回答。
小飛外婆走到門口,看到江嶼忙說:“是江醫生啊,快進來快進來。”
江嶼和束蔭進了屋內,剛才在門口光線不足,到了屋內,在光線下,束蔭發現小飛的頭頂纏着紗布,臉頰上有幾處淤青,嘴角有一處傷口,已經結了痂,手上也貼了許多創可貼。
束蔭當下心裏就有了疑惑,雖說小孩子磕磕碰碰有些小傷口在所難免,可眼前的這個小男孩受的傷明顯不是自己摔的。
“江醫生,進來坐。”小飛奶奶招待道。
江嶼道明來意:“我來看看邱女士。”
小飛奶奶嘆了口氣說道,“早上你來了之後她好多了,中午我讓她吃了你給的藥,現在她在房間裏呢。”
江嶼凝眉,束蔭不解。
“媽,誰來了呀。”一個中年女人從房間裏走了出來,見到江嶼也是有些欣喜,“江醫生啊。”
“邱女士。”江嶼起身說道。
“你還特地過來一趟啊,真是麻煩你了,我已經好多了,以後不用再叨擾你了。”
江嶼不答。
邱女士向小飛招招手,“兒子,過來媽媽這兒。”
束蔭看向小飛,他并沒有走向他媽媽,反而害怕的往他外婆身後躲,眼神驚懼的看着邱女士。
邱女士嗤的一聲笑了,看着江嶼和束蔭,指着小飛說:“瞧這孩子,這麽怕我。”
江嶼沉着眼睛,抿着唇。
“小飛,過來媽媽這兒,媽媽現在不會打你了。”邱女士往小飛那走,笑的很慈愛,“媽媽向你道歉,之前是媽媽不好。”
小飛恐懼的搖了搖頭,束蔭聽了邱女士的話心裏十分驚訝,照她的話說,小飛身上的傷都是她打的?
束蔭去看江嶼,發現他正蹙着眉頭盯着邱女士,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專注,似乎正透過邱女士在看誰一樣。
小飛外婆護住身後的小飛:“珍珍啊,你就聽江醫生的話,我們去醫院住一段時間好嗎?”
“媽,我已經沒事了,以後不會再亂發脾氣的。”邱女士語氣溫和。
“那我帶着小飛回老家住一段時間?”
邱女士的情緒這才有了起伏,音調高了些,“媽,你想回去自己回去,小飛是我的寶貝,他不能離開我。”
小飛外婆擔心她情緒失控,只好妥協道:“好好好,聽你的,我不帶他走。”
“誰也帶不走他。”邱女士突然言辭激烈的說了一句。
從小飛家出來,束蔭帶着滿腹的疑惑,江嶼更是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回去的路上,江嶼沉默的開車,束蔭在一旁正襟危坐,車裏的氣氛有些沉悶。
束蔭把車窗降了下來,一陣冷空氣強勢的灌了進來,她沒防備被吹個正着,打了個噴嚏,噴嚏聲顯得突兀。
這一聲倒把江嶼喚回神了,他側頭看了眼束蔭,開口說了自上車後的第一句話:“感冒了?”
“沒有。”束蔭升起窗戶,小心的觑了觑江嶼。
“最近變冷了,注意點。”
“哦。”束蔭坐直了身體,雙手搭在膝上,看江嶼冷凝的表情緩和了不少,于是開口問出了一路上一直萦繞在心頭的問題,“邱女士她……怎麽啦?”
江嶼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動了動,過會兒才回答:“人格障礙,屬于A型的沖動型人格,發病的時候會失去理智,輕則會摔砸東西,重則……毆打身邊的人。”
束蔭咂舌,喃喃自語:“和我之前有點像啊。”
江嶼看她一眼,“比你嚴重的多。”
束蔭側着身體:“她這種障礙很棘手?”
江嶼沉默了會兒才說,“這種人格障礙本身不棘手,但是有這類人格障礙的人容易罹患上冠心病,從而導致死亡。”
束蔭意識到嚴重性,問他:“能找到誘因嗎?”
“嗯。”江嶼抿直了唇,說道:“邱女士的丈夫出軌被她發現了,他的丈夫提出了離婚,同時在争奪小飛的撫養權,她因此受到了刺激。”
江嶼頓了下接着說:“她恨她的前夫,發病時就會把怨恨發洩在他們的孩子小飛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束蔭的錯覺,她總覺得江嶼的語氣較之以往更加沉重了些,态度也不如之前出診時的沉着冷靜,雖然他的情緒起伏并不大,但這小幅度的變化還是被一直注意着他的束蔭撲捉到了。
整個晚上,束蔭最大的疑惑便是江嶼對待這次病例的反常,但她無法直接向他詢問緣由。
晚上,束蔭躺在床上反複思索着江嶼的失常,但她對他知之甚少,自己琢磨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于是打算找個了解他的人問問。
束蔭拿過手機打開微信找到了陳铮,給他發了條消息。
束蔭:“在嗎?”
陳铮沒有回消息,束蔭手上拿着手機盯着看,心裏卻在質詢自己,她會不會對江嶼太過關注了?
手中的手機振動了下,束蔭回神。
陳铮給她發了個害羞的表情,附帶一條消息:“束大美女主動找我是想甩掉江嶼投奔英俊潇灑風流倜傥玉樹臨風的我嗎?”
束蔭:“……說人話。”
陳铮:“有什麽事?”
束蔭打了幾個字想了想又删了,斟酌了下重新打上:“你早上不是說江嶼情緒有點兒不對嘛。”
陳铮發了個摳鼻的表情:“你別管他了,估計是欲求不滿了。”
束蔭:“……”
陳铮又發了個壞笑的表情:“還是說你想幫他解決一下。”
看着手機的束蔭手一抖,意識到再和陳铮這麽混下去什麽也問不到,于是直奔主題,把今天傍晚的事一股腦打了發出去。
陳铮這回沒有立刻回複她,束蔭湊近手機重新看了遍自己打的字,确保表述清楚了才放心。
一會兒陳铮回道:“卧槽,這麽巧。”
束蔭:“?”
陳铮:“他大概是想到他自己了。”?
☆、四十一
? 束蔭發了個疑惑地表情過去。
陳铮:“你剛說的那個小男孩和他小時候的經歷很像。”
束蔭猶自不解:“怎麽說?”
陳铮問她:“江嶼肯定沒和你說過他家裏的事吧?”
束蔭:“沒有。”又發了句,“我只知道他十歲之後住在外公家。”
陳铮:“差不多就在他十歲那一年吧,他爸媽離婚了。”
束蔭盯着手機有些驚訝。
陳铮:“他爸爸出軌了,好像是和他的初戀情人重新在一起了,後來被他媽媽知道了,大鬧了一場後,他爸爸提出要離婚和她的初戀情人過。”
束蔭忙問:“然後呢?”
陳铮一會兒回複道:“江嶼媽媽不同意離婚,不過他爸爸态度強硬,最後兩人還是離婚了,從那之後,他媽媽的精神就有點問題了。”
束蔭看着他的回複,蹙眉,動手打字:“什麽問題?該不會就是沖動型的人格障礙吧?”
陳铮:“專業的我不懂,就是那之後他媽媽精神失常的時候常常毆打江嶼,我和他從小認識,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去找他,到他家時看他滿臉血,差點沒把我吓死。”陳铮發了個害怕的表情。
束蔭看完陳铮的話,算是明白了江嶼情緒異常的原因,想起他繃緊的表情,她心裏一時不知是什麽滋味,酸的苦的全混在了一起,有些發澀。
陳铮:“後來江嶼外公知道了就把他接走了。”
束蔭動了動手指:“那他媽媽呢?”
陳铮發了個嘆氣的表情:“死了,心髒病。”
束蔭想起江嶼說過的,沖動型人格罹患冠心病的概率非常高。
陳铮見束蔭遲遲沒有回複,問了句:“心疼啦?”
束蔭當時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想也沒想就回複了個‘嗯’,反應過來時已是來不及。
陳铮發了個壞笑的表情:“喲,爽快,你喜歡江嶼吧?”
束蔭:“……你別多想。”
陳铮:“我沒多想,嘿嘿。”
束蔭:“……”
陳铮:“你不會是介意他有個女兒吧。”
束蔭眉頭一皺,立刻回複:“你別瞎說。”
陳铮:“不介意就好,反正那也不是他親生的。”
束蔭心中一直有疑惑,此時幹脆問了出來:“江嶼和星雅的媽媽……是什麽關系?”
陳铮那邊過了會兒才回複:“什麽關系啊,還真不好說,反正你就知道他們以前不是情侶,以後也不可能做情侶的,你要是喜歡江嶼就毫無顧慮的上吧。”
隔着手機,束蔭被說的耳根都紅了,唯有無力地回一句:“你別亂說。”
陳铮:“OK,我不會告訴他你喜歡他的。”
束蔭:“……”束蔭又想到什麽,補了一句,“你別告訴他我問過你關于他的事。”
“OK。”陳铮答應。
和陳铮聊完天,束蔭躺在床上想了很多,都是關于江嶼的。
從她遇見江嶼以來,他的冷靜自持讓她一直以為江嶼應該屬于生活順遂的人,卻不知道他從小就經歷着常人無法想象的苦難。
束蔭想起陳铮剛才的描述,滿臉的血,那該是多麽嚴重的傷啊,他當時該有多害怕和無助,思及此,束蔭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般,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束蔭躺在床上,睜着眼睛一點睡意都沒有,滿腦子都是江嶼的事。她忽然記起,現在已經臨近十二月底了,她三個月的心理咨詢就快要結束了,她擔任江嶼助理的時間也所剩無幾了。
一絲慌亂的情緒從心底溜過,束蔭從未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快,快得她回過神來時只能感慨一句:哦,已經過了三個月?
束蔭有些舍不得,她承認。
第二天上班,束蔭格外注意江嶼的情緒,中午他們兩人一起吃飯時她還在偷偷地觀察着他。
察覺到她無時不刻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江嶼有些愉悅的勾了勾唇角,頭也沒擡的問:“有事?”
被抓到的束蔭立刻別開自己的目光,垂下頭裝作認真吃飯的樣子,聽到他的問話擡頭一臉懵懂:“啊……沒事啊。”
江嶼這才直起身體看她,眼神似是帶有笑意,他說:“束蔭,我是個心理醫生。”
束蔭低着頭,有些心虛,嘟囔了句:“我沒說你不是啊。”
江嶼輕笑了一聲,還要再說什麽的時候,口袋中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神色一凜,眉頭一皺,立即接通。
“好,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束蔭放下手中的筷子,關切的問他:“是邱女士出什麽狀況了嗎?”
江嶼抿直了唇,點了點頭。
束蔭趕忙起身,拿了外套:“那我們趕緊過去吧。”
江嶼和束蔭一路疾馳,趕到邱女士的家時,小飛外婆給他們開了門。
“給我開門……你這個不聽話的混蛋……跟你爸一個德行……都是沒良心的人……你爸還想帶你走,做夢去吧他……給我開門……”
束蔭跟着江嶼走進去,就聽見邱女士罵罵咧咧十分憤怒的聲音,屋子裏入眼之處一片狼藉,地板上扔着亂七八糟的東西,桌椅橫七豎八的擺着,給人的觀感像是遭賊了一樣。
束蔭在屋內的角落裏看到了小飛,他坐在地上抱着膝蓋瑟瑟發抖,隐隐還能聽到他飲泣的哽咽聲,她有些心疼,更是由此聯想到了江嶼身上。
小飛外婆愁眉苦臉,對江嶼說:“早上那個負心漢來電話了,珍珍被他刺激到了,之後開始大發脾氣把屋子弄得一團亂,還要打小飛,我讓鄰居和我一起把她關進了房間裏,她到這會兒還沒消停呢。”
江嶼蹙着眉頭,思索了下,說:“邱女士這種情況我認為應該要強制入院進行治療。”
小飛外婆早已心灰意冷,此時聽完江嶼的話嘆了口氣就答:“都聽江醫生的安排。”她抹了把眼睛,看向小飛,語氣裏滿是心痛,“造虐啊,可憐了這個孩子。”
江嶼表情凝重,拿出手機給林夢婷打了個電話,之後便走到小飛面前蹲着安撫他。
束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她知道他從小飛的身上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她想給他安慰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不由埋怨自己的沒用。
林夢婷很快就帶着醫療隊來了,強制性的把邱女士收入了醫院進行治療,之後和江嶼到了個招呼就走了。
江嶼和小飛外婆交談了一會兒,之後帶着束蔭離開了。
——
晚上,江嶼去接王星雅,束蔭也跟着去,原因是因為江嶼說王星雅想見她。
到了幼兒園門口,束蔭意料之中的在那裏見到了纏着吳思涵的陳铮,陳铮見到了她朝她擠擠眼睛,束蔭瞪了他一眼,偷偷瞄了下江嶼。
吳思涵大概是被陳铮纏得緊了,見到他們像是見到救星一樣,推着輪椅上前,笑着打招呼:“江先生,束小姐。”
江嶼朝她颔首,又面無表情地看了眼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陳铮。
陳铮一手搭在吳思涵的輪椅背上,一手朝他們不耐的揮揮:“趕緊接了小丫頭走人,別在這打攪我了。”
江嶼眉一挑,眼中的譏诮毫不掩飾,陳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吳思涵聽了他的話有些慌了,趕忙探身抓住束蔭的手,急切的說:“束小姐有時間嗎?我們聊聊。”
束蔭一愣,看了眼江嶼,一時不能決斷。
江嶼對吳思涵提出的要求有些意外,對束蔭點了下頭,說:“我在外面等你。”
于是束蔭跟着吳思涵來到了幼兒園前院的一個角落裏,陳铮本想跟着去的,吳思涵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似羞怒似嗔怪,對他而言就是一個多情的秋波把他看定在了原地。
吳思涵見陳铮沒有跟來,長長的松了口氣,束蔭見了,不由笑了兩聲。
吳思涵赧然,捋了捋發絲,問束蔭:“我的建議束小姐考慮好了嗎?”
束蔭一怔:“我……”
吳思涵笑笑:“還沒考慮好沒關系,這學期快放假了,你可以在年後給我答複。”
束蔭有些感激,回之一笑,之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其實有點怕小孩。”
吳思涵驚訝:“怎麽會呢,星雅不是很喜歡你麽。”
束蔭摸摸鼻子,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沒事的,你以後來這裏工作後會喜歡上這些孩子的。”吳思涵完全不在意。
束蔭和吳思涵聊了幾句,結束時,吳思涵往束蔭身後看了眼,正對上陳铮一直往這邊望的眼睛,她趕忙收回視線,看着束蔭,語氣無奈:“束小姐和江先生走時能把他也帶走嗎?”
束蔭想也知道她說的是誰,對她眨眨眼:“這個……還真是不太好辦。”
吳思涵長嘆一口氣。
束蔭沒想到陳铮最後居然是主動跟着他們走的。
江嶼斜眼看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陳铮:“你舍得走。”
陳铮聳肩:“不是你說的麽,安全距離。”
江嶼嗤笑:“你的車呢?”
陳铮嘿嘿一笑:“停在幼兒園那了,明天就有借口……理由過來了。”
束蔭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
江嶼從後視鏡中看了她一眼,束蔭立刻收斂了笑意,正襟危坐。
陳铮回頭,問她:“思涵剛才和你說什麽了?”
束蔭瞄了眼江嶼,踟蹰着最後還是把吳思涵對她的邀約說了出來,江嶼聽完微蹙了下眉頭,恍然記起她的三個月任期快要到了。
陳铮聽完十分興奮,一拍大腿:“束蔭,答應她,你在她身邊正好給我說好話,我們來個裏應外合。”
束蔭再掃了眼江嶼:“我還沒考慮好呢。”
陳铮啧了一聲:“還考慮什麽呀,舞蹈不是你的專業麽,這工作挺适合你的。”他拍江嶼肩膀,“是吧。”
江嶼過了會兒才回答:“嗯。”
束蔭聞言抿了抿唇,把頭撇向窗外,也不知道自己在鬧什麽情緒。
☆、四十二
? “姐,起床啦。”
束蔭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半睜開眼睛,看到穿着睡衣的何璐正趴在她的床邊看着她。
“除夕快樂啊。”何璐歡快的說了句。
束蔭揉了揉眼睛,支起身體,看了看一旁的鬧鐘,六點半。
“這麽早啊。”她嘟囔了一句。
何璐坐在她身邊:“媽媽讓我喊你起床。”
束蔭應了聲,掀開被子,冷空氣凍得她打了個哆嗦。
“姐,你快點,我們去貼對聯。”
“好。”
束蔭的生活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上。
三個月的咨詢時間到了,她從江嶼助理的位置上離開,重新過起了無業游民的生活,剛開始幾天她十分不習慣,每天按時起床之後才想起不用去咨詢所了,一時有些意興闌珊,心裏難免有些悵然若失。
束蔭自行調整了一段時間,重新掌握生活節奏,她不急着找工作,吳思涵的建議她也一直在考慮。
臨近年關的時候,孔莉催促她回家住,束蔭拖了兩天最後還是抵不住孔莉的念叨回去了。
“媽。”束蔭洗漱完出來,喊了聲孔莉。
孔莉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先吃早飯,吃完來幫忙,今天可有的忙活了。”
“嗯。”
吃完飯,何璐就興沖沖的拉着束蔭去貼對聯,對聯是何建國親手寫的,束蔭見到毛筆字就想到了束業,一時有些想念他,不知道他在織雲村是怎麽過除夕的。
“姐,歪了嗎?”何璐站在椅子上,踮着腳尖伸直雙手拿着對聯回頭問束蔭。
“沒有。”
“那我貼了啊。”
“嗯。”
這時束蔭口袋裏的手機連着震動了幾下,她拿出來一看,都是一些群發的祝福短信,她沒有回複信息,剛想把手機放回去時又想到了什麽,在通訊錄裏找到了江嶼的名字。
手機在通訊錄界面停留了一會兒,束蔭最終還是點了點他的名字,給他發了條只有短短幾個字的信息:除夕快樂。
信息發送出去後,束蔭手拿着手機等了一會兒,沒有回複。
何璐從椅子上下來拍拍手說:“姐,貼好了,我們換另一邊。”
“好。”束蔭把手機裝回口袋中。
“喲,這不是老何家的天鵝姐妹嘛,這麽早起來貼對聯啊。”一對夫婦路過她們,丈夫停下了腳步看着她們笑着說道。
妻子瞄了眼束蔭,暗中掐了掐自己的丈夫。
束蔭面色無異,回身看着他們笑着打招呼:“叔叔阿姨,早上好。”
“早上好早上好,老何真是有福氣。”說着和妻子離開了。
除夕這天,孔莉從早上開始就忙裏忙外的,束蔭也沒閑着,任憑她吩咐,幫着她打着下手。
“束蔭,快過來。”孔莉從廚房裏探出腦袋,喊道,“你這孩子,還有時間玩手機,過來幫忙。”
束蔭應了聲,把手機界面從短信退回到桌面,鎖了屏随手扔在了沙發上,轉身進了廚房幫忙。
“來,幫我把這些菜洗洗。”孔莉遞給她一籃子青菜。
“哦。”
孔莉一邊忙活,一邊對束蔭說:“我都忘了問你了,你這年假放到幾號啊?”
束蔭頓了頓,洗着菜,淡淡的回答:“我把工作辭了。”
“什麽?”孔莉停下手上的活,“辭了?”
“嗯。”
“我說你這孩子,怎麽什麽事都不跟家裏人商量商量。”孔莉氣急,“為什麽把工作辭了?”
束蔭抿嘴不答。
“是不是老板不好?”
束蔭想到了江嶼,繼而又想起了那條石沉大海的短信,不知為何有些氣悶,皺皺眉就說:“沒有,就是想換個工作。”
孔莉不滿的嘟囔了一句:“得,你自己有主意,我也不管你。”
束蔭沒應,接着做手上的活兒。
孔莉那邊又說道:“晚上成言和他爸媽要過來。”
束蔭手上動作一頓:“今天?”
“嗯,你叔叔邀請人家過來一起吃團圓飯,正好自從他們搬走之後也好久沒聚了。”
“哦。”
“我也可以和成言媽媽聊聊。”孔莉又喜滋滋的補上了句。
束蔭緘默,孔莉和宋媽媽要聊什麽她心裏清楚得很。
——
晚上,宋成言一家如約而至,何建國在客廳裏和他們聊天,何璐坐在宋成言身旁也和他說着話。
束蔭幫着布置好餐具,孔莉朝客廳喊了句:“開飯啦,都快過來坐。”又沖着何璐笑着說,“小璐,你別黏着你成言哥哥了,叫他過來吃飯。”
在場的家長都笑了起來,何璐鬧了個臉紅,宋成言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反應,起身後就直接走到了束蔭面前。
“束蔭,除夕快樂。”宋成言開口。
“除夕快樂。”束蔭回道。
飯桌上,氣氛濃恰,何建國的興致很高,和宋爸爸兩個人喝着酒聊天,兩人是同事自是有說不完的話題。
宋媽媽和孔莉坐在一起,孔莉對身旁的人說:“聽何璐說成言年前剛升了主任醫師,你真是有福氣,生了個這麽出色的兒子。”
宋媽媽聞言笑了,隐隐有些自豪,她正坐在束蔭他們的對面,此時看着束蔭和何璐,笑着對孔莉說:“小束和小璐越來越漂亮了。”
“女孩子,再漂亮最後還是別人家的。”孔莉似真似假的說道。
宋媽媽:“這麽說最後受益的還是我們老宋家。”
一句話,兩位媽媽彼此心照不宣,都笑開了,目光若有似無的往宋成言和何璐身上看,大有越看越登對的感覺。
何璐自然是聽到了兩位長輩的對話,臉上微紅,心裏卻是喜滋滋的,側頭去看宋成言,卻看到他正在看身邊的束蔭。
束蔭低頭吃飯,像是沒聽到她們的對話一樣,目不斜視,不參與不附和,就像是這場團圓飯中的局外人一般。
吃完飯,照例的看春晚,一大家子的人并排坐在沙發上,何建國泡茶,把飯桌上沒說完的話接着說,孔莉也拉着宋媽媽聊天。
束蔭百無聊賴,眼睛一掃看到了自己随手放在沙發上的手機,愣了愣神,她伸手拿過,有些迫不及待點開屏幕。
兩個未接電話,均來自江嶼,其中一個還是在十分鐘之前。
束蔭覺得自己的心跳隐有些加速的現象,盯着那兩個未接電話毫無預兆的低聲笑了笑,接着她又猶豫着要不要給他回電話,也不知道是什麽心态,她按了回撥之後又迅速的掐了電話,之後就這樣拿着手機盯着屏幕幹坐着。
束蔭清楚自己在等什麽。
“在搶紅包?”宋成言坐到束蔭的身旁打趣道。
“啊……不是。”束蔭有些窘,“沒人給我發紅包。”
宋成言溫熙的笑了:“束蔭同學,你這是在明示我呢還是暗示我呢?”
“我沒有……”束蔭剛要否認,手中的手機振動了起來,她定睛一看,嘴角便不可抑制的揚了起來,她對宋成言說了句,“我接個電話。”
她說完就站起身,拿着手機快步走回了房間,宋成言的目光跟了她幾步,之後收了回來,低垂着眼睑,看不清情緒。
束蔭進了自己的房間,靠在門上,清了清嗓子,這才接通了電話。
“小束,新年快樂。”
王星雅歡快的聲音一出來,束蔭愣了愣,随後回了句:“新年快樂。”
王星雅清脆的笑聲傳來,又問她:“小束,你吃飯了嗎?”
“吃了,星雅吃了嗎?”
“我吃飽啦,爸爸帶我和媽媽出去吃飯啦,星雅吃得好飽呀。”王星雅音調不減。
束蔭聽完她的話先是沉默了下,才低聲說:“是麽。”
“欸,爸爸你幹嘛搶我手機,我還要和小束說話……”
束蔭最後聽到王星雅不滿的喊聲,之後便聽到江嶼低沉的聲音,他喊她:“束蔭?”
“嗯。”束蔭應道,後又覺得太過冷淡,暴露了情緒,于是強打起精神問道:“你在外面啊?”
“嗯,在外面吃飯。”江嶼語氣輕和,又說,“和汪洋他們一起。”
“嗯。”束蔭應的這一聲明顯輕快了許多。
靜默了下,江嶼又喊她:“束蔭。”
“嗯?”
“我今天上午沒看手機。”
“嗯。”束蔭在房裏慢慢的踱步,臉上不明所以的有些發熱。
“今天下午我給你打了電話,你沒接。”江嶼的聲音越發柔和,蠱惑人心的意味。
束蔭嘴角莫名的上揚,“今天下午我沒看手機。”
江嶼從喉間溢出一聲笑,束蔭覺得他的笑聲仿佛就回蕩在她耳邊,引得她的耳根陣陣燥熱。
“新年快樂,束蔭。”江嶼說。
他說這話時束蔭正好走到窗邊,外面的天空正綻放着絢爛的煙花,七彩斑斓,照亮了一片天空,倒映在束蔭愈發明亮的雙眸中。
她望着窗外,嘴角輕揚:“新年快樂,江嶼。”?
☆、四十三
? “束蔭,在這兒。”
束蔭循聲望過去,看到了商場前坐在輪椅上正在向她招手的吳思涵,她身後站着一個男人,此時也正看向束蔭。
束蔭小跑着過去,在吳思涵面前停下,搓着手說:“不好意思啊,我來晚了。”
吳思涵搖搖頭:“沒關系。”之後又對她身後的男人說,“阿生,你先走吧,結束了我再給你電話。”
叫阿生的男人面色猶豫,最後還是走了。束蔭認出了這個男人就是去年他們一起吃飯時讓陳铮碰了一鼻子灰的那個,她問吳思涵:“你男朋友?”
吳思涵笑着搖頭:“不是,以前的經紀人。”
束蔭了然的點點頭。
“我們去哪裏逛逛?今天是情人節,我們兩個正好搭夥過。”吳思涵擡頭看着束蔭說。
束蔭轉了轉眼珠,眼神四下搜尋了下,最後遲疑地問她:“你想去哪裏逛?”
吳思涵嗤的笑出了聲:“束蔭,是你約我出來的,你沒想好地方?”
束蔭心虛的摸了摸已經及肩的短發,眼神又往商場周圍溜了一圈,卻還是沒有看到本該見到的人。
吳思涵看了看時間,說:“那我們先随便看看,一會兒找個地方吃飯?”
“好。”束蔭應道。
“嘿,束蔭思涵?”突然有人喊她們。
吳思涵一聽陳铮的聲音就一陣慌亂,對于他的出現更是意外不已,推着輪椅往束蔭那靠近了點,擡頭看束蔭,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