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孽世緣(八)
山林之中,一柄長劍的劍鋒刺向皇甫楠。
皇甫楠有些狼狽地避開,而長劍如影随形。皇甫楠驚呼一聲,袖中的梨花針盡數射出,對方一把長劍便将細針大部分擋開,但手臂還是被刺了不少喂了□□的細針,痛得呱呱叫。
皇甫楠驚魂未定地松了一口氣,而在她的前方,一堆人在混戰,刀光劍影,晃得她眼花,分不清是敵是友。
兇手果然會再次動手。
她看向處于衆人中間的轎子,忽然見一個人影由遠而近,略過的身影如同飛鳥般。他并沒有加入混戰,而是直接沖往轎子。然而他還沒踢開轎門,一把清亮如秋水的長劍便倏地從轎內刺出,“大膽盜匪!”
丁月華一聲怒斥,人已經翩若驚鴻地從轎內閃了出來。
皇甫楠看着敵我雙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按理說,兇手再度行動,他必然是知道官府已經介入此事。但為什麽,敵我的力量對比會這麽懸殊?他既然要将書中的情節成為現實,那必然是抱着必須成功的心态,派來的人不可能會這麽弱。
皇甫楠看着展昭和馬漢等人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些人解決了之後,一只腳踩着地上盜匪的後背,好整以暇地看着丁月華和手持雙刀之人的纏鬥。
皇甫楠:“……”
雖然說丁月華是處于上風,但這些熊漢子們可不可以有點憐香惜玉的心,不要讓人家太累。
就在皇甫楠感嘆着的時候,只見丁月華人已飛身而上,人在半空中,手中湛盧劍揮出,劈出幾道劍氣,手持雙刀的男人頓時哀嚎出身,手中雙刀已經“咣當”一聲落地,接着整個人跪在了地上。
丁月華身影翩然落地,湛盧劍鋒指着男人的喉嚨,“該死的狗東西,納命來!”
然而不等她出手,展昭手中的巨闕劍已經飛了過來,不偏不倚地打中丁月華的手腕,“丁姑娘,劍下留人。”
而那個男人被吓得已經面如土色,“姑奶奶饒命,大俠饒命,小的只是那人錢財□□,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
皇甫楠眉頭一皺,看向展昭,展昭也正在看向她。
他們心中的疑問都是一樣的: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是不動聲色殺了陳府三人,還能将現場布置得毫無破綻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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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楠心中一沉,一定有什麽東西是她忽略了。
就在此時,趙虎正騎着馬疾奔而來,“四姑娘,展護衛,公孫先生遇刺了!”
皇甫楠:“……!”
展昭臉色一變,但他終究是見慣了場面的人,随即鎮定下來,“陳姑娘呢?”
趙虎:“陳姑娘不知所蹤,大人讓你們趕緊回去。”
當皇甫楠和展昭趕回公館的時候,公孫策已經昏迷不醒,大夫在幫他包紮傷口,皇甫楠不能進去,只能在門口等着。她站在房外的廊道上,抿着唇,面無表情地看着一盆又一盆被染紅的血水從公孫策的房中端出來。
陳如雪和丁月華也在場,陳如雪說公孫策到底是因為陳府的事情才會受傷,執意要和丁月華前來确認公孫策的平安無事後再回府。皇甫楠和展昭等人當時歸心似箭,也沒有多說什麽。
皇甫楠有些疲倦地靠在廊道的欄杆上,想起她曾經一個人坐在手術室的椅子外,往外看是長長的廊道,廊道的盡頭是隔絕了外界的大門。她就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亮着的手術中的燈,六神無主。
生離死別總是毫無預警地到來,而她毫無反擊之力。
當手術房門打開,醫生摘下口罩,說道:“我們盡力了,請節哀順變。”
那盞照亮她生命的明燈從此熄滅,而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鼻端彌漫着淡淡的草藥味和血腥味,一時之間,她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身處何處。直到她聽到“吱呀”一聲響,展昭的聲音自門口的地方傳來——
“公孫沒事,大夫說他藥勁兒還沒過,暫時醒不來。”
皇甫楠眨了眨眼,擡眸看過去。
展昭也正在往她這邊看過來,“你也累了一天,先回去歇息吧。”
皇甫楠怔了怔,然後看向不遠處的陳如雪和丁月華,“還沒将陳姑娘她們送回陳府呢。”
展昭:“我會安排人送她們回去。”
皇甫楠點了點頭,轉身正要離去。
“皇甫。”
展昭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她回頭,有些狐疑地看向展昭。
展昭想起她在林中聽到公孫策遇刺時的臉色,雖然力持鎮定但放在身側的手卻微顫着。他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溫聲說道:“這并不是誰的過錯。”
皇甫楠聞言,心中微微一暖,“放心,兇手還沒捉到,我不會胡思亂想。”
展昭看着遠去的身影,目光好一會兒都沒有移開,直到丁月華踩着重重的步伐走過來,他才回過神來。
“丁姑娘,展某馬上安排人送你們回陳府。”
陳如雪臉上露出一個有禮的微笑,朝他福了福身,“有勞展大人。”
丁月華卻只是站在離他三步之遙的地方,那雙明亮的眸子靜靜地瞅着他,忽然問:“是因為她嗎?”
展昭一愣,但還不等他說話,丁月華已經轉身,走向陳如雪,“如雪,我們走。”
展昭苦笑着擡手抹了抹額頭上的一層汗,這天,可真熱!
得知公孫策已經脫離生命危險的皇甫楠并沒有繼續停留在公館,她直接去了陳湘榆落腳的小屋。
兇手一來,不止是兩名衙役被殺公孫策重傷,那麽耳聾眼睛也快要半瞎的老人家也沒有幸免于難。皇甫楠靜靜地站在屋外,看着屋外的環境,目光落在前方的一片叢林。
她眉頭微蹙,正想要走過去,忽然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趙虎說你有事出門了,我便想你是到了這兒。”
皇甫楠愣了一下,轉身,只見是展昭立在籬笆外,她随即移開目光,語氣聽不出悲喜,“我想看看是否能找到一些線索。”
展昭走過去,“那你發現了什麽?”
皇甫楠搖頭,“我才到。”
展昭聞言,劍眉微揚,率先走進屋子,“那還等什麽?”
皇甫楠看着那個穿着便服的男人,心中微微一暖,原本眉目間的陰霾散去了不少,也跟着走了進去。
“對方是個高手,他進來的時候兩個衙役幾乎毫無還手之力,就已經被他一劍斃命。”展昭在屋裏,看着屋裏的布局以及杭州衙役留下的标記分析說道。
皇甫楠走到屋中的圓桌前,兩張椅子都有挪動過的痕跡,一張椅子底下的血跡尚在,桌子下面是已經打碎的杯子,“兇手進來的時候,公孫應該便是坐在這個位置,兇手殺了兩名衙役之後,公孫才站起來,便已經被對方一劍重傷。”
“兇手重傷了公孫之後,便走到陳湘榆前,将她拉起帶走。可是她并不情願,兩人在糾纏的時候不慎打翻了杯子,陳湘榆是被兇手打暈帶走的。”展昭走到皇甫楠身旁,看着另一張椅子前淩亂的腳印,那時候的公孫策已經流了很多血,所以兩人的鞋底都沾了血,而最後走出屋外的,只有一個人的腳印。
皇甫楠點了點頭,環視四周,然後,她的目光落在窗臺上。
展昭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怎麽了?”
“香爐不見了。”皇甫楠輕聲說道。
那個蓮花香爐不見了,為什麽?因為那是兇手做的嗎?
展昭聞言,走至窗臺前,從窗外看出去,剛好看見剛才皇甫楠留意到的那片矮叢林。
“皇甫,你來。”
皇甫楠依言走過去,與展昭并肩而立。
展昭看着前方蔥蔥郁郁的樹木,“陳湘榆說她感覺兇手一直看着他,或許,那并不是錯覺。兇手并不止是晚上潛入她的屋子,或許他站在某個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一直在觀察陳湘榆。”
兩人移至矮叢林,樹木以及前面的雜草讓裏面光線昏暗,一片茵綠的草地上卻有一處地方十分光滑。站在那個地方,恰好将前面的小屋子盡收眼底,透過窗戶,裏面的人一舉一動幾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皇甫楠垂下雙目,長長的睫毛猶如蝶翼般微顫着,“很有可能那天我們來找陳湘榆的時候,他也在這兒。”
展昭撩開前方橫出來的枝丫,讓皇甫楠走了出去,沉聲說道:“他也在觀察我們,并且伺機行動。他的心思很缜密,并且很有耐心。”
展昭忽然之間,覺得心裏頭有一口氣不上不下的,弄得他快要噎死了。雖然他在安慰皇甫楠的時候,也會說那并非是誰的過錯。事實也是如此,辦案之人,動辄便是在刀槍裏來去的,但不論怎樣,他在開封府這麽長時間,也遇到過不少的案子,從沒讓任何一個身邊的人在他眼皮底下傷成這樣。
大夫說,若是兇手再刺偏一丢丢,公孫策就不是重傷而是一命嗚呼了。
真是,他娘的……
如果站在身邊的不是皇甫楠而是張龍趙虎等人,展昭早就爆粗了。
皇甫楠站在前方的空地,不知展昭心中的情緒起伏,沉吟了片刻,便回頭說道:“展護衛,我們先回去找我義兄商量,我覺得目前所有的事情足夠讓我們判斷兇手是怎樣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