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孽世緣(九)

大夫說公孫策身體虛弱,加上藥力原因,暫時還醒不來。

皇甫楠和展昭等人正聚集在公館中,向包拯彙報案情。

因為公孫策不在,所以皇甫楠暫時頂上了公孫策的位置,手中拿着毛筆,在紙上記下一些東西。嘆息,虧得當初某人喜歡書法,不然她簡直無法想象作為一個現代人,将會寫出怎樣扭曲的毛筆字來。

“我與皇甫認為,兇手是男人,年齡大概在二十至二十五之間,武功高強。他很聰明,心思缜密并且有耐心,擅長木工雕刻。”展昭雙手環胸,颀長的身軀斜倚在牆上,語氣平穩的地将他們目前的發現告知衆人,“昨日前去搶陳二姑娘的綁匪,他們的巢穴被兇手挑了,威脅着若是他們不按照指示行事,便要血洗山寨。兇手長相斯文,他不止會用劍,還善用槍。我推斷他應該自幼便随名師習武,并且天資頗高。能跟随名師習武的人,絕非出身尋常人家。”

包拯皺眉,“但他為何會選中陳湘榆?”雖然皇甫楠分析事情的角度與他們平常辦案很不一樣,但自從李淑君一案之後,包拯心中對這個義妹也升起了一絲期望,尋常案件皇甫楠的表現并不是特別出彩,但在一些稀奇古怪的案子中,她那異于常人的邏輯總是能給他們帶來一些意外的收獲。

皇甫楠将手中的毛筆擱下,“或許陳湘榆曾經在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曾經給兇手一些關注,讓兇手認為,陳湘榆對他是特別的。甚至,他會認為陳湘榆愛慕他,他們是兩情相悅。”

衆人:“……”

“四姑娘啊,咱們能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嗎?你的意思是不是兇手腦子有毛病?”馬漢直接問道。

皇甫楠緩緩點頭,“嗯,可以這樣說。”

趙虎“呸”了一聲,“我就曉得,但凡是腦子正常的,都不會做出按照書中情節作案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

馬漢:“但四姑娘你也說了,他認為他與陳湘榆是兩情相悅。可陳湘榆并非是自願跟他走,到如今,他便該明白所謂兩情相悅,不過是他的幻想而已。”

皇甫楠側頭,看向馬漢,問道:“若你一直認為自己與某個姑娘兩情相悅,但有一天,忽然發現對方說不喜歡你,你會有何反應?”

馬漢正想要說話,但又忽然意識到他們家四姑娘居然拿他與一個腦子有毛病的人相提并論,當下很不滿,“四姑娘——”

“即便表面上無所謂,但心底也會很惱怒,對不對?”皇甫楠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地問道。

馬漢:“……”

包拯原本就黑的臉,此刻仿佛更黑了,他看向皇甫楠,問道:“陳湘榆被他帶走,是否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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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楠沉吟了一下,說道:“目前不确定,不過時間拖得越長,就越不安全。”兇手有妄想症,似乎還有自戀型人格障礙的表現。她不知道該要怎麽跟他們解釋,但陳湘榆被帶走,稍有表現得不如兇手所預期的那般,便是兇多吉少。

包拯眉頭皺得更緊,沉聲說道:“将目前的推測重新梳理一遍,先确定兇手的類型,讓杭州府衙的衙役們按照兇手的類型開始查。不管他有病沒病,即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皇甫楠的錯覺,包拯向來威嚴的聲音此時竟帶着幾分殺伐之氣。

“皇甫,兇手不會無端端就挑中陳湘榆,你再去陳府查看一番,看是否有曾經忽略的地方。”

皇甫楠點頭,“好。”

包拯又看向展昭,“你前去找韓大人,讓他派給你幾個衙役,馬上去查杭州城中到底有幾戶有錢人家曾經将自家孩子送去習武的。”

展昭原本斜倚在牆上的身體站直了,上前一步,抱拳說道:“屬下領命。”

“王朝馬漢,你們去查一下杭州城周邊的村莊,看是否有人見過兇手。他帶着陳湘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定不能走遠。”包拯吩咐,頓了頓,又補充說道:“但凡在路上看到馬車出行的,都多留意兩眼。”

“至于張龍趙虎,你們随皇甫前去陳府,《孽世緣》接下來的情節,便是暗示兇手要對陳如雪下手,你們二人僞裝成陳府護院,留守陳府,若有異動,立即回報。”

張龍趙虎上前一步,抱拳應是,随後便一左一右站在皇甫楠身旁。

皇甫楠離開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本想說些什麽,後來想了想,卻又什麽都沒說,便帶着王朝馬漢離開了公館。

皇甫楠帶着張龍趙虎再度來到陳府,陳如雪得知張龍趙虎的來意,朝他們福了福身,“辛苦兩位,如雪在此謝過。”

張龍趙虎朝她抱拳,“二姑娘客氣,這是我等分內事。”

皇甫楠站在一旁,并不言語,那雙明亮的眸子若有所思地落在陳如雪身上。其實她一直沒有說出來的是,《孽世緣》中,姐姐失蹤後,妹妹便與姐夫勾搭上了。先前的時候她也曾疑惑過,但卻不敢肯定,陳湘榆在書中安排給那個妹妹的下場,是在去上香途中被綁匪玷污。

陳府中,每個月都去上香的人是陳如雪。

在這個名節比生命還重要的世界裏,失去了名節只會讓陳如雪生不如死。

可陳湘榆卻在書中寫出了那樣的情節。

而陳如雪在聽到得知陳湘榆的消息的那一瞬,眸子中所流露出來的并不是關心與擔憂,而是慌亂。雖然那絲慌亂稍縱即逝,可皇甫楠卻看到了。

陳如雪似乎是感覺到皇甫楠的注視,擡眼看向她,“皇甫姑娘?”

皇甫楠回神,狀似随意地問道:“如今有了大姑娘的消息,錢府可曾派人前來詢問?”畢竟,如果陳湘榆沒有失蹤,那她如今已經是錢府的孫長媳了。

陳如雪一怔,随即回道:“姐姐許久沒有下落,如今雖然還是下落不明,但好歹是有了消息。只是——”她一頓,咬了咬下唇,“只是如今姐姐被不知名的男子擄走,也不知會有怎樣的風言風語,我擔心她與錢府的婚約——”說着說着,她就停了下來沒有再往下說,眉目間是掩不住的憂心忡忡。

一直在旁邊陪着的丁月華聞言,忍不住說道:“如雪,你如今也是泥菩薩過江,多想無益。”

皇甫楠聞言,安撫說道:“二姑娘且放寬心,開封府的人,自會全力護二姑娘周全。”

丁月華卻沒有理會皇甫楠,只與陳如雪說道:“你為你姐姐的婚事擔憂,她卻沒你這麽好心。居然在書中詛咒自個兒的妹妹被綁匪玷污,其心可誅。”

皇甫楠擡眼看向丁月華,丁月華此時恰好與皇甫楠的目光對上,不由得愣了一下。

皇甫楠不論是在什麽地方,都表現得很溫和,即便有時候言辭上噎人了些,也總是一副不自知的模樣。而适才她對上皇甫楠的目光時,竟覺得此人的目光如同黑夜裏的寒星一般,讓人有種透心的涼。

丁月華還在怔愣間,便聽到皇甫楠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

“空穴來風,事必有因。丁姑娘若是不知事情來龍去脈,又何從判斷旁人其心可誅?”

丁月華反應過來,随即冷笑,“我确實不知事情的來龍去脈,但自幼便耳聞長兄如父,長姐如母。不論怎樣,長兄也好,長姐也罷,對弟弟妹妹向來都是愛護有加的。像湘榆姐姐這般別出心思的,我倒是頭一回聽聞。”

皇甫楠瞥了丁月華一眼,臉上神情不變,并沒有再搭腔。

丁月華心裏頭有些懊惱,她并非有意要跟皇甫楠杠上,只是剛才皇甫楠所言聽起來便是含沙射影,讓她心中十分不舒服,又驀地想起展昭對皇甫楠有意無意的關注,便一時沒有忍住頂了回去。

張龍趙虎見狀,面面相觑。

他們都是粗人,弄不明白這些姑娘家的心思,但丁月華适才言辭中那麽明顯沖着皇甫楠而去的諷刺意味,他們還是聽得出來的。

兩個粗人此時不知是怎麽弄的,忽然就福靈心至,明白丁月華是因為展護衛的事情遷怒了。然而說起來,他們四姑娘多無辜啊,莫非就因為她是開封府衆人中唯一的姑娘,便活該當展護衛擋爛桃花的靶子麽?

于是粗線條的漢子趙虎忍不住了,說道:“哎哎,丁姑娘,一碼歸一碼,我家四姑娘說的可是在情在理,您可不能因為展護衛便不分青紅皂白地與她争論不休。”剛剛的福靈心至,頂多也只是夠他理解丁月華的那句話是沖着誰去的而已。

趙虎的話一出,在場的幾個人都愣住了。

張龍忍不住舉起爪子捂住眼,真是沒眼看了,趙虎弟弟,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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