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可說(三)
展昭三人在城外的小酒館稍作休息之後,在入黑之前,到了陳州公館。
陳州知府早就派了人在公館前等候,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
皇甫楠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雖然天色稍晚,光線并不是太好,可臨入夜前的公館還是可以看得出來是花了心思的,環境清雅而簡單,一眼掃過去,賞心悅目。
陳州知府派來的人名叫張煜晨,為人周到又不失豪氣,很容易博得別人的好感。
張煜晨将他們引到目的地之後,便抱拳說道:“明日屬下會前來帶展大人前去府衙,大人說了,因為今日有要事在身,未能前來相迎,還望展大人見諒。”
“知府大人日理萬機,不必為了我等特地來相迎。”展昭笑着回道。
張煜晨聞言,微微點頭,然後再向幾人抱拳,“那屬下先告退。”
展昭雙手背負在後,微微颔首。
等到張煜晨離開後,展昭轉過身,卻看見皇甫楠側着頭,眼中帶着笑意看向他。
他一愣,“怎麽了?”
皇甫楠笑着搖頭,“沒怎麽,在下就是覺得适才展大人好有範兒啊。”
展昭:“……別鬧。”
方戒聞言,瞅了展昭一眼,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道:“如今陳州知府姓嚴名鈞,性格耿直,我們來之前,大人與我提起過,這位嚴大人說的好聽是性子耿直,說的難聽便是個書呆子。”
皇甫楠:“……”
方戒又補充:“雖然是書呆子,還軟硬不吃,但他心牽百姓,比起從前那個什麽蔣完強不知多少倍。”
皇甫楠:“胡扯,我義兄最贊賞心牽百姓的好官,絕對不可能說嚴大人是書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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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戒撇了撇嘴,“大概意思是這樣,當然不是原話。”
展昭頗為無奈地看了這兩姐弟一眼,覺得自己實在不想加入他們這種讨論當中,只好打斷他們:“天黑了,先把行李放一下,安頓好了行嗎?”
皇甫楠當然沒意見,這次出來包拯沒有出來,兩個男同胞都十分有風度地讓她住在南面的房間,面朝花園,景致相當不錯。
皇甫楠走了,方戒卻沒有走。
展昭看向他,“你怎麽還不走?”
方戒那雙丹鳳眼微微上挑,神色中似乎是流露出幾分莞爾的感覺,“展大人不也還沒走嗎?”
展大人輕咳了一聲,說道:“我在想明日去陳州府衙的時間。”
方戒卻沒有搭理他的這句話,牛頭不搭馬嘴地說道:“你這樣是追不到皇甫的。”
展大人一愣。
不等展昭反駁些什麽,方戒又毫不留情地說道:“你看她平常跟公孫先生的話比跟你說的話還多,雖然她也願意叫你的表字,而且還叫得十分高興,可她明白你為什麽讓她喊你的表字嗎?”
展昭劍眉微挑,掃了方戒一眼,“你這小子,又知道什麽?”
方戒看着展昭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不由得有些怒其不争,前些日子皇甫楠生病在包府休養了三個月,他居然沒有變着法子去獻殷勤,要不是皇甫楠在男女之情上自帶獨身其外的氣場,如今哪裏輪得到他在磨磨蹭蹭。看着英俊能幹的展大人,在感情的事情上竟然與一根棒槌沒什麽區別。
方戒想到這兒,不由得有些同情展大人,難得大發善心指點迷津:“大人,你對皇甫的心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開封府裏的大夥兒都心知肚着呢,你還是早些讓皇甫知道你的心意比較好。”
展大人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方戒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不管她有沒有同樣的心思,你既然有心,總得讓她知道。不然的話即便是你慣得她造反,她都不會知道你的心情。”
展昭正想要說些什麽,方戒卻沒有給他機會。
方戒說:“展大人,雖然說男追女隔座山,可眼下都什麽時候了,你都還沒到山腳下呢。”
方戒痛快地把話說完,然後拿起包袱走人。
展昭站在原地,臉上的神情有些啼笑皆非。這都什麽跟什麽,一個小小的屁孩兒也敢來對他說教了,看來不修理一頓他還不知道誰是老大。
展昭笑嘆了一口氣,也拿起自己的行禮離開,臨走前還是忍不住想了想方戒的話,嘆息着說道:“我表現得這麽明顯她都看不出來,也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萬一皇甫楠是個假糊塗,并沒有那樣的心思,他把事情挑明了,豈不是令她尴尬?
展大人想,反正皇甫楠的婚事肯定是要經過包大人這一關,他的心思包大人都知道,甚至包大人還願意讓他和皇甫楠一同前來陳州,這說明包大人對他與皇甫楠的事情,是樂見的。至于皇甫楠會不會對別人有了心思,展昭覺得在他這樣嚴密的防護之下,別人大概是不會有什麽機會與皇甫楠接近的。
所謂慢工出細活,展昭還是沒将方戒的話放在心上,他覺得這事情還是慢慢磨會比較穩妥,反正他都做好要陪皇甫楠耗到底的準備了。
陳州知府嚴均,長得眉清目秀,方戒說人家是個書呆子,可看人家也懂得跟展昭你來我去,講幾句客套話。方正皇甫楠覺得這人不像書呆子,倒是像個謙謙君子。
說起案子,嚴均就眉頭緊皺,憂心忡忡,“在下無能,讓兇手逍遙法外半年之久,總算是皇上心牽陳州百姓,派幾位前來協助我等捉拿兇手,這些日子,就辛苦幾位了。”
展昭笑道 :“嚴大人客氣了。”
嚴均指向身旁的張煜晨,說道:“幾位在陳州停留期間,有任何需要,只管與張捕頭說。”
展昭朝張煜晨微微颔首,“有勞張捕頭。對了,嚴大人,不知是否方便給我們一個辦事的地方?”
嚴均忙道:“展大人這麽說,便是折煞我了。辦事的地方我早就為幾位準備好了,與案子相關的冊子也全部搬了過去。幾位這邊請。”
展昭等人一直尾随嚴均至辦事的地方,裏面擺設簡單,只是一摞厚厚的冊子堆在書桌上十分紮眼。
皇甫楠見狀,走過去拿起其中一本,上面記着的是第一個死者的資料。
仵作驗屍時,發現肋骨斷了三根,身上有多處瘀傷,應該是被人拳打腳踢所致,臉上有紅腫,掌印與死者的掌印相吻合,是死者生前被威脅要自打嘴巴所致。死者并沒有遭遇性侵害,但卻在死後被刻意擺成是跪趴在地的忏悔姿勢,抛屍地點是在陳州西面的小樹林。
皇甫楠又找了後面幾個死者的資料,幾乎都是一樣的作案手法,抛屍地點不定,但都是在人跡罕至的地方。
她将最後一名死者的冊子合上,擡手掐了掐眉心。
很明顯,兇手有暴力和虐待傾向。
展昭也将手中的一本冊子合起來,看向皇甫楠,見她還在掐着眉心,皺了皺眉,“你別掐了。”眉間都被她掐得紅了一片,她都沒感覺嗎?
皇甫楠一怔,倒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手放了下來,也沒覺得哪裏不對。
就在這時,張煜晨有些匆忙地走了進來,“展大人,皇甫姑娘,适才有人來報,今日在護城河邊,又發現了一名女屍。”
展昭和皇甫楠對視了一眼。
展昭說道:“那就勞煩張捕頭陪我們前去現場走一圈。”
張煜晨點頭。
一直被一堆冊子淹沒的方戒此時艱難地從資料中擡起頭來,問皇甫楠,“我也要去嗎?”
還不等皇甫楠說話,就聽到展昭說道:“皇甫去,你自然得去,否則要你何用?”
方戒:“……”
展昭等人到達現場的時候,護城河旁已經圍了一堆的人,大夥兒見到官府有人前來,十分自覺地讓出一條路。
屍體已經從河裏撈了起來,仵作也到了現場正在驗屍。
皇甫楠看到那個仵作,不由得詫異了一把。她不是沒見過仵作,而是一般仵作都是男子,地位并不高,可這陳州的仵作十分新鮮,她是個姑娘,而且還是一個長得眉清目秀的姑娘。姑娘旁邊還跟着兩個小助手,一人手中捧着水盆,一人手裏拿着幹淨的毛巾。而驗屍官對這個女仵作,态度竟也十分尊敬。
皇甫楠心想,這是她到來北宋之後,見到的第一個有這樣排場的仵作了。
那個仵作在見到皇甫楠之時,眼中也閃過訝異的神色,随即站了起來。
女仵作名叫紀蓉,她将手放進水盆裏洗了洗,然後接過毛巾将手擦幹淨,才與展昭等人說道:“這具女屍死于一天前,身上有多處瘀傷,肋骨斷了四根,是硬被人踹斷的,腳踝扭傷,臉上并無掌掴的傷痕,致命傷是脖子骨斷了。”
展昭:“是被兇手擰斷的嗎?”
紀蓉搖頭,“不是,她的頭部有腫塊,應該是在與人糾纏中摔倒,頭先着地,便将脖子摔斷了。”
皇甫楠:“除了臉上沒有自己掌掴的傷痕和脖子骨斷,造成她身上傷處的人是否與前幾名女死者的人相同?”
紀蓉看向皇甫楠,“從踹傷肋骨的那一腳看來,應該是同一人。”
方戒聞言,問皇甫楠:“如果是同一人,兇手應該會在人死了之後,将她擺成跪伏在地上的姿勢,可是為什麽沒擺?”
皇甫楠的目光落在死者身上,眉頭微蹙,若有所思地說道:“或許,是因為死者并沒有做完兇手想要她做的事情,所以他就不想多費氣力,直接将她丢棄了。”
方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