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治病
王嬌起來的非常早,昨天她琢磨過了,将頭發拉到了前面用頭繩綁了個馬尾,這個動作就完成的比較輕松,然後洗了臉開了門就去了外面跑步,太陽還沒有升起,天邊是泛青的魚肚白,空氣中浮動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泛着淡淡的一絲青甜,然而畢竟王嬌不算是最早的,碼頭上的工人已經忙碌了起來,貨物從天南海北運到這裏,巨大的廣告牌或紅或綠有的上面還有英文字母,在尚且昏暗的清晨帶來視覺的沖擊,這是一個逐漸被打開的世界,雖然有着濃郁的民族特色,然而畢竟已經開始不同,夾雜着來自西方的氣息,帶着這個時代特有的色彩。
王嬌原地做了幾個高擡腿,才又慢慢的跑遠,即使跑的再慢,她也已經大汗淋漓,畢竟她平時做的運動真的很少,等又進了巷子,她實在跑不動才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
不知道是誰家的紅磚小洋樓裏種着木槿花,一直開到了牆外,繁茂又頑強。
“....你會後悔的。”女人的聲音明明很輕,卻偏偏一直鑽進了耳朵裏。
“我早同你說過,我們之間沒有什麽,是你自作多情了......”
王嬌悄悄從白牆後看過去就見個穿着蘋果綠軟紗旗袍的女子,一頭短發燙成十分時新的卷發,皮膚白皙俏皮又妩媚,她正對的男子坐在輪椅上,看不清神情,但王嬌卻知道這位是誰。
張浩南淡漠的看着黎川:“你不該來找我的。”
黎川深吸了一口氣,用手背粗魯的摸了一下紅腫的眼睛,然而眼淚根本止不住,她便放棄了這個動作,只是倔強的重複:“我告訴過你,你會後悔的!”
她一面說着決絕的轉身離開,穿在腳上的尖頭小皮鞋在這青磚的巷子裏踩得咯吱咯吱的響,仿佛是踩在人的心尖上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起了風,院子裏的花瓣簌簌的飄落,洋洋灑灑好像沒有邊際沒有結束的時候,張浩楠的聲音忽然響起:“出來吧。”
王嬌下意識的左右張望才發現張浩楠原來是發覺了她。
張浩南調轉輪椅,就見個人從白牆後,紛飛的花瓣中走了出來。
然而這人的身軀過于龐大,面頰上還沾着汗濕的幾縷頭發,白胖的臉上正冒着油光,整個場景就好像陡然切換成了驚悚片,在看不出來一點美。
張浩南認命的閉了閉眼:“我說,把我送回醫院。”
王嬌四下裏看了看才發現她是在醫院邊上,就說這裏是誰家的小洋樓,這麽闊氣,原來是醫院,然而這家夥的語氣過于可憎了些,滿是命令的語氣,王嬌眯了眯眼,當然她眯眼或者不眯眼可能區別也不是很大:“難道沒人教過你,請人幫忙要客氣一些嗎?真是好笑,我又為什麽要幫你?”
張浩南睜開了眼,即使是剛剛的黎川說着絕情的話,那雙眼裏還滿是癡迷,但他從這眼睛裏都長了脂肪的家夥眼裏可一點都看不出這一點,甚至只有戒備和一點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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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浩南堅毅的下巴收緊,即使他并不喜歡別人總是說他帥,可是這并不表示在這份魅力忽然大打折扣的時候他不會覺得有些微的惱怒。
王嬌這種對帥哥完全沒有概念的生物,完全忽視了張浩南一顆難得脆弱的心,以及剛剛那個陌生的女子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她一點都不關心,這些事情跟她有什麽關系,自以為是不懂得尊重人,憑什麽叫她幫忙就幫忙,她這個人是脾氣好,但并不代表她沒有原則。
王嬌一挺胸又蕩起一陣肉浪,器宇軒昂震天響地的闊步離開。
他是被黎川推出來的,但沒想到她會半路撂挑子,也許一會他的警衛員就會找過來,但那個時候不知道還要等多久,這癖背的巷子,除過剛剛那個家夥之外,實在甚少有人。
然而沒過多久警衛員李小剛就小跑了過來:“少帥真的在這!”
“是誰同你說的?”
“門房大爺。”
即使厭惡也還是幫助了他,不過是因為心底善良,與對什麽人都無關,見慣了爾虞我詐的張浩南忽然在王胖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絲難得的清澈,然而還是轉瞬即逝,他嫌棄的皺了皺眉,并沒有在多說什麽。
“李玲華小姐剛剛來了,正在病房等着您。”
李玲華是大世界的臺柱子,時下當紅的歌星,尋常人就是想說上兩句話都難,一向同張浩南交好,張浩南垂了垂眸,長長的睫毛在他堅毅的鼻側打下一片濃濃的陰影:“以後不許她出現在我的面前。”
李小剛不知道李玲華在哪裏得罪了張浩南,不過少帥向來如此,身邊圍着轉的女人不計其數,然而即使身邊的女人再多,也從不和女人過夜,從不帶女人回家,這一點又讓人看不明白。
王嬌自己都被自己的大度感動了一番,她怎麽能這麽好心幫了一次張浩南,就當是她在替她爹巴結人家少帥吧,不過這樣一想她就更覺得惡心起來,她自娛自樂笑嘻嘻的一路跑上了街,去鋪子裏尋一些草藥的種子。
沒想到這裏的小二也趕時髦剪掉了鞭子,大概是剛剪沒多久,原本的腦門上長出了一茬雜草一般并不柔順的頭發,一面給王嬌找了種子出來,一面又打量王嬌:“小姐這種身形,在英國人中到是有的,那些太太們不知道多胖,比小姐還胖.....”
王嬌幹幹的笑了笑,并沒有什麽興趣應和這家夥的賣弄,或許是跟哪位主子去過英國,或許是聽別人說的,王嬌給了錢就轉身離開,出了門還能聽到小二在說英國如何。
等回去,王二太太和王蓉已經做好了飯,對上王二太太犀利的目光,王嬌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矮了一大截,一面進了屋子一面解釋:“我就是上街跑步鍛煉了。”
王二太太冷冷的哼了一聲:“你愛做什麽就做什麽,同我講什麽,你不說要鍛煉嗎,那也容易,一會你去把衣服都洗了!”
王嬌态度十分的誠懇的答應了下來,王二太太見她這兩天乖了不少,也不出去丢人現眼,也知道幹活了,看她順眼了不少就不怎麽罵人了。
所以這炎熱的一天到過的還算清靜,到了晚上王嬌進了空間就種下了草藥,大多是些止血消炎的,并一些治感冒的尋常藥,她用泉水都澆了一遍,覺得時間還早,就把以前練過的瑜伽動作拿出來重做,開始的時候是挺艱難的,以前對她來說易如反掌的動作,現在卻十分吃力,但慢慢做了兩個就覺得也沒有那麽難受了,後來等睡下不知道是不是喝了泉水的緣故身體也沒有劇烈運動過後的酸痛,而是睡的非常好。
第二天,王嬌早上鍛煉,晌午的時候正在掃地就聽見了王大太太震天的喊聲:“她二嫂呀,快點,你家那口子進醫院了,大帥叫汽車來接你們過去!”
王二太太兩條腿瞬間就像棉花一樣,整個人都軟倒在地上,還沒等王嬌安慰上了兩句,王大太太就像風一樣刮了進來,從她瘦弱的身體裏爆發出了無窮的力量,一下子就抗起了王大太太往外沖:“快點,這種時候怎麽能磨蹭!”
王嬌只好拉着王蓉趕了上去。
王二太太已經被王大太太扔進了軍綠色的車廂了,一并的還有幾個人,有的人已經哭了起來,王二太太雖然沒哭,但面色蒼白呼吸都微弱起來,王蓉到底靈活一下子爬了上去,王嬌拽着車廂邊緣使了半天的勁也上不去,後面忽然傳來一陣力道,将她整個人都掀翻在了車廂裏,汽車嗤的一聲發動,後面還能聽到王大太太尖細的聲音:“都胖成這樣了....”
王嬌一個人占了三個位置,一躺下就把這不大的車廂裏的人都擠在了一個角落裏,虧得王蓉幫了王嬌一把,不然她幾乎起不來。
“姐.....”
王蓉一開口,眼淚就簌簌的往下落,王嬌這才反應過來,報信的人只說是人受傷了,但到底傷到什麽程度是不是會要了性命,誰也不知道,所以王大太太才會那樣心急,說這種時候怎麽能磨蹭,這趟車好像一下子成了決定命運的車,一線之間就是一個家庭的幸福。
王嬌握住王蓉的手:“我昨晚做夢,夢見菩薩同我說,爹這次沒什麽大事。”
想起王嬌是有不一樣的經歷的,王蓉信了不少,心裏也踏實了很多,然而還是惶恐,緊緊的靠着王嬌。
等到了醫院下車的時候又有了另外一番周折,車都停了下來,別人都下去了,就王嬌跳不下去,當兵的小四仰着頭看着王嬌城牆一樣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好像寬廣的無邊無際,将他整個人都罩住:“我說姐,像你這身形,不去戰場可惜了,你這往那一站,保管子彈也打不穿!”
王嬌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就你這嘴皮子缺德成這樣,以後保準找不到媳婦!”
有幾個相熟的當兵的都笑了起來。
不過到底是熟人,知道這會也不好太過了,打開了車廂在下面扶了她一把,才把王嬌放了下去。
因為剛剛從前線回來的緣故,醫院裏到處都是傷患,走廊上都擺滿了病床,看起來觸目驚心。
王二太太和王蓉已經先一步找到了王友生,知道他就是腿傷不礙事,心也就松下來,正坐在他旁邊說話。
王友生三十五的人,身材十分魁梧,因為常年打仗的緣故,黝黑的臉上有一股兇狠感,他濃密而吊起的眉毛在看見王嬌的時候忽的又高高提起,聲音十分的大:“沈翠娥,你是不是趁老子不在又欺負老子的閨女了,瞧她這臉都小成什麽樣了!”
陳翠娥是王二太太的本名。
王嬌在四面八方投來的*的目光下,小小囧了一下,到底是親生的,胖子在他眼裏都是瘦子,完全不考慮眼睛的感受。
王嬌看了一眼王二太太繃的緊緊的臉,連忙解釋:“爹你別亂說,娘對我好着呢,是我覺得自己太胖了想減肥。”
王二太太明明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偏偏還端着架子。
王友生又不樂意了:“減什麽?是不是誰又跟你胡說八道了,你跟爹說!爹就看你胖瘦剛好!”
關于王嬌到底是胖還是瘦的這點上王嬌覺得還是不要跟王友生争論了好,可能在她爹眼裏,她就是杭州第一美,意識差距太大,完全沒法溝通,于是她就換了另外的話題:“爹,你的腿要不要緊,大夫怎麽說的。”
王友生這個人一貫是暴力型的,說話就不怎麽用心:“大夫說我這腿上的傷要不了命,但是可能彈片不能都取出來,往後影響走路。”
王二太太剛剛放下的心陡然又提了起來:“影響走路,怎麽影響走路了”
“哎呀,不就是以後成了瘸子嗎,你着急什麽,多大點事!”
這可真是夠心大的,王二太太紅了眼眶,王蓉心裏也不好受,還要先安慰娘。
王嬌想了想道:“爹,我要說能治好你的腿,你治不治?”
沒想到王友生想都沒想就道:“治!”
這下王二太太又着急了:“她一個丫頭片子你信她說的話做什麽,治不好你也就是個瘸子,以後打不了仗還能安安分分的在家裏,叫這挨千刀的一插手,指不定連命都沒了!”
王蓉拉了一把王二太太:“其實我姐的本事大着呢.....”
王二太太沒好氣的甩開了王蓉的手:“你也跟你這個爹一樣沒心眼,人家才對你好了兩天你就跟見了什麽似的!”
王友生很不高興:“你說誰挨千刀呢?啊!老子的閨女是你能說的,啊?!”
王二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淚:“她娘剛沒了我就進了門,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大,是你的閨女就不是我的閨女,我說她兩句怎麽呢?就是塊石頭我也該捂化了,你們爺兩的心怎麽這麽硬!我這到底是個什麽命啊!”
這安安靜靜的醫院好像忽然唱起了大戲一樣熱鬧,而且這兩位分明沒在正題上好不好?
護工過來說了幾遍,王二太太才止住了哭聲,但顯然王友生也是害怕王二太太哭的,也不再說話,只是讪讪的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