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無冕之王
? 吳山月最終還是跟容馥道出了實情,卻換來了她的一大鍋湯藥……
“你為何不早點跟我說呢……”閨房內,容馥給吳山月端來一碗湯藥。
吳山月皺眉看着黑黝黝的湯藥,神情為難。
“額……那日事發突然,本來準備跟你說的,但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容馥将藥碗推到她手邊,又逼問道:“那後來這兩日你怎麽不與我說呢?”
吳山月沒辦法,只得端起藥碗,屏息喝了一口,苦味瞬間在舌尖蔓延,她撇嘴苦下臉來。
放下藥碗,她想到容馥的問話,回憶了一下道:“額……後來是公子不讓我跟你們說的。”
吳山月細想片刻,确定胥有慕是說過這句話,她又無比篤定地點點頭。
“公子……?”容馥驚訝了,她忽然拍桌而起,憤然道,“公子……簡直欺人太甚!”
吳山月被她吓了一跳,察覺到她好像誤會了什麽,她連忙擺擺手,就要解釋。
卻被容馥搶了先,義憤填膺,“我娘親說,女兒家最是要保護好自己,特別是月信期間。萬不可讓身子受了寒,胞宮乃女子精氣出納之地……”
吳山月見她越說越偏,立馬面紅耳赤地制止她。
“好了,你別說了,我這不是還沒寒氣入體嗎。”
“不光是受寒,”容馥又拍桌,“女子在月信期間,還要忌食辛辣,忌勞宜靜。我見你一天到晚都沒歇過,定已傷了胞宮。你給我說說,以往月信前後可有腹部隐痛的現象?”
容馥拿出一副大夫出診的架勢,她已無比篤定自己的判斷。
然而卻見吳山月一臉恍然大悟狀,“原來來月信是要腹痛的嗎?我以前從未痛過,你今日不說我都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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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看來你身子狀況還不錯……”容馥不得不承認道。
吳山月順勢就将手中還未喝完的湯藥遞還過去,她笑眯眯地:“既然我身子健康,就無需這些湯藥了吧。”
容馥拉下臉,瞥着她,“這是養宮藥,雖然你身子健壯,但還是需要保養的。良藥總是苦口,以後每月我都給你熬一鍋。獨家配方,養宮又養顏,不要再推辭了。”
吳山月苦下臉,欲哭無淚。
容馥看着她,不悅道:“你這是什麽反應……”
吳山月搖搖頭道:“我只是感動得快要哭了……”
……
往後的五日都在吳山月靜心靜養中快速過去,容馥的呵護備至和大家的寬容讓吳山月很是感動。
當然還有一人的反常行為令她膈應。
自那日下山以後,胥有慕就再沒有單獨與她說過話。而且每次相見時,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漸漸地也令吳山月莫名地尴尬起來。
吳山月猜疑:公子該不會是嫌她月信日子太長了,拖累鄉民們了吧?
但轉念又想,芍鄉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公子如要再找一個天師來替換她,但大多有名氣的天師都在京都,要趕來這裏得花時間。
而且就算再大本領的天師,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況且她月信再不過兩三日便完了,公子應是不會傻到放棄她這盆近水的。
吳山月想到這便釋然,又安心休養起來。
……
五日後,芍鄉街市高臺處,再次擺上祭壇。
吳山月這次沒有做那些虛僞的裝飾,她換上方便活動的深青男裝。
看着臺下密密麻麻的人群,這次她沒有遮擋的紗巾,反而不緊張了,因為不再心虛。
見吳山月還杵在原地,胥有慕以為她因上次的事而有些畏懼。
他上前,無聲地拍了拍她的肩,打破了兩人這幾天的隔閡。
吳山月驚訝,她随後回以一笑,“公子,待會兒我作法時要燒符,到時候灰燼會滿天飛,你記得站遠點。”
吳山月道完,便深吸一口氣踏上臺階。只留胥有慕還僵持着方才的動作,呆滞在原地。
正如胥有慕先前所說的,他們的誠心打動了鄉親們,芍鄉所有人都将自己的性命壓在這份誠心上。
吳山月舞動着桃木劍,随着漫天飛舞的灰燼,這場絕望、猜疑的淩遲終于落幕。芍鄉也終于恢複到以往的平靜、和睦中去。
後來幾日,吳山月看着堆在她房內,每日漸增的各種珍貴藥材、芍鄉特産。既感動,又為這般被大家衆星捧月而感到不好意思。
經過這次事件,不光解開了容家與鄉民們的誤會,連吳氏也重新得到鄉親們的尊敬。
然而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芍鄉既已事畢,他們便又該上路去找尋那個神秘的下煞之人了。
容馥因她爺爺身體虛弱需要照顧,所以被胥有慕要求留在芍鄉,待到他們已經找到解煞方法後再與他們會合。
容馥雖然舍不得吳山月他們,但也同樣想留下來盡孝道。于是只好戀戀不舍與吳山月他們告別。
臨走前,容馥笑眯眯地塞給吳山月一只木盒子。
“小月,你有東西忘帶了。”
吳山月不解:“诶?鄉親們送的東西不是都全數歸還了嗎?而且‘凰羽’的盒子我也帶在身上了啊。”她作勢就要打開,卻見裏面裝的是一封信。
“這是養宮藥的秘方,”容馥道,“這段時間我不在,你也要記得每月熬藥來喝。”
她輕巧的話語此刻于之吳山月卻有如魔咒,她不自覺苦下臉,面上應是,心裏卻想着反正以後小馥也不在身邊,她究竟熬沒熬藥她也不會知曉。
然而她這點小心思自然被容馥識破,容馥率直地搭上她的肩,朝她努努嘴。
“如果你記不住沒關系,我還寫了一份秘方已經交給公子了,以後我不在便由公子代勞。”
吳山月瞪眼,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正好見胥有慕掀了車窗簾在透氣。
“公子已經答應了,是吧,公子。”好死不死,容馥這時候還朝胥有慕打招呼。
卻見胥有慕并不拿正臉對她們,只是斜睨了一眼,後又迅速放下了窗簾……
這……算是默認了……
“……”真是醫者父母心啊……吳山月感激涕零。
……
與容馥和芍鄉居民告別後,他們整裝上路。
但因一直停留在芍鄉,失了鬼魄的行蹤,他們只得先出鄉,往四處走走,看能否有好運氣碰到鬼魄。
芍鄉四面環山,他們出鄉需走上坡路。本還在車內閑談的幾人,忽的變了臉色——攝魂鈴響動起來。
如是平常時候,他們大概會覺得幸運,然而觀察敏銳的三人現在都覺察到此次攝魂鈴似乎響動得非常厲害,那叮鈴之音幾乎響徹整個山谷。
吳山月迅速反應,她指尖一動,将鎮妖劍封印起來,鈴音瞬間消失。
“怎麽回事?”胥有慕見她面色凝重,問道。
吳山月神色複雜地掀開車簾,往車外探去,“宗大哥,你将馬車趕到路邊,暫停一下。”
吳山月回到車內,她看着胥有慕鄭重道:“胥公子,我們跟蹤的那些鬼魄已經找到他們的主子了,而且他就在芍鄉附近,或許現在正朝我們走來。”
胥有慕眉心一跳,颦起眉來。
“公子,我們要與他正面相敵嗎?他極有可能是知曉了我們在芍鄉內才來的。”吳山月着急問道,她在根據這一路所見所聞,估量自己能否與之抗衡。
然而胥有慕只是抿唇,果斷朝車外的宗智下令,“宗智,将馬車驅進山中,隐蔽的地方。先看看那人要做什麽,是否帶了其他人馬。”
宗智得令,随即趕着馬車往山上走。
他們登上不遠處一個小山丘,三人從馬車上下來,隐在草叢中。
敏銳的鎮妖劍即使受到封印,還控制不住震動。吳山月怕攝魂鈴的聲音打草驚蛇,無奈只有盡力把鎮妖劍壓制住。
他們剛往山道上望去,便見不知何時,已有一個身披玄色長袍,背挂寶劍身形偉岸的男子正往芍鄉走去。
他們因上山耽擱了時間,現在只看見了那男子的一個背影。
即使只是一個背影,卻讓吳山月幾乎按耐不住澎湃的心跳,那人是最有可能害死她父親的人,她終于與他碰面了。
雖然只是短短一瞥,雖然對方根本沒發現她。
“他又去芍鄉幹什麽?!”宗智驚道。
難道剛恢複平靜的芍鄉又要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然而胥有慕卻很淡然地道出自己的猜測,“應該是我們這幾日的所作所為引起了他的注意,芍鄉遭遇天災人禍之事,早已傳開,現在吳姑娘拯救芍鄉的消息自然也成奇談。這局是他布下的,他自然要前來查看是誰解了他的煞局。”
吳山月聽後,卻覺得疑惑,“可是我見他的以往的煞局和今日的裝束、背上的寶劍,皆是一流。而這次芍鄉的煞局明明像三流的巫師所為,先前我都還懷疑芍鄉的煞術是否是他布下的呢。”
對于她的疑問,胥有慕也無法作答,他也只是猜測,“興許有幫手吧,卻達到的是一樣的效果不是嗎?依我看,這次他來芍鄉不過是打探虛實,而且有小馥在,鄉民們應該不會再次上當了。”
“嗯,而且他應該也知曉我們闖出了三關嶺煞局。”吳山月附和,她轉而看向胥有慕詢問道,“公子,我們要追過去嗎?”
胥有慕也側目看她,“你有把握嗎?”
“沒有……”吳山月很誠實地搖搖頭,要說在方才之前,她或許還抱着對方也許只是個招搖撞騙的神棍的僥幸念頭,如今親眼所見,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從他背上的寶劍,還有從容的氣度、矯健的步伐。
吳山月就知道,此人不容小觑。
“既然沒有把握,我們也不做冒風險的事。他已知曉了我們逃出了三關嶺,說不定去了芍鄉後,便要趕到三關嶺啓動煞局。”
吳山月颔首,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
“既然如此,我們便要趕在他去三關嶺之前解了自己身上的煞,才不會受他所制。”沒想到胥有慕忽的決然道。
“……可是這…我更沒把握啊。”吳山月瞪眼為難道,胥有慕要求她在短時期內解煞,對于現在毫無頭緒的她自然是不可能做到的。
“芍鄉的煞局你不是輕而易舉便解了嗎?你看,我們已經闖局将有一月,可我們并沒有任何反常,或許是不是三關嶺的煞局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困難。”
“這……”
“當局者迷,你會不會是因為想着在你心目中神通廣大的父親都栽在那人手裏,所以潛移默化認為對方所布的局應是極其困難的,就如同容老爺子受蒙蔽一樣,興許你放正心态,會發現他也不過爾爾。”胥有慕說着已站起身來。
吳山月知曉他要是做了決定一定是考慮周全的,但是……這關乎到他們幾人的性命,吳山月還是不敢大意。
做回車內,吳山月仍是一副躊躇不定的神态,胥有慕見此,輕聲嘆息。
“別忘了你是吳氏長女,是吳氏第三十九代傳承人,令尊當年可不會如此妄自菲薄。”
吳山月卻神色黯然,她道:“公子你說錯了,父親臨終前并沒有将吳氏傳承于我。”
胥有慕看着她,默然了半響,“小馥家中有位及禦醫院要位的叔伯長輩,而且她上有勤苦鑽研的兄長,下有天賦異禀的弟妹。本就難有出頭之日,但她除了好賭之外,卻從未有過自暴自棄之舉。”
胥有慕頓了頓,眸光深邃地看着吳山月,“她的不學無術幾乎令家族蒙羞,但這次她卻做到了容家同輩中其他人無法做到的。容老爺子也會因這件事而更加看重她。”
吳山月原先不知容家的事,驚訝之外也真心地為容馥感到高興,她點了點頭,仍舊未言一語。
胥有慕一嘆再嘆,“王朝歷代都人才輩出,其中不乏垂名青史的巾帼英雄。如今的朝廷中也有女官重臣,當初我請你相助時,也從未因你是個女子而輕看。現在的才女已不像以前束手束腳,你又何須自輕自賤。”
胥有慕的話悠悠入耳,吳山月不自覺攥緊了衣袖,他所說這一席話,也不過是想鼓勵她。
她不想負他所望,無不感動道:“吳山月能結識公子你們,真是三生有幸。謹遵公子方才教誨,待回到鶴來山,我必擺正心态,重新開始。”
胥有慕欣慰颔首,他轉而向宗智吩咐道:“啓程吧。”
馬兒嘶叫着,往山道上去,車上三人皆知道,他們即将迎來的或許是所有災難的落幕,也或許只是一個開始。
……
沿原路返回,行了有兩日。吳山月猛然發現一個致命的問題。
她躊躇半會兒,還是決定偷偷問問宗智。
“宗大哥,小馥不在身邊,盤纏沒了怎麽辦……?”
宗智回以她一個自信的微笑,拍拍肩道:“放心吧,公子何等智慧,慌什麽,有辦法的。”
“哦……”吳山月不得不将心放回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