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清明時節

? 馬車沿原路返回,他們三人走走停停,終于車至玉州城。

如吳山月所料的是,他們果然沒有盤纏了……

但見宗智和胥有慕仍淡定自若的模樣,她也放下心來。

“公子,馬兒沒糧草了。”宗智道。

“買。”胥有慕淡定回應。

“公子,我們沒幹糧了。”吳山月道。

“買。”胥有慕依舊淡定。

“公子,我們沒盤纏了。”宗智和吳山月皆道。

“賣…額……”胥有慕頓了頓,思量片刻,接着道,“賣藝吧……”

“……”公子,你一定是又魔怔了……

然而不幸的是,胥有慕似乎并不是在開玩笑。吳山月驚訝着看向宗智,眼裏在說,這便是你說的辦法?!

宗智卻渾然不覺似的回以她一笑,似乎對于‘賣藝’這件事還隐有期待。

吳山月收回目光,心中暗想,到時候她還是躲在車裏吧……

沒想到胥有慕卻不讓她如意,非說百姓們看膩了武藝雜耍,讓她到時候随便弄幾個障眼法,唱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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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個要求,吳山月差點暴走。

“我們吳氏習的是方術!是除妖斬魔救人的方術!不是小把戲,不是雜耍!”吳山月咆哮道。

對于她的激動,胥有慕只是淡淡然一瞥,“娛樂百姓不是也等于消除心魔嗎?”

娛樂百姓?你怎麽不在大庭廣衆魔怔一下,娛樂娛樂百姓?

這是吳山月想回敬的話,但當她一觸到胥有慕射過來的清冷目光後,還是沒骨氣地吞進了肚子裏……

最終在吳山月的堅持下,胥有慕還是妥協了。不過,為使公平,胥有慕讓吳山月負責收銀子。

……

當日未時,玉州城最繁華的街道上。

出現三個行為怪異的人,他們一個是面容俊朗、器宇不凡的勁裝俠客,一個是面若冠玉、清逸儒雅,雖着素衣卻給人以華貴高雅感受的翩翩公子。

還有一人卻是藍衣束發的清秀少年,雖面帶難色,卻掩不住她的眉清目秀、唇紅齒白。

這三人皆是賞心悅目之姿,本就惹人注意,但又見他們杵在一處不動,也便有好奇之人駐足圍觀。

這三個行為怪異之人自然是吳山月他們。

良久後,宗智見指指點點的路人越聚越多,他側目看了吳山月、胥有慕一眼,暗自清清嗓。

宗智上前一步,抱拳,動作姿勢潇灑、幹脆,一看便是行走江湖之人。

“咳,各位鄉親父老,我們是……”他朗聲道,可還未說到點上,便被身後的胥有慕打斷……

“算了……”宗智聞聲轉頭,見胥有慕手還搭在他肩上,身後的兩人不知什麽時候皆低着頭,一副不忍直視的樣子。

“……”

此計由吳山月和胥有慕的自動放棄而告終,沒辦法,最後吳山月只得将‘凰羽’換到容馥裝藥方的盒子裏,而将那只檀木匣子拿去典當。

木倒是好木,可卻因為刷了黑漆再加上年代久遠有磨損,當鋪的掌櫃只出了個便宜價格。

吳山月剛想與掌櫃再理論理論,卻被胥有慕爽快應承下來。

三人拿了錢,出了當鋪門,他才解惑道:“能當多少是多少,要是再耗點時間,待掌櫃的發現那盒底的字,就更不值錢了。”

吳山月掂量手中這點碎銀子,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她無奈道:“錢少一點便少一點吧,我們待會兒找一家便宜的客棧,節約一些,也能将就一晚了。”

而胥有慕卻不以為然,“這些銀兩還是用來充饑吧,大不了就在山野中将就一晚。”他們來時走山路,沒遇到客棧的時候,也都是在野外休息的。

胥有慕雖然不講究穿衣住行,但卻尤其将就吃食,每次用膳定要在潔淨、整潔的壞境才有胃口。

另兩人自然知曉他的習慣,他倆覺得沒什麽不妥,随即點頭應是。

……夜幕迅速降臨玉州城

玉州城外的山野中,燃起一簇火焰。馬車停在樹下,吳山月和胥有慕兩人坐在火堆前,宗智撿幹柴去了。

火焰燃燒着木柴,偶爾發出‘噼啪’的爆裂聲。

他們兩人各自走神就這麽坐着,沉默而不自知。

半響,胥有慕看看天色,似乎想到什麽,他與吳山月說話,“過幾日該是清明了吧。”

吳山月也回過神來,她點點頭答是,若中間不出差錯,到達良邑之日,便正好是清明時節。

“到時候我們路經良邑,你便回趟家,給祖先上上墳罷。”火苗映在胥有慕的眼眸裏,閃爍瑰麗。

吳山月聞言微笑,“謝公子體諒。”

胥有慕搖頭,“你不必謝我,到時我還需要你幫我一個忙呢。”

“什麽?”吳山月問。

“我常年在外,因仇家這事,已有許多個年頭未有歸家給父輩、祖先貢香上墳了。這次清明看來也是無法歸家的,所以煩請你做做法事替我和宗智寬慰他們在天之靈。”胥有慕雖然思鄉情切,但卻礙于種種原因無法回家,這種心情吳山月雖沒有親身經歷過,但仍能從他無奈、黯然的眼神中感受到。

吳山月并沒有立即答應,她只是垂眸思量片刻,複又擡起臉朝胥有慕道,“公子,其實我們吳氏不興清明上墳的習俗。你可聽過托夢一說?便是用法術召喚死去的親人,然後在夢中相聚。”

這一傳說,胥有慕倒是聽過,他一臉驚訝,眼眸更比那火焰還要閃亮,他緊張地一再确認道:“你是說你們吳氏逢清明便施法與逝去的親人在夢中相聚?當真有如此神奇的法術?”

對比他的激動,吳山月卻只是淡笑搖頭,“沒有這種法術,我們吳氏雖然有種方術可以制造幻境,然而也不過是建立在入夢之人記憶的基礎上。夢中想看到的人也不過是自己記憶中的某一片段。”吳山月看着胥有慕略顯失望的眼神,她又出言安慰。

“這種方術只是給活着的人一種慰藉,如若真像傳說中所述,夢中可以有自己想要的、已失去的一切的話,那麽世間的因果輪回的平衡便會被打破,必有許多人會沉溺于虛幻之中。到時這種法術不就成了致命的煞術了嗎。”

胥有慕是心思通透之人,他自明白吳山月所說的道理,如若不是在這特殊的時節,或許他并不會有方才那些對話、那些反應。

沉默良久後,胥有慕還是開口道,“吳姑娘到時也幫我造一回幻境吧。”即使看到的只是自己回憶中父母的樣子……

“好。”吳山月滿口答應。

胥有慕聞言心中的郁結似乎松快許多,他目含感激地看向火堆前的吳山月,想着一路來經歷的驚喜、驚吓還有喜怒哀樂,現在更因這事而心中一片暖意、柔軟。

胥有慕閑逸地打量着吳山月,他向來不是以貌取人之人,所以對于吳山月的相貌還是第一次這麽細看。

卻見耀紅的火光下,她精致的眉目若隐若現,似乎要比第一次見時,多添了一份女兒家的妍麗之色,卻不和她率真、爽利的氣質相違和,反而比他人多了一份韻味。

吳山月喜着男裝,擱在平時,胥有慕不會覺得有什麽,但在此刻,這個月朗星稀的夜晚,他心中竟生出點莫名其妙的…遺憾。

唉,為何不是女裝呢。

胥有慕心中剛喟嘆完,自己就被自己的心思也吓了一跳。

他凝神看着吳山月的目光忽然發現了什麽,劍眉微颦。

動作卻比思想快了一步,他手指在讓他膈應之處——吳山月發間,這麽一扯一勾,一條杏紅色的輕紗就搭在他指間。

“诶?”本來一直望着火堆走神的吳山月猛地反應過來,她伸手向頭上探去,觸及之處卻只是自己散落下來的烏發。

“公子……?”吳山月一臉驚訝地側頭看向胥有慕,果見自己綁發的發帶在他手中。

雖說吳山月一向是個不拘禮之人,而且以他們四人相處形式來看,也有搭手碰肩之舉,卻從未有像胥有慕這樣……

以前家中的張奶娘還在時,教育過她,男女授受不親,特別是男子的頭發、女子的手足,更是禁忌,如若是未有婚約的兩人做此舉,這女子的閨譽就算是毀了,将來如若這男子不要她,那麽她也難以嫁出去了。

吳山月糾結,她只是不知道,男子碰女子的頭發,是不是也會毀壞閨譽,那到底是她嫁不出去還是公子娶不到妻子了呢。

想着這些,吳山月俏臉酡紅,是從未有過的羞澀神态。

見她如此大驚小怪,胥有慕才反應過來他方才舉動的逾越。

他迅速決定先發制人道:“你着一身淺藍色男裝,為何要配個杏紅色的發帶?你倒是看不見……”可我看着很膈應啊,這是他未道完的話。

“……這是從那帷帽上裁剪下來的,我原先的發帶丢了……”就算看不慣,可你也不應該不打招呼就把我的頭發給解了啊,吳山月面上赧然,心中腹诽。

胥有慕自然知曉自己的唐突,側目又見吳山月一頭墨發披散在肩,難得的嬌俏佳人。本無意識的舉動,現在他卻覺得指間纏繞的紅紗莫名發起熱來,一絲女子發間的清香若有似無地萦繞在鼻尖。

胥有慕幹咳一聲,将紅紗甩進火堆中……

“……公子”吳山月看着他的動作,眉心一跳,“我身上沒有多餘的發帶了……”她目光不舍地看着火堆中燒為灰燼的紅紗。

胥有慕再次幹咳一聲,故作淡然道,“一塊破布,有何可惜的。你既然沒有發帶,便用……”他修長的指尖在膝上輕敲,眼眸微動,似乎想到什麽。

胥有慕彎腰在腳旁的包袱中翻翻找找,稍後拿出一件東西來。

胥有慕坦然自若地将那物什遞到吳山月面前,目光閃爍道:“既然你沒有發帶,便把這支玉簪送給你用吧,我只用過一次。咳,雖是男子樣式,但正好符合你現在的裝扮。”胥有慕以往也不是沒送過其他人東西,但不知為何這次自己要說這麽多廢話。

吳山月眨眨眼,看着他手中那支樣式素雅的白玉簪,在火光下瑩瑩泛着炫彩,一看便是好玉。

但她關注的似乎并不在這,只見她忽的瞪大了眼,指着這簪子,驚道:“公子,方才在玉州城裏,你怎的不拿這支玉簪去典當!要不然,我們也不至于在這野外風餐露宿了啊!”

既然公子都能将這簪子随意送人,那麽應該不是很重要的東西吧。只可惜了裝‘凰羽’的那只盒子啊。

“……”胥有慕氣結,心底狠狠道:以後還是叫你去賣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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