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密室訣別
“滴答,滴答”血水順着幽暗的石壁滾落,滴在滿是髒污的地面上,極靜之中只聽得到血滴滴落的聲音。但是襯着這一室的寂靜,血水低落的聲音竟顯得有節奏的詭異。顯而易見,這是一座地牢,四周沒有一扇窗戶,只留下一座緊閉的鐵門,上面鏽跡斑斑。徹底斷絕了任何關在這裏的人逃離的可能性。
“砰。”又是一陣聲音在極靜中響起,似是有人來,門被強力地推開,門上的鐵鏽搖搖欲墜,幾片終于層層剝離般,如細屑一樣緩緩飄落。
“離火訣在哪裏?”地牢裏,石長老憤憤地盯著眼前的女子,“你倒是有傲骨,死也不說是麽。”
話落,女子緩緩擡頭,傷口縱橫的身上已然看不出來時模樣,只有一雙眼神犀利異常。“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嗎?咳咳…”嘲諷的口氣,“不可能的,因為你不配。”說完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又嗆出一口血來。随後疲憊的閉上雙眼。
這樣的極刑恐怕武力高強的壯漢也無法忍受,但這樣一個單薄的女子卻一聲不吭的忍受了三天,這需要怎樣的意志?
石長老并沒有因為眼前女子的倔強有任何妥協,也沒有因為女子身上交錯的傷痕而有任何心軟。他并不是憐香惜玉之人!
“離火訣是雲國至寶,我代為保管有何不妥?”石長老步步緊逼,并沒有給雲憐喘息的機會,一手掐住她的脖子。
空氣越來越稀薄,嚴重缺氧讓雲憐只覺得自己已經昏昏沉沉,臉色也開始泛青色,“呵,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是雲國人,你到底,是,什麽?咳咳…”雲憐脖子被掐住,呼吸不過來,但還是一字字艱難地說道…
“嘿嘿,果然是洞察天機的雲國第一占蔔師,可是那又怎麽樣?”一抹狠戾在石長老臉上一閃而逝,眼神閃了再閃,卻意外沒有說什麽,将手抽出,随後哼了一聲便離開了密室。
雲憐因為石長老突然地放手而劇烈咳嗽,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條淺淺的紅痕。半晌她仰起頭,劇烈地喘息着。殊不知外面,兩個不怕死的小家夥正試探着要進來。
“這是石長老的房間哎,軒哥哥你怎麽帶我到這裏來了?要是被石長老發現就糟糕了。我們快走吧。”雲裳有些急,石長老的脾氣可是出了名的,等會被發現就慘了。
“等等。”像是想起什麽, 風逸軒嚴肅低頭對她說,“除了皇宮,我們可以找的地方都找過了,唯獨石長老這裏,我們先找找,也許會有什麽線索。”況且印象中陰冷狠戾的石長老,總讓他從小有一種不知名的忌憚…
“咯咯”,像是什麽轉動的聲音,倏然間的一聲聲響吓到了房間內的兩人,逸軒的反應更快些,一把抓起正發愣中的雲裳朝一處隐蔽的簾子處跑去。
砰的一聲,似是金屬摩擦的聲音,風逸軒斜眼看去,餘光中,是石長老一身黑衣佝偻的身影,仿佛喉嚨被扼住一樣瞬間有了一種窒息感。捏了捏裳兒的小手,示意她不要發出聲音。
但是石長老似乎并沒有發現他們,只是頓了頓,便疾步出門去了。
深深舒了口氣,風逸軒輕輕地拉着雲裳走出,“裳兒,我們過去看看。短時間內他應該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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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三步走到書櫃前,只見那裏留出了一個小洞,看樣子似乎是通向什麽方向的,雲裳小手瑟縮了下,小臉上笑容不再,卻似感應到了什麽似的從所未有的嚴肅,“軒哥哥,我們下去看看。”肯定的口氣,反而讓風逸軒愣了愣。
“好,裳兒不怕,有哥哥在…”
昏暗的走道裏,十米開外,微弱的燭火輕輕搖曳,暗與亮的對比,襯着着一路的幽靜森冷,平白添了幾分異樣的恐怖氣息,風逸軒走在前面,手裏緊緊握着雲裳的小手,只覺得手上濕漉漉的,從小到大他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只是他知道他不能害怕,因為他還要保護裳兒。
路的盡頭是一扇小鐵門,門上的鐵已鏽,似乎還沾染了紅色的什麽,雲裳有些顫巍巍的推開門走進…
入眼,是一座晦暗的囚室,幾條粗大的鏽跡斑斑的鎖鏈上似乎吊着一個人,一個女人,原本灰色的單衣上已全是暗紅的血跡,四散的長發上也沾了黏稠的不知名液體…一條鎖鏈貫穿了她的鎖骨,從另一側又貫穿她的掌心,身上疤痕交錯,血肉模糊…
“娘…”凄厲的叫聲,雲裳掙脫了風逸軒的手絕望的跑到近前,神色凄然地望着自己的母親。似乎是感受到了至親之人,女人的手微微動了動。睜開閉着的雙眼。“你們怎麽來了,快走!”
“這是…雲姨?”似乎不敢相信。果然他的猜測沒有錯,是石長老,小時候父親就告訴過他不要接近石長老這個人,但是他還是來晚了,讓雲姨受苦了!只是為何他們進來地這般容易,那麽…
似乎立刻想到了什麽,風逸軒心急如焚地看了一眼門外,這一眼,卻生生仿佛要将他的心從身體裏強行掏出一般,舔了舔幹澀的唇,這一刻,前所未有的絕望如潮水般湧來。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只見鐵門旁,石長老悄無聲息地站着…
“嘎嘎,我說是誰,原來是你們兩個,我正愁着找呢,嘎嘎,你們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臉上漾着好像捕捉到獵物一般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在他褶皺的皮仿佛黏在一起的那張臉上,說不出的森冷。
雲裳還沒有從絕望中恢複過來又面臨了新一輪的恐懼。風逸軒心裏着急但此時卻不是關心的時候。而雲姨又被囚禁…
現在能夠救雲姨的只有他了!
他所學,不過是小時候父親所授,心裏打着鼓卻又不得不面對,因為,他是男孩子啊!更因為,他說過要保護裳兒的!
“裳兒,過來。” 雲憐開口了。看着雲裳瑟縮畏懼的神色,雲憐知道這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場面,怕是被吓住了。
“裳兒,是娘,來娘這邊。”
說完,只見雲裳有些顫抖的走向雲憐…
“軒兒,給雲姨一點時間。”說完,被洞穿的手強行掙脫,盡是硬生生廢了那雙手。頓時,鮮血四射。她就這麽搭上了雲裳的頭。
“好,雲姨。”風逸軒口中答應着,眼神如鷹一般盯着對面的石長老。不敢有絲毫放松。
石長老有些愕然,而後化為濃濃的不屑,“小子,就你這些斤兩想做什麽?”
“我會打敗你!”
“就憑你,想打敗我麽?嘎嘎,我知道了。那就如你所願好了。”石長老面容猙獰地一步步靠近。
風逸軒抽出劍,就這樣倔強地朝着石長老舉着,他從小使不慣劍,父親教的也不能很好掌握。這一度讓他很是頹廢。父親劍術高超,造詣頗深,然而就像石長老說的,他也就那幾招虛晃的招式,也許連對方的一招也擋不下。
第一次這般痛恨自己沒有保護想要保護的人的能力,他回頭看了一眼雲裳。随後緊緊握住手中的劍,再也沒有回頭。
無論是誰,都不可以傷害他想要守護的人!
也是此刻。他拿劍的姿勢有了一種獨有的風華,熠熠生輝,眉目間專注而執着的神情像極了某個人。雲憐看着他,似有一瞬間的恍惚。随後苦笑着搖搖頭,繼續對裳兒灌輸靈力。
這是祭祀傳承,她将自己即将枯竭的靈力和一生所學之術灌注于雲裳體內,也能夠激發她體內未覺醒的力量,作為她的女兒,她知道她的裳兒有這種潛力。
像是明白了什麽,石長老眼神陰狠,“你居然在這個時候選擇祭祀傳承,小子,讓開!”要是完成了祭祀繼承,也許他将來又要多一個雲憐這般的敵手!他絕對不允許!
風逸軒依舊眼神堅定,倔強地握住手中的劍,無聲,卻是回答,也是堅定不移的信念。
“好,很好,既然這樣,我也不客氣了。”
石長老腳步飛移,風逸軒的身上瞬間多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帶血的傷痕,他卻似乎感覺不到痛一樣拿劍擋着那一下下的突擊,他不知道石長老會從哪裏進攻。更不知如何化解這些招式,突然,他好恨自己手中的是一把劍,如果是鎖鏈該多好。
鎖鏈?為什麽是鎖鏈,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心中隐隐有個召喚,漸漸出現了一條鎖鏈的影子…
猛然搖了搖頭,去掉腦海中那些奇怪的景象,如今,他心裏只有一個信念,為她們争取時間。他不知道雲姨在做什麽,只是知道要守護她們。
很疼,渾身都疼,像散了架一般。濕漉漉的感覺,有血腥的味道,眼睛酸澀地發脹,看什麽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是憑着感覺去抵擋。直到有什麽同樣濕漉漉的液體從他頭頂流下,順着完美的下颚弧度一滴滴地滾落。
是什麽?似乎身邊一切都安靜了…
他努力睜開眼睛,只見雲憐一手抓起那把即将觸碰到他頭頂的刀,深邃的眸子已經呈現墨紫色。
這是…祭祀血解之術!他曾經無意間聽父親提到過,眸呈墨紫色,抽取施術者擁有靈力與生命力換取暫時可支配的強大靈力。只是…以如今雲姨的狀況施這個術,那麽代價是…
“帶裳兒走。”她急切道,“軒兒,記住,你們盡量遠離漠北,離得越遠越好,不要再回來,不止是雲國,漠北即将發生大事了!”
“這是離火訣,你們切記好好保管,記住,我剩餘的靈力只夠封住他二十餘個呼吸的時間,快走!”
聽到離火訣,一旁的石長老眸光一閃,卻無奈此時被雲憐鉗住動彈不得,只能用憤怒地眼神盯着風逸軒的方向。
最後看了一眼依然帶着驚恐,神色卻壓抑痛苦的雲裳,她的小裳兒,那一眼,包含的,卻是訣別…
“快走…要來不及了!”
“娘,娘…”雲裳身體被風逸軒鉗住,眼神卻一刻也離不開自己娘親。
裳兒,原諒我,來不及再看你長大…
風逸軒頓了頓,勉強止住眼中的濕意,強撐起力氣,沒有再猶豫,拖着雲裳就跑。
只聽遠處似乎有什麽轟然倒塌的聲音,他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只是眼中濕意更甚。使出全力奔跑着,縱使他的每一個器官都在叫嚣着無與倫比的痛苦,力氣告罄的疲憊。
約莫跑了一盞茶的功夫。
“娘!娘…娘…娘…”似乎是終于感受到了什麽,一聲哭聲爆裂開來,然後一聲接着一聲,連天地都黯然失色了…
遠方的那頭有生命已經凋零,作為至親之人,雲裳能夠感受到那種那種血脈之力的消失,徹底從恐懼中轉醒。
一切都已經遠去,她再也看不到那個溫柔的喚她裳兒的身影。再也抓不住那已經遠去的溫柔。
一旦逝去,就是再怎麽挽留,最終也會消散。腦海中,是從小和母親一起生活的各種記憶場景。似有母親在耳邊喃喃細語,
曾記否,相遇之際,始為襁褓,跌跌撞撞,嘤嘤學語;
攜汝手,髫年之齡共笑顏,豆蔻梢頭初為憂。
只是今後天地相隔,惟留紅塵殘笑;九天之遙,漫漫長途,何時是歸期?奈何橋邊悵然回顧,一瓢飲徹,了忘今生。您可還會記得小裳兒?星辰變換,滄海桑田不過一念間;三生石,三生路,只願黃泉碧落不相負;來生來世,願仍為汝之兒…
崩塌的地牢內,石長老早已逃離,石塊依舊在不停墜落,惹起塵埃漫天,一片煙塵籠罩中,雲憐放心地含淚閉目,知道雲裳他們已經遠離,她終于可以安心離開,雲國祭祀雲憐,即将完成在人世間最後的停留。而即将消彌之際,她含淚的雙目中卻看到一個人緩緩向她伸手,那個人有着俊朗的容顏,是世間最好的兒郎。她微笑着,吃力地伸出手,嘴角翕動,卻是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石長老滿臉憤恨地從石頭瓦屑中鑽出,身上的衣服已經殘破不堪,幾處還在流着血,他走路已是不穩,随着他身體走動,身上還不時有碎屑落下,顯得極為狼狽。
不愧是雲國祭祀,祭祀生命垂危之際,也能将石長老重傷,這樣一來,想要再去追趕那兩個小家夥已是不可能,他必須先自己療傷,否則雲國第一長老恐怕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他一步步踉跄着走向皇宮的方向,咧開的嘴角邊卻帶着殘忍的笑,“雲憐,你以為這便是終結了嗎?即使你死了,也用你那雙自以為高傲的眼睛去看着,看着我會如何颠覆你想要守護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