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馬賊之亂
他們不知道過了多久,風逸軒只是一直牽着雲裳的手,沒命似地狂奔,直到後面漸漸傳來了馬蹄聲,狂亂的馬群急切地奔跑着。馬蹄一陣陣踏在地上,響起了“隆隆”聲音。猶如瞬間而下的傾盆大雨,狂暴地在地面上肆虐。
風逸軒只覺得心又被扼住一般,心底的擔憂之情逐漸染上眉梢,将臉色佯裝的冷靜洩露,但他卻再也顧不得,只是緊緊得抓住一旁女孩的手,“糟了,裳兒,快走!也許是追兵來了!”
只是如今他倆皆已筋疲力盡,如果真的是追兵,他不敢想後果會有多嚴重!
也許是上天垂憐,等馬群近了,他們才看清,那并非是雲國兵。但那魁梧的身材,那手上的刺青,立刻讓他們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并不比遇到雲國追兵要好。
“是馬賊!躲起來!”風逸軒輕叱。拉着雲裳的手朝着斜對面的小陡坡跑去,狹隘的小坡卻正好蓋住了兩人的身形。
馬蹄聲如同落雷一般在寂靜的大漠上響起,卷起陣陣塵土,馬上的人個個高大威猛,身佩大刀,衣袖的下邊緣卷起,露出黝黑精壯的手臂。那上面隐隐刻着刺青,似乎是一頭狼的模樣。
“是大漠蒼狼!這是大漠上最大最臭名昭著的一個馬賊團了,以擄掠周邊的村落為生,那都是些嗜血的人,之前雲國出面多次想要圍剿但都于事無補,如今只要不大規模傷害到雲國境內的人,夜天淩多半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雲裳緊張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軒哥哥,我們如今怎麽辦?”手無意識地絞着身上的氈毯。
風逸軒心中雖然也是緊張,但為了安撫雲裳,并沒有過多透露情緒,“先別動,不出意外,前面的村落怕是有難了…”
果然,小半會,村落中傳出了男子們的怒吼聲,刀劍的抨擊聲,以及女子的哭喊聲,似乎是村裏的男子在對抗馬賊,但這些依附于他國的小村莊不過上百人,而除去那些老弱婦孺,能夠戰鬥的青年不到百人,又如何和這些個野蠻壯碩的馬賊抗衡。
男人們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後來就只有了女人們的哭喊聲,那是馬賊多年的習慣,幾乎每到一個村落就将那些年輕貌美的姑娘們捉回去,一般的小村落根本無法反抗,也只有大一點的村莊,通過每年征繳大數額的錢財才能化解這場災難。
馬賊們出來後,紛紛上馬,而後面,是十幾個妙齡少女,大都衣衫殘破,再也包不住曼妙的身材,三三兩兩,哭哭啼啼地被綁在一起,而那些大漢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粗魯地拽過那根綁着女孩們的粗繩,将之系于馬上。
馬賊們氣力大,而那些女孩子們被猛烈一拽,紛紛摔倒,終于害怕地哭了出來,她們也知道被帶回去以後即将面臨什麽。
“媽的!不準哭!”領頭的大漢吼道。
顯然被大漢的吼聲吓到了,女孩們只發出零零碎碎的抽泣聲。
“我說了不許哭!誰再哭我就立刻扒了她衣裳扔在大漠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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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懾性的話語,女孩子們即刻安靜,連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走!”領頭的壯漢上馬,朝着身後的馬賊們一招手,隊伍又浩浩蕩蕩地離去。
随着馬賊的離開,那群柔弱的女子們也被帶走了。只在大漠的黃沙上留下一條細細長長的馬蹄印。若是風沙來襲,便會被徹底覆蓋。
看着那些被帶走的少女,雲裳心裏滿是不忍,“軒哥哥,那些女孩好可憐,我們救救她們吧。”
風逸軒皺着眉想了會,“好吧,但是你不能沖動,我們先順着馬群留下的蹄印一路找過去,乘着這些印記還沒有被風沙掩埋。”
漠北的夜,洋溢着漫天風沙,林間有未及消散的酒味,帶着漠北特有的烈勁,聞着這酒店,人仿佛就陷入了微醺的狀态,遠處有微弱的火光明滅不定,随着晚風搖曳,卻照亮了眼前兩個風塵仆仆的人,正是雲裳和風逸軒。
兩人跟了一路,那群馬賊見天色漸晚,已經築起了營地,看來這裏距離他們的本部還有一段距離,他們應該是大漠蒼狼的一支分隊,如今看這支分隊的數量應該在兩百左右,雖說只有兩百人,卻也不是風逸軒他們微薄的力量能夠抵擋的。
“難道今天酒喝多了麽。”正當他們想着如何救人之時,一個精瘦的馬賊從營帳中走出,馬賊自言自語着,漠北的冷風吹進他敞開的衣服間,那徹骨的冷意便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搓了搓手,呵一口氣然後吐入雙手間摩擦,口中的熱氣仿佛讓身上的冷氣略有消散。
看樣子他是去解手的,只是沒等他走幾步,突然就感到腦袋一陣劇痛,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他暈了,快,拖走。”風逸軒丢掉手中的棒子,朝着雲裳吩咐一聲,然後急切地拖起地上的人,朝着林子深處走去。
直到走了足夠遠,确保不會被大營中的其他馬賊聽到,風逸軒松開手中拖着的人朝着地上扔去,身體與地面的強烈撞擊讓馬賊在劇痛中轉醒,先是迷惘了一會看了看身邊的所處的環境,然後像是不敢相信般看了看自己身上綁着的繩子。
天,沒搞錯吧,他可是威名遠揚的大漠蒼狼的人啊!竟然會遭到這樣的待遇,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環視了一周,然後将視線定格在眼前這個朝着他笑,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姑娘身上,這,這,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啊!
有些哭笑不得,從來只有大漠蒼狼的人擄掠小姑娘,他活了大半輩子,還第一次被小姑娘綁架。
“大叔,你要不要告訴我你們把今天抓來的女孩子們都關在哪裏了?”小臉甜甜地笑着。眼睛眯成一條縫,怎麽看都像一只狡猾的小貓。
馬賊聞言,臉色沒有一絲害怕的神情,倒是有些同情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小丫頭,你是不是沒有聽過大漠蒼狼的威名,勸你快點把我放回去,不然你就有難了。”
雲裳一頓,轉首看向少年,晶亮的眸子裏滿是狡詐,“軒哥哥,這個怪叔叔好像不怎麽聽裳兒的話呢。”
“那你可以試着将他身上的那個大家夥點燃。”風逸軒亦是溫柔地笑着。真不知道那個小丫頭哪裏找來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那好吧…”雲裳小嘴嘀咕着,女孩似乎還有些不甘願,拿起手上點燃的柴火朝着地上的引線走去。
精瘦的馬賊好奇地看着,随意一瞥,看到了自己身上真的有一個大家夥,漆黑的外殼看起來并不起眼,卻讓他平白驚起一身汗。
天殺的!這根本就是火藥!這兩個該死的小孩身上怎麽會有火藥!
“不要點!”他驚聲呼叫。
但還是晚了一步,引線已經被點燃,末尾處噼裏啪啦地閃起了小火花,然後火花朝着精瘦馬賊的方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燒近。但是這火花看在馬賊眼中就不是一個滋味了。
“怪叔叔,你到底說不說啊?”雲裳依舊一副無辜的表情。
馬賊幾乎有掏心的沖動,眼中布滿了血絲,“天殺的,你們快點滅了!我真的不知道啊!”
就說話的這點時間內,火藥已經燒到了馬賊的腳邊。而這個瘦小的男人紅着眼睛,沒有一絲形象地大聲叫嚷着。若是現在給他松綁,雲裳毫不懷疑他會跳起來。
看着那引線一點點燒沒,馬賊眦目欲裂,再也忍受不了這樣的威迫,最終妥協,“好!我說我說!她們被關在營帳北方向百米外的地牢裏!啊!你們快點熄了它啊!啊啊!!”
引線在精瘦男人的怪叫聲中越來越短直到燒到火藥的邊緣…
“該死的你們不守信用!”馬賊尖叫,然後絕望般地閉上眼睛,等了在等,卻沒有預期的爆炸聲…
“嗯?”馬賊又睜開眼睛,看着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被炸死,劫後餘生般喘着粗氣,慶幸着皇天保佑,但是沒過多久,又是一陣劇痛,這次動手的是雲裳,她拍了拍小手,很納悶地看着暈過去的馬賊。一臉的嫌棄加鄙夷。
“怪叔叔,誰跟你講那是火藥啦…真沒見過比你更膽小的馬賊了。”
風逸軒無奈地搖了搖頭,一手拉住雲裳,“裳兒別玩了,雖然他一時半會醒不來,但我們還是要快點。朝這邊走。”
雲裳一路上跟着風逸軒快步走着,林間的樹枝将山林遮擋的很是嚴實,兩人的急迫的心情讓他們沒有時間再去撥開這些擋路的樹枝,她能感到四周的樹枝亂葉擦傷了她的皮膚。有細微的疼,卻也無暇顧及。
“軒哥哥,你看,那個馬賊說的就是那個地牢了吧?”雲裳手指着前方。那是一個十來米開外的方形囚牢,昏昏暗暗的,什麽也看不清。
風逸軒牽着雲裳,小心翼翼地探了探,發現這裏并沒有守衛,估計大漠蒼狼也是自信頗高,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劫人。
推開閉塞的牢門,兩人沿着昏暗的地道謹慎前行。“我們進去看看,裳兒你跟在我後面,要小心。”
幽暗潮濕的地牢內,水聲滴答,敲擊着石板,發出清脆的聲音。遠處隐隐約約能夠聽到女子的哭泣聲和鎖鏈敲擊鐵杆的聲音,等走近了,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雲裳湊到鐵牢的邊上,看向裏面,盡是些衣衫單薄的女子,大約十來人,三五個抱成一團,有的獨自蜷縮着,這個又冷又沒有食物的環境下,她們到底是怎麽度過的?
突然,一張蒼白的臉湊到她跟前,借着透進來的月光,能夠看到女子臉上滿是水痕,瞳孔有些渙散,眼睛茫然而無神,眉心處還有淡淡的血印,只有那張臉格外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就像沒有生機的死人一般。
雲裳被吓了一跳,踉跄着後退了幾步,而後被風逸軒扶住。
“你們是什麽人?”女子警惕地問道。她身側的其他女子聽到聲響,也都回過頭來。
“不要擔心,我們是來救你們的。”裳兒咧着嘴,笑着回答,“姐姐,你不要怕,裳兒救你們出去。”
聞言,幾個女子瞬間來到鐵牢邊,看着雲裳,神情驚訝,“你們怎麽知道這裏的,沒有被那些馬賊發現吧?”
雲裳隔着鐵牢,勉強伸手進去握住第一眼看到的那個女子的手,女子只感受到一股溫熱的氣息自手上傳來,帶着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将她連日來心底的恐懼和絕望驅散。便聽着雲裳道, “姐姐你放心啦,沒有人發現我們來這裏。”
女子似乎有些意外,在如此不見天日的地方難道上天又給了她們一絲希望?眼前的這兩個人應該是值得相信的吧,至少他們的身上沒有馬賊那種肮髒的熏臭,那是她們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噩夢。
牢內另一女子在兩人談話間來回巡視了一遍,然後對着雲裳問道,“這裏的地牢都是玄鐵打造的,你們沒有鑰匙怎麽救我們?”聞言,牢內的女子皆又面露絕望,稍稍帶着些不甘。
難道老天連一點希望也不給她們了嗎?
“嘻嘻,姐姐,我有這個。”雲裳拔出發間的蝴蝶簪,那是一支紫青色的簪子,上面刻着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蝴蝶的翅膀間繡着層層交加的暗紋,那是母親給她的。
突然想到自己的母親,讓雲裳心口一痛,眼底一片苦澀,那是無聲的痛,差點又哭出聲來。強忍着沒有讓眼淚溢出眼眶,她應該是堅強的。
微轉手中的蝴蝶簪,随着一聲落地的脆響,鎖輕巧地脫落。也是這聲脆響,讓牢獄內的女子們心情激動,久違的自由似乎就在不遠處。
“就是現在,大家快走!”守在進口的風逸軒聽到鎖脫落的聲音就知道事情已經成功,急忙進來催促。
女子們陸續離開地牢,朝着遠離馬賊的地方跑,女子們都衣衫單薄,赤着足,一路上磕磕碰碰,滿是尖銳的石頭,石頭割破了她們的腳,偶爾聽到悶哼聲,卻是沒有人痛呼出聲,所有人只想盡快離開這裏,只有離開這裏,才會安全!
雖然沿路亂石阻路,但他們一路小心翼翼地走,倒也很是安全。他們連說話都不敢,只是一心一意趕路,逃離這群馬賊的視線。
然而只是跑出了幾裏路,一道煙火劃過漫漫長空,發出絢爛的火光,在夜空中開出璀璨的煙花,而後四處沿着既定的軌跡散落。卻沒有人有心情來欣賞這美景。
他們還是被發現了!這是信號彈,馬賊在傳遞着他們逃跑的信息!
“那些馬賊很快就會追上來了。”地牢中那個臉色蒼白的女子凄然說道,“如果這樣下去,所有人都會被追到。”想了想,她再次沉聲,“這樣吧,我們之中一半的人跟我去引開追兵。”
“你說什麽傻話,你們去引開追兵根本和自投羅網沒什麽分別!”風逸軒皺眉,引開追兵這種事情根本不應該由這些看起來大不了自己多少的女孩子來做。“我去!”
“不,他們的目标并不是你們,我們中必須有人去,只有抓到了我們,剩下的人才有活命的機會。姐妹們,誰願意和我去?”她詢問四周。原本渙散的眼中似乎又聚集了焦點。
沉默了好一會,女子之中傳出細碎的探讨聲音,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赴死的任務,誰又會真正願意?一旦再入馬賊手裏,怕是終身不會再有逃脫的機會。
但是漸漸有人從隊伍中走出,然後一個接着一個。走出來的都是年紀稍微大一些的女孩,大約走出了□□個人的樣子,剩下那些稍小的孩子們則被留在隊伍中。
“好了,已經有大半人了,剩下的都是較為幼小的孩子了,麻煩你們代為照顧了…”領頭的那個女子朝着雲裳和風逸軒說道,一臉的懇求之色。
風逸軒将那些幼小的孩子引到自己身後,然後擡頭看着其餘的女子,想着這些女子即将去做的事情,很是于心不忍。但終究嘆息一聲,“好…”
“來,姐妹們,有匕首的随身攜帶着,沒有的撿一些尖銳的石頭,就算死,也要讓那些殺了我們家人,毀了我們家園的畜生付出點代價!這些東西,大家自己留着,關鍵時候至少還能用來維護我們的尊嚴。就算是死,也要幹幹淨淨的!”
“恩人,你們等會朝着和我們相反的方向走,剩下的孩子們就拜托你們了,我代表安嶺村的所有人感激你們。我們就在這裏分別吧。”即使明知是赴死的任務,但領頭的女子依舊一臉堅毅,
“姐姐,姐姐,不要去,不要走…”那些年紀較小的女孩們似乎知道了她們的同胞們即将去做什麽,急切地挽留着。一雙雙大眼中滿是淚水,順着一張張稚嫩卻清麗的臉龐滑下。
“乖,将來你們要代替姐姐們去重建安嶺村。這個重任就交給你們了。”女子看着眼前幼小的孩子們,眼中有不舍,但最後都化作了決絕。
說完,女子們再也沒有回頭,手拉手朝着黑暗的一頭跑去…
她們,在互相給對方力量和勇氣,面對那些馬賊,誰會不怕,可是她們依然去了。
風逸軒深深地看着已經遠去的那些安嶺村人,“我們走!”随後拉起雲裳,背起最小的那個女孩,朝着相反的方向離去。
如今剩下的女孩子只有四個,其中最小的一個更是只有六歲左右。
往後,她們将背負着所有村人的希望替那些死去的人活下去,重新去建造那個曾經熟悉的家園,這些孩子們,代表的是所有村人的希望啊!
因為只有活着,才會有希望…
風逸軒一行人繼續一路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後面的馬蹄聲漸漸遠去,看來他們暫時是安全了。
可是他們的安全卻标志着另一方女孩子們的厄難已經降臨。
已經能夠猜到她們會面對什麽,但是對于那些依舊抱着重建家園的希望,抱着犧牲自己來成全孩子的女孩子們來說,她們是強大的。
無論什麽狂風巨浪也無法淹沒她們心中那片至真至愛的情感。也無法熄滅她們心中那片向往未來的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