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複仇之路
莫流嫣心疼地上前抱起血泊中唯一的至親。
小雨，小雨，你放心，姐姐定會救你，即使，不惜一切代價…
如果不是自己，爹會活着，族人會活着…為什麽要讓自己來做一族的罪人，為什麽死的不是她！空負這傾城美貌，要之何用！空負這滿身絕學，要之何用！枉自己平日一身傲骨，最終卻救不了想救的人，就連石漠也…
石漠…石漠…
一剎那，內疚，憤恨，恐懼，悲戚，種種情緒糾集而來，仿佛置身一片無垠的汪洋之中，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聽不到，任由絕望鋪天蓋地而來，無聲地吞噬自己。
本來就只有幾百人的小族，如今眼前，更是只有她和莫流雨兩人了。還是爹舍了自己才護得他們周全的。
那個貴族死前惡毒的詛咒終是降臨了，面對龐大的雲國鐵騎，他們只有絕望！
“姐，石漠哥哥…”少年輕輕開口。
“石漠，石漠…”她喃喃。
“我去把雲國兵引開，你帶着流雨走！”□□之時他只是用那樣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
可是如今，石漠，你在哪裏？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再也忍耐不住，為小雨簡單地包紮了傷口後，又用雜草略微掩蓋了他的身形，莫流嫣起身。
“小雨，呆在這裏不要出去，姐姐出去找石漠哥哥。”
“姐姐…不要…”
勉強割舍掉心中的不舍，她疾步而出。卻是剛出夾縫臂膀便被人從背後鉗住。她想也不想劈掌朝着對方砍去。
“是我。”低沉的聲音，透着濃濃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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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漠！”她驚喜異常。卻見對方雙目赤紅，神色倦怠，錦衣的一角被扯斷，身上布滿刀傷。她正要上前查看…
蹬蹬蹬，那是雲國戰馬的蹄聲，聲音由遠即近，遠去的雲國兵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掃蕩。可是石漠和流雨的狀态都已經到極限。
“那裏有個夾縫，去看看。”不遠處一士兵對同伴說道。
要被找到了麽，一剎那她真的絕望了，但也只是一剎那，這兩個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誰都不可以受到傷害。
“快走！”莫流嫣毅然說道，随後背起昏迷中的莫流雨，一手攙扶着明石漠，并立即收起了臉上的頹然絕望。
也許是天無絕人之路，她看到不遠處有雲國兵的戰馬。
小心翼翼地靠近，将莫流雨和明石漠和馱上馬背。她有些眷戀地看着明石漠，自第一次遇見，她就知道他是她命定之人。
他倔強，他倨傲，他堅韌，他霸道，他的一切無一不深深吸引着她。
她一直都知道他不簡單，他身上背負着很多的東西，雖然他從來沒有告訴她，但是她卻知道是那些沉重的東西壓得他透不過起來。
不介意你是誰，無論你是誰，你都是明石漠…
“石漠，石漠，感謝你陪我走過得這一段日子，
請你原諒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
如果可以，請你放下過去那些沉重的包袱。
你從未想過你真正想要的東西，
現實中你喘息的背影是我心痛地根源。
你是大漠的蒼鷹，
矯健而自由。
我願意用盡一生追随你翺翔的軌跡。
只願你的記憶裏，
藍天與我同在…
生生世世，與你同在。”
缱绻旖旎溫柔婉轉，恰似情人間最美麗的情話。如同波濤般一聲聲響起在明石漠的耳中，他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麽，想要反抗着坐起，卻發現自己動不了…
她做了什麽，她想幹什麽？瘋了麽！那一刻，知道了她要做什麽，他也要瘋了！
“從來你都是霸道的，但是這次讓我霸道一次好嗎，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對不起，石漠。”
一鞭子狠狠抽在戰馬身上，馬兒吃痛，嘶啼一聲，蹄下狂奔，而她毫不猶豫地騎上另一匹馬，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馬奔跑的聲音驚起了不遠處的雲國兵。
“女的，追！哈哈，要活的，兄弟們已經很多天沒有享受了。”猥瑣□□的口氣，幾個雲國兵騎上戰馬立即追去。
冷冷看了身後蜂擁而至的雲國兵，這些雲國兵真的該死！拉開背後的弓，從馬鞍下撥出幾只箭羽，搭上弓。
三箭齊發，朝着身後的雲國兵射去。
“啊，啊。”其中兩支箭羽正中了身後雲國兵的心髒，那兩人從馬上墜落而亡。
“媽的，不要放過她！”
雖然射死了兩個，卻還是有十幾個雲國兵，也許聽到這邊動靜以後也許還會聚集更多。
身後有幾十支箭羽齊發，破空而來，縱使她能耐再大也不可能躲過這麽多的密密麻麻的箭。
身上連中三箭，她已經有漸漸脫力的感覺，劇痛與疲憊讓她已經拿不住手中的弓箭..
只能到這裏了麽，自己這般無能麽？
殺不死你們，那我也只有毀了自己…
莫流嫣果決地拿出藏在衣裳中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割破自己的臉，仿佛感覺不到疼痛般。一連劃了好幾道。
濃濃的血順着傷口留下，一滴滴滾落在大漠的沙地上，醜陋縱橫的疤痕将原本絕美的臉龐覆蓋，瞬間變得猙獰而又恐怖。
一個女子，竟然可以這般冷絕果斷！
連死都不怕，只是破了一身皮囊又怎樣！
眼看後面的雲國士兵即将追來，會被追上吧，那個後果，她不敢想象…
她将匕首朝着心髒的地方伸過去，想着遠去馬背上的那兩個人，如今該是平安了吧，好想好想，再見見他…
将匕首慢慢戳進胸口，一寸一寸，緩緩地，卻是堅定的…
這個女子，只為保住最後的尊嚴！
她不容許，那些踐踏了毀滅了她家園的雲國人，最後還用她的身體作威作福，更不容許自己像那些卑賤的勾欄女一樣在那些人身下迎合嬌喘！
她整個人似血人一般，卻依舊氣度從容冷凝。像極了她愛的那個人。
她擡頭，看到了蒼鷹在天際翺翔，身側，另一只蒼鷹也是形影不離地跟随。
她想，總有一天，它們會漂洋過海，會飛遍大陸的各個角落，直到海枯石爛…
這樣，真好，那是她未曾完成的夢。
她想着，緩緩閉上了眼…
身形從馬背上滾落，混着大漠的沙土，靜靜地躺着，再無聲息…
追趕的雲國兵見人追逐的人已死，臉上更是面目可怕，失了興致，發洩般狠狠地踢了幾腳随後騎着馬離開。
大漠中，女子的屍體靜靜地躺着，蒼涼而又悲戚…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另一雙手将她抱起，解開身上的袍子覆蓋在女子渾身是血的身軀上，憐惜地一遍遍撫摸着女子的烏發。仿佛最珍愛的寶貝。
一聲沉重的喘氣，然後是一陣極低的哭泣聲，一聲接着一聲…
這個氣度從容的偉岸男子在見到女子屍身的剎那竟然哭了…仿佛要将潛藏的愛戀在此刻全部訴出…
“少主，對不起…但是我們的人現在還不能全盤暴露…”過了很久，身邊一個大漢低聲說道。
明石漠似乎什麽也沒有聽到，只是抱着女子的身軀發着呆，雙目無神，雙手緊握成拳，越來越緊…直到将指甲戳進手掌中，留下血，卻依然沒有松開的意思。
想起什麽似的，他從雙眼中揭下什麽。
冰藍色，他的雙瞳是冰藍色的！
“嫣兒，你看見了麽，這才是我本來的模樣，一直瞞着你，對不起。你都知道，你都知道，為什麽不怪我！嫣兒…”
是的，他沒有盡到全力，他自私，雲國人攻打流牧族的時候，他是竭盡全力來幫助他們，甚至願意舍棄自己的生命來救她和她弟弟…
明明手上有與那些雲國兵相抗衡的力量，明明只要一聲令下！可是他不敢賭…這不僅是他一個人的夢。更是所有烏月遺民的複國夢！八年的部署，八年的準備，八年的費盡心機，一旦暴露人前…
所以眼睜睜看着她族滅，甚至看着她為了救他舍棄自己容貌，生命！
如今她離開了，他終于可以全身心的去懷念她，去銘記她，去愛戀她，再也不用為了在她和自己族人之間作選擇而掙紮矛盾…
流嫣，你愛的就是這樣一個我，你後悔嗎？
這樣一個自私無能的我…
“少主！”那男子驚惶，“不要這樣，這都是那些雲國人幹的，烏月國那麽多同胞死在他們手裏，我們精心部署了這麽多年，不能為了一個女子…”
“不要說了！”明石漠終于有了反應，眼神也不再空洞,卻是刻骨的仇恨，如同熊熊燃起的烈火。
“嫣兒，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不願意我去背負那些仇恨，但是我生來就是複國者。如今你不在了，我所有存在的意義真的只有仇恨了，那些雲國人手中的，是我四百九十萬烏月子民的性命，還有你…你讓我怎麽不去恨，我恨不得殺光他們！”
我要雲國覆滅，不惜一切代價！
輕柔地将女子臉上的血跡擦幹，只是如今這張臉，再也找不到曾經的溫柔笑顏，有的只是猙獰的刀疤。
明石漠抱着莫流嫣，在她耳邊溫柔低喃：“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照顧小雨，他如今也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一旁的大漢眼中也有片刻的不忍，“少主…”想說什麽，但開口之時卻發現無話可說。雖然一心只為複國的他并不懂這些愛恨，但這樣的女子，應該是誰也沒法排斥讨厭的吧。
明石漠眼中已有淡淡的倦怠之意，懷中的軀體已冷，明石漠卻是将莫流嫣抱得更緊，起身對着一旁的大漢道，“牙，我們回去吧。”
他抱着莫流嫣，一步步離去，茫茫大漠，風吹起砂礫卷起朵朵沙塵，勾勒出一個帶着滿心傷痕歸去的人…
昏黃的燭光搖曳，給營帳中高坐上的人臉上投下暗影。明滅的燭光下，他的臉一半是暗，一半是亮，仿佛昭示着他此刻複雜糾結的心。
書桌上平鋪着一張雲國地圖，甚至有兵力部署，上面用筆縱橫勾勒了幾筆，明石漠眼中暗潮洶湧，似狂風驟雨肆虐下的大海，将翻起滔天巨浪。一手執筆，一手撫過那張邊角泛黃的地圖，而後手用力閉合緊握。
他手上有着幾條結痂的創傷，那是他近日無法控制內心的情緒而用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中所致。然而舊傷還未愈合，此刻又添新傷。
“不要再勸我了，我決定了，就這樣。”明石漠眼中暗潮來不及退去，又是一波巨浪來襲。
忠誠的侍衛牙無聲地站在一旁陪伴着。牙是烏月曾經的将軍，破城之日本想以身殉國，卻奉烏月帝王之命去守護皇子。一年又一年，他一直陪伴在皇子身邊。
“少主！”少主終于還是決定了嗎…牙看着燭光下這張熟悉的臉。
少主，不知不覺中已經陪伴了你八年，記得初遇的時候你只是一個孩子，一個滿臉仇恨的孩子，你不相信任何人，因為所有值得你相信的人都死了。
那時的你，只是一個倔強的皇室少年，不知道你是怎麽從禁忌之日逃出來的，但每一個烏月國的遺民都為此感謝上蒼，因為有你，我們才有了希望。
八年來你學會欺瞞，學會算計，學會觀測人心，從那個将仇恨挂在臉上的少年變成了今天這個內斂的将仇恨深埋內心的人。我不知道這好不好，但至少這麽多年來你将自己保護地很好。
在大漠裏的每一個曾經的烏月國遺民都只是希望有生之年再見一眼那個溫暖的故國，雖然知道面臨着龐大的敵人，但是我們還是一心一意追随着你，因為你是将希望帶給我們的人。
那個叫莫流嫣的女子是值得你愛的人，我們感激她救了你，卻也為這個女子最後的抉擇痛心着，我們都不是無心之人，也會痛會難過，只是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我們已經都沒有退路，也許是想到今天，當初我們就是斬斷了退路跟着你的。雲國不仁，屠我四百九十萬同胞之性命，這一筆欠了十年的債，總要有人去讨個公道！
“牙，不要說了。即刻準備進攻雲國，八年，已經夠了，還要等到什麽時候，等到夜天淩壽終正寝嗎！”無法遏制地怒火從明石漠的眼中噴發而出。
他不能再忍了。
八年的時間已經讓他等得夠久了，如今他們已經有了與雲國相抗衡的力量。
他永遠不會忘記慘死在大漠中的流嫣，那張被割得面目全非的臉孔，連他都看的心痛，那麽她當時又是如何下手的？
該死的人是他！讓一個深愛自己的女人去死，他根本不算是個男人！
“少主，那我們的第一個目标是？”
“雲國邺城。”他仰頭勉強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傳令下去，令大家做好準備，就是這幾天了。”
他的複仇之路開始了，夜天淩，你作好準備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