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恍如隔世
臺上,男子握劍,臨風而立,墨色的長衫顯出了他修長完美的身材。随着一聲“哐嘡”,雲裳手中的劍跌落在一旁,幽藍的劍架在雲裳的脖子上,白皙而纖細的脖子是那樣脆弱,只要劍鋒一偏,就會和那個鐵莊主一樣!
可是劍停在了,只是在雲裳的脖子上留下一道很小的傷口,就那麽架在她的脖子上,是什麽原因讓幽藍的劍停住了?
是眼淚,雲裳哭了,無聲地哭了,眼淚随着她的雙頰流下來,一滴一滴打在劍上,似乎也打在了幽藍的心裏,那樣無聲卻是致命的一擊,使得對方猛然停住了即将奪取她性命的一劍。
她的淚晶瑩剔透,一抹無暇,此刻卻帶着讓人心碎的傷,不停地流,流到了幽藍的心間,不知道那是什麽味道,是痛,是苦澀?還是悟,還是悔恨?
他也迷惘了,明知道是眼前這個女子打亂了自己的心智,也想過殺死她,可是就是下不了手,為什麽下不了手?明明那麽纖細,只要輕輕一割就可以了,為什麽連這麽簡單的事情他都做不到!
雲裳伸出手,一直伸到他的臉前,幽藍能夠感覺她的指尖觸到了他臉上的面具,手中的劍緊了緊。女子覺察到,卻沒有縮回手,只是想着去揭開那個阻擋在二人之間的最後一層隔閡。
冰涼柔軟的指尖觸到了他的皮膚,讓他輕微一顫,沒有再阻止她,任由她的手碰到了面具。
輕輕揭下,銀白色的面具脫落,面具下的面容讓臺下頓時安靜…
日光下,兩人恍如隔世。是那張看了很多年的魂牽夢萦的臉,依舊俊朗如昔,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兩人間的最後一層隔閡也被揭露…
這個人是,風逸軒!那個原本已經死去的人!
“是他!”不止是雲裳看到了,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面具下人的真實容顏,白墨驚呆了,蕭靖羽是恍然,似乎心中早已猜到,紅鸾是迷惘更多…而在場的很多人也曾見過他,似乎是皓雪樓的青岚護法,之前不是說他死了嗎?
“軒哥哥…”再也忍不住,雲裳喚出口。而這一聲,也讓對面的風逸軒顫抖了起來…
雲裳上前一步,仿佛他會再次消失一般,急促地想要抓起他的手,對方卻是被她這一動作從恍惚中震醒,不着痕跡地側過身,微微皺起了眉,“我是幽藍,暝皇宮的幽藍使。”嘴角勾出一抹嘲諷的笑,看來她是把自己錯認了吧…
安靜并沒有持續太久,“殺了他!殺了他!”人群中發出呼喊聲,一聲高過一聲,雖然這樣人是皓雪樓的護法,但是他殺了鐵莊主,這個人就必須死!必須給所有人一個交代!所有人這一刻都是要他死的!
不要,不要,你們為什麽要殺他,誰都不可以再在我面前傷害他!雲裳的心裏吶喊着!
“你們以為殺我很容易嗎?想來多少我都奉陪!”風逸軒卻是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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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既然那麽不怕死,就讓我來會會你!”說話的是封羽塵,他除了一把羽扇并無帶其他兵器,但凡知道封家少主的人,卻無人不知他的那把羽扇亦是可以殺人于無形,因為羽扇間有暗器,讓人防不勝防。
風逸軒倒是二話沒說,待封羽塵站到臺上時已經一劍朝他刺去,比之剛剛和雲裳比試時不知淩厲了幾倍,劍招之下滿含殺氣。可見他的确是對雲裳留情了。
兩人在臺上不相上下,好幾十回合後雙方似乎依舊勢均力敵,誰有沒有露出一點敗象。
“不錯嘛,那我就不客氣了。”封羽塵說完,手中羽扇一揮間,無數閃着寒光的暗器朝着風逸軒攻去。竟然是沒有一絲縫隙可以躲閃。
“軒哥哥!”雲裳着急道,想上前去幫他卻被白墨抓住,“放心,你的軒哥哥沒那麽容易敗。”
本來以風逸軒的實力是可以躲閃過的,但是他此刻的狀态卻很是不對,身體竟似有些痙攣,手指抓住胸口的位置,臉上神情很是痛苦,暗器全部打在了他的身上,風逸軒已經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氣。
是軒哥哥的胸口那的舊疾!這個時候發作了!
“白墨,放開我!”她憤怒地盯着白墨,因為他拽着她,她無法去查看風逸軒的傷勢。
憤憤看了他一眼,張口就咬,待對方吃痛松手,立刻跑去了風逸軒跟前。
“該死的,這丫頭居然咬我!”白墨真不敢相信平時乖巧的小丫頭居然會咬人!
而對面的封羽塵也沒有想到風逸軒身上有舊傷,見對方狀态不對沒有了打的興致,悻悻地走下臺。
“為什麽不殺了他!他可是殺害鐵莊主的兇手!”衆人很是不解。
封羽塵只是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我不殺已經倒下的人!”
看着周圍的人依舊蠢蠢欲動,雲裳擋在了風逸軒面前,單薄的身子卻是拼命地護住身邊的人…
不管是誰,都不可以再在我面前傷害他!
“此人乃我皓雪樓護法青岚,在事情還未查清楚之前由我代為看管!”蕭靖羽一躍上臺,擋在了雲裳和風逸軒的面前。看着雲裳和風逸軒,眼中說不清那是什麽…
這是,他欠風逸軒的,皓雪閣主從不虧欠別人,這一次,他也還他一命,不管是為了他自己,還是雲裳…
“蕭閣主,這樣做恐怕有失公道吧…”
“他是皓雪閣的人,這也算是皓雪閣內部之事,蕭某只是想把這件事查清楚,之後定會給大家一個公道!”
“好,既然閣主這樣擔保的話,大家賣蕭閣主一個面子,只是希望皓雪樓不要讓大家寒了心!”
蕭靖羽看着眼前處在痛苦中的風逸軒,“先帶下去,關起來。”
“閣主!”雲裳看着他,眼中充滿懇求。
已經從靖羽變成閣主了嗎?呵呵,她的眼中,果然風逸軒才是最重要的…
深深看了一眼雲裳,蕭靖羽帶着皓雪閣所有人離去。
這一次的鏡州大會算是徹底被破壞了,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散場…
庭院的一角,雲裳狠狠拽住白墨的衣服一角,眼中盡是迫切與焦急,“白墨,你說閣主會怎麽對軒哥哥?”
“我怎麽知道,閣主的想法沒有人能夠揣摩…不過我想既然閣主已經在鏡州大會上作出那樣的決定,定然是不會把風逸軒随便處分了罷...我說丫頭,喂!你別拽了,我的衣服要破了!”白墨很是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衣服。
“我要去救軒哥哥!”雲裳似乎沒有聽到白墨的抱怨,留下這麽一句就要跑開去。
“丫頭不可以!”看到這樣的雲裳,白墨顯然很是擔心,眼前這個女孩子要是沖動起來也是很危險的!
她當皓雪閣的大牢是那樣好闖的麽!
風逸軒的回歸是大家都樂意看到的,可是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場合卻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白墨,我知道分寸的。”雲裳只是低着頭,悶悶道,額前細碎的劉海遮住了她此時的表情。
...
寒風凜凜,帶來了專屬于冬的冷冽。雲裳從溫暖的屋內走出來,身上只披了一件單薄的舊短裘。她看着天,看着滿地白皚皚的雪花,卻再沒有了在雪中嬉戲的興致。
手中的暖手袋已經轉涼,她卻似渾然不知地依舊捧在手裏,屋外的寒風似有觸手一般鑽入她的衣服,凍得她微微發瑟,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哎,你們聽說了嗎,牢裏新關的那個人真是個怪脾氣,這麽冷的天卻什麽也不吃,如今怕是要撐不過幾日了。”轉角邊走來兩個侍女,似乎在議論着什麽,雲裳聽見她們的談話,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們是在說軒哥哥嗎?
“你也別說,聽說那個人惹怒了鏡州大會上的各方來者,似乎想将他就地正法,但偏偏閣主将此事壓了下去,但是估計也壓不了多久,我看也就在這幾日了…”
“怪不得吃不下飯呢…”
“哎,你小聲點,皓雪閣內是不允許下人這般議論是非的。”兩個侍女偷眼四處瞧着,她們似乎沒有看到雲裳,只是環視了一周而後又轉身離去。
軒哥哥?就地正法!
雲裳失魂落魄地又走進小屋內,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啪”一聲脆響,雲裳的臉頰紅了一半。“雲裳!軒哥哥這些年來這般對你,你怎可棄他于不顧,他在牢中受了這麽多的苦,你卻在此潇灑自在!”
我要去救他,就算他不記得我了,但是他永遠是風逸軒,從小呵護我的軒哥哥!
跑去屋內,拿起了代表閣中閣主親臨的那一塊玄玉令,那是蕭靖羽對她的信任,但如今,她恐怕要辜負這份信任了。
手溫柔地撫過玉令的褶皺,像看着愛人一般看着它。一滴淚悄然滴落…
“靖羽,對不起…”
沒有刻意去裝扮,她小心地瞞着所有人,獨自來到了天牢。
“站在!”兩個侍衛攔住了她,見到她擡起頭,兩人訝異,“見過紫汐護法。”
“既然你們知道我是誰還不放我進去!”雲裳冷冷道,感覺自己從未用過這樣冰冷的口氣說話過,她只怕此刻自己裝得不像露出心虛。
那兩個侍衛卻是紋絲不動,“閣主吩咐過,除了閣主親臨,任何人都不可以進去!”
“大膽!”她鎮定地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那塊玄玉令,“玄令已出,如同閣主親臨。”
“閣主深夜有急事召喚犯人,更不想驚動他人,此時耽誤不得,後果你們自己掂量!”雲裳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侍衛。
兩個侍衛猶豫了片刻,有些畏縮地低頭,“紫汐護法請進。”
進入天牢,她毫不猶豫地奔向關押風逸軒的所在,這一眼望去,
還好,他沒事,只是坐在地上靜靜地打坐,她走到風逸軒跟前,雙膝跪坐在他面前,溫柔地撫着他的臉。撫過他冰藍色的眸子。
為什麽是冰藍色?軒哥哥的眸色她記得不是這個顏色的!
“軒哥哥,為什麽你的眼睛是冰藍色的?”
風逸軒并沒有回答,也沒有看她…
“你胸口的舊傷還疼嗎?對不起,裳兒現在才來看你…你生氣了吧…”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自己的胸口有舊傷!
風逸軒此刻才擡頭看清眼前的女子,連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胸前有那麽嚴重的舊傷,可是眼前的女子卻知道!
難道自己和她真的有什麽淵源嗎,而自己的确對她有一種熟悉感…
“我們以前是什麽關系?”他斟酌着開口,卻因為胸口的舊傷仍舊泛疼而眉頭緊皺。
“你是我的哥哥啊,你是我這個天地間最親的人!”雲裳睜着明亮的眸子看着他,“軒哥哥,這段時間你都去了哪裏,為什麽會這個時候出現呢?”
“呵呵,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麽…”自他醒來後就只見過明石漠和碧姬,也許是為了答謝他的救命之恩,也許又是因為那雙同樣冰藍色的眼眸,心中隐隐有個聲音讓他去做明石漠所交代的事情。
為什麽這些人都讓他感覺熟悉!他到底是誰!
“軒哥哥,我是來救你出去的!你跟我來!”雲裳不由分說地拉起風逸軒的手,帶着他向天牢的一處角落走去。
雲裳将兩邊的地磚搬開,竟然是暗黑的小道,不知通往哪裏!
“軒哥哥你快走吧,現在應該沒有人會看見的!”雲裳将風逸軒推到通道口,催促着。
“你不走?”風逸軒看着雲裳問道。
“我要留在這裏,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如果都走了,那麽他們面臨的将是整個鏡州人士無止境的追殺,必須有個人留下來承擔…如果都走了,靖羽又該怎麽向所有人交代?
軒哥哥由她來救,後果,也由她一個人來承受好了!
“軒哥哥你放心啦,沒有人知道是我放你走的,你快走吧,不然被人看見了真的說不清了…”
“保重。”風逸軒深深看了她一眼,走下通道,再也沒有回頭…
看着他的背景直至消失,她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遠處的竹樓裏,有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某個幽深的角落,也有一襲紅衣飄過,嘴角卻是一個得逞的笑容。
這一切,似乎在不同的人的目睹下完成了…
這一夜,好漫長,所有人的命運似乎都開始有了轉變,黎明的第一縷陽光是否能夠照射到這個陰森的天牢中?
雲裳跪在皓雪閣的大殿上,一聲不吭,單薄而纖薄的身影顯得楚楚可憐,也不知道她跪了多久。
白墨看着眼前的身影,覺得很是紮眼,心裏苦澀難忍,還泛着令人窒息的痛感。
這丫頭,終究還是做了,她将人放了,難道不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麽嗎?
殺害鐵莊主的兇手,暝皇宮的使者!風逸軒如今的身份已非尋常,她卻這般放了他,想要将所有的罪責攬在自己身上,那樣瘦弱的肩膀如何扛得起?
四周是鏡州各界人士以及皓雪閣的所有人,所有人看向雲裳的目光很是怨恨,作為皓雪閣的護法,做出這樣的事情,不光是皓雪閣顏面何存?如何填得住悠悠衆人之口!
“蕭閣主,這般不忠不義之人,你應該殺了她以平息大家的怒火!”
“蕭閣主,你的手下做出這樣的事情!難道你還想縱容嗎?不嚴懲她的話豈不寒了我們大家的心!”
“蕭閣主,請你為死去的鐵莊主主持公道!”
“蕭閣主!”
四周此起彼伏的聲音,無一不是将雲裳推入險境,似乎所有人都想看她死,沒有人看到這是一個單薄的女子而有所動情!
各種聲音堵滿了她耳朵,雲裳此刻只覺得身處冰窖一般寒心徹骨,已經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了,耳邊只是各種轟鳴聲,這樣的冷只有在當時看到風逸軒的屍體時才出現過。
天地間仿佛就只剩下她一個人,那般孤單,沒有多餘的熱氣來溫暖她冰冷的身體。
“閣主,雲裳只是少而不懂事,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請你寬恕她!”
似乎是白墨的聲音,他在替自己求情嗎?白墨,謝謝你,可是,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不管我犯了怎樣的罪,只要看到軒哥哥平安了,我就滿足了…
靖羽,靖羽…
她努力地想要看清大殿之上那個時時刻刻放在心裏的身影,可是她怎麽看,那個人都離得她那麽遠那麽遠。
這條路到盡頭了嗎?她好想好想再陪着他繼續走下去…
所有人都在等着大殿之上的那個人開口,看着他會如何處置眼前的這個女子。
“把紫汐護法關入天牢,容後再審。”蕭靖羽淡淡開口。
皓雪閣幾個下屬,将一臉自我放棄的雲裳帶往了天牢,雖說把一個弱女子關在那樣陰冷的地方很是不合适,但眼下,已是最能夠保護她的地方。
“什麽!這樣就好了?”
“蕭閣主,你不能因為她是你們閣的人就這麽包庇她!”
“蕭閣主!你不怕犯衆怒嗎?!”
面對此起彼伏的質疑和問責,蕭靖羽沒有做理會,這個時候,連白墨也看出這是閣主□□裸的包庇!什麽容後再審,他根本不想對雲裳用刑!
此刻反應最大的,要屬紅鸾,閣主為了雲裳這樣,把自己置于何地,把皓雪閣置于何地,那些人豈會這般就放過雲裳,傲劍山莊的莊主死了,可不是路上随随便便一個人死了,可能鏡州的平衡都會因此而打破,那些想要跻身,取代傲劍山莊的勢力比比皆是,這個時候犯下這樣落人口舌的事情,他們豈會輕易放過打擊皓雪閣的機會!這樣的境地,雲裳也許不懂,但是跟在閣主身邊這麽多年的她,豈會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