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嫁娶之禮
明石漠将頭低至地上，他是尊貴的烏月國皇子，他能屈身在這些人面前，是對他們最大的尊敬。
“中間這個是碧姬…她…”作為昭王的時候，并不曾想過，直到這個在他身邊陪伴良久的女子死後，他才恍然覺悟，他欠下的，是一份情…一個女子願意為他而死的真摯感情…
那一夜，那個冰冷中溫暖着的擁抱，
那一夜，那兩個互相糾纏取暖的身軀，
那一夜，并非不知道是她，只是想着就此沉淪，她是他黑暗中唯一的慰藉。
明石漠的眼中流露着濃濃的悲傷，還有令人心碎複雜情愫。
“我對不起她…我将她救出，卻帶她走進了一個新的黑暗中…”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作為女子，莫流嫣已經覺察到什麽，但她什麽也沒有說，只是發自內心的感激，她不在的日子至少還有人願意陪在他身邊…
“碧姬…”明石漠暗嘆，莫流嫣可以看出這一刻他眼中流露的是憐惜，心疼和感激…
那個女子在香消玉殒之時，怕也是心滿意足的罷，一如同當年的她，都是為了自己愛的人去死…
“最後一個，是我的母親，其實你也應該見過，在，那個地方…”明石漠從胸口掏出那條泛黃的布帕，凝視着上面的字跡，“嫣兒，她是我最為尊敬的人，是我的母親...”重重地朝着最後一個墳磕了一個響頭，等再擡起時，他的額頭已有紅印。
莫流嫣不語，卻學着明石漠的樣子也是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明石漠看着眼裏，有些心疼，卻沒有阻止她。“這只是衣冠冢，我連他們的屍首也無法保存…”
“還記得裳兒嗎，那個小丫頭？”明石漠換了話題，突然開口，似乎想要打破這個沉重的氣氛。
“裳兒，對了，我剛剛醒來的時候好像聽到她叫了我一聲…”莫流嫣才想起如今身在何處，“我們去見見他們吧…”
“嗯，她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和莫流嫣相視一笑，莫流嫣接過推手，和明石漠離開了這個充滿悲傷的小院子。
莫流嫣醒來的消息讓所有人驚喜，之後雲裳飛鴿傳書，将消息傳給了鐵海棠和莫流雨，對于鐵海棠，雲裳不知該如何面對，風逸軒當年畢竟是殺了鐵傲，她的父親…鏡州方面似乎也從未放棄過尋找風逸軒和明石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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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擔心鏡州方面知道我還活着會對我不利嗎？”明石漠看着眼前的愁眉緊鎖的莫流嫣。
“其實我們不必急着見小雨的，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可是…”
明石漠淡笑，“我不可能躲避一世，早晚應該面對的，與其一輩躲避，我寧可選擇面對我曾經犯下的罪…”
昭王死了，但是明石漠還活着，依舊有着他的傲骨和尊嚴。
莫流嫣靜靜握着明石漠的手，“我陪你…”簡單的三個字，也昭示了他們生死與共的心。
九天後，莫流雨和鐵海棠也趕到了這個地方，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姐姐，莫流雨的眼中也滿是震驚，“姐…”就是這麽一聲，融化了莫流嫣的心…莫流雨上前，緊緊抓着莫流嫣的手，生怕他再次消失似的。
“小雨，好久不見…”旁邊突然傳出的聲音吓了莫流雨一跳，待他看清是誰，頓時滿是駭然！
“你還活着！”莫流雨将鐵海棠和莫流嫣拉至自己身後，看着明石漠，眼中寫滿戒備。對此明石漠泯然一笑，不置可否。
莫流嫣生怕引起會，趕忙拉住兩人，“沒事的，他已經不是以前的明石漠了，小雨，你先進來看看熟人，待會我們會向你解釋的。”
進入屋內，衆人相見皆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感覺，彼此善意地寒暄着，只有鐵海棠的眼色不善，眼中隐約着怒火。
“小雨，這位是…”莫流嫣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之前并不曾聽人提起。
莫流雨顯得很無措，結結巴巴開口，“她，她，她是我，我…”
莫流嫣聽他這麽說，心底已是了然，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卻見對方只是冷然看着明石漠，不禁染上些許愁色…
又是一個來尋仇的麽？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不關逸軒的事，是我派他去殺鐵傲的，你的殺父仇人是我…”不理會對方的怒火，明石漠果斷将自己的罪責說出。
一劍飛快地掠出，快到所有人都意料不到，幾個閃身之間已經來到明石漠脖子前，寒光閃閃，晃
蕩着所有人的心。
“不要！”莫流嫣和流雨同時開口，後者知道姐姐和明石漠的關系，明石漠一死，那麽姐姐必然心死。
紫色身影一閃，一直旁觀的沐以容架起了劍，“老頭子好不容易救起了他，不能讓你這麽殺了…還有，他和那女的已經共享生命了，你殺了他，莫流嫣也會死。”
“海棠不要！”莫流雨聽後快速上前攔住了她，卻見得她眼中早已晶瑩一片，頓時愣住。“他自己都說了，是他害死了我父親啊！是他害死的！他不該死！那我父親該死嗎！你們都是一夥的，你們都幫着他，幫着這個殺人兇手！”說罷瞪了一眼莫流雨。氣憤地将劍重重甩在地上，奪門而出。
莫流雨看着躊躇的弟弟，催促道：“趕快去追她。”莫流雨看了屋內一眼，趕忙跑出去。重逢的喜悅被一掃而光，重新染上沉重的氣息…
作為傲劍山莊的大小姐，傲劍山莊現任莊主，鐵海棠身上的壓力是大的，從一個潇灑熱性的女子變成統帥一方的大勢力領頭人，對于鐵海棠來說也是很累的。
“海棠….”莫流雨靜靜在她身邊坐下，一個是她的父親，一個是他的姐姐和姐夫，這樣的抉擇對莫流雨來說也是一種痛苦。
暝皇宮那一戰以後，他也随着鐵海棠來到傲劍山莊，随着兩人關系的确立，傲劍山莊的衆人也從起先的猜疑和妒忌慢慢變成如今的信任和理解。一路走來，兩人如膠似漆，從未有過如今的窘境。
“不要說了，你也是他們一幫的，他是昭王啊！流雨，連你也忘了他的可怕了嗎？”鐵海棠看着莫流雨，淚痕未幹，難得看上去楚楚可憐…
“他已經不是從前的明石漠了，難道不可以給他一個機會麽？”莫流雨起身上前，一股淡淡的藥草香随之而來。男子的身體依舊纖細羸弱，好似一吹即倒。
聞言，鐵海棠猛然将他推開，臉上是莫名的憤怒，“那我爹爹呢，他有沒有想過給他一個機會！”
莫流雨被她推得幾步踉跄，艱難地站穩身腳，依舊耐心安慰道，“海棠，随我進去可好，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鐵海棠看着莫流雨差點摔倒，心中過意不去，态度倒是軟了些，在他的推拉下，不情不願地來到了剛剛的大廳。
人還都在，似乎是知道她會回來一般，只是她看着明石漠的眼睛依舊怒火難消，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我知道我曾經犯下過很大的罪孽，這輩子怕是也無法洗清。”明石漠眼神執着地看着進門而來的兩人，發自內心地道。
“可是，是…”莫流嫣于心不忍，畢竟他也是被身體內的怨靈操控着…
“嫣兒，不要打斷我…”明石漠的身上散發着一種倔強和霸道，這是明石漠特有的，“我會為我所做的事情作出一個了結的。”
明石漠伸手，快速地從鐵海棠劍鞘拔劍，然後毫不遲疑地砍在自己的左手上，左臂從左肩下方的部位開始被齊齊削斷，應聲而落，血噴湧而出，灑了一地。他的臉色神色痛苦萬分，身上劇痛難忍，卻沒有叫出一聲。
衆人皆被突如其來的景象吓呆了，連一旁的雲裳和沐以容也不禁雙拳緊握。沐以容伸手想去捂雲裳的眼睛，不想她看見如此血腥的一幕。
“我不怕…”雲裳冷靜回答，眼中的确沒有害怕，只是依舊顫抖地看着滿地的血和上面的斷肢。
“不愧是曾經的昭王，到這一刻，我也相信，他不會再危害世間了。”沐以容的眼中也是寫滿了震驚和敬佩，如此果斷的一劍，怕是世間少有人能夠做到。敢作敢當，勇于承擔，漠北昭王，竟是這樣的氣概！
“不，石漠…”莫流嫣淚眼迷離，趕忙上前，看着不斷流血的手臂焦急又心痛地不知如何是好…
“死者已矣，你這又是何苦…”醫仙也不禁嘆氣，接過輪椅車，對着身邊的莫流嫣安慰，“跟我來吧…”
地上沾滿血的劍和一截斷肢靜靜躺在血泊中。鐵海棠也震驚了，只是眼中卻不見任何快感，只有接近死寂的茫然。
“其實就算你讓他去死他也不會猶豫的，可是他現在不能讓姐姐陪他去死，他真的不是曾經的昭王了…”莫流雨将女子攬入懷中，背對着血泊，不讓她看見，過了好久，聽到懷中傳來極低的啜泣聲，嘆了一聲，事情走到這個地步也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那一截斷肢似乎是化解了鐵海棠心中的恨，鐵海棠和莫流雨也就此住下，鐵海棠對于明石漠的感情也在慢慢變化中，雖然見到的時候依舊面無表情，至少不再惡言相向了。
只是當明石漠左手的衣袖空蕩蕩地随風舞動時，每個人的表情都是複雜的，但也有喜事臨門，經過醫仙診斷，莫流嫣有孕了！
當春去秋來，轉眼八個月已去。
鐵海棠逐漸将傲劍山莊的部分事務交給了自己的堂叔，自己則安心在醫仙這裏住下，只是鐵海棠和莫流雨的關系雖已确立卻還未有夫妻之名。
“什麽！”清早，一聲破空而來的驚叫從鐵海棠房內傳出，“讓我和流雨完婚！”臉上迅速飛過兩團紅雲，鐵海棠害羞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莫流嫣。
原來在衆人商讨後，決定讓流雨和海棠完婚，也讓這座屋內最後一絲尴尬的氣氛消失。
絕美的容顏上綻放出迷人的笑容，從前那個烈火般奔放的女子已經變得內斂而穩重，莫流嫣看着眼前女子的窘樣，有些失笑，“你在傲劍山莊事務繁忙，總不能把這終生大事也忘了吧…”
“可是…”鐵海棠嬌羞之餘也有一絲雀躍，能夠和所愛之人雙宿雙栖，是每個女子夢寐所求。
“呵呵，你就等着做新娘子好了…”莫流嫣的口中不無調侃之音，讓本來已經很是害羞的女子臉上更是紅暈遍布。
“莫姐姐…”鐵海棠看着莫流嫣，在對方絕美的容顏下，竟有一絲慚愧，“對不起…”随着她和莫流雨的關系進一步确立，她和莫流嫣，明石漠之間的關系也變得複雜起來…甚至連自己也無可奈何。
莫流嫣微愣後即刻她言之意，“沒關系，相反，你能夠放下仇恨，是我想要感激你…”說罷，莫流嫣從容而去。
幾步之外，雲裳看着不時湊過來的沐以容，吃力地将他腦袋推開，“喂，臭狐貍，不要靠我那麽近。”沐以容這幾天似乎分外不老實，雲裳真恨不得給他放放血，然後讓他變回乖乖小狐貍。
被沐以容搞得實在頭大了，她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然後拿起一旁的茶杯，狠狠喝了幾口。
“裳兒小娘子，你看人家都要成親了，咱們是不是也要抓緊時間啊？嗯？嗯？”說罷桃花眼揚了揚，妖媚一笑。
“噗！”雲裳口中的茶噴了一半，“誰是你小娘子，誰要和你成親了！臭狐貍你真的想讓我幫你放放血嗎？”
看着雲裳的狼狽樣，沐以容柔柔一笑，眼波脈脈，溫柔而霸道地說道，“你早晚，是我的~”
雲裳索性不理他不看他，眼不見，為淨！
莫流雨和鐵海棠的婚事在所有人商量後決定低調進行，衆人幾日來忙裏忙外，趕着籌備各種物資，三日後，他們迎來了第一個客人。
來人一襲青衣，皎皎出塵，好似谪仙，正是鏡州三大勢力之一的皓雪閣主蕭靖羽，沒想到皓雪閣主會突然來訪，衆人驚訝之餘卻不敢怠慢，只有兩個人例外，雲裳和沐以容，雲裳的臉色是帶着了然和喜悅的，而沐以容則是臉色陰沉，好似暴風雨來襲。
自然的，蕭靖羽也看到了明石漠，卻沒有立即拔刀相向，待衆人解釋其中緣由後竟也消去了疑慮。看起來今日蕭閣主的心情很好。
“裳兒，跟我出來…”蕭靖羽早就看到了躲在角落裏的雲裳，笑了笑，然後先步出門。
看着所有人表情奇異地看着自己，雲裳感覺臉上像是火燒一般，半推半就地想跟着出門，卻被一只手拉住。
是沐以容，此刻他的眼中竟有着難以讀懂的哀求，帶着太多的心酸和痛苦，雲裳看不懂，只是覺得他抓着自己的手很重很重。
“狐貍，你…”雲裳看着他，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一絲心疼，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也沒有深想，只是想到蕭靖羽在外面等她，心中有些迫不及待，“狐貍，別鬧了。”将沐以容的手從自己手上褪下，然後她轉身離開，并沒有注意到對方猛然暗淡的眸子和低下的頭…
狐貍，也是會受傷的…
雲裳跟着蕭靖羽出門，心中不知怎麽，就想到了那夜的那個吻，不懂那個吻，也不懂自己當時的行為，只是想着那夜就讓人羞澀….
“靖羽….”雲裳紅着臉，有些忐忑地喚他，“你，你怎麽會來？”
蕭靖羽看着眼前容易臉紅的小人兒，欺身上前，将她溫柔地擁入懷中，雲裳只覺得他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很好聞，讓人心安。将臉靠在他胸口，聽着對方一聲聲沉穩的心跳，她覺得沒有比這更讓人幸福的事了。
“你不來皓雪閣，那只好我來找你了….”沒見過這樣的蕭靖羽，好似從谪仙變成了凡人，注入了滿滿的深情。
良久後，兩人分開，前後走着，雲裳提着裙擺，踱着小貓步靜靜跟在蕭靖羽的身後，看着終年不變的青衣，心中更是滿足…
“裳兒，我感激你，從未有一刻這麽放松地做我自己，因為你，蕭靖羽才是蕭靖羽…”
雖然不懂他其中的意思，但是雲裳還是認真地聽着。
“此外，我這次也是為了告訴你，小心神秘人….”蕭靖羽的語氣轉為嚴肅，“他很強，也許我們這邊的所有人也不是他的對手。雖然他現在并無動作，我們卻不可以不未雨綢缪，我很怕，他是另一個昭王，到時候，鏡州就危險了…”
“所以那一刻在金縷閣相遇并不是意外，你們是在調查他麽？”談起神秘人，所有人都不敢懈怠，而雲裳也從未忘記，風逸軒在他的手上！
“嗯，他就是金縷閣幕後之人。建立金縷閣的意義就是多方面掌握鏡州的動态。如今的金縷閣已隐隐成為了鏡州第四大勢力。”
“就沒有什麽可以制止他麽？”
“只知道他對離火訣志在必得。”蕭靖羽看了看雲裳，接着道，“至于他是誰，怕是沒有人知道，他從未露出過真面目。”
“我知道他是誰，他曾經是雲國的石長老，也是殺了我母親的人！”雲裳回憶起母親的死，神色瞬間黯淡，然後從身上掏出一本秘籍，正是離火訣。“靖羽，只有放在你身邊才是最安全的，這是母親留給我的，說什麽也不能被神秘人得到。”
看出雲裳對他的信任，蕭靖羽沒有推辭，将離火訣收好，複又道，“他這麽在意離火訣，說不定正是克制他之物！”
“靖羽，鏡州對你來說是什麽？”雲裳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蕭靖羽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沒有立刻回答，想了想，他道，“鏡州于我而言是一切，我必須守護。”
是了，他是鏡州皓雪閣主，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他的肩上有推卸不得的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