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劫後餘生

“莫姐姐…”看着神色恍惚的莫流嫣,雲裳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身側的明石漠将她扶起,“讓小雨入土為安吧…”話落,他伸手想将莫流雨抱離莫流嫣的懷裏。

“不要!”莫流嫣尖叫,濕潤的水珠顆顆掉落在他的手背上,涼涼的,明石漠卻是狠了狠心,

“嫣兒,小雨死了!但是你不能跟着他,你還要活下去!你還有義知…”

幾十米外,義知正在魔之域的土地上大聲哭泣,好是狼狽。

“義知…”孩子的哭叫聲還是将悲痛中的莫流嫣喚醒了,義知…

雲裳将義知從魔之域抱離,沐以容重傷後,他設下的結界也早已失效。從剛剛開始,這個孩子就一直一個人躺在那裏,也怪不得他此刻哭得這般撕心裂肺。然後将他抱到莫流嫣的身邊,義知白嫩的小手搖搖晃晃,乍然看到了母親,終于是止住了哭…

蕭靖羽來到鐵海棠身旁,探了探,剛剛沐以容直到被轟飛那一刻也沒有停止給她輸入元氣。所以現在鐵海棠身上還有生命氣息,如果搶救及時,應該還能活命。

“海棠姐還有救?”雲裳不知何時來到蕭靖羽身旁,看着他道。

“恩。她在鏡州身份重要,我必須盡快帶她回去。應該還來得及。”

“那你快帶她走,這裏有我就夠了,海棠姐就交給你了。”雲裳看着不遠處的莫流雨,想不到剛

剛還在拜天地的兩個人,現在竟然已經陰陽相隔。

蕭靖羽将鐵海棠抱起,眼神停留在雲裳身上,“紅鸾的遺體還望你代為保存。我稍後會帶她回皓雪閣。”

“你放心…”懷中抱着昏迷不醒的沐以容,雲裳的眼神有些清冷。

蕭靖羽嘆息…他們本不該這般生疏…此時此刻,他是願意陪在她身邊的。

但海棠這樣,鏡州方面怕是又要亂了,他不能撒手不管,他們之間,終究隔着很多東西。

醫仙的小屋依舊靜靜的,幾日不打掃,倒是蒙了一層灰,要是醫仙在肯定又看不過去了,黑乎乎的竈臺上放着不知幾時留下的燒餅,是雲裳和沐以容山下的那間小鋪子哪天賣了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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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日子,兩人也是好久沒去山下那間鋪子了,此時的小屋內再不複往日的歡聲笑語,顯得空空蕩蕩布滿了悲傷的氛圍。雲裳手沿着竈臺一路而下,回憶着曾經的日子。

“裳兒,就等你了…”雲裳回頭,看到的是沐以容黯淡悲傷卻依舊滿含關切的目光。

這件事下來,他似乎是疲憊和蒼老了許多,在那場大戰中,他受了重傷,到底傷得有多重,雲裳也不敢肯定。還記得他當時躺在自己懷裏奄奄一息的樣子,沐以容一直沒有說什麽,他是怕自己更加內疚吧。

“我來了…”她回眸淺笑。

醫仙的小屋外,沐以容,和蕭靖羽幾人站作一排,一旁是莫流嫣推着輪椅中的明石漠,幾人身前是兩座新建的小墳,一旁種着幾株天語蘭,這是在這裏唯一能夠找到的小花,曾經有古老的傳說,這種花的寓意是靜默陪伴,不離不棄…

天語蘭,開在辟闌大陸的每個角落,卑微,渺小,并不起眼。卻也是這樣的小花,有着自己獨特的魅力,幽幽的藍色渲染下,小花在光下發出淺淺的色澤,年年歲歲的陪伴,似乎墓裏的人永遠不會孤單。

“他們比我們先脫離了苦海,至少不會再在這個亂世中苦苦掙紮了。”沐以容吃力地彎下腰,将被風吹亂的花瓣再次梳理,蒼白的臉上露出微微病态的紅,他看着眼前幾個突起的小墳,神态安詳專注。

雲裳站在他的身側,轉眼間明眸皓齒的女子似乎也滄桑了很多,“是呢,留下的我們還要繼續走下去,只是,他們會就此安息了吧,下一世,一定要幸福啊…”。

明石漠單手抱着義知,小小的眼睛半睜着,似乎感覺到了冷,脖子縮了縮。明石漠緊了緊手中的

義知,突然開口:“我想帶着嫣兒和義知暫時隐居起來,發生了那麽多事情,嫣兒還在我身邊,對我來說就是最重要的了。”

夕陽西下,迷離了多少人的眼,也昭示着夜之将近,風已經偏冷,他繼續道,“石久一定不會放棄離火訣,你們事事當心。”說到石久的時候,明石漠的眼中狠戾一閃而逝,似乎又回到了當年昭王的時候。只是随後,他又苦澀無奈地看着自己空空蕩蕩的左手臂,還有至今無法動彈的下身。“對于石久,我雖不甘心,可是,現在的我根本無可奈何,但我還是會盡全力保護好嫣兒和義知。”

明石漠将莫流嫣輕輕摟住,莫流嫣溫順地靠在他的身上,紅色的衣裙在夕陽下飄舞,如同火焰般的精靈。只是相似的紅衣讓雲裳想到了另一個早已死去的女子,看向不遠處蕭靖羽懷裏抱着一個小小的骨灰盒。仿佛懷抱着那個早已死去的紅衣女子,像是一卷悲傷凄美的畫卷。

半響,他向着雲裳他們這裏緩緩走來,待他走到近前,氣氛卻突然變得尴尬了許多,也許有一絲複雜情愫在其中,蕭靖羽看向沐以容,“那時,實是不得已…”開口,語氣間卻顯得有些生澀拗口。

沐以容淡淡的看着蕭靖羽,蒼白的臉上面無表情,“我知道,蕭閣主…”氣氛突然再度冷轉。只是誰也沒有再開口的打算。

最後還是明石漠出來打了圓場,“接下來你什麽打算?”

蕭靖羽愣了愣,“海棠已被帶回急救,傲劍山莊那裏怕是又要亂了,很多事情我得回去處理,還有,把她也帶回去…”他又看着一眼自己懷中骨灰盒,眼中有淡淡的追憶。

“裳兒,我…”蕭靖羽斟酌着開口,似乎想着如何挽回,兩人好不容易才破鏡重圓,此刻卻又被那些沉重的責任生生阻隔開。蕭靖羽苦澀地笑了笑,感覺從未有過的頹然,一邊是他放不下的女子,一邊是他無法放棄的責任,當兩者自然沖突的時候,連他也措手不及。這麽危險的時刻,他本應該陪在她身邊的,但是連這個也做不到。

雲裳依舊沒有看他,臉別過一邊,死死咬住嘴唇,放在身後的手有些微微顫抖,視線掙紮着想要轉移,只是在接觸到沐以容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時,卻又意外地堅定了下來…

如果這份愛要建立在傷害朋友的基礎上…

“裳兒,我走了..,”蕭靖羽最後看了一眼毫無反應的雲裳,沉沉開口,終是離去。

衆人望着他離去的身影,青色的衣裳獵獵作響,衣衫被風吹得鼓動着起了一個很大的包,前後甩擺,看着他漸漸遠去,曾經他一手撫琴,一手彈奏的那曲空靜幽深的琴樂似乎再也無法完整回憶出,雲裳只覺得心頭那根琴弦似乎斷了,就如她的心疼的這般厲害。

幾十米外,他再次回頭,眼睛回顧雲裳的方向,濃郁的哀傷,如同碎片般一片片剝離開來,悲傷憔悴的眼神似要将人深陷進去。

四下天語蘭正迎風而放,風卷起殘留天地間的花瓣,在他四周徐徐飛舞,萦繞指尖久久不去,無數飄飛的花瓣像是見證一場戀人的離別,勾勒着無限的憂傷…

一瞬間,她淚水不自禁地溢出,模糊了眼,将那個人的身影阻隔,而那個人,似乎也要在漫天的風沙下在漸漸消失,仿佛就此遠去…

只是不知,雲裳,你可曾看到那個本該傲視一切的男子,卻在百米之外頻頻回顧?你可曾知道,他亦是愛的這般讓人心碎。

淚,終于不受控制地落下來,雲裳放縱自己大聲地哭出來,放縱自己的淚珠一顆顆滾落,滾燙的溫度似要灼傷她的臉…

這個女子終于再也受不住內心的煎熬痛哭出聲,将內心的愛戀徹底喚醒,她終于明白什麽是愛,不是小孩子般的喜歡,而是一生一世的追随…

如果那天夜裏的親吻還不足以讓她懂得何為愛,

那直到這一刻,直到她內心的所有顧忌已經全部褪去,才發現那份早就支離破碎卻依舊頑固不變的愛…

真正懂得的時候才會那麽痛,肆意的淚水只是一個宣洩內心痛楚的借口...

大顆大顆珍珠般的淚珠滑落,這個女子終于放縱自己來承認這份愛,理解這份愛,或者,祭奠這份來不及說出口的愛…

只是為了一個人,那個看似高高在上的皓雪閣主,

那個沉默卻愛穿青衣的閣主,

那個将責任時刻銘記于心的閣主,

蕭靖羽…

從初次見面時的一見傾心,到皓雪閣那些日子的暗生情愫,那些小兒女般的情感在訣別的這一刻

終于回歸到了那份還來不及告訴他真正心意的愛…

“愛哭鬼,不去追他嗎?”沐以容将幹淨的手帕遞到雲裳手中,臉上的各種情緒難以掩蓋。

雲裳只是哽咽着搖頭,不語,堅定地站在原處。

蕭靖羽,如果當時在那個陣中的是我不是以容,你會怎麽做?

我真的不敢去想,我怕我的心會再一次碎成片。

因為你的一生注定被鏡州所牽制,那是擺脫不得的宿命…

于我而言,那太沉重,朋友,親人,我亦有想守護的…

只是,心好痛…

落英飄散,盛着溢滿指尖的花香,淩亂了時節,青衣包裹下蕭瑟的身影被拉長,風帶走他懷中女子流逝的溫度,千裏之外,相隔的無語凝噎,散落花間的淚,竟無法可解那歲月萦繞的思念,最終還是風沙掩埋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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