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烏月往事

雲裳看着黑衣人那雙真摯的眼睛,心裏卻是卷起了一種無力感,這樣的殺來殺去的法則不是她能領悟的,對于這些地方的勾心鬥角也是一點興趣沒有,一個勢力的興起和滅亡,憑她一個女子的力量,又能夠做多少?

“叔叔,我不知道…我不想再将身邊的人卷進複雜的事情中,之前為了保護那本離火訣,為了給母親報仇,我失去了家人,朋友,重要的人。離火訣也好,石長老也好,我終于知道母親逝世前讓我遠離漠北定然是不希望我卷入這些是非中。也許人真的無法與上天抗争,就連石長老,也不是我們能夠抗衡的。我現在只想好好守護住重要的人。”

黑衣人詫異地看着能夠說出這番話的女子,眼前的女子似乎已經不是他記憶中那個明媚的小丫頭了,竟變得這般頹然滄桑?這還是一個孩子麽?

雖然雲裳他們在神之境的大部分事情聖女都已經敘述過,但畢竟還有他們遺漏的細節,也許真的只有真正經歷過一切的人才能領會個中滋味。

而接下去要做的事情是那麽沉重,她的肩膀能否扛起這一刻,黑衣人也也些于心不忍。

“那麽風逸軒呢?你就眼睜睜看着他死麽?”一旁的聖女突然開口。

“缽若羅!你!”身邊的黑衣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有些擔憂地看向雲裳,眼中是無法言喻的憐憫,他知道這個孩子對風逸軒的感情,也知道為了風逸軒,她能夠犧牲一切。

突然聽到風逸軒的名字,意識到事情并非那麽簡單,雲裳有些急切地發問,“關軒哥哥什麽事?他到底在哪裏!”

“我們救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沉睡,直到現在還未醒來,氣息卻是越來越弱,我們使用了各種方法,卻沒用,我擔心…”黑衣人顯得很是擔憂,畢竟是自己的骨血。

“那要怎樣才能救他!”雲裳的聲音提高了一度,懷中的小狐貍似乎有些被驚擾到,不耐地揮了揮白色的小爪子,就在雲裳以為他會醒來的時候再次陷入沉睡中。

“除非你解開本族守護獸麒麟的封印,這樣靈巫族的血脈會恢複,甚至是風逸軒,也會得到解救,因為他體內也有我族的血統。”缽若羅解釋道。

“叔叔,我一直想問了,關于軒哥哥那雙冰藍色的雙瞳?他是不是?”

黑衣人轉過身,遙望着天際,雲裳看着他,發現他的眼中缱绻萬千,複雜難辨。“我本名明麟,是烏月國曾經的皇子,而逸軒也是姓明,他也有烏月國的血統,所以,他雙目呈冰藍,明石漠的父親是我胞胎的哥哥…”

“可是烏月國是被雲國滅的,那你…”

恨娘嗎?恨我嗎?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人扼住一般,發不出完整的聲音。這句話,她真的不敢問,害怕從小敬愛的叔叔口中會吐出恨這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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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裳也不敢想象,這麽多年來他的軒哥哥是以怎樣的心情來面對她的,只覺得此時胸中煩悶,只想快點出去透透氣,讓外面冰涼刺骨的風來吹散她此刻愁腸百結的心。

“那軒哥哥他,他…” 雲裳只覺得問出這句話似乎花費了她所有的勇氣。

他會知道這一切嗎?如果他知道,我們該如何相處?

“逸軒他什麽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和他說!當年我悲痛難忍,獨自出走,卻把他一個人留在了雲國…”

還好,還好,他不知。

可是,可是,

她的軒哥哥若是知道自己時時刻刻守護的人,竟然是滅了自己國家的間接兇手,他會用什麽樣的眼光來看待她!

他會不會變成之前石漠哥那樣!石漠終于從那些仇恨中解脫出來,那麽軒哥哥呢?還會如同曾經一樣待她嗎?

呵呵,她怕是又要自欺欺人了,軒哥哥早就知道自己和明石漠有一樣色澤的瞳孔了,聰明如他,又豈會真的一無所知?

一時間所有的猜疑化作無盡的恐懼逐漸将她包圍,雲裳覺得自己如同墜入九幽寒冰中,心中的煩悶迅速化作寒氣,一縷一縷滲透心間。

“裳兒…好孩子…這不是你的錯…不關你的事…”

黑衣人看到雲裳的表情,頓時發現自己話已多了,心中很是後悔但無奈話已出口,有些于心不忍将地她輕輕帶入自己的懷中,安慰着。

只是,說不恨,但是真的不恨嗎?如果不恨,他當年何必絕望地離開雲國,何必離開自己最愛的那個人,就是因為她是雲國人!不是麽?

她死了,雲國已經被明石漠滅了,這是因果報應,只是這樣複雜糾葛的關系,層層疊疊仿佛命運的鎖鏈一般糾纏在一起,一生都不得解脫,到了他們的下一代還是無法解脫嗎?

“裳兒,我帶你去看逸軒吧…”他輕嘆。

三人沿着層層陡峭的樓梯而下,來到一間漆黑空曠的房間,這裏四周都是靜靜的,空蕩蕩的,甚至可以聽到呼吸的聲音,回音會随着狹小的空間徐徐缭繞,經久不絕。這間房間黑的這麽純粹,卻是有一縷光線偏偏沿着高聳的窗臺傾瀉而下,投在房間的中間。明暗交加的室內讓人分外不安。

光線所照之處,擺着一張造型古樸簡單的床,床沿上面卻繡着複雜的銘文,。

床上躺着一個男子,眉目依稀俊朗灑脫,只是長時間身體的創痛給他染上了歲月的第一道印痕,鬓發上已經隐約看到銀色。

雲裳只覺得眼中的淚終于要掉落了。她,她終于看到了她的軒哥哥!

那個躺在床上的人卻是不言不語,不聞不問,對她的到來沒有任何的表示,連眼睛也是閉着的。

雲裳趴在床邊叫了兩聲,只是床上的人依舊沒有反應,

“明叔叔,哥哥他到底怎麽了?”雲裳側身看向明麟。

“我們在與血族的一次交戰中,救回了逸軒,但是他遲遲未蘇醒。之後缽若羅在他的體內發現,石久在逸軒的體內留下了一顆魔種。”

“那我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他好起來!”

“首先,你必須找到并喚醒聖獸麒麟,你必須在逸軒體內的魔種蘇醒前用麒麟聖火将魔種抹去,否則魔種一旦蘇醒,後果不堪設想。而封印之地…”缽若羅擡起芊芊玉手,遙指着靈巫族的東南邊。

“在這個方向,與靈巫族相距甚遠,沿途你會經過九尾狐族,請你将這封信交給九尾族長。”缽若羅微微躬身,将一封厚重的信以恭敬的姿态,交到雲裳手中,“風逸軒還有整個靈巫族的未來,就交到你手中了,此去路途兇險,請萬事小心。”

“裳兒,你…”明麟似乎還有什麽想說的,卻被聖女打斷,“你必須解開封印,否則風逸軒永遠不會醒!”

“好!我答應你們。”雲裳眼神裏透露着無與倫比的堅定。只要能夠讓軒哥哥醒來,她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一天後,我就起程。”雲裳摟着懷中的白色毛球大的小狐,眼中閃過不忍。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不能再受到一點風險,所有一切,都由她來完成!

雲裳走後約一個時辰後,

“砰!”

黑衣人重重将手握成拳錘向一旁的牆,聲音中滿是疲憊痛苦,“只能由她去承擔嗎?她畢竟只是一個孩子!”

手上鮮血四溢,順着筋絡的方向流淌,黑衣人瞪視着眼前的聖女,眼中似乎有些不明的怒氣。

“明麟!不要把責任推向我!你難道不想救你兒子嗎!別忘了,你也算是靈巫族的人!當年是你對不起逸軒的娘,是你願意留在這裏為她拯救她的族人的!”

黑衣人聞言神色間滿是痛苦,他的一生對不起的人何止逸軒的娘一個。

“還是因為裳兒是那個人的女兒?”聖女的聲音徒然尖銳,步步緊逼。似乎不打算放過眼前的黑衣人。

“不要說了,逝者已矣,不應該再去追究當年的事了!”黑衣人聲音低沉,帶着不可明喻的沉痛,

“只是你想過沒,即使因為裳兒是預言中的那個人,但畢竟只是個孩子啊,她即将面臨的事情會有多危險?即使她成功地解開了封印,那麽預言的最後一句,你不會不明白,這對她來說,會有多殘忍!”

“我難道願意做這樣的惡人嗎?靈巫族幾千餘人,你看看外面,人口出生率那般低,幾乎看不見新生的孩童,難道靈巫族就該這般等着被滅族嗎?你希望它和多年前的烏月國一樣嗎?姐夫!”

一句姐夫,使得明麟整個人都為之一震,身子在不可自抑地顫抖着,對了,他差點忘了,逸軒的生母,他的妻子,正是靈巫族前任的聖女,妻子死後,是他信誓旦旦地接下她的工作,說願意守護靈巫族一生的!

兩人相顧無言,陷入了某種寂靜之中…

當雲裳和沐以容再次踏上征程的時候,天空中的三輪紅日已經綻放出妖冶的紅光,紅光蔽天,似有魔物即将降臨。魔之域的土地很是貧瘠,放眼望去盡是無垠荒漠,魔之域內土質疏松,水和作物在這片土地上很是稀缺,幾百裏內也可能荒無人煙,鳥獸絕其蹤跡。

雲裳走在這片土地上,此刻陪伴她的,除了變成狐貍的沐以容,只有一匹從靈巫族帶出的不知名魔獸。此刻那獸也顯得疲憊不堪,懷中的小狐貍依舊處在沉睡中,不是沒想過把他留下,此去路途遙遠,不知會遇上些什麽。但真把他留在靈巫族又放心不下,再三權衡,雲裳還是決定親自帶着沐以容。

沒有鏡州參天挺立,綠蔭環繞的樹,沒有裝飾精美但又別致的各色建築,沒有大街小巷不絕于耳的小販的吆喝,沒有酒氣香氣籠罩讓人垂涎的小樓飯館,雲裳所到之處盡是黃色的荒漠。但又不同于大漠,那裏至少會有性格迥異的各部族人,也會有讓自己熟悉的氣息,而魔之境,這片荒漠上,真是什麽都沒有。最多是幾座殘破不堪的建築。再無其他。

而此時此刻,時間便成了最難熬的。雲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已經過去了多久,只是不停向着聖女告知的方向走着,風沙吹亂了她的發,她的衣服。此刻的她顯得衣衫褴褛,風塵仆仆,臉色也很是憔悴,随身攜帶的食物也所剩不多,再不到目的地,怕是就要餓死途中。唯一讓她有些欣喜的是,似乎沐以容的氣色好了很多。毛色也顯得有光澤了。

若是雲裳在鏡州,應該知道此時已過去了大半個月。

又是奔波跋涉了幾天,擡頭終于看到前方依稀有人煙和村落。一絲欣喜充斥雲裳心頭,趕忙加快了步伐。

随着越來越近,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一個充滿生機的小村落,幾十棵大樹将小村落包圍,濃厚的綠意在這一片荒漠間格外紮眼,村落之間有條主河,淙淙的流水聲密密地傳來,近處竟有幾個年輕人在河邊洗漱,而旁邊蹦蹦跳跳了好幾只白色毛球一般的東西,雲裳仔細看去,竟然是一只只白色小狐。

此外,幾條小溪縱橫交錯,一排排低矮的小木屋分散在四處,而遠處較高的一個小山丘上竟也開滿了各色小花,香氣隐隐約約飄逸到她的鼻中,将她滿身滿心的疲憊一掃而光。她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個桃源之中。

此時懷中的沐以容似有所感,醒了過來,先是睡眼迷蒙之态,待看清眼前之景,睡态竟一掃而光,幾個眨眼間,便是化作了人形,手顫顫指着眼前的村落,“你,你,怎會到了這裏?”

雲裳見沐以容失态,心中已是了然,不禁嘆道,“這裏便是九尾狐族了罷,竟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在魔之域這樣一個地方,竟也有這樣一方佳景。”說着,便是要進入村中,待沐以容反應過來,已是不及。

果不其然,雲裳被村子的結界反彈了回來,畢竟也是魔之域遠古三大族,不會一點防禦也沒有就讓外人進入。

“我來吧…”沐以容難得神情嚴肅了些,從懷中拿出一個骨哨,放在唇邊輕觸,骨哨發出“嗚嗚”聲,曲調低沉冗長。

一會,便是跑出來一群人,叽叽歪歪的指着沐以容似在讨論什麽,後面還跟着幾只白色的小狐貍,眼睛也是滴溜滴溜好奇地看着他,半晌,又來了一個年級較大的人,看起來已過六旬,體型瘦削但他的雙眼卻充滿睿智的光澤。

老人一舉手,結界便已開,老人看着沐以容,看了好久,眼神中有追憶,也有些恍惚,“你終于是回來了…族長很是想你…”

“那就帶我去見他呗。”沐以容倒是滿不在乎的樣子,将自己的手自然地牽起雲裳的手,兩人進入了村子。

衆人自然而然地讓出了一條路,沐以容他們自然認識,徒留幾只小狐貍,看待沐以容的眼中充滿了好奇,甚至還有憧憬,但又畏畏懼懼,躊躇無措不敢上前,有一只膽子稍大的,小爪子一抓便揪住了沐以容的衣料,然後一口咬住沐以容的衣服,一旁的母親有些着急,想上前去拉他卻又不敢。

沐以容咧嘴一笑,蹲下朝着小狐貍一瞪眼,然後龇牙咧嘴吓唬了一番,小狐貍一害怕,便放開了口,瑟縮地躲到自己娘身後。

沐以容倒是有些得意地回身朝雲裳挑挑眉。雲裳想挖個地縫鑽進去,這家夥連小孩都欺負,還這麽得意,真想說不認識他。

此刻衆人才留意到沐以容身後的雲裳,對她卻是眼神中透露着戒備和不屑。但礙于沐以容,也沒

人敢說什麽。

一路過去,若是不說,雲裳會以為自己還在鏡州,這裏的一切和村外的荒蕪對比顯得格格不入,但不得不說九尾族卻是将這裏一個本該寸草不生的土地硬是建造的仿佛世外仙境一般,若是讓外人看到,怕是會垂涎這片富饒美麗的小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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