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麒麟聖火

雲裳走到他跟前,“埋藏了這麽多年的恨意,他們如今急需一個突破口,我們快回九尾狐族吧。”這一次,雲裳主動抓着沐以容的手,似在給他力量。沐以容向她投出感激的一眼,便拉着她向九尾狐領地跑去。

希望趕得上,希望趕得上,沐以容一路祈禱着,即使犯了再大得罪孽,到底那裏有生他養他的家,有他的摯親的哥哥——君昊。

當兩人匆忙趕回的時候,雙方顯然已經陷入打鬥中。夜叉族人滿腔的恨意待發洩,因此沒有一點留情的餘地,一來便是死鬥,雲裳和沐以容兩人在黑壓壓的人影中找尋着,直到看到那個領頭的夜叉族女子,和後背沐浴在黑夜中的九尾狐族族長。

“阿香…”君昊哀聲喚道,帶着一絲懇請。隔世相逢的一對愛侶,對方心中卻只有劍拔弩張和斬不斷的恨意,再見阿香,君昊也沒有想過她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除了容貌間還有依稀往日痕跡,可是那些醜陋詭異的觸手,那張慘白的臉和緊閉的雙眸,卻讓他覺得心間滿是悔恨和抽痛,是什麽讓曾經那個明豔的少女變成了這副模樣。

阿香只是身體一震,似有一陣遲疑,再次開口時,臉色已充斥着瘋狂恨意,“昊郎,你還記得阿香麽,那個被你的族人逼入死地的阿香麽?”

君昊滿臉痛苦,“當年我初接任族長,根基不穩,無法阻攔當時長老們的決定,因此毀了你的族,逼你入絕境,不管你對我做什麽,我無法可說,只求你放過我如今的族人。”

“可笑,當年我也是這般苦苦哀求,卻未見你們族中那些長老放過我的族人啊!”她身下觸手四處擺動,掀起一陣陣大力,将四周的參天大樹折斷,觸手上滿是黑色的血,帶着腥臭和腐爛的味道四散開來,阿香的臉色又是一陣厭惡,“兩百多年的詛咒和囚禁,變成這副樣子,你可曾來找過我,哪怕一次?既然無情,此刻又何必裝作這般!”

“族長!不要和這魔女廢話,殺了她!”君昊身邊的白發長老雙目噴火。認出這個長老就是當年絕殺她族人的九尾狐長老之一,阿香眼中殺機畢現。

“不要!”君昊待阻止已是不及,阿香的觸手順着長老的胸而上,裹在長老的脖間,只一個用力,便将長老的下巴卸下,長老萎靡于地,一眨眼便失去生機。君昊剛有所動作,又是一條觸手向着他而去。

沒有反抗,觸手生生洞穿了他的肩頭,只餘下漫天的血氣。阿香眼中有細微的哀凄和觸痛,發出口的聲音卻帶着冰霜,“昊郎,為什麽不反抗!你算是愧疚,要補償我嗎?”

君昊的眼中帶着絕望,“阿香,放手吧,你睜眼看看你的族人是什麽樣子,現在的情形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阿香如若未聞,觸手又是一揮間,殘破的建築便轟然崩塌,下面幾只躲避着的小白狐貍瑟縮着逃出來。沐以容和雲裳幾步便将那幾只小白狐貍抱入懷中,卻有一只被觸手帶及,發出一聲慘叫,被甩在一旁。白色的毛皮上滿是鮮紅的血,卻不再有聲息,那不過是還未化身人形的幼年小狐,甚至還未分化出九條尾吧。沐以容眼中一陣痛惜,顫抖着将那只染血的小狐抱在懷中。

雲裳卻是不顧一切跑到君昊和阿香之間,這一場風波由她掀起,就注定需要她來結束,“阿香姐姐,你住手吧,不要再這麽下去了。”她滿眼痛惜地喚着。随着沐以容,她也是敬她一聲阿香姐姐。

阿香看了她一眼,卻是滿目鄙夷。“憑什麽,一個異族之女,未曾體會滅族之恨,有什麽資格評斷我的是非!”

“可是阿香姐姐,這樣下去不僅九尾狐族會損傷,夜叉族人一樣會死亡,為了成全心中的恨,換來這樣兩敗俱傷的結局,你于心何忍啊?”

阿香一怔,下意識看向那些和她一起回來複仇的族人,地下滿是帶着黑血的被斬斷的觸手,而她的族人們,臉色或是帶着仇恨,或是帶着絕望和麻木,而滿地的碎屍,除了有九尾狐族的,還有夜叉族的。皆是死相殘忍可怖。

Advertisement

雲裳看着阿香,繼續道,“既然詛咒已經解開,不如歸去,讓九尾狐族把你們的族人還給你們,不是更首要的事情嗎?”

“住嘴!九尾狐的事情憑什麽要你來插手!”一旁的另一白發長老對着雲裳怒聲出口。“住嘴的應該是你!”君昊卻是對着那長老吼道。長老一時間呆住,未想過一心為族人着想的族長會這般不留情面地批判他。

沐以容抱着剛剛死去的小白狐出現在衆人眼中,那個嬌嫩的小軀體,卻已無聲息,身體漸冷,死亡帶走了它所有的溫度,只餘下一個冰冷的驅殼。

阿香看着那只死去的小白狐,看着下方受傷哀嚎的族人,突覺蒼涼。這樣打下去是為了什麽?她也不知道了,一片冰冷中,只覺得連自己都不屑和厭棄的自己,怎麽可能還會有光明的未來。她仰天長笑三聲,帶着一世的痛苦和悲怆。

拔下頭發上的簪子,簡單的珠墜,卻制造得很是精致。君昊眼神一滞,那竟是兩人曾經的定情之物,卻不想她一直都戴着。只是此刻她觸手一使力,簪子便斷為兩截。像是那段早已覆滅卻藕斷絲連的思戀,此刻徹底将之斬斷。

她聲音冰冷蝕骨,向着君昊,“短簪為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族與你九尾狐兩族,永不結親,永不相交,有違此誓,若此斷簪,待你們将我族人還回,我會帶領族人退回滄溟之北,從此天涯相隔,九尾狐永不得在滄溟出現,否則,不死不休!”

沐以容和雲裳,此刻走在聖山下地那片林間,日光照耀下,再沒有了那片魔物的存在,竟有些許寂寞空洞,昨日夜裏,阿香姐姐竟然許下了那樣的誓言,在找回族人後,片刻未停地離開了九尾狐族,對大哥對自己,再沒有半分留戀,想來她是徹底覺悟了,也看清了。而九尾狐族,雖傷了不少族人,但還好死亡人數不多,未造成巨大的損失。此刻他幽幽嘆了口氣。

“怎麽了?”一旁的雲裳關切地看着他。

“想告訴阿香姐姐,阿香姐姐的昊郎,并非絕情,否則斷不會不顧長老勸阻,至今未娶,兩百多年的寂寥生涯,豈是那般好熬…”沐以容沒有說自己哥哥,而是說阿香的昊郎,在他的意識中,自己的哥哥是屬于九尾狐族的,只有昊郎是存在于阿香的記憶中的。

“那你最後怎麽什麽也沒說?”雲裳問道。

“大概是覺得阿香姐姐發了那樣的誓,不管說不說,對她都是一樣的了,若是徒留一絲念想,怕是今後的歲月反而不好過。”此刻,眼前的狐貍公子神情中竟難得帶着一絲落寞。

雲裳一手搭在他肩上,沐以容瘦削而高大,肩膀上也沒什麽肉,她這才發現沐以容竟然這般瘦,心中有一絲抽疼,“那你哥哥呢,你就這麽跟我走了,也不管他因着阿香姐姐的事心裏難過?”

沐以容不屑,“切,我才不管他,和阿香姐姐比起來,他才不過是思戀之苦,未曾絕望地活着。既然都過了這麽多年了,也不在乎再這麽過下去。”說是這麽說,但他的眼底依舊有一絲不難察覺的擔憂。但那兩個人的感情,走到這一步,任誰也沒法插手了,不如相忘于江湖,只是不知是否真能忘卻。

片刻後,他們終于看到了一片閃爍不定的亮光,然後光芒越來越盛,他們終于走出了這片林子,來到了一個山洞旁。

雲裳揉了揉眼睛,她看到他們現在所處于一個山洞前,據聖女所說,麒麟應該就在這裏面了。

兩人沿着山洞進去,一路沒有方才林子裏那些阻礙前進的魔物,行走得很是順暢。可能那些魔物也不敢靠近麒麟吧。直到走到洞穴深處,出現一個較大的洞,低矮的土坡上伏着一只龐然大物。

仔細看去,那怪物龍頭,鹿角,獅眼,虎背,熊腰,蛇鱗,馬蹄,牛尾于一身,應該就是聖女口中的麒麟了。只是這只麒麟在他們靠近之後也沒有一絲反應,依舊雙目緊緊閉攏。對外界之事不聞不問,沉浸在酣睡之中。

雲裳輕手輕腳的推了推它的角,沒反應...

推了推它的頭,沒反應...

扯了扯它的胡須,沒反應...

雲裳一臉無辜,“要怎麽喚醒它?”

沐以容也是一臉無辜地攤了攤手,“我怎麽知道。”

雲裳瞬間有些哭笑不得,聖女只告訴她,她是解開封印的命定之人,卻沒有告訴她要怎麽解開封印...

好吧,只能拿出渾身解數了!

然後沐以容就雙手交叉着站在一旁,妖冶俊美的臉上滿是好笑地看着在麒麟身上上蹿下跳的雲裳,她顯得很是賣力,但偏偏沉睡中的麒麟一點面子也不賣。

半晌,那個上竄下跳的人終于如同精力耗盡般頹然地靠在麒麟身旁,那山岳似的龐然大物依舊沒有絲毫反應。

她單手靠在麒麟身上,單薄的身子側躺,将身上的力氣都注入那半撐的手上,長長的睫毛半垂,有如輕飄的羽毛般細微顫動,在眼下投下一片扇形的暗影,嘴邊喃喃傾訴,“軒哥哥,到底要怎樣才能喚醒它,怎樣才能救得了你。”

沐以容一直在一旁靜默地看着她,伸出的手想要撫過她細密的烏發,緩緩伸過,聽聞她的話,卻終是停留在半空,如同遇到屏障一般,凝結停滞,再難前進半分。

側躺的人似乎進入了一種半朦胧的狀态,眼前曾經和風逸軒在一起的時光歷歷在目,然而更多是在漠北的記憶,自從離開漠北,兩人經常是聚少離多,也連續發生了很多不幸的事,但多半是因為自己手中的離火訣,朋友,親人一個個受到傷害。

離火訣就像一個燙手山芋一般,她時時刻刻都希望能夠将之舍棄扔掉。但是裏面卻又包含着母親的希冀,包含着大陸的安危。所以由不得她任性。時時刻刻提醒着她應該背負的責任。

娘,可是裳兒好累,裳兒不想再看到親近的人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了...娘,裳兒也好想你…

身邊的沐以容也合衣在她身側坐下,靜靜地陪伴着她,對于沐以容來說,千言萬語,抵不住一刻的相守陪伴…

雲裳的神色逐漸恍惚,她又模模糊糊看到了很多東西,直到看到風逸軒看一雙冰藍色的眼睛,她一個機靈,腦中浮現出聖書上的字句,“來自異域的少女,用心頭之血将沉睡的異獸喚醒…”

心頭之血,心頭之血…

是了,她倏然坐起,竟然這般笨,聖書上明明有記載,聖女缽若羅明明将聖書給她看過了,她怎麽還會忘記呢...

再不遲疑,她掏出臨行前明麟叔叔送給她防身的一把匕首,然後沒有半分猶豫,插入自己心頭,然後她起身,靠近沉睡的麒麟。

血順着她的衣裳滴滴答答流出,一剎那雲裳的臉色慘白的如同紙片。一旁的沐以容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一臉的震驚和疼惜,似乎比捅在他身上還要疼百倍。

“你幹什麽…”他趕忙奪過雲裳手中的匕首扔在一旁。

血越流越多,雲裳克制着,将之全部引入麒麟身上,一旁的沐以容慌張的幫她止血。看放血放得已經差不多,雲裳剛想坐下,腦中卻一陣翻湧,一片昏暗迎面撲來,無力感讓她腳步虛晃,她差點摔倒,還好一旁的沐以容眼疾手快,将她抱在懷中。

“不能如此,麒麟就不會醒來,軒哥哥就不會醒…”她喃喃低語,然後眼前一暗終究昏過去。

耳邊傳來沐以容低沉的嗔念,“傻瓜。”還似帶着一絲嘆息...

手邊毛柔柔的熟悉觸感讓她再次醒來,雲裳直直坐起,那柔軟的觸覺依舊在指尖萦繞,難道是...

她趕忙看向沐以容,果然,他又變成了狐貍的樣子,極其安靜的睡在她身邊,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沐以容變成狐貍的時候似乎多了,而維持人形的時間,似乎短了。

雲裳心頭又是一陣翻湧,一陣心疼,她動了動,發現剛剛感到虛弱無力地身子現在竟然奇跡般好了很多,感覺又有什麽湊到了自己跟前,她擡頭——

眼前是一雙銅鈴大得眼睛,湊在自己跟前看了許久才将頭伸回去。然後露出高達威武的身軀。果然是已經醒來的麒麟。

“你是喚醒我的人?麒麟口吐人言,居高臨下地看着眼前一人一狐,它龐大的身軀上還隐約可見斑駁的血跡,如今已經幹涸。顏色變得深沉了許多。

雲裳走到跟前,把裏衣中藏着的離火訣拿出。遞到麒麟身前。

麒麟看到離火訣,幾部走近了她,眼中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個被選中的女孩…”頓了頓,它道,“你跟我來。”它晃了晃碩大的身體,卻快速前行着。

聞言,雲裳匆促幾步跟上,沐以容也想跟上,但身體卻被無形的屏障所隔,用爪子抓了幾下,卻依舊無濟于事,只能在後面幹巴巴地瞪眼。而走在前面的麒麟頭也不回,“我不喜歡狐貍…”

聞言,沐以容差點要暈倒,瞧瞧,這是一只神獸說話應有的口氣嗎?連雲裳都不禁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他們來到的是裏面的一個洞穴,整個洞穴火紅火紅的,彌漫着一種灼熱的氣息,雲裳只覺得越往裏越透不出氣來。強撐着走進去,看到麒麟在近處一方石盤前停下。

石盤上是一只小而精致的麒麟雕刻,一蹄擡起,眼中神色高傲,下有祥雲朵朵,整個似騰雲駕霧一般好是威風,而最奪人眼球的是麒麟口中的一朵極小極小的紅蓮。

雲裳仔細看去,頓時覺得又是一股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其中竟有一種帶着焚燒一切的霸勢。而所有灼熱氣息的來源竟是那朵小巧的紅蓮。而那朵紅蓮也似有生命一般竟在微微晃動,雲裳揉了揉眼睛,再看,竟是真的在動。

“這就是我的本源之火。你把它拿出來吧。”

“可是…”可是看起來很燙啊…雲裳想說。

麒麟好像看說她心中所想,再一次解釋,“放心吧,這世間,除了你,沒人能夠更好地駕馭這麒麟之火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