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再回鏡州

風逸軒醒後,雲裳嘗試着用麒麟之火來驅散他體內的惡的種子,然而屢次都沒有成功,後被聖女告知已經太晚,惡的種子已經在他體內發芽,并開始向四周蔓延,若是強力驅散,恐怕風逸軒也會死。為今之計只能鎮壓,如果種子徹底成熟,風逸軒就會入魔。只有殺死石久,才能阻止一切。所以原本攻打血族的計劃必須提前。

聖女建議雲裳和風逸軒重返神之境,試着聯系鏡州的三大勢力,看能否聯合對抗血巫族,畢竟一旦魔之域淪陷,血族的下一步就是神之境了。

夜深人寂,雲裳的小屋中卻依舊燈火搖曳,屋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魔之域難得下雨,但一旦下起,便要晝夜不停地連下好幾天。額前的菡萏花婀娜美豔,雲裳一手理雲鬓,一手撫上眉梢。将額前的一縷碎發撥入耳後,她開始怔怔發愣。胸口前那道劍傷似在隐隐作痛,昭示着她想要忘卻的過去。

曉鏡但愁雲鬓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她和衣而卧,心中愁亂的思緒和身上的隐隐痛覺卻将睡意全部驅散,

當年那一劍若是再深入半分,世上就再無雲裳了。即便如此,那已結痂的傷口每逢這樣雨夜依舊會發痛,每當如此,她都會像一只受傷的小獸般蜷縮在床上,微微顫搐。

然而無數個這樣輾轉反側的夜裏,那個身影便會毫無預兆的襲上心頭,沉重的情感壓抑地她透不過氣來。她只得喘息着讓自己平複。縱使身心已經沉重的喘息不得,然後卻依舊沒法克制心中那種強烈的情感。如同洶湧澎湃的滔天巨浪,頃刻間便将她吞沒。

他曾經為了另一個女人給你致命一擊,曾經為了他的大義傷害了你重要的人,曾經頭也不回地離

你而去…如今你在魔之域的這些日子,他可有把你想起?可曾尋過你?

雲裳啊雲裳,你怎可這般沒出息...

眼淚順着臉頰滑入嘴邊,鹹鹹的,帶着微苦。她在這樣的惆悵中不斷反側,直到後半夜,才朦胧的睡去。自然也不曾聽到屋外那一聲輕而淺的嘆息和那一雙神色複雜的紫色重瞳。

如若卿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沐以容走出庭外,便看到一襲月白色的身影正沐浴在月光下,他的身邊似有無形的光芒所籠罩,整個人看上去皎皎出塵,溫潤如玉。竟不似來自人間。一時之間,這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九尾狐竟被這樣出塵的氣質所震懾,讓人有一種來自心靈的震顫。

這個人和蕭靖羽不同,蕭靖羽作為皓雪閣主,作為鏡州武林之首,讓人敬畏,也讓人覺得高高在上無法觸及,而眼前的人氣質溫潤,卻讓人心中産生不得一絲的亵渎。

“你是,風逸軒。”他走近男子,語氣卻是肯定的。男子回身,然而回身的瞬間,他的眼中似乎帶着悲憫。只是這樣的神色一閃而逝。他剛剛就是用這樣的目光在注視着這個大陸嗎?真的如同九天之上的神一般。

風逸軒沉默,而後驚疑看着他,“你的身體?”聞言,沐以容身形一頓,随後自顧自在一旁的小石凳上坐下,苦笑,“她不知道,不要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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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如有默契般,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誰。風逸軒不比雲裳,一眼就看出如今沐以容身體的情況很是危急,體內的損傷已經重的沒法修複,雖然九尾狐長壽,但也是在不傷及生命精元的前提下。

風逸軒随手拉開一張石凳子,端坐于上,眼光似是看着沐以容,又仿佛透過他看向更遙遠的地方,“你比他好。”末了,風逸軒嘴角有些苦笑。

沐以容紫瞳中頓時有一股濃重的化不開的悲哀,只是他将這抹悲哀隐于眼底,任何人都無法察覺。

再好再好,可是她不要…

這是他最痛的地方,不想那抹傷痛剖開于衆,也不想要因為身體的損傷而要任何的憐憫,不如他細細舔舐,獨自品味這種苦澀。

月光下,沐以容白衣如雪,臉色卻是蒼白的可怕,他本不适合這種白衣,他本該肆意張揚,本該談笑風生,如同一個妖精一般,猖狂而潇灑,然而妖豔絕倫的臉色如今被一抹病态所環繞,下巴異常瘦削,與平日裏相去甚遠,卻又多了一分安靜美好,與身上纖塵不染的白衣倒也有些相得益彰。也在這一刻,他也終于卸下了平日裏對雲裳的僞裝。

裳兒明日就要重返神之境了,可惜如今他的身體,怕是難以陪同了。否則裳兒一定會察覺他的異樣。況且她的軒哥哥回來了,怕是也不需要自己了。風逸軒如今比自己更有能力來保護她。扶了扶沉重的眼皮,他悄然離去。惟留一聲極輕的感嘆于庭院中,又是何人在憂思?

第二日,雲裳和風逸軒出發重返神之境,出發之前,雲裳去找了沐以容,但似乎九尾狐族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他不便陪同。

想來這一路都有沐以容的陪同,一下子少了他,雲裳倒是有些不習慣。

“怎麽了?”風逸軒察覺到她的異樣,目光如水,滿是溫柔。

“沒事。”雲裳笑着回答。牽起風逸軒的手,“軒哥哥,咱們走吧。”

同一時間,鏡州大陸。

短短幾個月間,秋去東來,皚皚的白雪在地上鋪了厚重的一層,豐城街上,幾個身着厚棉襖的孩子正在雪地間嬉鬧。絲毫不管揚天的白雪在他們發間,衣服上簌簌降下。只顧着在厚重的雪路上留下一排排深深淺淺的腳印。孩子們卻樂此不疲。

也是,鏡州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下這麽大得雪了。不光孩子們開心,田間勞作的百姓也是心裏樂開了花,瑞雪兆豐年,來年定是豐收之年,那些辛苦了大半輩子的老農民,夜裏裹在被子中也定是笑眯眯的。

放眼望去,奕城內,皓雪閣依舊挺然而立,閣內回廊蜿蜒曲折,平日裏精美的廊間皆鋪上了細密的白雪,閣樓上,檐牙高啄,白雪化水順着瓦間的縫隙流入小院內。

小院內有一支紅梅傲寒獨開,迎風而立,将枝頭伸向小屋的方向。開在冰天雪地下的花有着冷傲孤寂的特性,不與桃李混芳華。遺世獨立,不沾染點滴塵埃。

遠處蕭靖羽和衣而立,身姿和那孤傲的紅梅似融為一體,又是一年,大雪依舊,卻唯獨沒有了那個在雪地間穿梭跳動,喚他靖羽的女子。

“咦?閣主怎麽出來了。”清脆的聲音下,女子容貌甜美,是皓雪閣的淵月護法,一手卻是毫不憐惜地将紅梅折下。

“閣主近日來似乎一直有什麽事擱在心頭。”碧落在一旁,看着她折花的過程,有些哀嘆這花的命運,“這麽好的花,你怎麽摘了?”

女子輕嗤,“大塊頭,你懂什麽,這叫有花堪折直須折!莫要浪費了這美好的光景。”而後回應碧落的話,“是呢,三天以後,閣主就要…”

“噓!”碧落臉色一變,急忙捂住她的嘴,她這麽一嚷嚷,怕是整個閣的人都要知道了,那就犯大事了。

被碧落這麽一捂嘴,淵月似乎也知道自己差點說錯話。這事情也是他們私底下打探到了,閣主都還沒有說什麽,他們又怎麽可以私自妄言呢。

這兩個多月來,鏡州也算是發生了很多事。先是大量孩童無故失蹤,而後豐城大量湧入難民,三大勢力都對這兩件事很是關注,閣主也先後派他們出去查探,難民湧入,擾亂邊境已屬國之大事,然而夏隅王朝對此事的态度卻竟是熟若無視。早年聽聞如今的端胥帝荒淫朝政,縱亂後宮,荒廢朝事,卻沒有想到連這樣的大事也是置之不理。

而近期,據聞漠北大陸上一時間出現很多裝扮詭異的人,将那些紛争不斷的小國陸續囊入懷中。而後建立了自己的勢力。稱之為血族。而鏡州內部有些勢力也在一夜之間實力暴漲,連續吞并了周遭很多小勢力,如今正虎視眈眈,蠢蠢欲動。鏡州內部不安,豐城動亂,加上漠北不明勢力,內憂外患之下,也使得三大勢力更加緊密的聯系在一起。

然而僅僅是這種外力迫使下的緊密還是不夠的,只有讓三大勢力徹底融為一體,才能防範于未然。墨月樓,朔月派,羅裳門等勢力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地盤,也紛紛聯名上書,請求庇護之餘希望能夠共同禦敵。

而今最好也最快捷的方式便是聯姻。

雲裳和風逸軒剛剛踏入豐城的土地,便是聽坊間人們正在歡喜地談論着同一件事。鏡州三大勢力竟是要聯姻。

雲裳詫異,鏡州三大勢力分別是傲劍山莊現任莊主鐵海棠,封家堡封羽塵和皓雪閣蕭靖羽,聯姻的話,難道是封羽塵和鐵海棠嗎?可是當年在醫仙的山上,她和莫流雨…

心頭複雜萬分,只覺得隔了幾個月的時間,似乎很多事情她已經無法看透了。

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雪,今日終于天晴,似乎老天爺也在回應着這喜事。兩人在一間小茶樓的二樓座下,如今人們皆到坊間去聊天說着這喜慶的事兒了,茶樓裏也就沒什麽生意了。雲裳站起,看着街道巷子已經到處鋪滿紅色的氈毯,家家戶戶為了迎合這喜慶,也都是張燈結彩的。很是熱鬧。

那些紅色的絲綢錦繡,燈燭彩緞卻讓她想起當時那個血色沖天的婚禮。以及最後那兩人攜手生死,禍福相依。

猶記當時,紅燭尚暖。而今斯人已去,海棠你竟要嫁作他人婦了嗎?

也許外人不該多說什麽,死去的人已經永遠的離開,活着的人卻還要活下去,為了死去的人能夠瞑目。雖然距離那場血色的婚禮,不過兩個多月…

流雨若地下有知,不知道含笑之餘,心中會不會有一絲不甘呢。

雲裳只覺得滿眼張揚的喜慶之色讓她不忍再看。

恰逢小二上來,滿眼笑意盈盈,“客人要些什麽?”

“一壺西湖龍井。”她淡淡回答。将目光收回,坐回自己的座位。風逸軒只是沉着眸子,并沒有問她眼中的那抹哀嘆來自何處。

雲裳手握茶壺,熱的觸感将身上的寒氣驅散,給自己和風逸軒都倒了一杯,眼中的那抹哀色早已無蹤,将茶杯輕捏,翠綠色的茶葉安靜地墊于杯底,熱氣順着杯面而上,清香的氣味徐徐染開。令人精神一震。

入嘴,抿了抿,甘香如蘭,入口不洌,果然是好茶。

她開口,狀似不經意地問,“傲劍山莊莊主和封家堡少主的婚禮何時舉行?”然後再次品茶,因而沒有看到小二眼中的那份愕然。

半晌,小二抿嘴偷笑,“客官說笑了,兩位是從外地來的吧,鐵莊主并不是要嫁給封少主啊。”

“哦?”這回倒是雲裳訝然,“那是?”

“自當是嫁與奕州城皓雪閣閣主啊。我有幸見過蕭閣主,那真是天人之姿啊,與我們莊主真是郎才女貌,世人稱頌啊…”

砰,青花瓷的茶杯摔落于地,發出脆響,然後變成四分五裂,慘不忍睹。小二被吓了一跳,忙起身去撿那碎片。卻沒有看到眼前女子眼中一瞬間迸發的那一抹雪亮的異色。剎那間亮的煞人。映照出女子慘白無血色的臉,當真如羅剎般。

風逸軒也是一陣愕然,忙扶過一旁的女子,眼中是一股濃濃的擔憂,“裳兒,裳兒…”

“你先下去吧。”他對小二道,一旁的小二也終于看出女子的異常,愣愣的退下。

“裳兒,裳兒…”他緊忙将雲裳攬入懷中,“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卻只看到女子只是茫然着,沒有其他的表情。

風逸軒将雲裳攬入懷中,雲裳臉上的茫然之色終于盡去,化作漫天的絕望和哀戚。

好一個郎才女貌,好一個世人稱頌啊!

她冷笑,只是任由風逸軒将她抱入懷中,能夠感受到他身上的溫熱,但自己卻依舊覺得徹骨的冷。好似來到寒冰地獄間。即使赤身在雪地間奔跑,怕也不會讓自己覺得這般冷。而凄冷之間,還有一種酸楚彌漫。

她睜了睜酸脹的眼睛,終究沒讓那股暖流留下來。

蕭靖羽,你可還記得,金縷閣的那一晚,說要等我的,難道你的承諾竟這般廉價麽?即使在進入魔之域的那一刻,雖然我們心已分隔千裏,但終究還有那麽一絲一縷聯系着,那是因為我相信你還愛着我。

是你讓我懂得什麽是愛,不是孩子一般的喜歡。可是轉眼,你就将與另一個女子步入婚禮。

你可還記得,在醫仙的山上,我們是一同作為觀禮人士去參加鐵海棠和莫流雨的婚禮的,不過兩個月的時間,你竟要娶她,你竟要娶她!

深深吸了口氣,勉強将思緒平複.

罷了罷了,你若無情我便休,昨日一去不回頭。

“軒哥哥,我沒事,大事為重,我們去和三大勢力會面吧。”語中突然無喜無悲。

風逸軒放開她,卻更是心疼,這還是曾經的樂觀開朗的裳兒嗎,為何即使這般痛楚下,眼神依舊如同百歲老人般古井無波。将所有的情緒都隐藏了嗎?可是我卻寧可你趴在我身上痛哭。

“也許不是我們想得這般…”他嘆息,倒不是要為蕭靖羽辯駁,但總覺得那樣的人做出這樣的決定,背後必是有原因的。

雲裳嘴角含諷,“呵,皓雪閣主,鏡州勢力之首,他若不願意,誰敢逼他。既然是他的決定,我自然會尊重他。”

傲劍山莊處于豐城西北面,與封家堡南北相望,此刻莊內門庭若市,滿是道賀之人。不愧是傲劍山莊,此刻莊內布置得及其講究,一條火紅色的紅毯自莊口鋪向院內,院內是幾把紅木椅,擺放的位置也極有講究,上面镂刻複雜的花紋,一旁是一張屏風,上繪有百鳥朝鳳圖。一邊的廊回小道上每隔幾米便挂着一盞紅燈籠,即便是走廊外栽種的翠竹上,也貼着紅色的吉祥條。

此番場景隆重之餘又不失典雅,與之相比,當年在醫仙山上的那一場未完成的婚禮卻是顯得寒酸與簡陋。

雲裳穿着紫紅色的裙襖,她一直都以清麗可人的形象出現,很少穿深色的衣服,而此番着裝,卻如同百花争豔中的那朵牡丹,以絕世姿容,力壓群雄。張揚之餘不失華貴,額間的菡萏發出淡淡的赤紅色,竟有一種別樣的魅惑。

如今,她身上再無半分青澀稚嫩,本就清麗的臉上畫着精致的妝,神情高冷,步步之間,皆是儀态萬千。

風逸軒一身月白色長衫,靜靜走在雲裳身側。如同溫潤的暖玉般。走近身側的人便會覺得如沐春風。衆人想象那應該是一個陌上人如玉的無雙公子。但他的臉上卻沒有過多的神情,若仔細看

來,那眼睛還帶着微冷。頓時又是拒人于千裏之外。

衆人看着傲劍山莊外的這對男女,一時之間眼中皆露驚豔之色。

“若是你不想去見,其實我去就可以了,我本就是魔之域的人。”風逸軒看着雲裳,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說道。

雲裳笑着搖搖頭,看着對方那雙冰藍色的瞳孔,“軒哥哥還是原來的軒哥哥,裳兒卻不再是曾經的裳兒了。我們分開一年多,沒有軒哥哥在我身邊,裳兒已經覺得像是過去很多年了。”這樣的話語由她說來,竟讓風逸軒覺得心頭一震,複而化作絲絲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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