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往事如煙

石久死後,其餘的血族人失去領導者,不過是烏合之衆。青焱帶領的鐵羽騎在蕭靖羽的帶領下越戰越勇。幾個回合下,便是将血族人打得狼狽異常。況且血族崇尚強者,既然他們本來認為最強的族長已死,對于他們心底的意志便是遭受到了最強大的打擊。

所以當血族的最後一個長老,石禪被逼至重傷的時候,他終于代表血族舉起了降旗,為這一場曠世之戰打下了休止符。

他喃喃望天,“血族終究還是敗了。預言預言果然是無法扭轉的。”他的臉上老淚縱橫,只是一遍遍重複,“血族敗了,真的敗了…”剩餘的血族人也随着他這一聲敗了而停下了反抗。戰場霎時安靜下來,只剩下狂暴的雨聲沖刷着戰場,一遍遍在這片大地上響起。

他向着雲裳的方向匍匐而下,血族崇尚強者,既然他們眼中的最強者已經被眼前這個女孩打敗,那這個女孩便是他們公認的最強者。血族也會誠服于她。在他們眼中,雲裳将代替石久成為他們一族的族長。看着族中長老這樣。一時之間其他的血族人也跪地而下,向着雲裳的方向虔誠叩拜。血族的人長久以來不過是石久的傀儡,他們就好像掌權者手上的一把利劍。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并不以他們的意志為由,也許長期被石久灌輸了那樣的意念,血族才會暴虐嗜殺。

仔細想來,若是将這些已經降服的人趕盡殺絕,那麽他們的所作所為和石久又有何區別。

人群逐漸退讓,蕭靖羽從中走出,他居高臨下地看着血族的石禪長老,“只要你們保證不再作惡,退居魔之域,永不再犯神之境,我不殺你們。”石禪并沒有看他,只是目光看向雲裳,即使戰敗,大概他們也只聽從自己族長的命令,絕不會以他人的意志為命令。

蕭靖羽一愣,大概是沒有想到這情形,他苦笑,然後看向雲裳。将麒麟焰收回,雲裳緩緩走向他們,風逸軒跟在她身後,兩人的手卻是緊緊交握。看着他們,蕭靖羽眼中溢出一縷苦澀。

“既然你們認我為主,那以後是不是一切命令都會聽我的。”她淡淡開口。

石禪不敢懈怠,急忙回答,“那是自然,血族所有人都會聽從您的號令,絕不會有絲毫叛變之心。”再見識過聖火般的麒麟焰之後,他們早已對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女孩心生誠服…

“好,另外我問你,既然石久已死,那之前他埋藏在風逸軒身體內的惡之種子是不是已經完全消散了?”

石禪長老略一思索,恭敬地回答,“雖然我不清楚前族長是如何将惡之種子埋入他體內的,但既然石久已死,那應當是消散了。”

至此,雲裳緊繃的心終于放松下來,她沉沉呼出一口氣,忍住想再次哭泣的沖動,只是緊緊握着她軒哥哥的手…

經過十天的血戰,鏡州聯軍慘勝,留下部分人清理戰場,其餘人回到豐城內各自修整。十日來,所有人都是緊繃着弦,直到此刻心頭放松,才感覺困倦疲憊。便各自帶着手下前去休息了。

當雨勢漸小,這一刻深邃的夜幕竟顯得無比寧靜祥和。豐城某個小院內,樹影婆娑,涼風徐徐。月色隐沒雲層,猶如曼妙的少女以輕紗遮臉,只露出一雙清透明亮的眼睛,一颦一笑,朦胧之間,美妙不可方物。

屋外是一地的黑影,屋內則點着簡陋的燭臺,紅色的燭淚滴落間,一陣涼風駛過,燭火搖曳,室內本就昏暗的光線閃了閃。映照出桌邊的兩人。男子神色俊朗,女子溫潤如水。

此刻風逸軒臉上雖顯疲憊,但滿面的胡渣早已被清理得幹幹淨淨。除了略見消瘦,他又變回了那個清俊的人兒。雲裳小心翼翼地幫他查看這幾日大戰中的傷勢,像是怕弄疼他一般,點藥酒的時候,神色極其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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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逸軒不禁撫額笑道,“難道我在裳兒眼中竟成了姑娘家一般需要如此呵護備至了嗎?”

雲裳啐了一口,“誰讓你老是不愛惜你自己。”言辭之間,包含關切。帶着點女兒家撒嬌的意味。風逸軒尚覺溫暖。

這黑夜的風似乎頗為調皮。吹得桌上的燭臺又是一陣虛晃,房間內的光線幾個閃爍間,房間的門又被吹開。雲裳暗罵一聲,起身前去關門。卻在來到門前的時候暗自呆住——

門口躺着一束藍色的小說,朵朵嬌嫩如水。夜色下散發着幽幽的藍光,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迷離香氣。是天語蘭。

她不禁蹲下身,将那一束花拾起。原來他已來過,過而不入,是怕無法面對嗎?也是,戰亂過後,如今的他們又該以何種面貌重新面對對方?靖羽。

只是不知,那樣高高在上指揮千軍萬馬的人,何時變得懂得了女兒心,知道送女孩子家花了?莫不是因為海棠的關系。她思緒甚多,不覺便心下苦澀。

“裳兒,怎麽了?”房內傳來問話。她背轉着風逸軒的身子一震,閃電般将手中的花一扔,花瓣灑落,那束藍色的小花便孤零零躺在不遠處。她稍作掩飾,遂冷靜開口,“沒事,晚上風大了。”

她重新進門,便看到坐在小桌旁的風逸軒,目光盈盈地看着她,溫潤的氣質一如既往,卻不知為何,在這樣的目光下她有些尴尬。

她假意咳嗽幾聲,“夜深了,我回房去了。你早些休息。”也不待風逸軒再說什麽,便推門離開。

直到走到房外,便呼了口氣。複而又看到那惹眼的小花。終是憐憫般撿起,拍去上面的灰塵。卻是又有些鄙視自己。

既然忘不了,那便偷偷緬懷罷,這份感情已是卑微且不見天日的了。待她來到自己的小屋前,便徒手刨了個小坑,黑色的黏土嵌入她的指甲。沾得滿手都是,就連衣服上也有些土屑。她尤不自知。只是将手中那束小花輕輕放入土坑中。似乎連同她那份不見天日的情感,一同埋葬于土中。從此黃土與藍天相隔,深埋地底。

第二日,整頓好的魔之域衆人便起身前來,既然石久已除,那麽他們該重歸魔之域了。就算他們想要久留,怕是鏡州的人也不會同意吧,畢竟他們也是外來之人。但如今當務之急,是修複封印。

當他們再次來到漠北邊境的時候,已是談笑風生,經過幾日相處,也都摸清了彼此性格,一來二去,便熟悉了,加上一起經歷了大戰,總歸是認同了彼此。

一邊,莫流嫣一手推着輪椅中的明石漠,一手搭于丈夫身上。輪椅中的明石漠眼神溫和,再無一點暴戾。

“你們要走了嗎?”明明知道的事,卻心中尤有不舍。莫流嫣看看天,眉下平添幾抹擔憂。“義知多日未見我們,怕是哭鬧不止,照顧他的阿婆畢竟年事已高,我們要早些回去。”她轉而看向雲裳,而後略過她看向她一旁的風逸軒,“你們,要幸福。”她靜靜開口,神色溫柔。她雙手握住雲裳的雙手,“裳兒,這一去也許再無相見之機,但我們要各自安好。”

她紅色的衣衫被大漠的風卷起,像是盛開燦爛的火紅色的花,給寂寞的黃沙配上了明豔的色彩。明石漠朝着風逸軒和明麟一點頭,莫流嫣便推着明石漠向大漠深處走去。兩人的身影在斜陽下被拖得很長很長。即使是一高一低的背影,卻無法讓人忽視他們兩人之間攜手相偎的深情。

自始而終,兩人的眼中,心中只有彼此,雖有錯過有遺憾,但當年大漠那一曲玉簫與舞的默契卻是再也無法讓人忘卻。神仙眷侶,莫不過如此,殘缺不過是讓他們的愛走地更加深刻而綿長…

遠處幾聲巨響将幾人拉回現實。看來另一邊,封印的修複也已經完成。

靈巫族聖女缽若羅和九尾狐族君昊族長站在一起,一旁是血族的石禪長老。在雲裳的授意下,血族将重新與靈巫族合并,重建當年的水族。缽若羅會幫雲裳整頓血巫族。

而鏡州這裏,蕭靖羽,封羽塵,鐵海棠并肩而立。待雙方做完道別,魔之域的人便準備起身回去。這一去,雙方再無相見之機,重新加固的封印除非和衆人之力再次破開,否則,神魔兩域再無往來。

“我記得石久死前曾說自己不是魔,魔真的滅了嗎?若是魔已滅了,那剩下的人是不是都會平安無事?”雲裳對着聖女缽若羅突然問起。這件事一直是她心上的梗。即使石久已死,她仍舊覺得不心安。

缽若羅一怔,猶豫良久,還是回答道,“魔已滅,所有人都會平安的。”聽到她的确認,雲裳才徹底安下心來。既然确認了他的平安無事,那自己也終于可以放心了,可以放心離開他。

“逸軒,你和裳兒同我們回去嗎?”明麟看着兩人問道,雲裳和風逸軒相視一眼,皆堅定搖頭,風逸軒回應,“我同裳兒本就屬于神之境,我們會繼續留在這裏。”

明麟眼中有萬般不舍,卻最終化作爽朗一笑,“也是,只是此去經年,怕是再無相見之機。”

他走的時候,身影有些寂寥,讓雲裳的淚險些奪眶而出。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确。若不是身旁的風逸軒将她小小的肩膀摟住,她怕是受不了這樣分離的場景。“軒哥哥,你真的願意留在這裏嗎?”她不禁問道。

“比起魔之域,大漠的風沙才是我們熟悉的。這裏才是我們的家。”他淡淡道。

他們走的時候,雲裳環視一周,卻沒有發現沐以容,那個臭美又愛顯擺的狐貍呢?

“以容在豐城的客棧裏,他不跟我們走…”像是知道她在找什麽,九尾狐族長回答了她。繼而有些感嘆,“我那個倔強的弟弟啊…”他的目光中似帶着一絲悲憫,一絲痛心。雲裳沒有看清,他就走了,和魔之域的衆人一起,徹底離開了神之境。

黃沙漫漫,轉眼熟悉的人們已經相繼而去,亘古不變的天地間,唯獨風聲蕭蕭,馬鳴嘶嘶,遠處大漠的駝隊在修整過後又開始新一輪的長途跋涉。在雲裳耳中,那悠悠的駝鈴聲竟比任何一種聲音都讓她心安滿足。果然,她是屬于大漠的。

從這裏開始,便是漠北的土地,與小家碧玉的鏡州不同,大漠又大漠的豪情和滄桑,與這一片廣袤無垠的大地相比,似乎那點兒兒女情長都可以抛諸腦後,她就想在這天地間疾馳一番,任大漠裏蒼勁的風呼嘯,刮過。她便是愛透了這片土地。

蕭靖羽他們在豐城再停留一日便将離去。也是這最後一晚,風停了,夜間只剩下一片祥和的寧靜。蕭靖羽的小屋房,當那個清麗的身影出現時,他不禁心頭一跳。也許一切在這樣一個無風的夜裏将會有所轉機,有所不同。他暗暗告訴自己,是時候了,是時候把所有的一切告訴她,這樣他又能牽過她的手,撫過她那清香迷人的發。

只是不知這一刻竟有些緊張,他自嘲,原來堂堂皓雪閣主,竟然也會在這麽一個小丫頭面前失措。可是他向着來人看去。

那般精致美豔的臉龐,早已褪去了稚嫩青澀,他的小丫頭早已不是記憶中嬌憨的樣子。他猶豫着措辭,似乎怕一個說不好,他們之間的隔閡會越來越大。畢竟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所以他分外珍惜這個夜晚。

若是一切能夠回到剛開始的模樣,那該多好。

但不想還是雲裳先開口了,“我要走了。”語氣間淡淡,竟像是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這樣淡漠而疏離的口吻,一下子便将他打入谷底。

她将頭上的蝴蝶釵拔下,那一簇秀發便傾瀉而下。那淡淡的清香便迎面而來,猶如天語蘭,那麽細碎而帶着清新的香味,就這麽毫無遺漏地被他盡數捕捉。

她緩緩遞過蝴蝶釵,将之慎重地交到蕭靖羽手中,那是她最珍貴的東西,她輕而淺地開口,帶着一絲清爽的笑,“願你一世安好。與海棠白首到老。”語氣間再沒有絲毫決絕怨恨,她似乎真的放下了。

他忽然覺得有些看不透她了,寧可他的裳兒恨他怨他,卻也無法忍受她這樣風清月朗的樣子。

“靖羽,那日元宵,我站于山頂,垂首駐足,放目遠眺,望着那一幢幢極其普通卻又溫暖如春的低巷矮房。想着你要傾盡一生守護的便是這一份安寧和諧。其實我是不懂你的,也沒法去體會你的疲憊,我亦有我想要守護的。所以靖羽,我們,就走到這裏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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