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下午四點,喬予笙接到房東女兒打來的電話,她急匆匆跑回家,工人們正在對這裏的舊樓實施拆除。
喬予笙來不及阻止,一聲巨大的爆破,整棟六層房屋轟然倒塌,頓時,硝煙彌漫。
她擡手捂住唇鼻,眼睜睜看着自己所有行李,掩埋在廢墟當中。
這會兒,她身上除了個新買的手機外,什麽都沒留下。
喬予笙拉住個就近的工人,“師傅,今天要拆房,為什麽沒有提前通知?”
“上頭臨時決定的。”
“誰決定的?”
“我不清楚。”
工人說完,拿着工具走向廢墟。
這下,她真可謂無路可走。
喬予笙咬住唇瓣,她緊緊握着手機,任其邊緣的棱角深陷入掌肉中。
談枭,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屈服嗎?
做夢!
你做夢!
喬予笙蹲在地上,雙臂環住自己。
夜晚,宋賢聞訊趕來。
車頭燈直射出的光線,把寬闊的巷子照耀的比白天還要亮堂,那抹強光打在喬予笙臉上,她雙瞳微眯,擡手擋了下。
宋賢拍門下車,“予笙!”
車燈熄掉後,她蜷起的身子縮成團模糊的黑色,男人走近,伸手去拉她,“起來。”
喬予笙動了下,兩腿一陣酸麻鑽入骨頭,“我腿麻了,走不了。”
“我背你。”宋賢二話不說轉過身。
她盯向他的後腦勺,“不用了。”
“上來。”宋賢單膝微跪,“我帶你離開。”
喬予笙沒再堅持,爬到他背上。
男人一路驅車,将她帶到個星級酒店住下。
一進門,宋賢臉上清冷的色彩,滿滿的從眸底溢出來。
“發生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
喬予笙纖細的玉腿踩在地毯上,起先在西城,她吃了三個多小時灰塵,這會兒渾身髒兮兮的,像是剛從垃圾桶內撈出來似的。
“我不想讓你擔心。”
“都快露宿街頭了,還逞能嗎?”
喬予笙無言以對。
宋賢劍眉陰沉,他松開脖子上的領帶,眼裏攥着的東西,活生生地,仿佛要吃人。
“予笙,你到底有沒有當我是你的男朋友?”
喬予笙凝視他,“我當然有。”
“是嗎?”他冷笑下。
“宋賢,你要相信我。”
一句話,使他的黑眸不由眯起。
水晶燈的白色光芒,自天花板掉落下來,兩道折斷在牆角的暗影交叉,喬予笙露在外頭的雙腿,更顯單薄。
宋賢盯了她好一會兒,卻一句話都沒說。
一陣難忍的靜谧過後。
他嘆口氣,“去洗澡吧,我出去給你買幾件衣服。”
喬予笙點頭答應,“好。”
二十多分鐘後,宋賢回來時,她已經洗完澡,坐在單人沙發上用帕子擦着頭發。
喬予笙眼見他邁向衣櫃,将手中幾條裙子挂進去,她垂下眼,把圍在胸前的浴巾朝上攏了攏。
宋賢旋身時,正好發現她這個動作。
酒店的浴袍向來很短,上至酥胸,下至大腿根部,喬予笙這副出水芙蓉的樣子,別說男人,就連女孩見了,也奇癢難耐。
宋賢喉結輕滾,不動聲色靠近她。
“予笙。”
“嗯?”
她揚下脖子。
宋賢眸底的斑斓,陡然燒灼起來。
“今晚,你把自己給我好嗎?”
------題外話------
談哥,你媳婦要被人拐跑啦~
☆、010談枭回國
喬予笙捧住帕子,摩擦着濕潤的長發,宋賢好聽的聲音傳來時,她動作瞬間僵住,眸子輕睜開,将他的俊臉緊緊收入眼底。
很長的一段寂靜。
她沒有說話,宋賢變得急不可耐,“你說好嗎?”
喬予笙的眸光,閃爍不定。
宋爺爺曾說過,只要他們在婚前相敬如賓,互相保持幹淨,待到事情水到渠成後,他便同意兩人結婚,宋賢當時一口答應,他還發誓在婚前絕不碰她。
他的誓言,僅存于宋爺爺生前麽?
“宋賢,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男人打斷她,“可我現在就想要你。”
他站在茶幾旁,同她的距離只有半米不到,宋賢高大的黑影打下來,足夠把她整個身軀覆蓋住。
這刻,喬予笙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
其實,她又何嘗不想把自己完整的交給他?
現在社會不是七八十年代,喬予笙骨子裏沒有那種刻板與保守,只要兩個人真心相愛,她并不認為婚前性行為有什麽不妥。
可是——
說到底,她名義上已經是談枭的老婆,這個芥蒂在心中一日不除,喬予笙就做不到心安理得。
這不是……
偷情麽?
沒有離婚,她便不能和宋賢在一起。
宋賢那麽好,那麽完整,喬予笙實在不想他背上奸夫的罵名。
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應該被人踐踏!
喬予笙別開臉,“我想等到我們結婚以後。”
“你說的是真心話嗎?”
“是。”
她歪側着頭,五指穿過發絲,将其梳順。下一秒,男人一把扣住她手腕,喬予笙只覺向上一股拉力,等她回神後,整個人已站立起,放在腿間的帕子滑落于地。
宋賢的鳳目裏,有種隐忍的怒意在跳躍,“你是為了把那層膜留在婚後,還是留給別人?”
“你這話什麽意思?”
男人将她腕部高舉,“我什麽意思,你比我更清楚,不是麽?”
他的話,猶如一記當頭棒喝。
她想起之前在趙律師門口聽到的談話,心尖上突然湧現出絞痛,宋賢雖然沒有當着她的面明說,可他心裏已經開始懷疑,宋家的財産,是她和談枭聯手打的鬼主意。
相愛的兩人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一旦有了猜忌,等同于出現一道裂縫,想要再去修補,就很難了。
喬予笙抽了下手,“宋賢,我自始至終,愛的只有你。”
他笑下,“是嗎?”
這種口氣,像一把刀,紮得她渾身顫栗。
喬予笙鳳眸一陣溫熱,在燈光的映射下,一雙大眼看上去晶瑩剔透。
“我們怎麽會走到這一步?”
先是她結婚,再是遺囑,各種問題接踵而至,冥冥中像是被誰操控着,一下一下踩進深淵。
宋賢舍不得她哭。
每次都是這樣,只要她一流淚,他就慌了。
“予笙,對不起。”
他神色立即緩和下來,單臂微用力,将她拉入懷裏,“這幾天發生太多事了,我思緒有點亂。”
“宋賢,你給我些時間,等我把某些事情解決清楚,到時候我什麽都會告訴你的。”
他說,“好。”
半個小時左右,喬予笙目送男人離開。
宋賢下電梯前往櫃臺,一口氣交了一周的房錢,他單手擱上臺面,修長的身子斜倚着,等待着工作人員刷卡。
櫃臺小姐看眼賬單,“不好意思宋先生,301剛剛有人交過錢了。”
男人瞥在某處的視線收回,“什麽意思?”
“喬小姐的房間,已經付了三個月。”
宋賢鳳目眯了下,“誰交的?”
“不清楚。”
他面色突見冷硬,“給我查查。”
櫃臺小姐知道他的身份,不敢怠慢,“宋先生請稍等。”
她在電腦上敲了幾分鐘,一排信息顯出來,櫃臺小姐盯着上面,照實說,“錢是從談先生賬戶劃走的。”
談枭?
宋賢的舌尖,輕輕抵在唇角,潭底藏匿的東西,一時間難以捉摸。
櫃臺小姐正好看見,他俊臉上有種鐵青的顏色。
一連數日,喬予笙都睡了個安穩覺。
自從談枭去到英國後,已有半月不曾出現,見不到他,她的生活步入正軌,一切像是回到從前,自由自在。
宋賢三天兩頭過來一趟,帶她出去吃飯、逛街、看電影,兩人手拉手,仿佛又回到上大學時,那種甜蜜的戀愛狀态。
“胡巴好可愛啊,萌死我了。”
副座內,喬予笙兩手捧住胸前的絨毛娃娃,又親又吻,恨不得把它陷入自己身體裏。
宋賢認真開車,眉宇間盡是溫柔,“又哭鼻子了吧?”
“多感人啊。”
男人哭笑不得,“那天看煎餅俠你也這麽說。”
喬予笙皺了下鼻子,學着懷中胡巴的模樣,沖他擺出個萌萌的造型。
宋賢被逗樂,眸底染笑。
十多分鐘後,轎車在酒店門口停下,喬予笙解開安全繩,揚了揚手中絨毛玩具,“宋巴,我走了啊,不要太想我。”
“好。”
她随即炸毛,“我讓你別太想我,你居然說好!”
宋賢嘴唇內,溢出抹輕輕的笑聲。
“反應真快。”
喬予笙哼了下,複又嘟唇湊上去,男人心領神會,在她嘴上啄了口。
“發微信。”
她推開車門,“嗯。”
宋賢驅車離開。
喬予笙擁着一尺多高的胡巴,坐電梯上到三樓,她掏出房卡,将門打開。
往裏走時,她騰出只手,按住微信說話鍵,“宋巴,我到了,你到家要馬上給我回消息,哼哼,不然,我罰你一個星期不準見我。”
她足蹬一雙白色流蘇鞋,踩在地毯上能發出陣細膩的摩擦聲,悉悉簌簌,很好聽。
順着屋內短暫的走廊,她的身影很快暴露在整間卧室。
靜立于落地窗前的男人,單手插兜,筆挺的身子折回。
談枭擡了下眸仁,茶色的潭底,深到極致。
“好玩嗎?”
聞言,喬予笙垂在手機上的視線陡然掀起,當看清屋內男人後,她懷中的胡巴掉墜在地。
唇色,瞬間白皙。
“你,你怎麽會在這兒?”
他居然從英國,回來了?
☆、011被下套
“我來看看你。”談枭長腿走近,健碩的腰部彎下,将胡巴從地上撿起,“等下陪我去趟飯局。”
男人兩指拈住胡巴一只耳朵,伸手遞給她。
喬予笙沒接,“我沒空!”
“那就把時間騰出來。”
“我都說了沒空!”她吼道。
談枭勾了下嘴角,把絨毛玩具丢在身側的桌案上,一張俊臉風雲不變,平靜得很。
“予笙,聽話。”
“我不想和你有牽扯,放過我行嗎?”她鳳目擡起,直勾勾盯入他眼中。
這個掠奪者,一而再再而三闖進她生活,喬予笙僅存的最後一點理智,都快被他給剝奪了。
男人唇邊牽開的弧度,忽變成種冷戾,“到了現在,你還有得選?”
喬予笙雙拳緊握,下唇從貝齒上狠狠滑咬過,凝聚在心底的巨大憤懑,将一雙黑曜的眼珠淬得暗淡無光。
她脫下背上的雙肩皮包,放在身前仔細翻找,很快,一張打印整齊的紙,被她拿出來揚在手中,“離婚協議書我已經準備好了,我沒什麽要求,你只要簽字就成。”
談枭看都懶得看一眼,“現在的優等生,是不是都像你這麽天真?”
喬予笙把協議推上他胸膛,“你先看看再說,覺得哪裏不滿意,我可以再改。”
男人身上只一件單薄的白襯衫,剪裁适中,包裹有致,他胸前的鉑金紐扣整整齊齊,一顆一顆系緊,沉穩內斂,喬予笙的手指無意間抵上去,能感受到那塊腹肌有多生硬結實。
襯衫尾部,直紮入褲腰內,由一條愛馬仕限量版皮帶束起,乍看之下令談枭的身材有種傾倒衆生的精致。
她覺得,上天很不公平,似乎過于垂愛這個男人,不僅給了他滔天的權勢,還有一副羨煞旁人的好皮囊。
談枭兩指夾過那張紙,喬予笙三個字,已經迫不及待的簽在了甲方欄中,正等待乙方回複。
男人大致掃了眼,來來回回無非就是鬧離婚。
眼見他鳳眼收回,喬予笙忙追問,“怎麽樣?”
談枭忍俊不禁,“性格不合,天天打架,你真寫的出來。”
“我講求的是逼真效果。”她說的理直氣壯,末了,還不忘補充,“而且我還明确标注自己出軌,所有家産全部留給你。”
“家産?”男人看她眼,“就你賬戶上那一毛四角錢?”
喬予笙一怔,他連這個都知道?
“至少我沒要你的錢。”
西城的房子拆後,她損失慘重,行李一件都沒留下,在加上數月找不着工作,還指望她有多少錢?
談枭眯了眯眼眸,“予笙,沒有我,你在這座城市根本呆不下去,離婚對你來說沒好處。”
她冷笑道,“你說反了吧?”
“是嗎?”男人薄如刀刃的唇瓣漸漸劃開,“你覺得,雲江市這個地方,你能找到工作麽?”
聞言,喬予笙杏眸睜大!
“原來是你!”
她食指伸出去,揚在他鼻尖前方。
困惑半年多的謎團,沒想到真相竟是這樣!
“談枭,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喬予笙姣好的容顏陡變。
他幾乎,斷了她的後路!
男人唇角微彎,一對眸子水色無邊,“你沒有收入來源,所以說,還是要我來養你。”
要他養?
開什麽玩笑?
喬予笙牙關緊咬,一語不發的看着他,那種兇狠的目光,似要将他俊臉剜出個洞來。
宋賢到家後,在她手機上回複條微信,語音提示消息彈出來,喬予笙如夢初醒。
談枭見她将手機收起來,并沒有要看的意思,他擡腕看下表,“時間不早了,走吧。”
“走?”
“吃飯。”
“我不去!”喬予笙一口拒絕,“我等會自己吃。”
男人拎起沙發扶手上的外套放在手腕上,離婚協議順勢揣入褲兜中,他長腿邁開,擦過她肩側大步走向門口,幾乎頭也不回。
“陪我吃頓飯,或者讓你的心上人知道我們已經結婚,該怎麽選,你自己決定。”
房門開合間,談枭的身影消失在卧室內。
飯桌上,迎來送往。
談枭坐在主位,接受着身邊人圍繞的阿谀奉承,白酒幾杯下肚,他一直冷佞張臉,所有人說話都變得小心翼翼。
喬予笙挨坐在他左側,默不吭聲。
她手邊點了瓶奶,吸管插入瓶口,她心不在焉,一口都沒喝。
整張圓桌上,十多個人,全是雲江市有頭有臉的官僚體系,其中不乏領導,地位都是各比各的,在談枭面前,卻又畢恭畢敬的像個孫子。
酒過三巡,幾個不勝酒量的人喝得有些高。
“談太太,恭喜恭喜。”
一人突然站起身,沖她敬酒,“談先生當初找我的時候,我還納悶,向來清心寡欲的談少,怎麽可能想到成家,今日一見談太太,果然是有內情的。”
有人揶揄,“鄭局長,等我結婚的時候,可要去你的民政局,讓你親自給我頒發結婚證。”
“一定,一定。”
喬予笙心中一驚,所謂官官相護,原來是這麽來的。她側頭,瞥眼旁邊的男人,談枭面無表情,眉宇間不見多少神色,他筷子伸入魚盤中,掏出顆魚眼,放進她碗裏。
“多吃點,我都沒見你動筷。”
魚眼,是她的最愛。
喬予笙不動聲色。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只要有權,便可只手遮天,雖然她尚不清楚談枭的本事究竟有多大,可僅憑這些人對他的态度來看。
她猜測着,他的地位,說出來估計真能吓死幾個人。
越是如此,喬予笙越慌張,越覺得自己無法擺脫困境。
談枭,是把無窮無盡的枷鎖。
“真要比起來,談太太可算是全天下女人中,最幸福的一個。”贊美的話不絕于耳,喬予笙淺笑不語。
這種虛假的場合,她着實不喜歡。
可喬予笙卻不知,能有資格坐在談枭身旁的女人,除了她,全世界找不出第二個。
“哎哎哎。”鄭局長喝紅了臉,擡腕看下時間,食指在表蓋上連連敲打,“宋二少也真是,都遲到這麽久了,怎麽還不來。”
宋,宋賢?!
鄭局長的話,像根魚刺,瞬間卡在她喉嚨上。
喬予笙猛然回頭,看向談枭。
四目相對時,他的眼神太深,喬予笙猶似在懸崖邊一腳踩空,整個人都掉了進去。
先前約會,宋賢說晚上有場飯局,故而不能陪她吃晚飯。
卻原來……
是談枭下的一個套!
☆、012你會不得好死!
男人伸手繞過她的腰際,手掌順着她的腰線,緩緩上移……
“今晚。”他薄唇湊近,不顧旁人,在她的耳膜內呵氣如蘭,“你陪我麽?”
喬予笙愕然,繼而皺眉,“你休想拿這個威脅我,我同你頂多是吃個飯,宋賢不會亂想的。”
“他有這麽相信你麽?”談枭的五指停在她的肩胛處,大拇指在衣料上細細摩擦。
喬予笙渾身戰栗,只得強逼自己靜下來,腦子裏盡量不去想別的,“他當然相信我!”
“是嗎?”談枭笑着,鼻尖蹭過她的發絲,嗅着那抹清香的洗發水味道,“萬一他看見你留給我的那張離婚協議書,該怎麽辦?”
她這才驚覺後怕,雙目瞪向跟前的男人。
他的睫毛濃密,近在咫尺,喬予笙甚至能清楚看見,他潭底肆無忌憚的狂狷,邪戾無比。
她和宋賢,相識四年,因為宋家的阻攔,他們這一路走來風風雨雨,彼此支撐,哪怕前路再艱險,也從沒有誰先提出放棄。
宋賢曾經說過,她是他的全部,只要有她在,他可以什麽都不要。
這份執念,緊緊将兩人綁在一起。
可如今,卻有另一個人,用鋒利的剪刀夾住繩子,稍一用力,再堅固的鏈條也會斷。
喬予笙承受不住。
至少,不要讓她親眼看見宋賢心底的絕望。
那樣,比殺了她還難受。
喬予笙将臉別向窗外,天色早在不知不覺中暗沉下來,無邊無際,她左邊牙齒緊緊咬住唇肉,鋪天蓋地的窒息襲來,喬予笙兩手握緊,眼淚幾乎在同時逼到了眼眶。
她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說不出口,涼風拂過,好半天才能開口,“快點帶我走,行嗎?”
談枭唇角彎着,嗓音猶如一道魔笛穿耳,“你果然是急着要給我的。”
喬予笙心中頓覺悲涼,如果自己的人生真要交到這種人手裏,她以後應該怎麽活?
宋賢三步并作兩步,徑直邁上二樓。
他回家時洗了個澡,換了身煙灰色休閑服,一眼看上去,眉清目秀,令人覺得幹淨舒服。
“宋二少。”
守在樓道口的迎賓小姐笑意盈盈,宋賢雙手插兜,點下頭算作回應。
“請問您訂的……”
“談先生的包間。”
“好的,二少這邊請。”
迎賓小姐将他帶至包房門口,宋賢手掌伸向門把,房門推開的瞬間,屋內的談笑風生悉數傳來。
“哎呀,宋二少,你來的真不是時候。”
鄭局長偏過頭,醉醺醺的開口,“酒席都快散了,你太不夠意思了。”
宋賢腳步走進去,“不好意思,路上堵車。”
“談先生剛走。”
宋賢視線投向主位,那張空空如也的椅子上,“看來,我要重新找個時間,約談先生吃飯了。”
鄭局長食指隔空點點他,嘴角笑意放大。
談枭開着車子,一路駛往酒店方向。
酒桌上,被人灌醉才能稱得上喝高興了,談枭在席間,十多個人端着白酒輪番上陣,男人一杯一杯下肚,喝得并不少。
車室內,充斥着濃烈的酒氣。
喬予笙放下車窗,讓冷風灌進來,把這些氣味吹淡,“你還好嗎?”
男人松下脖子上的領帶,“沒事。”
“你把車停下,讓我來開。”
喬予笙知道,區區酒駕治不了他,那種法律法規都是用來懲戒老百姓的,可她還想長命百歲。
談枭斜睇來個眼神,“你行?”
“再生疏也比你現在強。”
她長這麽大,除了在駕校學車那幾個月碰過車以外,的的确确沒再開過。
但至少,比個醉鬼厲害。
“成。”談枭車子減速後,慢慢停下,“你來。”
喬予笙解開安全繩,推門走出去。
馬路上,車來車往,兩條交叉路口各自向兩邊延伸着,一眼望不到頭,她眼見男人從車內出來,喬予笙站在副座門外,腳下步子沒動。
談枭的目光越過車頂望向這邊,秋風蕭瑟,吹得他一雙渾濁的眼眸越發清醒。
喬予笙心想着,如果她在這時候跑路,他還能不能有力氣追上來?
答應他的要求,原本就是緩兵之計,這一路上,她絞盡腦汁尋思着,要怎麽樣才能找借口搪塞過去。談枭又是個狡猾的聰明人,如果騙他說大姨媽,很明顯行不通。
那麽……
唯一的辦法,就是現在走,能有多遠跑多遠。
談枭似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目光黑邃而致命,“還不過來?”
“你把離婚協議還給我吧。”她打着小算盤。
男人淺笑,遠處一道車燈打來,喬予笙正好對上他唇角勾起的弧度,仔細一看,竟有抹淡淡的梨渦,談枭見她盯得出神,随口調戲,“不是要離婚麽?怎麽突然就舍不得我了?”
“反正你也不會簽的。”
男人雙手放在隐去玻璃的車窗上,左腿半彎,“你這麽了解我?”
喬予笙收回鳳目,眉梢盡顯疲憊。
果然,同他說再多都是徒勞無功。
談枭欣長的身影繞過車頭,玉腿朝她靠近,喬予笙退了幾步,和他保持一定距離。
“我要的女人,是逃不掉的。”男人說的篤定,像是一盤棋已穩操勝券。
“為什麽!”
“因為宋賢,你愛的男人。”
黑夜中,兩人相對而立,談枭拂開她額角吹散的劉海,喬予笙眸子的光彩暗了下去,擡手将他揮開,“你敢對付宋賢,我會和你拼命!”
男人深不可測的眼神,一瞬不瞬直逼她眼底,“那就要看你今晚的表現。”
“談枭,你會不得好死的!”說到最後,她喉間的話幾乎是吼出來的,伴着一絲慌亂。
“就算真有那麽一天,我也會拉着你陪葬。”
男人拉起她垂在身側的右手,将車鑰匙放入掌心,喬予笙胸腔起伏不定,肩臂一松,車鑰匙瞬間失去重心,咣當落地。
談枭埋下腰,手指剛剛觸碰到鑰匙扣,一滴豆大的水珠,從高處狠狠濺在他手背上,摔得米分碎。
緊接着,他聽見一道強忍的哭聲傳進耳朵裏。
------題外話------
今天更晚了,嘤嘤嘤,捂臉!
☆、013善意的謊言
夜幕低垂,帶着襲寒涼。
談枭将車鑰匙撿在手心,傾身而起,喬予笙對上他,眼眸寫滿恨意,她緊抿雙唇,熱淚打在冰涼的臉上,在頰邊滾落。
男人一把攫起她的下巴,“你在為別人哭?”
喬予笙一手握在胸前,身子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馬路旁,樹蔭撐起一道很高的屏障,路燈的光芒只能依稀穿透下來,零零碎碎覆在男人肩背上,他那一對鷹眸,仿若瞬間融進黑暗裏。
喬予笙掬開眼眶內的濕潤,“我這輩子愛的人,只會是宋賢。”
“馬上就不是了。”
談枭陰霾着臉,一顆一顆解開衣服上的紐扣,白色襯衫被拉開,露出他古銅色的誘人胸膛。
她一驚,“你要幹什麽?”
“幹你!”
男人風目眯起,一步步逼近,卻并不顯得急躁。
酒精在他周身飛斥,像潮起般來勢洶洶,侵染着茶色潭底,連晚風都難以将其吹散。
喬予笙腳跟向後,直至椎骨撞上車門,她退無可退,眸光附滿恐懼。
衆目睽睽之下,他居然要在這裏……
做,那種事。
“你別亂來!”
“和自己的老婆車震,天經地義。”
談枭兩臂伸出去,支在她左右兩邊,喬予笙被困在車與男人之間,動彈不得。
鼻翼內,能夠聞見一股濃烈的酒味,伴着淡淡煙草香,混雜起來,令她一陣驚慌。
“我們不是說好的去酒店。”
“我突然想來點刺激的。”
“無恥!”
“是麽?”男人一笑,健碩的身材壓近,滾燙的大手順着喬予笙裙底探入,想要去拉扯她最後一層障礙物,“更無恥的還在後面。”
喬予笙驚慌失措,忙的掙動起來。
“放開我,你這個禽獸!”
“禽獸怎麽可能放人呢?”他唇瓣勾下,“禽獸是吃人的!”
喬予笙雙手抵在男人靠上前的胸膛處,眼球酸脹,“滾!滾開!”
談枭不語,卻是步步緊逼,邪佞之容,透着些許陰冷。
一聲清脆的布料斷裂,她唯一的防線被撕開,喬予笙容顏陡變,下腹寒意入傾,整個身子顫抖起來。
漆黑的夜,一望無垠,猶如一口巨大的漩渦,硬生生要把這座城市吞噬!
喬予笙臉上幾滴涼意,夾雜着冰冷的寒霜。
她張開唇線,直呼救命。
談枭死死禁锢着她,讓喬予笙動不得分毫,朱唇帶着涼薄的氣息,用力吻上了她!
一股致命的陰風撩過,喬予笙熱淚盈眶,心底深處,強勁的反抗沖上頭頂,她揚手,甩在男人臉上的巴掌,震得自己的耳朵都嗡嗡作用。
‘啪——’
這聲清脆,令他即刻清醒。
喬予笙淚流不止,拔聲厲吼,“人渣!”
談枭性感的唇緊緊抿起,迷離的眸中似是恢複了幾分神色,只有精壯的胸膛仍在起伏着。
喬予笙衣裙褶皺,馬尾淩亂,沾濕的劉海随意貼在臉上,模樣狼狽不堪。
男人阖了下眼,雖是沒有幾分力,眸光卻犀利的讓人懼怕,“上車。”
他把車鑰匙丢給她,“回去再說。”
喬予笙擡了擡眼,瞳仁內一片血紅,“你覺得我還會跟你走?”
“你別無選擇!”談枭語氣冰冷入骨。
喬予笙眼見他拉開車門,徑直坐入副駕駛,她頹敗的睜大了眼。
到底是有多狠的男人,才會這般鐵石心腸?
回去途中,兩人皆沉默寡言。
喬予笙雙手握住方向盤,眼角好幾次有溫熱翻滾出來,都被她用手背揮幹淨。
目光向前,她直勾勾盯着擋風玻璃外,汽車油門的砝碼一直爬到一百二,車子像支箭,疾馳如風,一層層劈開前方的風景。
喬予笙心想着,如果就這樣把談枭送進地獄,她是不是就能解脫了?
如果是,那就同歸于盡!
喬予笙像是承載着巨大的痛苦,那對清亮的鳳目忽然閉起,眉頭一擰,隐約間,似乎放空了自己。
談枭斜目凝視她,深邃的眼,平靜的瞧不見一絲漣漪。
猛地,喬予笙裙兜內的手機,響起陣獨特的來電鈴聲。
她睜開眼,如夢初醒。
自己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難道就這麽點承受能力?
喬予笙挽唇自嘲,漸漸降下車速。
她取出手機,調整下情緒後,劃開接聽鍵,“姥姥。”
談枭側頭,不着痕跡望向她。
王秀蘭溫和的聲音露出關切,“予笙,吃了沒?”
“早就吃過了。”
喬予笙強顏歡笑,嗓音甘甜清悅,完全聽不出有哭過的跡象。
王秀蘭寒暄幾句,“一個人在外面要注意身體,別舍不得花錢,姥姥手頭寬裕,不用你的錢。”
“我都長工資了呢。”喬予笙笑出聲兒,“老板誇我上進,以我的實力,過不了幾年就能把你接來城裏享福。”
“你自己過得開心,姥姥就高興。”
談枭瞅見喬予笙眼睑處有抹晶瑩掉出來,可她把自己僞裝的太好,光聽口吻,沒有絲毫破綻。
“我上班的地方是個大公司,全球五百強,同事各個都是精英,特別好相處,姥姥放心吧,我人緣很好呢。”
“那就好,那就好。”王秀蘭連連點頭。
喬予笙從小到大,一直沒讓她失望過。
挂完電話後,王秀蘭把手機放在兜裏,忙跟鄰居道謝,“淑芬,謝謝啊。”
“王嬸哪裏的話。”
“每次都要麻煩你教我按電話。”
“王嬸別這麽見外。”中年婦女把王秀蘭送出門,“予笙在城裏怎麽樣?”
“好啊,好着呢。”王秀蘭眉開眼笑,滿臉驕傲,“我們予笙進的大公司呢,能掙很多錢,還說要讓我享清福。”
“你一個人把這孩子拉扯大,總算熬出頭了。”
“我們予笙很孝順,經常給我打電話,她上大學的錢都是自己勤工儉學掙的,沒讓我操心,你看看,我身上這件衣服就是予笙買的,之前李大娘說,要兩百多塊呢。”
王秀蘭理順那件深色呢子大衣,衣服穿在身上暖暖的,十分平整,連一絲灰塵都看不到,看得出來她非常愛惜。
賈淑芬看眼她白發蒼蒼的臉,在這個小鎮上,王秀蘭平日裏自己縫些鞋墊拿到集市去賣,關于喬予笙有出息的事,鄰裏街坊也是人盡皆知,她幾乎見人就說。
☆、014打小人
喬予笙收起電話,上半身趴在方向盤上,巴掌大的小臉埋進去,雙肩發顫。
車室內,一陣靜谧。
談枭慵懶的枕着椅背,兩腿搭起,橫出窗外的胳膊折回後,纖長食指在薄唇上細細摩擦,微眯的雙瞳,似在回味方才同她接吻時,那種頭暈目眩的滋味。
喬予笙趴了好一會,慢慢直起腰背,原先通話時,她神采奕奕,笑逐顏開,現在倒像個被針尖紮破的氣球,再無那種熱情。
男人側眸,堅毅的下巴傾斜成好看的弧度,他從上至下,目光緊緊打量她,帶了種耐人尋味。
若非親眼所見,單憑她剛才的聲音,連他都能被蒙騙,更不要說其他人。
這個女人身上,到底有多少與衆不同,是他尚需去發覺的?
談枭垂眼,深褐色瞳仁中的炙熱,毫不掩飾的落在喬予笙裙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