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喬予笙拿起一看,盒子上的黑色字體鮮明,一眼便能将她眼角脹痛。
“姥姥,你這是……”
“看看總是好的。”王秀蘭彎腰坐到喬予笙旁邊,她這麽做,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喬予笙抿住唇,未再說話,那盒驗孕棒握在手心,沉甸甸的,幾乎壓斷她的胳膊。
姥姥準備這個,無疑是早就擔心她會惹出些禍事。
和談枭床事方面,喬予笙向來小心,事後避孕藥回回都按時服用,從未出過任何岔子。
這次,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懷孕,但為了買老人家放心,驗驗又何妨?
喬予笙掀開毛毯,起身走到洗手間,王秀蘭望着她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喉嚨一陣苦澀。
她的孩子,竟被人給這樣糟蹋……
喬予笙坐到馬桶上,貼在內褲中的衛生巾較為幹淨,經血差不多快要完了。
喬予笙盯了半響,又是這種情況,她已經連續三個月經血少的不正常了。
右手的早早孕,紙盒堅硬,勒得她五指關節生疼。
沉默少卿,她頂着心底那份凝重,終是将盒蓋打開。
屋外的雪,淩亂的飄上陽臺,王秀蘭動身前去将門窗關好,霜白的發絲被陰風吹過,在燈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
拉上窗簾,王秀蘭折過身,雙腿經過茶幾,就聽見廁所傳來陣塑料盆擲地的聲音。
顧不得其他,王秀蘭踩着拖鞋推門進去。
喬予笙順着牆體瓷磚滑坐在地,一屁股坐進擺放在角落的洗臉盆裏,王秀蘭沖過去,“予笙!”
喬予笙容顏幾近慘白,眼淚逼出眼眶,王秀蘭想扶起她,喬予笙兩腿發軟,根本使不上那股力。
“予笙,別怕!”
喬予笙盯着王秀蘭近在咫尺的臉,心裏湧上陣鈍痛,似被針尖紮過一樣,“姥姥,不可能的。”
王秀蘭抱住她的頭,驗孕棒就在腳邊,清晰的兩道紅杠,在燈光附着下,變得尤為滑稽。
王秀蘭雙手顫抖,眸底一股溫熱溢出來,燙得她眼睛差點睜不開,“予笙,沒事的,有姥姥在。”
“弄錯了,一定弄錯了。”喬予笙側臉靠在王秀蘭胸前,雙腿軟跪于地,心中砌起的防線,有種轟然崩塌的窒息,“我怎麽可能懷孕呢?這不可能!”
先且不說她每次都在第一時間吃了避孕藥的,單就來月經這件事,怎麽都說不過去。
驗孕棒也分好壞,并非每一支都準确,她覺得,事情有很多蹊跷。
喬予笙想起魏痕方才留給她的電話,她趕緊從衣兜內摸出來,照着魏痕預存的號碼撥了過去。
魏痕來得很快,開車十多分鐘就到了。
王秀蘭守在喬予笙旁邊,寸步不離。
先前在電話裏,魏痕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早早的聯系了人民醫院的熟人,喬予笙幾乎不用耗費多少挂號時間,就被安排進了B超室。
接近淩晨,除了偶爾能見到的幾名值班人員,醫院上上下下都顯得非常清靜,走廊的幽深一眼望不到頭,王秀蘭等候在門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魏痕走到角落,點起根煙,一雙鳳目蒙在煙煦裏,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躺在B超室的床上,整個過程,喬予笙神經繃得很緊,感受着醫生的儀器在腹部挪動,她備受煎熬。
有些話,想問,又不敢。
事情來得太突然,她害怕會聽見最不想聽到的話。
檢查完,醫生讓她在外面等着拿報告。
王秀蘭拽着手裏一條披肩給她披上,“別着涼。”
魏痕掐掉煙頭走來,喬予笙單薄的身影就靠在B超室大門旁,暗影投射在斜側,将她襯得更加蕭條。
男人看眼她攏緊披肩的動作,抿着薄唇沒吭聲。
不一會兒,醫生拿着單子從門裏出來。
王秀蘭圍上去,“醫生……”
“到我辦公室說。”馮媛的目光自魏痕俊臉上收回。
三人一道進了辦公室,馮媛坐在椅子上,喬予笙同她隔了張桌子,馮媛将報告單攤上桌,王秀蘭眼睛不好使,黑小的字體她瞅不清楚,“醫生,寫的是什麽?”
馮媛的視線在三人身上來回巡睃,最終定格着喬予笙的臉蛋。
“懷孕三個多月,胎兒已經成形了。”
“什麽?!”喬予笙驚呼,朱唇潮紅盡褪,“這不可能!”
馮媛見她兩手支撐桌案,幾乎快要站不穩,繼而解釋道,“由于個體差異等原因,有些女性懷孕後卵巢分泌的性激素尤其是孕激素水平比較低,導致一小部分子宮內膜繼續脫落,因此這部分女性懷孕後依然會來月經,只是月經量要比正常時期少很多。直到妊娠三個月後,胎盤形成了,女性體內的雌激素,孕激素維持在一個比較高的水平,這時子宮內膜不再脫落,月經也就不再來了。”她頓了頓,接着說道,“你下次應該不會出現來月經的現象。”
喬予笙滿臉震驚,礙于王秀蘭在場,經常吃避孕藥的事,她忍着沒說出口。
懷孕三個多月,她竟一點意識都沒有!
喬予笙以手撫摸肚子,“三個多月,都是這麽平坦麽?”
“你是背懷,就算五六個月,也不一定有多明顯。”
喬予笙喉間一陣幹澀,老天爺這是同她開玩笑嗎?
離開談枭第一個晚上,就發現有了他的孩子,而且……已經這麽大了。
她雙手捧住眼睛,心裏難受得無法言說,王秀蘭扶着她的肩膀,聲音哽咽酸澀,“予笙……”
喬予笙輕阖下鳳眸,一睜開便對上魏痕深邃的目光,她咬住嘴唇,一滴淚經不住掉落出來。
頃刻,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醫生,這個孩子不能留。”
------題外話------
我媽媽輸了兩天血了,等血補回來才能動手術,今天抽血檢查血量只有正常人的一半,雖然回升了一點,但還是達不到手術标準,我停更了兩天,因為沒有時間碼字,接下來一段日子,如果我更新不給力,希望你們原諒,覺得我更新慢的親可以先養文,我盡量能不斷更就不斷更,只是字數可能暫時沒辦法提升上來,抱歉!
☆、083封鎖全城!
“你想做引産?”馮媛問道。
王秀蘭眼圈頓時紅了,某些情緒一旦沖上來,根本忍不住。
喬予笙埋着頭,視線不經意瞥到B超單上的黑白圖像,寶寶雖小,卻能大致瞅見個雛形,她瞳仁裏的光澤越收越緊,很快覆蓋起一層薄薄的朦胧。
魏痕面無表情的盯着她的臉,他單手插着褲兜,高大的身影就屹立在桌前,喬予笙臉上的一舉一動,逃不過他潭底的敏銳,“打了,你舍得嗎?”
喬予笙下巴輕輕擡起,聽到這話,似有些驚詫的望着他,“我沒有舍不得。”
“予笙,”
“引産吧。”喬予笙幾乎想也不想,“這個孩子我是不會留的。”
魏痕斜睨着她,喬予笙臉頰透白如紙,披肩從肩上劃至腰間,顯得格外單薄,他伸出只手,将B超單拿起捏在手裏,“就算要做引産,也不會是今晚。”
喬予笙捧住臉,呼吸沿着指縫間悄悄流逝,她這會兒腦子很亂,什麽都不願去想。
王秀蘭倍覺難受,借口說想上廁所,卻跑出去偷偷掩面哭泣。
“你要考慮清楚。”馮媛好意提醒,“引産有很大風險。”
喬予笙眼周皮膚腥紅,王秀蘭不在,她才敢把真相說出來,“我長期服用避孕藥,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馮媛聽聞,不好再做勸告。
避孕藥對寶寶,确實存在某些傷害。
“如果你已經決定好,我會盡快安排手術。”
“謝謝醫生。”
喬予笙眼角餘光在魏痕臉上輕輕帶過,他的瞳色深深,熏染着某種猜不出的複雜,喬予笙視而不見,轉身走出門口。
王秀蘭收拾好情緒,自廁所出來,“予笙。”
喬予笙一條黑色打底褲把雙腿裹得很緊,她靠牆站立,視線早就模糊的看不清了。
王秀蘭未再多說,陪她一道向外走去。
回到南城都彙,已逼近淩晨兩點。
魏痕把車停在路邊,王秀蘭看眼窗外的景色,勉強擠出個笑,“魏老師,真是麻煩你了。”
“姥姥,別同我客氣。”
王秀蘭推開車門,喬予笙随她一并下了車。
男人重新發動引擎,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喬予笙垂眸盯着腳尖,一直不肯說話,王秀蘭拉着她,邁往電梯方向,“走吧。”
躺在床上,四周一片漆黑,喬予笙故意不開燈,她需要這種黑暗來掩飾自己,王秀蘭知道她難受,整夜都陪着她。
喬予笙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寶寶和談枭的臉,不停重疊着又分開。此時的心情,她不知該怎麽去形容。
避孕藥并非絕對安全,她心裏明白,失敗的例子也不可能只有她一個。
可是,為什麽孩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擇這個時候?
已經成形了,什麽概念?
這是一條鮮活的生命,況且,還是她自己身體裏的一塊肉,饒是再狠心的女人,也會動容。
聽說,第一個孩子,是最聰明的。
喬予笙啞着嗓子,眼淚湧出來,牽着線流到枕頭裏。
熬到天亮,她才真正睡去。
*
柒嬸坐在大廳,胸前只蓋了條薄薄的毛毯,她驚醒好幾次,眼見牆上挂鐘指向七點,柒嬸終于确定,喬予笙不會再回來。
劉勝守在卧室門口,一夜無眠。
柒嬸煮好粥爬上樓,他仍挺拔着站在原地,等着談枭醒來。
柒嬸上前輕喊,“劉先生。”
劉勝擡頭看她眼,柒嬸雙手在圍裙上擦了下水垢,“我煮了早餐,你下去吃點吧。”
劉勝黑眼圈很重,卻比不過眉眼間的疲憊,他搖了搖頭,沒什麽胃口,“謝謝。”
柒嬸張張嘴,未再堅持,折過身去。
談枭昨晚喝了很多酒,一覺便到十點,男人星眸微斂,手臂習慣性往旁壓去。
一時,撲了個空。
惺忪的瞳仁睜開,露出一對深褐色的眼鋒,卷着缱绻的斑斓,慵懶又魅惑。
他沒有看見喬予笙,身側的床單透着濃濃的涼意,談枭兩指按壓鼻梁穴,須臾,翻身踩上羊毛地毯。
男人打開衣櫃,修長的食指劃過成排的衣架,選了身喜歡穿的衣服。
他站在鏡子前,白色襯衫外搭配了件民國風的黑色馬褂,襯得一副身材完美欣長,近乎一種雕琢般的冷酷,談枭扣好襯衫袖子,一件純黑色手工西裝套在最外層,上下比例分割出來,那雙腿長而筆挺,被西褲包裹得尤為迷人。
男人系上條淺灰領帶,走向房門口。
劉勝視線埋在牆角,聽見開門聲,他雙手合起放在跟前,“先生。”
談枭掃他眼,單手插兜,優雅的往前走着,“什麽事?”
劉勝跟在男人身後,後面的話斟酌許久都未敢說出口。
談枭一雙黑色尖頭皮鞋踩下樓,柒嬸準備好牛奶,候在樓梯口迎接,“先生。”
男人擦過她肩膀,徑直去向餐桌,問道,“太太呢?”
柒嬸同劉勝眼神短暫交彙,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七號院屋外站滿了人,各個都是談枭手底下培養出來的,劉勝只派了幾個去機場接談夫人,剩餘的都留了下來。
談枭坐下後搭起條腿,他拿起塊面包,注意力投向手邊的報紙。柒嬸和劉勝并肩杵在男人面前,柒嬸膽小,目光垂下時忍不住渾身哆嗦。
談枭等了良久,也不見兩人說話,他茶色眼眸自報紙上微微擡起,嘴裏優雅的咀嚼着新鮮面包,“啞了嗎?”
很輕的三個字,卻又擲地有聲。
劉勝臉色蒼白,下巴幾乎抵到胸口,“先生,屬下辦事不力。”
“我是問,”他目光瞥向柒嬸眼角的皺紋,“太太呢?”
柒嬸神色驚惶,“太太,太太她,”
柒嬸吱唔半天,談枭兩道濃眉一蹙,俊臉明顯不耐煩,“說!”
柒嬸經不住吓,如實招道,“太太跑了!”
“什麽?!”
談枭赫然起身,劉勝屏息凝神,慌忙從褲兜內摸出喬予笙丢掉的那枚手機,他伸出雙手,遞過去,“昨晚,太太上了魏痕的車,屬下沒能攔下來。”
談枭将手機拿起來,堅硬的手機外殼冰冷入骨,他五指收緊,能夠清楚看見菱角邊緣紮入掌心之後,男人手背猙獰的青筋,帶了種嗜血的味道。
談枭笑下,薄涼的嘴唇勾起抹殘佞的弧度,“為什麽沒立即通知我?”
“屬下打了電話,先生沒接。”
“是嗎?”
他笑意加深,精致的俊顏傾倒衆生,劉勝瞧不出男人的喜怒,談枭這會兒,着實冷靜的令人後怕。
劉勝額頭垂得更低,“先生醉酒,睡的很沉。”
“這麽說,是我的錯?”
“屬,屬下不是這個意思。”談枭舌尖頂起嘴角,五官中的生硬把潭底的狠辣拉伸成極致,劉勝只覺周遭圍繞股巨大的陰風,他腳底發寒,直沖腦門兒,“先生,”
談枭右腿一提,猛踹向他腹部,“X你媽!”
啊——
柒嬸發出陣尖叫!
劉勝後退幾步,背部撞上大理石柱,疼得他擰緊眉梢,啪地摔坐在地。
再看談枭的瞳孔,似被充斥過血液一般,紅得逼仄!
*
一陣電話鈴響起,喬予笙睜開朦胧的眼簾,她手指摸向床頭櫃,将電話接起,“喂。”
“予笙。”魏痕的聲音傳來。
喬予笙迷迷糊糊,“魏老師。”
“予笙,最近一段時間你都不要出門,除了我,也不要聯系任何人,知道嗎?”
她手肘微撐起上半身,睡意減淡,意識清醒起來,“發生什麽事了麽?”
“現在雲江市四處都是警察,據說政府近期要嚴查毒駕,酒駕,雲江市所有警力都出動了,全城封鎖,沿路的車輛都會排查。”
聞言,喬予笙手心一緊,腦子快速反應過來,“是談枭,對嗎?”她聲線顫抖,“是他濫用職權專門來抓我的是嗎?”
魏痕毫不隐瞞,“是。”
“魏老師,我和姥姥什麽時候可以離開雲江市?”
“予笙,”停頓會兒,魏痕抽了口煙才說,“我會盡量想辦法的,只是暫時可能有點困難。”
喬予笙捂住唇,哽咽的音腔帶着乞求,“魏老師,你幫幫我,除了你,我再也找不到其他人了,你幫幫我吧。”
“等風頭一過,我一定送你走。”
挂掉電話,喬予笙咬住手背,她忍着不讓眼淚墜下來。
她知道談枭不會放過她,只是,喬予笙做夢都沒想到,他竟會到封鎖全城的地步。
為什麽?為什麽非要這樣?這不是把她往絕路上逼麽?
出不了門,就意味着不能去醫院做引産,就意味着她被談枭用另一種方式囚禁在了這裏,她同樣得不到自由,甚至連同姥姥一塊受累。
她做錯了什麽呢?
魏痕删掉通話記錄,上課鈴聲響起許久,他才拿着英語教科書傾起身,長腿剛邁至門口,就被滿臉淤青的劉勝伸手擋下,“魏老師,談先生想同你敘敘舊。”
魏痕笑了笑,盯着他腫起的嘴角,“劉總傷得不輕啊,在你上司那兒,沒少吃苦頭吧?”
劉勝面無表情,維持恭敬模樣,“談先生的車子就停在前面。”
魏痕的教科書夾在腋下,他推了下鼻梁上的平光眼鏡,“不好意思,我還有課。”
劉勝微微一笑,“談先生說,如果魏老師不肯賞光,他便放把火,把你名下這所私立大學燒了。”
“威脅我?”
“有句名言魏老師應該比我更清楚。”劉勝眼見魏痕沉下臉色,他笑容不變,“強龍不壓地頭蛇。”
☆、084逼迫!
名爵會所,VIP包廂。
談枭坐在一張朱紅色單人沙發上,身後是一面碩大的落地窗簾,厚重的視覺沉下來,将所有光線阻隔在外,那股壓抑的黑暗便不自覺顯露出來,猶如罩上層陰森的邪氣,令人不寒而栗。
他翹着左腿,一只手肘壓向沙發邊緣,肩膀朝後偎去,手裏的紅酒随着男人輕晃的動作溢上杯沿,一圈圈蕩漾開。
室內的光線薄弱,但還是能夠隐約瞧得清人臉。
魏痕就坐于對面,兩人之間僅隔了張茶幾,他戴了副銀框眼鏡,極好的掩起了黑眸中的敏銳。
談枭外套搭在衣架上,白襯衫露出來,黑色馬褂裹出的肌肉線條流暢完美,身材好到一種極致。
“談少。”魏痕先開口,“今兒個這麽有空,專程跑來探望我?”
談枭淺嘗口紅酒,一雙茶色眼峰望去,不怒自威,“你确定要跟我玩?”
“怎麽?”
談枭開門見山,“交人。”
魏痕唇瓣漾了個弧度,修長的指尖彈着手中的高腳杯,“我聽不明白。”
“你确定?”談枭搭起的玉腿伸直,放上茶幾,兩腿交疊着,“又或者,魏二爺只是記性不好。”
魏痕笑了笑,不再拐彎抹角,一句話直接了當,“她不願見你。”
不願?
談枭眉頭擰緊,“我的家事,你說了算?”
“她的心在不在你身上,談少應該比我更清楚。”
“少同我說這些。”
談枭放下酒杯,唇峰叼了根煙,鉑金打火機扳亮後,冰藍色火焰映襯在男人臉上,潭底的陰鸷這才被照耀出來,很深的一種顏色。
魏痕将杯子湊在鼻尖,聞着那股醉人的濃香,“誰都知道,強扭的瓜不甜。”
談枭冷笑,“她是我的合法妻子,你把她帶走,是用着什麽樣的身份?”
魏痕目光揚起,鏡片下的眸子瞬間犀利,“你和我之間,我相信她一定會選擇我。”
談枭落到他臉上的視線驟冷,“選擇你?”
這話怎麽聽,都覺得分外刺耳。
“難道不是嗎?”魏痕劃開嘴角,“你口口聲聲說喬予笙是你的女人,她卻千方百計想從七號院離開。”透過一層煙霧,魏痕看到談枭眼裏暗藏的鋒芒,“很明顯,她不愛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愛上你。”
“媽X!”
男人似被激怒,他躍起身,大步邁向魏痕,鐵拳一揮,“滾你媽X,什麽東西!”
魏痕吃痛,拇指撫到嘴角的鮮血,“你心虛了麽?”
談枭揪起他的衣領,左腕一提,将魏痕順利帶到自己跟前,兩雙眼睛越逼越近,透着濃濃的杏紅,“聽着,喬予笙是我的,你,休想!”
魏痕面無波瀾,同談枭交手多年,兩人勢均力敵,談枭做事向來沉穩內斂,說實話,魏痕從未見他像今日這般失去理智。
原來,鼎鼎大名的談少,也會有弱點。
弱點,往往卻是最致命的。
爾後,魏痕笑出聲,幾乎難以自制。
談枭怒紅雙目,“我再說一遍,交人。”
“我以為高高在上的你,永遠都一副處變不驚,誰知,你還不是輸給了我?”
“我只要喬予笙!”
魏痕聳聳肩,“有本事自己找。”
談枭一個眼神剜去,戾氣逼人,似能将過往的種種撕成米分碎。男人的唇瓣,薄如刀刃,卻在此時緊抿成一條直線,繃襯在俊臉上,顯得越發蒼白。
魏痕勾着淌血的嘴角,“本以為,心狠手辣的談少是沒有心的,看來是我高估了。”
談枭站在他跟前,一身有型的純手工西裝,英挺逼人,他眉眼間籠罩的那股陰鸷,将一對劍眉展示得更為鋒利。男人單手插兜,一言不發折過身去,大步朝門口方向而去,劉勝領着一幫人候在外頭,談枭目露寒霜,“好好招待魏二爺。”
“是。”劉勝點頭。
一名手下拿着談枭的外套,恭敬的披上他雙肩。
魏痕瞅見數十人拿着榔頭湧入,他左唇微漾,搭腿慵懶的坐在那裏,杯中酒水輕抿入喉,“看來談少真是不怎麽待見我。”
談枭微微側首,眼角餘光沖後瞄眼,接過手下遞來的雪茄後,提起長腿準備離開。
魏痕穩如泰山,“談少,你不要你的種了麽?”
聞言,談枭跨出去的右腳收回,眼神輕蔑的丢出去,“我的種?”
“喬予笙懷孕了。”
談枭怔住。
魏痕同他四目而視,銀框眼鏡下的眸子說不出的細膩,“三個多月了,到了該引産的時候。”
“是嗎?”
“看樣子,談少似乎不相信?”
魏痕早做了二手準備,既然他今兒個敢單槍匹馬的來,自然就有全身而退的辦法。一個U盤,一張B超單,男人傾起身,把這兩樣東西放于茶幾,“你的老婆孩子,都在我手中,我想捏死誰都可以。”魏痕笑了笑,“不過你大可放心,我是不會傷害予笙的,至于這個孩子嘛,可就難說了。”
魏痕擡起修長的玉手,整理了下方才被弄亂的衣領,旋即,出了VIP包廂。
兩個男人,擦肩而過,彼此的身高,不相伯仲。
談枭杵在原地,夾煙的右手垂在身側,任由袅袅煙霧從指尖缭繞往上,最終散盡于繁華之中。
*
七號院。
一輛黑色奧迪停穩後,後座車門被人拉開。
柒嬸撐了把傘,為出來的人遮住風雪,“夫人。”
慕容钰彎腰走下車,攏了攏肩上的貂毛坎肩,“少爺呢?”
“先生出去了。”
她踩着一雙短筒高跟靴上了石階,兩名随從拿着行李緊跟其後,一進屋,柒嬸忙幫她把坎肩拿下來。
慕容钰掃眼碩大的客廳,“家裏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柒嬸埋着頭,沒有接話。
慕容钰繼而問她,“少奶奶呢?”
柒嬸視線垂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也,也出去了。”
慕容钰點點頭,沒往深處想,“小兩口多去培養培養感情也好。”
柒嬸目光躲閃,不敢說出實情。
随即,傭人把行李搬上二樓。
柒嬸自廚房端了碗煮好的燕窩出來,慕容钰沒有喝幾口便上了樓,她想去卧室看看,并命人将予笙的禮物一起拿進屋。
她刻意花重金打造了一尊送子觀音,慕容钰在卧室環了圈兒,最終選定個不易觸碰的地方,她指着酒櫃頂部,“擺上去。”
“是,夫人。”
慕容钰仰着頭仔細端詳,許久才滿意。
放在這麽高的地方,但願菩薩顯靈。
傭人退出門,慕容钰在裏面待了會兒。
她站在床頭,鬓發绾起,衣着華貴,完全彰顯了談家女主人的身份,慕容钰雖有五十出頭,卻皮膚光潔,身材窈窕,舉手投足間皆是一派富貴修養。
無意間,慕容钰望見床頭櫃上一個白色藥盒。
橫卧在上面的黑色字體,印着一筆一劃的規範,慕容钰伸出手,清明的視線陡然鋒利!
柒嬸聽見腳步聲,順着樓梯口仰起目光。
慕容钰将盒子朝下丢到她跟前,“這是什麽?”
藥盒滾落至柒嬸腳邊,她拿起一看,避孕藥三個字深刻的燙印在瞳孔上。
這是,喬予笙服用的。
慕容钰握住扶梯,屹立于臺階中央,臉色沉下,“馬上收拾好你的行李。”
“夫人……”
“連這點事兒都做不好,留你有什麽用?”
柒嬸面露焦急,“夫人,這裏頭裝的是安胎藥。”
慕容钰挑了挑眉,“嗯?”
“先生幾個月前就讓我換了。”柒嬸忙解釋,“太太買第二瓶的時候,我趁她不注意把藥全換了,為避免太太懷孕吃藥對胎兒有影響,先生特意給了我一盒形狀差不多的安胎藥。”誰知,吃了這麽久,予笙肚子依然沒有消息。
如此,慕容钰神色恢複如常。
到底是她生的兒子,做什麽都不露痕跡。
談枭知道,B超單是可以作假的。
然而——
這段和醫生談話的錄像……
“醫生,這個孩子不能留。”
“你想做引産?”
“打了,你舍得嗎?”
“我沒有舍不得。”
沒有舍不得……
“引産吧,這個孩子我是不會留的。”
談枭摸出根煙,打火機扳開,冰藍色的火苗近在咫尺,可他試圖幾次,都沒能将煙頭點燃。
大屏幕中,她的表情近乎一種殘忍般的寧靜,談枭叼着香煙,呼吸由四肢百骸深入,燒得一雙茶色瞳孔紅得刺目。
室內,很黑,沉重的帷幕劃下,遮去了本該屬于這裏的光澤,他絕俊的容顏只有些微的屏光跳躍,一寸一寸,宛如針尖,紮入他心口,疼得渾身抽搐。
這種滋味……
談枭抿直唇線,嘴角處很快嘗到股鐵鏽般的腥味。
狠。
真狠。
竟比他還要狠上十倍!
男人輕輕阖上鳳目,心髒似被什麽東西用力攪拌着,呼吸都快跟不上來。
“喬予笙,我對你不夠好嗎?”
就算是一塊冰冷的石頭,時至今日,也該被捂熱了吧?
劉勝守在旁邊,面顏微垂,他親耳聽見談枭收緊的指關節,一根根骨骼分明的手指,被捏得脆響。
圍繞在他周遭的絕寒之氣,是劉勝從未遇見過的。
談枭從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失去理智。
這次,恐怕要破例了!
蘇堇拿着報表,剛剛推開椅子,兩道黑影便從身後壓下來,把她全數罩進陰影內。
“你們想幹什麽?”
“談先生有請。”
一張張報表散落在地,孟岩杵在牆角,看着蘇堇被那些人帶走,視而不見。
大雪收攏,天空雲霧撥開後,出現難得的晴天。
OM大廈外,停着一輛炫銀色的布加迪,車門上開,猶如一雙展翅的羽翼,帶了種惡魔獨有的魅力,充斥着邪肆。
談枭倚在車頭,抽着一根煙,寒風瑟瑟,吹過他幹淨的短發,格外引人注目。
他含着煙嘴深吸一口,煙頭的芯火越發腥紅,蘇堇被人架着胳膊靠近過去,她看見男人指尖飄走的煙蒂,很寥落的感覺。
“談老大。”蘇堇喊了聲。
談枭擡起頭,眼角狹長,陰魅無比。
莫名的,蘇堇有些害怕,她勉強牽起抹笑容,“你找我?”
“予笙呢?”
蘇堇一怔,“我不知道啊。”
談枭唇瓣濺開冷冽,中指将煙杆彈走,他近步到蘇堇跟前,沒有任何猶豫,大掌一把擒住她脖子,兇狠的眼神毫無溫度,“既然這樣,惹毛我的代價,就讓你來還吧。”
蘇堇握住他手腕,驚惶不已。
“什麽意思?”
男人眼神往旁一掃,“帶走!”
“是,談少。”
蘇堇來不及反應,被兩個人強行拖上一輛商務車。
談枭又點了根煙,坐回布加迪內。
他阖上眼,疲憊的往後偎去,從來沒想過,一張B超單,會讓他如此喜悅。他費盡心思這麽久,總算在她體內播下了種。
單胎,三個多月。
于他而言,太大的驚喜。
甚至有些措手不及。
可這種心情,竟被她那“舍得”二字,摧毀的無影無蹤!
引産?
談枭褐眸劃過兇戾,他允許了麽?
他的孩子,他自是要用盡一生來守護。
喬予笙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誰都沒有資格奪走!
一座城,只為一個人。
雲江市各個交通要道皆被封死,過往車輛必須停下排查,別說可疑的人,就算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喬予笙用圍巾遮住半張臉,壓低毛線帽,她躲在OM大廈外某處角落,眼睜睜看着蘇堇被拽上車,喬予笙星眸濕潤,心裏說不出有多難受。
停手吧。
你停手好不好?
模糊的視線越過噴水池,喬予笙瞅見停在路邊的炫銀跑車,談枭一只手肘搭出車窗,由着寒風肆虐,吹得指尖的煙芯快速蔓延。
喬予笙雙手捧住臉,走到這一步,她真的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逃出來的意義是什麽,本以為能夠脫離魔掌,獲得自由,反而離自由越來越遠。
或許,忍一忍就好了。
過了風頭,等他放棄找她的時候,就好了?
可是,小堇怎麽辦?
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例外,但,再自私的人,也會有個度。
談枭的脾氣她不是不清楚,倘若惹急了,他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喬予笙掏出手機,菱角邊緣的堅硬紮得她很疼,經過內心一番掙紮,她鼓足勇氣,撥出了那通電話。
手機鈴聲傳來,談枭眸子輕睜開。
男人看眼,陌生號碼,他接起遞到耳邊。
喬予笙抿住呼吸,良久後才喊出口,“談枭……”
談枭手裏的動作一頓。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不管經過多少沉澱,他仍然能第一時間聽出來,男人眯起眼,“你在哪兒?”
“你收手吧。”喬予笙嗓音沙啞,隐忍着哭腔,“我們不要再互相折磨了,世界上女人多得是,愛你的女人更是數不清楚,你用你的眼睛好好看一看行嗎?”
“我的眼裏只有你。”
“談枭……”
“回來。”他态度強硬,“我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你明知道不可能的,我不愛你,我同你在一起真的很壓抑,你放過我好不好,算我求你,我求求你了。”
“我知道你不愛我,你他媽不用一而再再而三來提醒我!”談枭音線陡然拔高,幾乎是用吼的,“喬予笙你給我聽清楚,我頂多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帶着你肚子裏的孩子乖乖回到我身邊,否則,老子弄死蘇堇!”
“你為什麽非要逼我?”喬予笙厲吼道。
“我說到做到!”
談枭掐斷電話,一拳砸向方向盤。
“喂,談枭?談枭?”
喬予笙從耳邊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