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來時,喬予笙還悶在被子裏,睡得很沉。
談枭擦着頭發,目光掃向床頭櫃平放的相冊,看那樣子顯然被她翻動過,相冊攤開的那一頁,是王秀蘭抱着她的合影。
男人薄唇抿成一條線,神色黯然,當年的事,積壓這麽多年,若是東窗事發,依着笙笙的性子,他就算做出再多努力都于事無補。談枭頓覺煩躁,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才回到正軌,縱然她只是一副軀殼,到底是在他身邊。
在她心裏,姥姥就是她的命,任誰都無法代替。他卻用着自己的手段,毀掉了王秀蘭的健全。
于喬予笙而言,他本就十惡不赦,若再冠上傷害她親人的名號,更加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諒。
談枭心情沉重,從抽屜裏拿了包煙,信步走去陽臺。
喬予笙一覺醒來,卧室的燈還亮着,她掃眼牆上的時間,淩晨三點。談枭不在,身旁的床單是涼的。
喬予笙披了件外套起身,走出帷幕,就見電視機未關,男人枕卧在單人沙發內,阖起一對眼鋒睡得極不安穩。也不知他夢裏究竟有什麽,喬予笙瞧見他擰緊的眉宇,鬓角還有隐隐的汗珠。
喬予笙取下肩上的衣服給他蓋上。
許是男人本就睡得淺,她玉手還未收回來,談枭就睜開了雙目。
喬予笙擋住屏幕光線,“吵到你了?”
談枭兩指輕按眉梢,疲憊不堪,喬予笙發現他瞳仁布滿血絲,顯然是好幾天沒有睡好才留下來的痕跡,她突然記起先前翻找相冊時,在抽屜裏找見的大量安眠藥盒。以往相處的那些日子,她知道他并沒有吃這種東西的習慣。
“你最近是不是睡眠質量很差?”
她以為像談枭這樣的人,權勢滔天,冷血無情,不會因為任何事困擾到自己,卻原來,再厲害的人,也會有躲不過的煩心事。
談枭拉過她,擁緊入懷,喬予笙垂下頭,看着男人貼住她小腹的側臉,似乎只有這樣,他才會安心。
“笙笙。”她聽見談枭低沉的聲音仿佛沿很遠的地方傳來,“我們舉行婚禮吧。”
☆、096培養父子感情
“婚禮?”
這兩個字,她從未考慮過。
喬予笙手掌落向男人頭頂,由于背着光,她眼中一片漆黑,什麽情緒也瞧不見。
“笙笙,我想把你捧在最高處。”
翌日,談枭一覺醒來時,陽光正透過落地窗照耀進來,男人床氣很重,一雙茶色眸子半睜半眯。他的手,下意識往旁摟去,卻撲了個空。
談枭睜開眼睛,沒有看見喬予笙的影子。
他突然記起,在曾經某個清晨,他也是重複着這個動作,而那天,正是喬予笙逃跑的日子,那麽迫不及待的要同他撇清關系。
談枭目光出神的定格在一處,仿佛看到她拎着行李箱,頭也不回的從身邊離開。
男人伸出手,什麽都沒抓住。
有時候,越是害怕失去,越容易惶惶不安。談枭靠着床頭,鉑金打火機扳亮後,點燃了指尖的煙頭。第一口深抿下去,才發現,味道極苦,極澀。
全世界,他最想要的東西就是她的心,沒想到,竟比登天還難。
談枭臉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挫敗感。
男人幾口抽完,随即下了樓。
傭人們正在打掃屋子,忙碌的生活總算給碩大的七號院增添了不少活力。
談枭繞了圈,沒瞅見要找的人,他又回到大廳,望了眼坐在沙發中的背影,“媽。”
慕容钰拉着王秀蘭在聊天,聽見談枭的聲音,轉過頭,“怎麽了?”電視臺放着民國連續劇,孟加拉貓蜷在腳邊,這種溫馨的畫面,談枭無心欣賞,“笙笙呢?”
“出去了。”慕容钰揚着笑,“真真過來接她和小堇玩去了,整天悶在家裏也不好,予笙早該多出去散散心了。”
談枭聞言,很快眯起眼。
徐真真開着車子,在市區內漫無目的地逛着,蘇堇坐在後排,一路上贊不絕口,“真真,這輛車值不少錢吧?”她摸着坐墊上的真皮,羨慕不已。
“我不知道,宋堯送的。”
“寫的是你的名字?”
“嗯。”徐真真點點頭,并未往深處想。蘇堇的眼中卻晶瑩剔透,“真大方啊,科尼賽克,随随便便就上千萬的車,你們家宋堯真土豪啊。”
徐真真勉強扯了扯嘴角。
是啊,宋堯出手向來豪爽,她應該知足才是。
徐真真抿緊唇瓣,臉色略顯蒼白,副座的喬予笙見狀,握了握她的大腿以示安慰,“真真,別想太多。”
“我沒想。”她目光清澈如水,“我現在過得可好了,宋堯對我百依百順,我還求什麽?”
喬予笙知道她說的不是真心話,“真真……”
“班長,你不用管我,我自己的事我明白。”
透過內視鏡,蘇堇看見她眼中漸起的溫熱,總歸認為,徐真真有些生在福中不知福。豪門這道門檻,多少女人想進進不了,再加上她還整過容,頂着一張假臉,宋家大公子不嫌棄已經幾世修來的,她還覺得多委屈似的。
人和人之間,果然都是不能比的。
“你得了吧。”蘇堇用着揶揄的口氣,“往後你可就是宋家大少奶奶,羨慕死旁人呢。”
“小堇。”徐真真輕拭眼角,“你不懂。”
“有什麽不懂的?”她食指隔空戳過去,“你呀,和予笙一個樣。”
徐真真眼眶杏紅,一提到宋堯,心裏就像是被劃開了一道口子,“很多時候,我總是會把他看成宋賢,這個梗,很難跨越。”
“你該不是喜歡上人家了吧。”蘇堇脫口而出,“你把人家當成宋賢了,感情上有了個寄托。”
剎——
徐真真受驚,打着方向盤将剎車急踩于路邊,三個人借由沖擊,猛地朝前撲去,後座的蘇堇沒系安全繩,額頭撞到前面椅背上,疼得她一記悶哼。
徐真真趕緊回過頭,“小堇,你沒事吧?”
蘇堇心裏有氣,但忍着沒發作,“沒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別放在心上,我沒怪你。”
經她這麽一說,徐真真更覺羞愧。方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這些日子,徐真真總是心不在焉,宋堯越對她好,她越覺恐慌,想逃避,卻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喬予笙看得出徐真真眼底的掙紮,她太需要人疼,就像當初,所有人都孤立她時,她又那麽迫切的想要一個朋友,在這種狀态下,誰若給予她一點點的好,都會令徐真真動容,而現在,宋堯就在做着那樣的事。
五號院,桌球館。
宋堯埋下腰,一個跳球打得非常漂亮。
談枭倚着另一張臺球桌,雙腿交疊,眼瞅幾顆球同時進洞,他輕呷口紅酒。
宋堯立起腰身,沖他揚去下巴,“來一杆?”
談枭夾着高腳杯的五指平放在桌面,“沒興趣。”
宋堯勾唇,拿着巧米分摩擦杆頭,“你今兒來找我,不會是看我耍帥這麽簡單吧?”
談枭直起身,看到一顆紅球滾過來,快要跌入洞中時,被男人一掌握住,“你和徐真真怎麽樣了?”
宋堯停下動作,沒在繼續。
“她?”男人随手将桌球杆丢進桌案,旋即上到旁邊,拿起紅酒瓶往杯中倒上半指,“要不是為了讓她愛上我,那種一板一眼的女人,我早恨不得一腳踹了。”
談枭饒有興致,“再怎麽說,你當年也把人家破了。”
“你知道,我喜歡學生,當初的她一身校服看着多嫩啊,現在,啧啧啧,少婦對不上我的口味。”說到這兒,宋堯臉色陰沉,一雙桃花眼着實駭人。
男人都愛面子,特別是宋大少這種人,訂婚宴上,徐真真一杯酒令他出盡洋相,全場無數賓客各個都在看笑話,弄得宋堯擡不起頭。這個仇,他是一定要報的!
試問哪個女人,有膽子敢這麽捉弄他?
談枭一只手落在宋堯肩上,“還有個人,需要吃點教訓。”
“誰?”
談枭薄唇漾起,“蘇堇。”
幹鍋店,喬予笙只顧捧着一碗銀耳湯,筷子都不願動一下,徐真真辣得直扇舌頭,“班長,你吃啊。”她點了不少适合孕婦的食物,喬予笙依舊紋絲不動。
蘇堇喝了口果汁,給予笙碗裏夾了塊中翅,“嘗嘗,這家味道特別棒。”
徐真真忙阻止,“這個太辣了,班長懷孕還是不要吃了。”
“沒關系的,予笙向來愛吃辣的。”
“我吃。”徐真真不依,“懷孕要忌口。”她把中翅夾到自個兒碗裏,蘇堇見狀,沒再多說什麽。
旁邊桌上,又坐下幾個人,喬予笙瞧着這家店生意不錯,可她卻一口吃不下。自從懷孕過後,她的口味就變了,喜歡吃清淡的菜,而且還不能油膩,否則,單是聞着就覺得悶。今天三個人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喬予笙不想大家将就她,才讓徐真真推薦了這家幹鍋店。
這裏,是宋堯經常帶她來的地方,辣肥腸,他最愛吃。還有腦花,宋堯每回來,必點。
都說吃哪兒補哪兒,可他的重口味,徐真真着實接受不了。變态的人,連喜歡吃的東西都變态。
她正思忖着,一份放過佐料的腦花便端了上來,蘇堇一見,差點惡心得想吐,“你們誰要吃這個?”
徐真真見慣了,反應倒沒那麽大,“不是我點的。”
“我點的。”喬予笙插話,“真真,你不是說宋堯喜歡麽?打包給他帶回去吧。”
“啊?”徐真真面露詫異,“我幹嘛給他帶啊。”
喬予笙擠眉弄眼,“培養感情。”
“誰,誰要跟他培養啊。”徐真真嘴上不承認,臉頰竟紅的跟猴屁股似的。
蘇堇越看,心裏某塊地方越發添堵。
她們三個,算是走的最近的朋友,卻唯獨只有她,日子過得最凄慘。
這就是差別。
徐真真以前的舊照搬出來,那長相還沒蘇堇一半漂亮呢,丢人群裏,完全就是個路人甲。蘇堇心裏頭自是不服氣的,運命總這麽不公平。
一片土豆含在嘴裏,如鲠在喉,蘇堇趕緊吞了口果汁。
身後,猛然間傳來陣盆子落地的清脆。
啪——
蘇堇吓了一跳,回過頭,徐真真和喬予笙也一并擡起腦袋。
吵鬧的,是隔壁桌。
一個女人聲嘶力竭的嗓音傳來,“媽X的,老娘當你是閨蜜,你勾引我老公!”
“松手!”座位上的女人被揪住頭發,連連喊冤,“誰勾引你老公了?”
“老娘都看見了,你還狡辯?”那女人站着,顯然是剛剛追過來,她身材纖細,着裝打扮并不守舊,由于激烈的動作,女人微微側過來半張臉,喬予笙一見,杏眸圓睜,眉目間難掩吃驚。
她不是……吳嬌麽?
幹鍋店內很多人都在看,誰都聽得出來,這是原配在打小三。
“李曉榕,咱倆朋友這麽多年,你摸着良心說,我對你怎麽樣?”吳嬌似是怒急,一巴掌甩過去,清脆又響亮,“給你介紹男人你不要,偏偏要來拆散我的家庭,你怎麽這麽賤?你爸媽不會教你做人,我替他們趕上!”
衆人在場,李曉榕挂不住面子,索性嚷嚷起來,“自己管不好男人,跑來怪我?真是笑死人了,你也不看看你老公那熊樣,除了賭博,除了欠一屁股債,只有你稀罕!”
“你這是人說的話嗎?”
“我怎麽了?”李曉榕推開她,氣勢上絲毫不輸,“吳嬌我告訴你,我早就不是你什麽朋友了,你少跟我在這兒裝好人,當初你嫁了有錢人的時候多威風啊,整天一副少奶奶的耀武揚威,嘴上說的好聽拿我當好姐妹,其實誰看不出來啊,你不就是把我給踩下去了麽?我找不着有錢人,你嫁得好你得瑟。事實證明,嫁得再好有屁用,你男人還不是照樣破産,你瞧瞧你現在什麽樣兒,跟大街上賣菜阿姨有什麽區別?”
吳嬌淚流滿面,眼裏的溫熱被一道道撕成米分碎,相識多年,她怎麽也料不到李曉榕是這種女人,“你在我家裏白吃白住這麽久,到頭來我養的竟是條白眼狼!”
“別把自己說得跟個聖人似的,說到底,是你自個兒傻!”
“李曉榕!”吳嬌挽起袖子,“我同你拼了!”
她沖上去,李曉榕忙躲開,其餘幾個朋友擋在吳嬌跟前勸阻,“有話好好說。”
害怕禍及自己,徐真真往靠牆的喬予笙那邊挪了些位置,她擡起手,遮住半邊臉,“怎麽還有這麽不要臉的女人,閨蜜的男人都搶。”
徐真真刻意壓着聲兒,只夠她們三人聽見。
蘇堇聽聞,笑得有些僵硬,“穿黃衣服的女人,是我和予笙的小學同學。”
“是嗎?”
徐真真沖旁睇去詢意。
喬予笙點點頭,若有所思。她曾記得,那天偶然間碰到吳嬌時,她說過自己現在已經過得很慘了,一切都是拜談老大所賜,難不成,她口中所謂的慘,跟她夫家破産的事兒有關?
南城都彙的電梯公寓,沒有幾個錢的人,是根本買不起的。
吳嬌抓住李曉榕,兩人滾到地上,扭打成一團。
“我撕爛你這張皮,看看你究竟有多賤!”
“瘋子!”
徐真真在心裏嘆口氣,“現在怎麽什麽樣的人都有。”
蘇堇為她夾菜,“別人的事,你少管。”
“這種事,誰都看不慣。”徐真真握着筷子,撥了撥碗裏的米飯,一副八卦樣子,“難怪網上說,防火防盜防閨蜜。”
蘇堇白她眼,“你別瞎說。”
徐真真揚笑,伸手勾住喬予笙的脖子,“當然啦,我們仨是永遠的姐門兒,像這種狗血劇,永遠都不可能發生。我呢,不可能喜歡談老大,雖然挺崇拜他的,可崇拜歸崇拜,完全沒有旁的想法,小堇呢,我相信就更不可能喜歡談老大了,他虐了你那麽久,估計你鐵定恨死他了,只是挨着班長的面兒,忍了吧?”
徐真真一瞬不瞬盯着她,蘇堇忙移開視線,手背一不小心碰到玻璃杯,果汁灑出來,弄得她腿上到處都是。
“啊!”蘇堇慌張站起。
“沒事吧?”徐真真趕緊遞去紙巾,蘇堇神色懊惱,認真擦拭大腿。
一張臉,脹得通紅,連着耳根子都蔓延開來。
回去路上,蘇堇靠着後座車窗,心不在焉。同她們在一塊時,徐真真愛說話,唧唧歪歪蘇堇一個字未聽進去,她只覺得,很吵。
喬予笙倒和她聊得起勁,時不時回頭看看蘇堇,“小堇,你說是不?”
“啊?”她歪側着身子沒動,一臉茫然。
喬予笙瞧出些端倪,“小堇,你哪裏不舒服麽?”
蘇堇立馬恢複精神,“沒有啊。”
科尼賽克經過一處廣場,形形色色的人影中,吳嬌坐在角落,隐忍着哭得很傷心。
徐真真眼尖,“班長,你的小學同學。”
她伸手一指,喬予笙讓她靠邊停,蘇堇不樂意,“予笙,你真要管?”
“我去看看。”
喬予笙說着,已經推開車門走下去,徐真真跟着下車,蘇堇心煩氣躁,坐在車內沒動。
孟岩的電話打得很及時,正好車裏的人都不在。
蘇堇偷偷接起,“喂。”
“說好把喬予笙騙到我這兒來的,你們人呢?”
“我沒答應過你。”蘇堇态度強硬。
盯着馬路對面那輛科尼賽克,孟岩單手掌住方向盤,笑起來,“怎麽,不聽話了?”
“我有我的原則。”蘇堇一口回絕,“我雖然對予笙存有小心思,但她是我的朋友,我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
“蘇堇,你搞搞清楚。”孟岩提醒道,“你想做談太太,喬予笙肚子裏的孩子于你來說遲早是個威脅,你不把那個種弄死,留下來當別人後媽麽?”
“誰說我要做談太太?”蘇堇拔高音量,“弄死予笙肚子裏的孩子,你瘋了吧!”
徐真真腳步停在一米外,難以置信。
縱橫交錯的行人一一穿過,孟岩眯着眼睛,這才看清楚科尼賽克旁邊還站着個人,“暴露了,看看窗外。”男人說完,掐斷電話。
蘇堇心髒懸起來,一雙黝黑的瞳仁試探性扭過頭。
徐真真的臉,近在咫尺,蒼白如紙。
她只是回到車內拿些紙巾,準備讓吳嬌擦擦眼淚,沒想到,居然發現了這麽勁爆的事情。
蘇堇推開車門走下來,“真真,你聽我說。”
“那個人是誰?”徐真真逼問,“同你打電話那個人,他是誰?”
蘇堇眸中熱浪翻滾,她拉住徐真真,妄想博取同情,“真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說不說?”徐真真冷下臉,口氣砸出來,铿锵有力,“不說我就把剛才聽到的話,全部告訴班長。”
她想折過身,蘇堇攔着不讓走,“真真,你聽我解釋。”
吳嬌渾身是傷,可身體再怎麽痛,也比不上心裏所要承受的委屈。
喬予笙坐在她身邊,“你往後有什麽打算?”
吳嬌痛哭不止,一雙手捧住臉,那股疼痛遍布全身,壓得她直不起腰,“我不知道,哪怕換一個女人也好,為什麽要是她?”她到這會兒都接受不了,“我這輩子,最信任的兩個人,卻是傷我最深的。”
“吳嬌……”
“予笙,其實我真的挺羨慕你的。”她突然擡起頭,手肘壓着大腿,彎下的腰身難以挺起來,“你和蘇堇從小學好到現在,依然不離不棄,純粹的讓人嫉妒,這種感情,真的是再多錢都買不來的。”
喬予笙撫順她的背,吳嬌的傷心,她無法感同身受,自是沒有資格多說什麽的。
當喬予笙回到車內的時候,吳嬌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出租車上。
透過內視鏡,徐真真掃眼後排的蘇堇,兩人幾乎達成一致,誰都沒有再開口。
徐真真将她們送回七號院,随即返回宋堯那裏。
她拎着從幹鍋店打包回來的腦花,直上二樓,宋堯沖了個澡,單手枕在腦後,正躺在床上看電視。
徐真真把盒子遞過去,“給。”
男人掃眼,“什麽東西?”
“你最喜歡的那家腦花。”
宋堯彎唇,饒有興致的盯着她的臉,不得不說,她選的那家整形醫院還是有幾下子,她的模樣,橫看豎看都令人賞心悅目,只是這性子,着實不讨人喜歡。
在床上那種死魚樣子,想想都沒意思。
“喲。”男人一伸手,便将她摟住,“出去潇灑一趟,還惦記着我呢?”
徐真真把盒子捧在手心,同他埃的很近,甚至能聞見宋堯發絲間清香的洗發水,“你現在要吃麽?”
“我們家真真第一次給我買,我當然要吃。”
他接過一次性筷子,把她當成張桌子,就在床上吃起來。
宋堯的吃相,既好看又優雅,哪怕是這種惡心的食物,進了他的嘴裏,都會讓人覺得美味。
徐真真傻乎乎幫他托着盒底,“好吃嗎?”
宋堯一巴掌管她腦門兒拍,“廢話。”
徐真真要往旁栽,男人伸手一撈,又将她帶回來,徐真真臉蛋有些紅,鼓起腮幫子掩飾這種尴尬,“宋堯。”
“有屁,趕緊放。”
他說話向來如此,徐真真早就見慣了,“你為什麽要對我好啊?”
宋堯斜眼一瞥,細長的黑眸,猶似老鷹一樣,落在她小臉兒中,那眼神兒,就好像她問了多欠揍的問題,“你是我宋大少的女人,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是嗎?”她笑起來,嘴角的弧度淡淡的,卻又那麽明顯,“除了班長,你是第二個對我好的。”
“喬予笙那也算對你好?”
“只有她肯跟我做朋友。”徐真真盤着雙腿,某些話沒經過大腦,脫口而出,“就像只有你肯跟我談戀愛一樣。”
談戀愛?
宋堯一怔,夾起來的一塊嫩白腦花,一時沒拿穩,又跌回湯水裏,濺起的辣汁噴到徐真真嘴角,緊接着,她雙頰的顏色燒成了一團火,徐真真反應過來時,說話都語無倫次,“不不不,不是談戀愛,我說錯了。”
宋堯握着筷子,拇指拭去她嘴角的污垢,“你當初,看上宋賢那小子什麽了?”
“我不知道。”徐真真搖搖頭,喜歡一個人,很多時候是講不出理由的。
“傻B。”宋堯不屑哼嗤。
徐真真垂下頭,一副沮喪的模樣,宋堯吃完,筷子扔進盒裏,“收拾幹淨。”
徐真真乖乖照做,幫他遞來張紙。
她趴跪在床單上,像只小狗似的,可憐巴巴的望着他,宋堯嫌煩,用過的紙巾沖她丢去,“別裝無辜,有事說事兒。”
徐真真咬着下唇,“宋堯。”
“說呗,是不又缺錢了?衣櫃裏第二個抽屜,裏面的卡密碼都一樣,我的生日。”
真大方啊。
怎麽感覺這是在養小婊砸呢?
徐真真的心思并不在這上頭,她住五號院,衣食無憂,宋堯在錢的方面從不苛刻,徐真真好吃好住,也沒有其他要求。
她真正想說的,倒是蘇堇,“宋堯,我今天發現個很大的秘密。”
“就你這豬腦子還能發現秘密?”
“是真的。”徐真真屁股往下坐,表情凝重,“原來蘇堇喜歡談老大,我當時親耳聽到她和別人的通話內容,吓得頭皮發麻,簡直不可思議。而且,她們還說要害班長肚子裏的孩子,現在蘇堇住在七號院,同班長形影不離,這不是帶把利刃在身邊麽?”
宋堯抽了根煙,不以為意,“喬予笙也知道了?”
“我沒敢說。”
“為什麽?”
“蘇堇說得對,她和班長那麽多年感情,倘若我說了,班長不一定會相信我,就算相信,她不知道多傷心,就像那個被自己閨蜜背叛的吳嬌,我怕班長承受不住,到時候,不用別人陷害,說不定她肚子裏的孩子自已就流産了,所以我不敢開口。”
宋堯吐出口煙卷,灰白色氤氲在空氣中,将四周罩上層朦胧。
蘇堇那個女人,倒是挺能抓住別人弱點的。
談枭就是擔心這一點,才遲遲不肯對她下手。
喬予笙重情重義,對蘇堇完全沒有心理防線,若是知道真相,扛不住背叛的打擊,身體吃不消就難辦了。
是夜。
談枭站在落地窗前,卧室沒有開燈,男人的身影籠罩在黑暗當中,只有月色投來的光澤能令喬予笙隐約看清他的輪廓。
“你都知道了?”
“你是說吳嬌老公破産的事?”
男人折過身,潭底幽深,似被墨水潑過,黑如一口吃人的漩渦,完全瞧不出原本的茶色,“是我做的。”
喬予笙料定會是這種結果,“那種男人,破産也罪有應得。”
“你不生氣?”
喬予笙忍俊不禁,“你不會怕我生氣,連燈都不敢開吧?”
男人的目光同她在空中相觸,若不是現在黑燈瞎火的,喬予笙真想看看,他這會兒究竟是什麽表情。
記得談枭曾經說過,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她生氣,喬予笙只當這句是玩笑話,“我又不是母老虎。”
“誰說不是?”談枭走過去環着她的腰,兩人的身體親密無間的挨到一起,“你是喬老虎,吼一聲都讓人害怕。”
呸!
喬老虎,真難聽。
喬予笙揚起拳頭,在他胸前錘了下。
談枭抓着她準備縮回去的手,“來,使勁兒打,你越打我越喜歡。”
喬予笙瞪他眼,“德性。”
男人薄唇淺漾,俊臉湊過去同她額頭相抵,“老婆。”他桑線低沉性感,聽見喬予笙耳中,像是有根雞毛,在不停她的撓癢癢,喬予笙佯裝鎮定,“喊什麽?”
“走。”談枭臉皮厚,拉起她的手,“洗澡。”
“你先去吧。”
“我要和你一塊洗。”
“說什麽呢。”她臉蛋嫣紅,慶幸周邊的黑暗,不至于被他發現。
“又不是沒洗過,再說,我連你下面幾根毛都清楚。”
“談枭!”他這嘴,喬予笙又羞又惱,“不許瞎說。”
“趕緊的。”軟的不行,他直接來硬的,“同不同意說一聲,我要開始脫衣服了。”
“你——”
真不要臉!
洗完澡出來,某男神清氣爽,床頭櫃兩盞壁燈明亮如火,喬予笙裹着浴袍,表情氣呼呼的,不滿意得很。
談枭拍拍旁邊位置,“上來。”
“你看看你!”喬予笙指着脖子上種滿的草莓,小臉兒紅撲撲也不知是氣是羞,“我明兒個怎麽出去見人?”
她杵在床沿,一副興師問罪,雪白色浴袍緊貼臀部,往下,一雙纖細白皙的腿,沾着未擦淨的水澤,燈光淬耀中,誘人到極致。
談枭喉結輕滾,隐忍在某處的浴火,蠢蠢欲動。
這不是,勾引人麽?
喬予笙被一匹餓狼盯上,還渾然不知,懊惱的瞅向鏡子,偏偏草莓中的又多又深,根本不好遮掩。
故意的吧?
談枭跳下床,自後将女人擁住,“我的老婆,不做個記號,萬一丢了怎麽辦?”
兩人的目光在鏡子裏相撞,有抹炙熱沿四周蔓延而開,喬予笙心虛,別開眼。
談枭一手穩住她下巴,将喬予笙視線扳回,“怕什麽?”
“你想做什麽?”
“做我們都愛做的事。”
呸呸呸。
越說越不正經。
“我懷着寶寶呢。”
男人勾唇,牽起的弧度笑得極壞,他刻意将嘴唇貼近她耳膜,吐着撩人的熱氣,“老婆,你別懵我,孕期的性生活不是被禁止的。”
喬予笙,“……”
“适當的時候,增加夫妻感情的運動,還是很有必要的。”
到底是個經商的,這種話都能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喬予笙推開他,繞到床上側躺着,閉着眼睛佯裝要睡覺,“為了孩子,我才不敢冒險。”
談枭近身躺于她旁側,手臂一橫,摟住她,“我會很輕的。”
“那種事一旦,咳,很容易失去理智,到時候誰知道輕重。”
“你咳什麽?”男人湊近張迷死人不償命的俊臉,“來,讓我檢查下,哪裏不舒服,是不是這兒?”
他的大手探上某處,喬予笙兩指揪起他手背一絲肉狠勁兒掐。
談枭趕緊松手,“老婆。”
喬予笙捂住耳朵,聽不得這種可憐兮兮的聲音。
男人不死心,蓋在被子底下的長腿一搭,纏在她膝蓋處,喬予笙想反抗,談枭一用力,便将她困得動彈不得。
喬予笙哭笑不得,“你是有多想?”
“再不磨磨,估計都快生鏽了。”
下流!
喬予笙暗罵,“你壓着我不舒服。”
“想要舒服嗎?”
“……”
知道他又要說些色情的話,喬予笙乖乖閉嘴,再不敢往下接。
見她仍毫無回應,談枭有些急,幹脆翻個身壓到她身上,“老婆,我懂得分寸。”
喬予笙知道,男人那方面憋久了,容易出毛病。
她兩手遮在頭頂,掩起眸底的羞赧,終于,松了口,“你注意些。”
談枭嘴角斜牽,“我只是去同兒子深入交流下,培養父子感情。”
喬予笙一巴掌甩到他肩上。
☆、097包括,你嗎?
談枭說的婚禮,不出三日,整個雲江市都知道了,媒體特意去公司做了場專訪,歷經個把小時才結束。
男人自休息室出來,柳素正坐在辦公室的沙發內。
談枭一見,眉頭微蹙,看眼旁邊的劉勝。
“先生……”
“你別怪他。”柳素打斷劉勝的話,“是我堅持要進來的。”
談枭走向辦公椅坐定,“你來做什麽?”
劉勝适時退出辦公室。
柳素近身過去,同談枭隔着張桌子,她披着一頭染成淺棕的長發,臉上描了淡妝,突出的眼影令一雙眸子楚楚動人,“枭,我知道我懷孕的假消息,是你放出來的。”
談枭翹起條腿,堅挺的背脊往後靠去,他的手中拿了枚打火機,鉑金蓋開開合合,擲出的聲音清脆入耳,“那又怎麽樣?”
“我雖然每晚和宋賢同床,但從未做過那種事。”
談枭擡首望向柳素,“你們在床上都做了些什麽,與我何幹?”
她知道他狠,比全世界任何一個男人都狠。
柳素心痛不已,“枭,我真的很愛你,為什麽非要同那個女人結婚呢?我實在搞不懂,自己究竟哪裏不如她。”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廢話?”談枭神色不耐。
“我是想盡最後的努力。”不然,心不死。
談枭笑了笑,唇瓣勾勒出的那抹弧度,如同他的外表那般,陰鸷謎魅。柳素目光投向他的嘴角,她曾嘗試過許多種愛他的方式,為了談枭,她甚至可以什麽都不要,包括這條命,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從大廈出來的時候,柳素獨自坐在噴泉池旁,哭得很傷心。
喬予笙把車停在路邊,拍門走下來,她和柳素不是第一次見,兩個女人,本就屬于老死不相往來那種,這會兒碰個正着,柳素心裏有氣,盯着她的眼神裏,充滿怨恨。
“喬予笙。”柳素喊她,一個字一個字,似是從牙縫中塞出來。
喬予笙想要往前走的腳步停下,她兩手插在衣兜內,折身面對她,“有事?”
“怎麽了?談太太的日子過得太安逸,連曾經深愛的男人都抛諸腦後了嗎?”
陽光穿過樹叢,照射着喬予笙面無表情的臉,“你是說你的未婚夫麽?”
柳素靜默在旁,眼眶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