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緬鈴
林若秋聽到腳步聲轉頭, 立刻眼前一亮,她正準備差人去請皇帝呢,結果皇帝就不請自來了, 這個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麽?
楚鎮故意沉下臉,“朕還以為你病了, 如今瞧着卻好得很。”
林若秋假裝沒聽見,不管不顧的向他懷中撲去, 活像情窦初開的少女見了遠歸的情人。
楚鎮忙将她攙住,皺眉呵斥道:“明知道身子重, 還這樣不仔細, 存心要朕擔憂是不是?”
林若秋道:“妾就是相信陛下才敢這樣沖呢。”
言下之意,倘若楚鎮接不住,反倒是他無能。
楚鎮拿這牙尖嘴利的小妮子沒奈何,只得擰了擰她的臉, 恨鐵不成鋼道:“就仗着朕疼你, 你就這樣任性妄為,哪日朕不寵你了, 你是不是該尋死覓活去?”
林若秋心道正因後事難料,才該今朝有酒今朝醉麽,不然等待失寵的時候徒灑眼淚?她沒那麽無聊。
她在楚鎮懷中扭股兒糖一般的作怪, 楚鎮分出一只手牢牢将她按住,一壁慧眼如炬的問道:“若非黃松年适才回話, 朕還不知你對外稱病, 怎麽一晚上的功夫就病下了?”
這老大夫當真經不起表揚, 虧得林若秋以為自己與他的關系更進一層,原來黃松年效忠的仍是皇帝,這麽點小事也要上報。
林若秋本該裝傻充愣蒙混過去,反正皇帝也不會怪罪,可她驀然想起昨夜與紅柳的一番談話,不由心中一動。
或許紅柳那套真心換真心的理論是對的,她不能永遠這樣輕浮,否則楚鎮怎會願意同她交心?
腦中的想法一變,林若秋的舉止自然而然就變了。她輕輕松開楚鎮的胳膊,認真望着他道:“陛下看出妾是在裝病?”
楚鎮挑了挑眉,“難道不是?”他又不瞎。
“那陛下可知為何?”林若秋循循善誘。
楚鎮睨她一眼,慢慢說道:“朕聽說太後遣人來過。”在這宮裏,皇帝的眼線比誰都多,沒有什麽事能瞞過他的,區別只在于他是否願意裝糊塗。
Advertisement
如今看來他是開誠布公的。林若秋松了口氣,繼續說道:“既然您心中有數,妾也就實不相瞞,太後娘娘日前曾命人找過臣妾,這回已是第二次——都是為了魏選侍承寵之事。”
楚鎮這會兒恢複了喜怒莫測的姿态,幽幽盯着她,“你不願意?”
皇帝威嚴起來還是挺能唬人的,林若秋心裏打起了鼓,可她仍是坦然說道:“妾自然不願,固然賢惠得體乃妾妃之德,可誰能沒點私心?若是陛下您想起來主動去找旁人也罷了,可若讓妾身将女人往您懷中送,請恕妾辦不到。”
跟真愛不真愛什麽的都不相幹,既然她這輩子注定了只有這麽一個男人,她跟楚鎮的感情與利益自然都是緊緊交纏在一起的,難于分割,舉薦魏雨萱對她毫無好處,一旦魏雨萱得勢,興許還會對她與她腹中的孩子造成傷害,那她憑什麽要去做呢?之前那是心不在此,所以不介意旁人前來分寵,如今她已有了自己的骨肉,自然該為自家打算。
林若秋微微垂眸,“陛下只當臣妾糊塗也好,臣妾的話已放在這裏,若您覺得臣妾不識大體,盡管責罰便是,妾甘願領受。”
豪爽歸豪爽,林若秋卻也知道這話裏帶點賭的成分,固然城府越深的男人越喜歡單純不做作的女人,可在宮中這麽一個講究規矩體統的地方,她此舉到底犯了禁。
就看皇帝肯不肯諒解了。好在有這個孩子,林若秋多少具備一些籌碼,敢于直言犯禁。
而她最終也賭贏了。
楚鎮唇邊漸漸漫上一縷笑意,體貼将她扶起,“你的心意朕明白,朕不怪罪就是了。”
林若秋心頭大石落定,“那麽魏選侍那裏……”
楚鎮冷道:“太後若有心,何不自己來說,反倒折騰你一個有身子的人?朕看太後亦有些老糊塗了。”
林若秋沒法接這話,皇帝私底下說說可以,沒人指責他不孝,林若秋可得顧慮名聲。她只覺得皇帝有些想當然了,魏太後若拉得下臉面跟兒子好好相處,怎麽會鬧得如何僵持不快?這是歷史遺留問題,沒個三年五載是解決不了的。
她只能選擇裝聾作啞,反正皮球已踢給皇帝,接下來該怎麽解決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然則楚鎮的注意力已被引到別處去,他提了提林若秋的胳膊,輕笑道:“朕覺得你的身子仿佛更重了些。”
是孩子,是孩子!林若秋憤怒地想要予以糾正,無奈楚鎮已輕輕松松将她抱起,“朕看你也累了,這就送你回房歇息。”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位陛下龍精虎猛,青天白日就要開車。
林若秋卻不想被他抱,方才運動出了不少汗,身上的氣味想必不怎麽好聞——她又不是香妃娘娘。
林若秋往他胸膛捶了兩下,趁勢從他懷裏溜下來,嬌嗔道:“妾想先去洗個澡。”
女孩子多是注重形象的,即使并非面對心愛的男人。
可惜裝逼太過是會遭雷劈的,林若秋才走沒兩步,就被小腿上的一陣酸痛襲倒——她抽筋了。這就是太久不運動的弊端,她早就該聽從黃松年建議的。
楚鎮只好重新抱她進屋,又捋起褲管,準備給她按壓腿肚上的肌肉,林若秋忙道:“不必了,妾自己來就好。”
她實在怕了這男人的手勁,比起抽緊,她更擔心骨折。
楚鎮只好帶着點委屈勁兒默默坐到一旁,眼睛卻未離開林若秋的身子,林若秋的手指挪到哪兒他的視線便黏到哪兒,簡直跟生了根一般。
林若秋被他盯得老大不自在,只得讪讪道:“陛下不如先去用膳,妾沐浴梳洗後再過去。”
楚鎮搖搖頭,“不必了,朕等着你。”
這人比家養的貓貓狗狗還粘人,林若秋沒辦法,只得由他去,冷不丁卻聽楚鎮道:“你身上好香啊。”
林若秋懷疑的看着他,這人鼻子出問題了,還是馬屁拍到了馬腿上?為着有身孕的緣故,她最近連熏香都不敢用,更別說染上身了。
楚鎮肯定的道:“是乳汁的香氣。”
林若秋下意識便想說她還沒生呢,哪來的奶?繼而卻想起她最近的确有在飲用羊乳,因不敢吃太多怕孩子長太大難産,又擔心嬰兒在母體內營養不足,才選用了這味補充劑。
原本也是很平常的事,林若秋卻不願解釋太多,總覺得這個話題談論下去就太邪僻了——尤其在楚鎮看完那些春宮冊子後,很難保證他腦子裏裝的都是正經念頭。
林若秋支吾了兩句,待小腿的酸乏稍稍減輕後,便起身前去裏間淨室沐浴,還細致的用一張厚厚門簾隔開,免得有登徒子偷看。要在平日她是不介意與皇帝洗鴛鴦浴的,不過孕期身材浮腫,她不想壞了皇帝的興致,更不想壞了自己的興致,不都說距離才能産生美麽?
舒舒服服地泡完澡出來,林若秋身着松軟寬适的寝衣,頭發絞得半幹披在肩上,白皙肌膚上還帶有熱氣形成的袅袅水霧,怎麽看都值得賞心悅目。若說女人一生中有着不同階段的美,她相信自己這副模樣便是孕婦美的極致,恰好處在少女與婦人的分野上,成熟中透着五分嬌憨。
可惜楚鎮并未被她的美色迷住,而是聚精會神坐在床頭擺弄一樣物事——是她昨日拿出來還未來得及藏好的緬鈴。
林若秋跟個幽靈般的飄過去,滿以為楚鎮會大感窘迫——她頂喜歡看這位天子面皮發紅的模樣,大概是種反差萌。
誰知楚鎮不知是跟着她臉皮變厚了,還是終于展露本性,竟将那串緬鈴握在手中搖了搖,還一臉嚴肅的向她道:“朕竟不知你喜歡這些。”
這車未免開得太快,林若秋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她真的沒在用啊,冤枉!不過,皇帝是怎麽懂的,莫非那本春宮冊包羅萬象,一下子就令他開了竅?若真如此,她或許該見識見識。
楚鎮瞥見她羞恥的面色,不禁笑道:“慌什麽,皇祖母送你的東西,朕自然不會奪了去。只你既這般喜歡,不如命人挂到廊下,日日賞玩不是更好?”
敢情他以為那是種式樣較奇特的風鈴。
林若秋為自己的淵博感到慚愧,可見懂得太多也不是好事,又怕楚鎮真個叫人來,忙快步上前,蠍蠍螫螫道:“陛下,這鈴铛不是挂着好看的,是……拿來用的。”
楚鎮咦道:“怎麽個用法?”
林若秋的臉紅得能滴出血來,但反正已豁出去了,索性道:“眼下沒工夫,日後有機會妾自己教您。”
其實這東西除了達官貴人,倒是沒根兒的太監用得最多,也許給皇帝最合适。林若秋只當日行一善。
皇帝的好奇心亦不遑多讓,楚鎮被她勾起了興致,雖不便追問,卻反反複複叮囑道,“一定啊。”
“一定。”林若秋點點頭,心中苦不堪言。
她現在就開始頭疼了,太皇太妃幹嘛要送這些東西來呀?送也就罷了,這些東西不都是男人教女人的麽,怎麽到她這裏竟颠倒過來,可想而知她這位老師會受多少罪。
而面對楚鎮那滿滿求知欲的眼睛,林若秋也不能說不教。這下可好,她與楚鎮不但有了夫妻之實,還多了師徒之誼,看樣子她竟是将楚鎮的床事一手包辦了——也許她改行去當老鸨子會更有前程?
林若秋嗐聲嘆氣了一會兒,兩手輕輕握在肚子上,且喜借着這個孩子尚可推脫幾月,不然真要跟皇帝每夜裸裎相對,她是萬萬做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