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湖心旖旎
? 慕初音一口氣跑出好遠，站在湖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氣息稍稍喘勻，她就氣鼓鼓的坐在湖邊石頭上，拈起身邊的一顆小石子砸到湖水中，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慕初音并不是一個內心冰冷的人，相反，她非常想成為像師父那樣散發着悲憫之氣的溫柔女子。然而，自從師父離去之後，她突然驚覺那平日裏給自己安全感的依靠消失了。慕初音本該恐懼，本該悲傷，可是她根本來不及發洩出自己的情緒，就被匆忙的推舉擔任了師父生前的職分。
她本該哭的，可是身為祭祀她怎麽能當着衆人的面哭呢？
她應該笑的，可是心裏的負擔和傷感讓她根本笑不出來。
于是，補天嶺少了一位巧笑嫣然的天真少女，多了一位如同石雕塑像一般的祭祀。慕初音明白那個天真的少女并沒有消失，只是随着師父的離去，那個少女慕初音安靜的沉睡在了自己的心底。
冷漠，不過是一種自我保護。
這些年慕初音将自己閉塞在補天嶺中，早已習慣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寂寞。所以遇到樂歌笑這種耐不住寂寞的人，總覺得有幾分不适應。然而，在和樂歌笑打了幾番交道，她驚訝的發現自己內心中那個沉睡的少女慕初音，竟然有了漸漸蘇醒的跡象！
這讓慕初音，感到了一絲擔憂，甚至恐懼。
慕初音撒氣一樣把小石子砸向湖水，若不是這小子武功高絕，我一定咬的他……不對！是放蠱蟲咬的他哭爹喊娘！
她念頭轉到蠱蟲，心裏突然咯噔一下——之前她背着妙先生和樂歌笑放了一只‘靈犀蠱’的子蠱到偃甲零件中，剛剛只顧着一路逃出來，竟忘了回收那只蠱蟲。
靈犀蠱分為子母，母蠱長在犀角之中，能夠通過犀角聽到子蠱寄生之處附近的聲響。慕初音之前放下靈犀蠱，本是怕妙先生有事瞞着自己，做了個預防之策。如今看來，倒是多此一舉了。子蠱母蠱本是一對，若是不能收回子蠱，只好找合适的機會再培育一只了。慕初音摸了摸腰囊中的靈犀角，心裏突然冒上了一個念頭——既然子蠱不好回收，不妨幹脆聽聽看樂歌笑在裏面和妙先生說些什麽，要是他再胡說八道……我，要不就幹脆放蠱蟲咬死他？
慕初音環顧左右無人，将耳朵貼上靈犀角，凝神聆聽。靈犀蠱之前放在偃甲零件中，如今随着偃甲的生産線不知道流轉到哪裏去了，只聽得耳邊咚咚锵锵顯然是在打造什麽。衆妙之門內部龐大，聽不到聲音也是正常。她聽了一會兒覺得毫無價值，正要放下靈犀角，耳邊突然響起了妙先生的聲音：“這一批次的偃甲質量似乎比上一批的遜色一些啊。”
妙先生的聲音雖然并不清晰，卻讓慕初音精神一震，雖然沒聽到什麽有價值的消息，但能在嘈雜的機械聲中聽到人聲，已經足夠讓她産生興趣。
“回禀主人，江家車隊屢次受襲……材料……供給不足。”一個聲音被零件打造聲切割的斷斷續續的，聽不清到底在說些什麽。不過慕初音聽出這個聲音并非樂歌笑，而是另外一個從沒接觸的聲音……咦，不是說湖心小築內只有偃甲嗎？難道裏面還有其他的仆從？慕初音正在思忖，耳邊突然響起樂歌笑的聲音：“喂……”
“啊！”慕初音吓得發出一聲尖叫，手忙腳亂的扔掉手上的靈犀。她轉過頭看着一臉茫然的樂歌笑，憤憤地說：“你做什麽！”
樂歌笑一臉委屈，無奈的笑了笑：“我看你一個人在這兒，過來陪你說說話……”
“誰要你陪？”慕初音看着樂歌笑，總覺得和他相處在一處，有種說不出的尴尬。她冷着臉，淡淡的說：“離我遠點！”
樂歌笑輕輕的“哦”了聲，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慕初音看着樂歌笑轉身要離開，不知為何竟情不自禁的喊住了他。話音方落，慕初音心中就已經後悔，她一邊暗罵自己的莫名其妙，一邊飛快的找了一個話題：“你不和妙先生在一起，出來做什麽？”
樂歌笑怔了怔，回答說：“妙先生是主，我和你都是客，我一直留下不走才奇怪吧。”
“哦……”慕初音暗罵自己問的無聊，面上卻依然是冰冰冷冷的不茍言笑。
“不過你走的太早，有得遺憾了。”樂歌笑眼神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吊橋後面，我可是看到了了不起的東西呢。”
“了不起的東西？”
樂歌笑一臉神秘的笑着說：“喂，你見過會說話的偃甲嗎？”
慕初音怔了片刻，立刻想到剛剛通過靈犀聽到的說話聲。莫非，那并不是什麽仆從，而是妙先生造出的會說話的偃甲？這麽說來……妙先生偃甲一道的造詣，怕是直逼傳說中的謝偃師了。既然如此，說不定他真的能很快造出可以潛入蓄能池的偃甲，取回補天石呢。
樂歌笑看慕初音面露喜色，卻不敢插話，生怕又惹惱了這個冰山美人。
慕初音心裏暗自琢磨，若是妙先生當真有誠意歸還補天石，自己也少不得要致謝致歉一番……也不知江都附近，能不能代替補天石的靈石。她思忖之間，擡起頭瞥到正盯着自己看的樂歌笑，心裏一慌：“你看什麽？”
樂歌笑心裏一虛，支支吾吾的說：“沒，沒什麽，我在看來時的偃甲舟去哪裏了。”他說到這心裏一動：“大概是貝殼開走了吧，糟了，這下怎麽離開湖心小築啊。”
慕初音看樂歌笑言不由衷，但是也不願深究，她輕哼一聲：“想走，求我啊。”
樂歌笑一怔，突然反應過來：“對啊，你是怎麽潛入湖心小築的？莫非，你私自藏了一艘船？”
“要你管？”慕初音沒好氣的說，自顧自的往湖邊走去。
樂歌笑弄得灰頭土臉，但是還是跟着慕初音繞到湖邊去。湖邊一處角落，果然有一只小船停在那裏，竟然也是一只偃甲舟。只不過這偃甲舟看上去有些陳舊，舟上還有些魚簍，大概是從什麽漁夫手上借來的吧。樂歌笑看慕初音上了船，不由分說也跟着坐了上去，他看着船舷側面的湖水，避開慕初音不滿的眼神。
慕初音也沒有真的想和樂歌笑較勁，見樂歌笑已經上船，索性不去管他。過了半晌，船也一動不動，慕初音終于緩緩開口：“喂，你來劃船。”
樂歌笑一怔，轉過頭來，指了指自己：“我？”
“這裏還有別人嗎？”慕初音看着樂歌笑，一臉冰冷：“你不劃難道還要我劃？”
“憑什麽讓我劃？”
“因為這是我的船，不劃就給我下去！”
“……”樂歌笑無奈的搖搖頭，看着束手無策的慕初音，心裏突然一動，忍不住壞笑着問：“喲，莫非初音姑娘不會劃船？”
“你……”慕初音臉上微紅，看着樂歌笑，不耐煩的說：“趕緊劃船，少廢話！”
樂歌笑終于拿住了慕初音的把柄，哪裏肯輕易放過：“急什麽？不巧的很，本少爺現在還不想劃船，要劃，你自己劃。”
慕初音恨得牙癢癢，可惜她真的不會操控偃甲船。來的時候，她用蠱蟲植入魚簍中的魚，驅散魚推動小舟，勉力劃到湖心小築。此時魚簍空空如也，再沒有可驅使之物，倒還真的劃不動船了。慕初音想着盡快和獸牙彙合，沒想到樂歌笑竟是這麽個憊懶樣子！她冷冰冰的大量了下四周，本想找個東西代替船槳，可周圍什麽都沒有。
“你……你怎樣才肯劃船？”慕初音洩氣之下，放軟了語氣和樂歌笑商量。
樂歌笑笑眯眯的盯着慕初音，唇角滑過一絲奸笑：“你一直一副冷冰冰的臉，本少看了心裏實在不爽，要是你能笑一笑，說不定本少爺心情大好，就願意去劃船了呢。”
“做夢！”慕初音咬着牙，秀眉挑起。
樂歌笑伸了個懶腰，笑嘻嘻的看着慕初音：“反正我不着急，初音姑娘既然想陪我在這曬太陽，我也很開心啊！”
“你！你！你……從我的船上上去！”
“好啊。”樂歌笑拿捏住慕初音的脾氣，作勢就要下船。
“等等！”慕初音想了想獸牙，趕忙把樂歌笑叫住。她尴尬的擠出一個笑容，然後嗫嚅着說：“可以了吧，快開船。”
樂歌笑眯着眼睛，心裏暗樂，嘴上卻懶洋洋的說：“這笑的一點誠意都沒有啊。”
“你！”
樂歌笑見好就收，也不再繼續調戲慕初音。他見過貝殼操控偃甲船，早已知悉該如何駕駛。樂歌笑手放在機括上，用力一按，偃甲船就如離弦之箭般竄了出去。慕初音猝不及防，腳下不穩，整個人撲倒在樂歌笑身上。樂歌笑正在駕船，不妨被一團溫香軟玉撞個滿懷，他下意識的伸手，正好搭上慕初音的腰肢上。他手指不經意的滑過慕初音細若凝脂的皮膚，心裏咯噔一下，升起一種複雜的情感。
兩個人相視無言，多少有些尴尬。
“你這是要輕薄我嗎？”慕初音淡淡的看着樂歌笑。
樂歌笑急的滿臉通紅，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不不！這是個誤會。”
“那你還不松手！”
“……”樂歌笑羞得無地自容，趕忙把懷裏的慕初音扶起來，此時，只看到一只蠱蟲正張牙舞爪攀在慕初音的手臂上，保護着自己的主人。樂歌笑心裏一驚，下意識的要躲，可江水之上哪有躲避之處，更何況慕初音還坐在自己懷裏。他焦急之下，身體本能的一翻，竟把慕初音壓在了身下。
樂歌笑只覺得慕初音喘息出的溫軟氣流撲在自己臉上，弄得自己心裏癢癢的，女孩子身上幽蘭的香氣，更是讓自己心猿意馬。雖然他也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十分不雅，但是心裏源自對蟲子的懼怕，只好賴在慕初音身上不起來。他正要開口解釋，肚子上一痛，忍不住哼了一聲。
慕初音一拳打在樂歌笑的肚子上，若不是被撲滅的男子氣息弄得心裏有些發慌，這一拳足以把樂歌笑打到水裏去。她接着樂歌笑腹痛乏力的瞬間，用力掙脫樂歌笑，揮手揚袖，一抹寒光直奔樂歌笑的咽喉。
樂歌笑看見刀鋒襲來，大驚失色，顧不上腹痛，連忙蹲下躲開。饒是如此，也有幾根頭發被刀鋒掃落。他一手按在劍匣之上，劍氣奔湧而出，招架着慕初音的攻勢。一邊招架，一邊大聲嚷着：“初音姑娘，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慕初音咬着嘴唇，面無表情，卻刀刀狠辣，全然一副拼命的架勢。樂歌笑無奈的招架，加上要提防神出鬼沒的蠱蟲，漸漸的手上加上了真力。
啪。
偃甲舟終于撐不住兩人的交手，在湖心猛然龜裂。兩人落入水中，狼狽不堪。樂歌笑撲騰着攀上一塊木板，用力擦了一把臉上的水。他等了半晌，不見慕初音露頭，心裏突然一沉：“這丫頭，某非不通水性？”
樂歌笑一咬牙，一個猛子紮進水中，往湖底游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