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塵封舊事
? 二十年前，神州大地還沐浴在偃師樂無異等人竭力創造出的太平祥和之中。然而，十年的平靜，終究醞釀起各樣的詭詐和紛争。相比蠢蠢欲動的妖獸，更大的威脅，來自神州大地各大門派的內部……甚至皇家。
與其說時勢造英雄，倒不如說，英雄正是為了響應這樣的天下之勢而誕生的。百草谷豪俠拓跋沖，率先橫空出世，斬妖除魔威震一方。或許是上天不願讓拓跋沖獨秀人間，沒過多久，慕雲紗也名動南疆，與拓跋沖一南一北，齊名于世。
補天嶺司命由上古時信仰女娲的部族“尞族”發展而來。上古時期，女娲率龍淵部族進入地界幽都，一些追随女娲的人類就此留在幽都永不入世，而也有另一些人選擇留在人間，弘揚女娲信仰，這些人在補天嶺聚居，補天嶺司命一系就此形成。
司命祭祀守護着補天嶺娲皇殿，同時負責接待外來的朝聖者。在世間遭遇大災難時，司命常入世解救百姓疾苦、扶危濟困，亂世中的百姓甚至把他們當成下凡的仙人，将他們的故事寫入詩歌，世代相傳。
慕雲紗，正是這樣一位帶着仁愛光華的女子。
據說，拓跋沖一日之間斬殺三千妖獸，十九妖王……以至于渾身瀝血，甚至因此失去了一只眼睛。當一動不能動的他躺在地上接受着慕雲紗治療之時，忍不住豪言：“我和你齊名于世，你能做到我這地步嗎？”
慕雲紗輕輕的搖了搖頭，淡淡一笑：“司命祭祀，懷柔天下，打打殺殺并不是女娲所喜悅之事。你每殺一人，我便多救一人就好。”
慕雲紗并未食言，她足跡遍布天下，救死扶傷。受到慕雲紗恩澤之人，數十倍于拓跋沖斬殺的妖獸。好事之人開始揣測，拓跋沖和慕雲紗這一剛一柔、一北一南的兩位是不是會攜手江湖，成為天下聞名的俠侶之時……邵逸華，出山了。
邵逸華身世不詳，大約八歲那年就被先代師尊抱上太華山。他天資聰穎，心性淡泊，沉醉在劍法和術法之中。十四歲，他就融彙了禦劍妙法兩脈，深入山中，閉關不出。七年之後，正是拓跋沖威名不可一世之時，他功成破關，屹立于太華之上。
拓跋沖的剛，慕雲紗的柔，這兩者似乎完美的糅合在了邵逸華身上。邵逸華沉寂七年，帶着一種天真懵懂出山，卻已然有了君臨天下的霸氣。這樣的霸氣如有實質，讓每一個看到邵逸華的人都認為他志在天下。
就連拓跋沖和慕雲紗也這麽認為。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太華山本就聲名在外，加上橫空出世的邵逸華，給了妖獸、皇家乃至武林同道一個圍攻的機會。以各種理由來挑戰太華山的強手絡繹不絕，但都被邵逸華一一擊退。終于，拓跋沖和慕雲紗聯袂登上太華山，一個時代的三大人傑終于彙聚到一處。
那一戰是怎樣的風華沒有人知道，世人只知道那戰之後，筋疲力盡的拓跋沖和邵逸華帶着些許狼狽對飲在太華山巅，慕雲紗坐在兩人身邊含笑吹笛。邵逸華身上的君臨之氣也不知是被拓跋沖的霸氣洗淨，還是被慕雲紗的溫柔融化……總之，他那種不可一世的傲然蕩然無存，浮現出讓人心曠神怡的溫文爾雅來。
雖然不明白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每個人都明白，一個新的時代已經來了。
很難用言語形容這三個人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羁絆，拓跋沖和邵逸華性格迥異卻意氣相投，慕雲紗和拓跋沖像是一冰一火的歡喜冤家，而邵逸華和慕雲紗……則越來越像是一對神仙眷侶。在當年，不知有多少人茶餘飯後猜測，三傑中唯一的女子會花落誰家。
這樣的靜谧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一個消息不胫而走，仿佛一道霹靂撕裂了整個傳奇--
邵逸華居然出身妖族！
沒人知道這條消息從何而來，據說是在太華山推舉邵逸華擔任兩脈宗主之際，老師尊忍不住講出了當年的辛秘。但不管如何，這個風華絕代的天才劍客一下成為了衆矢之的。雖然拓跋沖和慕雲紗百般維護，但打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旗號的正道人士越來越多，這莫名的仇忾之氣終于蔓延到了三傑身上。
拓跋沖和慕雲紗被推倒了風口浪尖，是選擇邵逸華還是整個世界？如今只是旁述就足以感受那三人所承受的壓力。誰也沒想到，就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慕雲紗突然宣布了她和邵逸華的婚約！
無數所謂正義人士，一邊痛罵着慕雲紗背叛正道，一邊圍上三傑隐居的村落。而這次，他們遇到的卻是孤身橫劍的拓跋沖……這是拓跋沖第一次向妖獸之外的人拔劍，諷刺的是，這個妖獸的殺戮機器，居然是為了一個妖獸向同伴拔劍。
慕雲紗和邵逸華去了哪裏，大概只有拓跋沖知道。數年之後，有人在補天嶺發現了慕雲紗的墳茔。聽說，補天嶺有一門禁術，當年女娲正是借由此術脫離妖身……慕雲紗和邵逸華退隐之後，慕雲紗曾經返回司命門中探知此術。或許就是此術太過耗費元神，導致了她早早香消玉殒，至于邵逸華……則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太華山引以為傲的奇才竟是妖獸，正道三傑居然因此和正道決裂。普天之下，除了補天嶺，所有修真玄門盡數将這段公案塵封……尤其是我太華一脈。
青空講完一切，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他的神色中透出一種疲憊，或許，是一種惋惜。青空好半天才轉過頭來看着月璃：“吓壞了？”
月璃如夢方醒般搖搖頭，低着頭說：“只是……聽得入神罷了。”
“拓跋沖沉寂多年猛然出山，想必一定有什麽重大的事發生了。”青空神色嚴厲的盯着月璃：“師妹，萬萬不可再去招惹他……我今日向你說起的這些，你牢牢記下了。”
“嗯……”月璃很少見到青空如此嚴厲，心中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乖乖的點了點頭。她沉默了片刻，輕聲問：“我不覺得他當年錯……”
“月璃！”
青空嚴厲的聲音鑽入自己耳朵，讓月璃渾身打了個寒顫。她收拾了心情，帶着稍許賭氣的語氣：“我知道了，以後不會招惹那個拓跋沖了……”
“不只是拓跋沖……”青空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還有……妙先生。”
“妙先生？”
“嗯。”青空看着湖心的方向，淡淡的說：“小時候，我曾在太華山和邵逸華有一面之緣……妙先生，在某種程度，給我的感覺和當日邵逸華給我的感覺是一樣的。”
“啊！”
“大概是我多心了吧。”青空看看一臉驚駭的月璃，自嘲般的苦笑一下：“不過，在一切都還沒有明朗之前，還是小心為妙。我等來到江都，各有使命。你和歌笑彼此照應，保護好江家；而我，則會盡快查出妖獸襲擊江家車隊的緣由，從源頭阻擊危機。”
“青空師兄……我……”月璃本想說想去幫忙，但終究沒有說出口。以青空的性子，只怕自己真要開口，也只會被反問“歌笑怎麽辦”吧。她輕輕的點了點頭，看着青空：“沒什麽，師兄你多加小心。”
青空笑了笑，輕輕的拍拍月璃的頭，轉而眉頭微微一皺：“說起來，歌笑呢？”
一聽提到歌笑，月璃嘴巴一撇，不滿的說：“誰知道，說好的在江都彙合，卻遲遲不見他露面，真是的……诶！那是什麽！”
月璃被湖面方向的一抹藍光吸引，伸手指了指。青空轉頭看去，神色巨變：“這是……劍引風雷？”
劍引風雷，是太華山禦劍一脈的禁術之一……正是當年邵逸華所創。妖氣凝聚，必回引致天罰。禦劍一脈斬妖除魔，往往會遇到妖氣極濃極烈之戰，正邪相交，天地變色，妖雲之上常有雷電凝聚成天罰。劍引風雷，正是将這樣的天罰之力引導到劍尖，用雷電之威克敵制勝。這一招雖然威力巨大，但是消耗也極大，禦劍一脈年輕弟子能施展此招的不過寥寥數人--當然，裏面就包含着此時身處江都的樂歌笑。
青空眉頭緊鎖，心裏閃過一絲不祥。樂歌笑雖然看上去輕佻戲谑，但劍法修為卻是年輕一代當之無愧的第一高手。若不是危急關頭，陷入苦戰，想必他也不會使用這樣的招式。
月璃雖然覺得不妙，但一時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不等月璃發問，她手腕猛地一緊，已經被青空牢牢握在手中：“快走，歌笑有危險！”月璃不明所以，只是感受着手腕帶着體溫的牽引，懷中些許羞澀，心亂如麻的茫然跟着青空遠遠離去。
湖面上空陰雲密布，隐隐傳來風雷之聲。
嚓！
一道閃電劃過天空，映出江家府苑一角。角落裏的花草有些淩亂，一個偃甲正歪頭歪腦的駐足在那裏。偃甲原本與周圍的環境同色，此時從花草中走出，才漸漸顯露出原本的木質膚色。偃甲伸出手，靈巧的摘下挂在身上的葉子花瓣，宛如活人一般。
貝殼坐在偃甲的肩膀上，一手把玩着剛剛戴在頭上的花環，一手托着腮，幽幽的看着兩人逝去的背影，自言自語的說：“要不要……告訴師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