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雷雲動
? 樂歌笑心裏有些感激面前的妖獸。這話雖然聽起來有些奇怪,不過他此時的心情卻當真如此。他不明白自己為何對初見不久的慕初音如此挂念,他也不明白慕初音落水的那一刻自己為何那般的心急如焚,他更不明白船上那些神秘又不像是壞人的高手到底是些什麽人……不過因為忙着應對面前的妖獸,終于可以把注意力移開,不用思索那些自己完全找不到答案的問題。
不過,這湖上的妖獸也未免太多了些吧!
最初不過十幾只妖獸繞着船游走伺機而動,自己尚能利用禦劍術禦敵百步之外。卻不曾想,這些妖獸越殺越多,密密麻麻的聚集過來,把自己和船只圍得水洩不通。由于戰局越發激烈,自己雖然不至于落敗,卻也沒有之前那般得心應手。好幾次躲避後的反擊,都把撲上來妖獸擊落在船邊,濺起波浪讓船搖擺不休。
樂歌笑的劍法漸漸雜亂起來,帶着三分擔心,七分焦躁。他心中有了雜念,劍法就不如之前那般純粹,幾只妖獸看準了機會,險些重創到樂歌笑。雖然樂歌笑閃避過了攻擊,但衣袖上卻被利爪刮出一個長長的口子。
拓跋沖及時從船中躍出支援,幫樂歌笑緩解了不笑的壓力。樂歌笑透過破碎的船頂,隐約看到慕初音安然無恙,心下稍安,鼓足勇氣重新作戰起來。拓跋沖功夫高絕,雖然一身落魄的醉态,但出手卻是幹淨利落的讓人心驚。他沖入妖獸陣中,宛如砍瓜切菜一般,就是樂歌笑看到也有些膽寒。樂歌笑禦劍空中,拓跋沖奔行水上,兩人一遠一近互為犄角之勢,一時間倒和衆多妖獸拼了個旗鼓相當。
由于拓跋沖的加入,戰局漸漸進入他們這兩人的掌握中,可樂歌笑心中,總時不時閃過一絲不祥的擔憂。他不明白自己在擔心什麽,但是與生俱來的直覺讓他感到始終有一股寒意揮之不去。
恍惚間,他突然擡頭望天,發現天上的雲不知何時往一團凝聚。陰沉沉的從天空下壓,雲中隐隐傳出雷的悶聲。
天罰雷雲,妖王現世!
樂歌笑腦海中突然閃過在卷宗上讀到的典故,心裏一涼。妖王與妖獸不同,就好像街頭混混和武林高手的差別一樣。即使太華一脈這樣以降妖除魔為己任的名門,對付妖王也常常依靠太華弟子同心結陣禦敵。
樂歌笑目光掃視了一下湖面,只覺得湖面上隐隐有着無數的細密波紋。這些波紋并不起眼,但卻似有規律般圍繞着那艘載着慕初音和慕十洲的畫舫。相反,拓跋沖身下的湖面,卻只有落水妖獸激起的水花,全然沒有一絲詭異的波紋。
拓跋沖奔行在水面上,雖然他不像樂歌笑居高臨下察覺到水面的奇怪現象,但是身經百戰的他,通過經驗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對。若是二十年前的他,他當然可以敏銳的捕捉到妖王的蹤跡,只是如今……他因為常年酗酒,直覺早已不如當年。拓跋沖出劍之時略微彷徨,他皺眉看了一眼畫舫,突然間,畫舫下方猛然出現了一個巨大漩渦!
這漩渦出現的如此突兀,就是拓跋沖直覺再如何被酒麻痹也看得出這是危急之相!拓跋沖正要轉頭回援,突然間,一群妖獸不懼生死的纏繞上來,逼得拓跋沖不得不不出手招架。與此同時,漩渦牽引着畫舫在湖上打着旋轉,漩渦邊沿,一個巨大的蛇頭漸漸探出水面。巨蛇張開血盆大口,陰桀桀的吐着信子。
拓跋沖救援不及,突然就看到天上劈下一道雷電,宛若一把利劍般,瞬間巨蛇的兩目之間貫穿過去。電光閃過,這才聽到空中響起的悶雷,以及巨蛇凄厲的嘶鳴聲。拓跋沖看着這熟悉的電光,神情微變:“劍引風雷……”
雷聲之後,巨蛇軟塌塌的向水面倒去,碩大的頭顱砸向在湖上颠簸的畫舫。畫舫中突然閃出一道紅光,慕十洲背着慕初音從船裏一躍而起。她空中調轉槍頭,将□□深深沒入巨蛇身體,接着這拉扯之力跳上蛇的身上。不等她松一口氣,湖面的漩渦中又冒出兩個一模一樣的舌頭,湖水從兩個蛇頭上流下,宛如瀑布流下,露出巨蛇猙獰的面目。
随着巨蛇的出現,剛剛在湖上散亂的妖獸突然聚成一團,站立在蛇尾之上。
“小心,這大概是只三頭蛇!”慕初音伏在慕十洲的背上,看到了身後冒出的蛇頭,忍不住惶急的大喊出來。她本要擡頭向樂歌笑求援,卻發現禦劍空中的樂歌笑面色發白,唇角流出一絲殷紅的鮮血。慕初音第一次見到樂歌笑如此虛弱,呼救之聲突然哽在喉嚨,再難發出聲音。
樂歌笑顯然也看到了湖面上的危機,他一咬牙,手掌拍向劍匣,另外一手指向天空,榨取丹田內所剩無幾的真氣,硬生生的将空中閃爍的雷光聚在指尖,用力向巨蛇揮去。
巨蛇感受到來自天空的壓力,仰起頭來,發出一聲尖銳的咆哮,接着噴出一股墨綠色的霧氣。綠色的霧氣在空中鋪開,隔開樂歌笑望向巨蛇的視線。雖然相隔甚遠,但樂歌笑還是聞到了煙霧中蘊含的腥臭之氣。
雷電交加,在霧氣中劈開一個口子。樂歌笑還來不及看清雷電是否劈中巨蛇,就感覺到身後襲來一只妖獸。劍引風雷耗費極大,他此時丹田空空如也,手腳無力,完全避不開妖獸的襲擊。樂歌笑只覺得背後一痛,接着兩眼發黑,一頭往湖面栽了下去。
“不好!”慕十洲看到這一幕,一邊背着慕初音在蛇身上左右騰挪,一邊向拓跋沖大聲求援:“師父,霧裏有毒!”
拓跋沖獨眼之中兇光一閃,大喝一聲,用力逼退舍命圍困自己的妖獸。他旋身躍起,揮舞手上巨劍向綠色的煙霧全力一揮,想将空中霧氣盡力驅散但卻收效甚微,堪堪将武器吹散掉一半。他想要再度出手,之前樂歌笑負責對付的妖獸卻圍了過來。拓跋沖雖然不懼這些妖獸,但是如此衆多的數量,讓他一時也無法突破過去。
樂歌笑剛剛觸碰到毒霧,突然身體被什麽東西扯開。接着一個木球急速飛來,在球面上螺旋敞開一個口,将樂歌笑穩穩接入其中,之後又轉瞬封住。木球落在湖中,上下沉浮,穩穩的漂流在湖面上。
一個儒衫男子輕飄飄的落在木球之上,衣袖翩翩,探出雙手。他指間有幾枚金屬戒指,金屬戒指上懸着幾不可見細密絲線。
慕十洲和慕初音只覺得有蛛絲般的線黏繞在自己身上,接着一股柔和的力道傳來,将兩人從漩渦的上方遙遙拖走。兩人穿行之時,三頭巨蛇其中一個蛇頭早早探出,露出毒牙,猙獰的守在途中打算偷襲。
儒衫男子面色不變,和煦的聲音中微微透出一絲怒意:“放肆!”
慕十洲身上纏繞的細線突然松開,柔軟的絲線轉瞬間化為利箭,急速尖銳的刺入巨蛇的脖頸。灌注了真氣的細線,比一般的鋒利兵器還要銳利幾分,只見妙先生手臂一揮,竟将這只蛇頭整齊的切下。
經過巨蛇的襲擊,慕十洲的身體因此失去了着力點。她眼開着要栽入湖面,先前切斷巨蛇的細線又突然變得柔和,宛如繩索般纏繞住慕十洲,将她淩空拉扯了過來。
慕初音看的發呆,這同樣一條細線,可柔可剛,是何等精妙的控制。這樣的功力,除了湖心小築主人妙先生,還能有誰?
妙先生将兩人扯了到身邊,足下的木球再度如花綻放般敞開入口。他絲線一收,任兩人尖叫着掉入木球之中。然後木球緩緩閉合,半沉在湖面上。
妙先生立身在木球之上,以身為軸,十指躍動,用線将十幾只蓮花狀的偃甲從湖底牽扯而出。偃甲蓮花從水底浮上來,呈現出奇妙的排列形狀,像是布下了什麽陣法。湖上空中的妖獸似乎對這個陣法頗為忌憚,遠遠避開這由偃甲蓮花布成的陣法。
妖獸聚在一處,盯着妙先生,卻不急着進攻,像是在等待着什麽命令。不過因着妖獸的聚集,拓跋沖的處境也好了不少。拓跋沖原本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但這些年久疏戰陣,又被醉酒毀掉了戰鬥直覺……打鬥許久,倒還真的有些疲勞之感。拓跋沖遙遙看見妙先生,獨眼微眯,自言自語的說:“咦,竟是神農一脈傳下的封妖法陣?”接着他獨眼精光一閃,大喊一聲:“小心!這孽畜在吞噬其它妖獸!”
妙先生聞聲警覺,發現之前被拓跋沖斬落水中的衆多妖獸,居然沒有一只浮出水面。轉眼看着面前的巨蛇,之間它斷頭之處漸漸痊愈,仿佛是在嘲諷妙先生一般,竟然在斷口又長出三個頭來。至于之前被樂歌笑所貫穿的蛇頭,也漸漸的昂立起來,若非雙眼之間的傷口仍在,幾乎讓人誤認為樂歌笑從來沒有傷到過它一般。
五頭的巨蛇咆哮着,從水下又冒出兩個頭來,在湖上掀起出巨大的水浪。新冒出的兩個頭,一個正叼着一具妖獸的屍體緩緩吞咽。另一個頭則埋向湖面,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吞下之前慕初音乘坐的畫舫。巨蛇掀起的波浪足有三四層樓高,浪花呼嘯着向妙先生砸下,逼迫他縱身躍起。妙先生手指一挑,一個蓮花偃甲急速收縮回來,接住了他下落的身體。但之前他腳下的木球,卻被巨浪整個吞沒。
妙先生輕盈的落在蓮花之上,面不改色,對拓跋沖說:“不必擔心,她們栖身的偃甲是我精心打造,在水中并無危險。”
拓跋沖點點頭,并不懷疑妙先生的話:“也好,小孩子都安頓妥了。”他不知何時也踩在了妙先生的一個蓮花偃甲上,從容的揚起手上的巨劍:“既然沒有後顧之憂,大人們也該教訓教訓這些不懂事的畜生了。”
妙先生點點頭,十指揚起,微微一笑:“妖王級別的七頭蛇,小心了。”
拓跋沖摘下腰間的酒壺,輕輕的嘬飲了一口,淡淡一笑,獨眼中揚起縱橫捭阖的豪情:“無妨,再厲害的我也砍過。”
巨劍揚起,一劍橫天,落拓的背影中似乎透出了昔日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