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經絡暗流

? 玄門正派，最出名的就是他們正宗純粹的修煉心法。說起來，內力還真是個無比好用的東西--除了能支配招式斬妖除魔之外，它還有驅毒、療傷等等好處。當然，內力還有一個用處，就是禦寒。

太華山，山高不勝寒。

禦劍弟子如果穿着厚重的棉衣，好不好看倒是次要，重要的是手臂身體被棉衣束縛，只怕連取下背後的劍匣都費勁。天下都知道太華禦劍仙風道骨，衣袂翩翩，這當然不是太華弟子為了風度寧可凍死，而是有比棉衣更加有效的禦寒手段--內力。

禦劍弟子內功的根基，就是能用內力禦寒，只有建立在不怕冷的基礎上，才能在太華之巅研習劍法道義。

樂歌笑身為不世出的奇才，內力禦寒，自然不在話下。

湖水倒灌回流，使得樂歌笑的身體被冰冷的湖水浸泡。經年累月在太華山巅的禦寒，內力流動的方式，早已成為身體的記憶。當樂歌笑身上的內力感受到寒意侵來，自然的做出了反應--禦寒！

這麽一來，積蓄在丹田中的內力循着毛孔湧出，将樂歌笑的皮膚當成了戰場。然而，禦寒所用的內力微乎其微，但內力一經流動，就如同在堤壩上龜裂出了細紋……內力如同河水決堤而出，向樂歌笑體表湧去。充盈的內力鼓蕩之餘，不斷通過毛孔湧上樂歌笑的皮膚，所産生的能量遠遠超出了禦寒的需求，這就形成了剛剛慕初音所看到的“人肉火爐”奇景。樂歌笑此時意識全無，只能任由真氣在經脈之中鼓蕩，但這無主真氣四處奔湧，不但讓經絡的負擔極大更有毀掉丹田之虞--稍有不慎，只怕樂歌笑就此成為一個廢人。

慕初音雖然不明所以，但是她明白人如果一直這麽燒下去，遲早會燒出問題來。若是她蠱蟲在手，自然有法子救治樂歌笑，可是現在……慕初音咬咬嘴唇，輕輕地把濕漉漉的衣袖搭在樂歌笑的額頭上。

小時候，慕初音還不會蠱術，發燒的時候，師父慕雲紗就用手帕濕了水，輕輕的敷在自己的額頭上。她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樂歌笑，不知怎麽回憶起當年雲紗師父對自己的照顧，心中憐意大起，一心一意的照看起樂歌笑來。

樂歌笑的皮膚依舊燙的吓人，竟然将慕初音的衣袖都烘幹了。慕初音心裏擔憂，此時也顧不得男女有別，連忙将樂歌笑的外衣解開。她看到樂歌笑□□的胸膛燙的發紅，不禁駭了一跳。慕初音手掌放在樂歌笑的胸膛上，被燙的一疼。但她也發現，被她冰涼的手觸及的地方，皮膚似乎好轉了很多。

慕初音不明白樂歌笑身上發生了什麽，但是她立刻明白了，樂歌笑現在需要降溫！她緊緊的咬了咬嘴唇，搖搖頭，輕聲嘟囔了一句“救人要緊”。她合身俯下，冰冷的身體連同濕漉漉的衣服一同壓在樂歌笑的身上。

慕初音看着一團團水汽從樂歌笑身上騰起，緊張之餘也覺得有趣。樂歌笑灼熱的體溫和自己身上不斷騰起的熱氣，讓慕初音身上有種麻酥酥的舒适感。她心裏猛地閃過一個念頭，把樂歌笑當火爐用來烘幹衣服，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慕初音噗嗤笑出聲來，突然也意識到自己正跟一名并不算太熟悉的男子獨處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之中。一時間，又忍不住羞怯起來。慕初音此時的內心頗為矛盾，雖然她由衷的希望這個并不算特別讨厭的家夥，能早點化險為夷醒過來；同時，她也覺得此情此景如果樂歌笑真的醒過來，倒真有一種別樣的尴尬在其中。

慕初音盯着昏迷中的樂歌笑，自言自語的說：“要不，先挖了他一雙眼睛……”話音一落，她又覺得不妥：“雲紗師父要是知道我這麽狠毒，一定會罵我的。”……慕初音猶豫着自言自語，忍不住憤憤的錘了地板一拳，冷冷的說：“這個……哎，真煩人！”

抱怨歸抱怨，慕初音還是細心的照顧着樂歌笑。不多時，她自己的濕衣也被烘幹，然而樂歌笑的體溫，似乎愈發燙了。

慕初音別無他法，只好看着樂歌笑發愁，突然間，她想到了樂歌笑身體的變化是源自剛剛湖水湧入木球之中。她靈機一動，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閉住口鼻，把手掌抵在木球的內壁上，如之前那般，重新開啓了木球。

湖水再一次灌入木球之中，和上一次別無二致。慕初音這次有了防備，等着水從木球中洩出，才開始呼吸。慕初音甩了甩濕透了頭發，再度附身在樂歌笑身上。待到此次身上的衣服幹透，她伸手摸摸樂歌笑的體溫，發覺他的體溫果然降溫了不少。她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這個法子有效就行。

樂歌笑體溫好轉了沒多久，身體又燙了起來。慕初音故技重施，再度使樂歌笑體溫降下來。接二連三幾次，樂歌笑好轉與否尚不知道，但慕初音身上倒開始發冷了。她的衣裙被水流卷走，每次湖水倒灌到木球之中，冰冷的水流都直接澆在她□□的肌膚上，接連幾次，慕初音的嘴唇都凍的有些發青。

人受了寒，下意識的都會靠近溫暖的地方。

這個木球中最溫暖的地方，自然是樂歌笑這個“大火爐”。過了好久，慕初音才意識到自己正不自覺的偎依在樂歌笑懷中。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躺在樂歌笑的懷中，這倒不是說她對樂歌笑有什麽觀念上的改變，而是樂歌笑身上這股溫暖實在太舒服了。加上樂歌笑此時昏迷不醒，慕初音完全把他當成一個暖爐使用，而且，幾次三番折騰下來，她也确實疲憊的動都不想動。

好在樂歌笑的體溫似乎好轉了不少，慕初音也就安心的眯起眼睛小憩起來。

然而，樂歌笑的身體，此時正經歷着難以想象的異變！

樂歌笑被譽為太華山百年一出的奇才，自然名下無虛。單以資質而論，幾乎可以媲美二十年前的邵逸華，甚至較之昔日栖身太華門下的宣和帝也不遑多讓。但是，樂歌笑除了怕蟲子之外這一大弱點外，還有一個決定性的因素讓他很難超越這兩人。

邵逸華出身妖族，宣和帝也有妖族血脈，這讓他們擁有了超乎常人的肉體資質。樂歌笑悟性極高，所以僅僅憑借手劄就可以複原當年邵逸華創出的“劍引風雷”，然而邵逸華可以借助天罰之雷劍斬四方，而樂歌笑則會因着劍引風雷的消耗和反噬之力而早早力竭。

按說因為樂歌笑肉身的局限，他幾乎一生都難以突破邵逸華的境界，然而這一次力竭加上中毒重傷，則是讓他在生死一線之間無意中打破了經絡的束縛。

人在有意識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保護自己。所以人累的時候會休息，痛了會療傷，餓了會找東西吃。丹田和經脈的容量有限，所以一旦真氣對經脈和丹田造成負擔，人自然而然的就會停下來……當然，也有人強行突破自己的極限，結果忍受不了痛苦造成意識混亂，走火入魔變成廢人甚至死人的也不少。

玄門正宗在經過數代人的嘗試和犧牲之後，終于制定出一套不傷害人又能循序漸進增加能力的方法--這就是心法。千百年來，總有人能夠打破枷鎖獨辟蹊徑，這樣的人，被統稱為天才。恰好，樂歌笑也有着這樣的稱呼。

樂歌笑悟性不差但肉身羸弱，不過他有着邵逸華和宣和帝都沒有的特殊能力--運氣。

先是百草谷秘藥激發了他的丹田，使得內力源源不斷湧出，接着慕初音引入冷水誘使他體內真氣湧到毛孔。其中的痛苦讓人難以想象，但是因着蛇毒的緣故，樂歌笑昏迷不醒，反而是經脈按着本能收納着紊亂的真氣。彼時，樂歌笑體內經脈先是被雜亂的氣息沖的傷痕累累，再經由提純過的內息修複的完好如初……這就是樂歌笑渾身滾燙的根本原因，這樣的過程痛苦無比，哪怕人若有一絲意識，多半也恨不得立時死過去。

樂歌笑體內真氣經過一次又一次的禦寒，被提煉的愈發純粹。周而複始，竟在機緣巧合之下竟然将周身毛孔沖開，又因着倒灌的湖水堵塞住口舌，讓樂歌笑只能用皮膚呼吸。在先天真氣的驅動下，樂歌笑在不自知的情況下，進入到了道家所說的“龜息”之境。若是這樣純粹的真氣能夠在體內周天運行，就是修道之人夢寐以求的先天之境。

只可惜……樂歌笑此時體內還有尚未清除的蛇毒。

成也蛇毒，敗也蛇毒。蛇毒麻痹了樂歌笑的神經，讓他沒有痛感，才使得他能夠忍受住這非人般的遭遇，踱步在先天之境的門口。然而，也正是蛇毒阻塞了經脈，讓真氣遲遲無法周天運行。

真氣始終無法周天流轉，除了一部分借助“龜息”的效果調息之外，另一部分則随着血液和心跳，流轉到心肺經絡，讓心經肺經突然間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小憩中的慕初音猛然驚醒，她感覺到樂歌笑身上的溫度越來越燙，而且……因為貼的緊密，她還感受到，樂歌笑的心跳極其不正常！雖然不明白樂歌笑體內有怎樣的異變，但慕初音依然靠着自己的經驗正确的判斷出--

再不解毒，樂歌笑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