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因禍得福
? 人有五感，視、聽、嗅、味、觸。五感之外，人還有第六感。這種感覺玄之又玄，就好像有的孩子突然遇到了什麽危險，母親突然覺得擔心……當有人捕捉到這種感覺加以修煉，連同前五感一并存在，就成為了“六識”。
六識支配下的五感分外靈敏，別人尚未察覺，六識的掌握着卻早已了然如心。凡是掌握六識這種能力的，通常被稱為太華一脈稱為天才，比如禦劍一脈年輕的弟子青空與樂歌笑；而六識敏銳幾乎化為本能的人物，則被太華山視為上天的饋贈——比如，月璃。
月璃之所以能成為太華山年輕一代和樂歌笑齊名的弟子，正是她有着常人無法企及的敏銳靈識。這份敏銳不知救了月璃多少次，所以她對這份直覺的依賴甚至超過妙法一脈的精妙術法。月璃此時止步不前，她回頭看着慕初音背影消失的方向，微微有些發怔。
剛才……雖然只是一瞬，但自己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是她嗎？不太像……
是自己感覺錯了嗎？怎麽可能！
月璃沉思片刻，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來找青空的，她用力搖搖頭頭把腦袋裏的疑惑甩走，往湖岸邊的木球趕過去。
“呼，這丫頭不簡單，差點被發現了。”不遠處的草叢裏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一個人影突兀的出現在草叢中，卻又無比和諧的倚靠在哪裏，就如同是從土壤裏剛剛生長出來一樣。自言自語的人，一個長發青年。他半張臉隐藏在長發下，露在外面的半張臉上則始終挂着一絲玩味的笑容，只是他的眼神宛如死水，沒有半分波瀾。若非他一直盯着指尖一枚細巧的金色羽毛，幾乎讓人以為這青年是一位盲人。
青年慵懶的倚靠在樹幹上，大半個身子隐沒在草叢之中。他盯着指尖的羽毛，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娲皇殿，太華山，真熱鬧啊……看起來，湖心小築也太平不了幾天了。”他打了個哈欠，拔了一根草莖叼在嘴裏，對着那發着淡淡金色光芒的羽毛說：“叽叽，你說，我是幫他還是不幫呢？”
一陣湖風吹來，撩動樹幹落下葉子。葉子飛舞落在土壤上，才發現剛剛坐在這裏的那個人影，不知何時消失了。
月璃趕到木球之中，正好趕上青空為慕十洲療完傷，兩人正一左一右的查看着樂歌笑身體的異狀。青空看了看慕十洲唇角的血痕，皺了皺眉頭：“剛剛是怎麽回事？”
“我用真氣灌入他的經脈，本來打算探查他經絡的傷損情況，卻不防他體內真氣自然反擊。”慕十洲輕輕的搖搖頭，心有餘悸的說：“反擊的真氣淩厲之餘還非常刁鑽，稍不留神就被震傷了。”
青空皺皺眉頭，沉思片刻：“你身上的傷勢，是中了禦劍一脈的劍氣……為何你探查經脈會遭到劍氣的反噬？而且，為何歌笑的體內蘊含劍氣。”
慕十洲攤攤手：“你是禦劍的大師兄，你都不明白，我怎麽明白。”
青空笑了笑，對慕十洲淡淡的說：“你退開些。”等到慕十洲讓開一步，他勁透手掌，并掌為指，一指點向樂歌笑的肩井穴道。青空身為禦劍年輕一代的大弟子，勤勞苦修，浸淫禦劍心法多年。雖說他未必有樂歌笑這般天賦資質，但對禦劍心法的理解，遠勝同輩弟子。青空熟知禦劍心法，避實就虛，繞開樂歌笑體內的真氣壁壘，探查起他身體的狀況。他原本猜測慕十洲不明白禦劍心法，無意之中觸動了樂歌笑真氣的反擊，沒想到，他的真氣一入樂歌笑體內，同樣遇到了一股淩厲的劍氣來抵禦。
青空微微吃驚，這劍氣雖然淩厲，但卻一團正氣，顯然是正宗的禦劍心法。他調用自己的真氣想要避開，卻被這道劍氣牢牢的牽制住。青空無奈之下，只好以真氣為劍和樂歌笑體內的真氣對戰起來。樂歌笑體內的劍氣精妙無比，青空此時就如同和一位禦劍的前輩交手一般，不多時就大汗淋漓。
月璃看出情況不對，淩空躍下，憑空拍出一股勁氣，将青空和樂歌笑強行分開。她一把扶住跌坐在地上的青空，關切的問：“師兄，你怎麽樣？”
青空面色稍稍發白，但還是抿着嘴唇輕輕一笑：“無妨。”
月璃惡狠狠的瞪了樂歌笑一眼，這個傻笑小鬼，居然差點連累青空師兄受傷。改天找機會，一定好好教訓他！要是青空出了什麽事，自己一定吓的他……不對！是放蟲子吓的他哭爹喊娘！
青空看着月璃的表情，無奈的搖搖頭，對慕十洲解釋：“這是妙法一脈的月璃師妹，術法精湛，此次江都之行，對我助力良多。”月璃剛剛還是一副恨得咬牙切齒的樣子，一聽青空出言贊譽，瞬間滿臉通紅，羞澀的低下頭嗫嚅不語。
慕十洲看着好笑，忍不住開口調侃：“原來是師妹，看月璃姑娘那副緊張的樣子，我還以為是你的……咳咳。”她意味深長的幹咳兩聲，揶揄的看着月璃。
月璃又羞又惱，忍不住狠狠的瞪了慕十洲一眼。
慕十洲雙手攤開，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姑娘既然是妙法門下，又被稱為術法精湛，不知道能不能解釋樂少俠此時身體異狀，究竟是為什麽呢？”
月璃本來想狠狠的回擊一句“這小鬼是死是活關我什麽事”，但話到嘴邊，偷偷的瞄了青空一眼，還是忍了下來。她看了看青空，柔聲問：“青空師兄覺得如何？”
青空沉吟少許，低聲說：“要我猜，這……大概是護體真氣。”
月璃和慕十洲同時一愕，護體真氣，是修行者夢寐以求的境界。修行之人只要六識精湛就足以調運真氣防禦，這已經算得上是頂尖高手。然而護體真氣則是自然而然的依附于身體之上，本能的護衛着自身。如果說六識下的防禦是防守有術，那麽護體真氣就是真真正正的無懈可擊了。
然而，能精湛掌握六識的都不過是鳳毛麟角，護體真氣的更是極為罕見。就算是二十年前名震神州的邵逸華，也沒有這樣的能力，樂歌笑天賦再強又怎麽會強的過有妖族血脈的邵逸華？但如果樂歌笑真的有了護體真氣，那麽……一切都不同了。
禦劍一脈劍法淩厲，重攻輕守，一旦被敵人迫近就分外危險。若是樂歌笑真的有了護體真氣傍身，那就正好補足不足，足以在這一代的江湖中利于不敗之地。
月璃面露不信之色，她摘下背後的琴來，手指一撫，劃出一溜每秒的琴音。五道色彩各異的熒光伴随着琴音湧入樂歌笑的體內，随之，琴弦震動發出嗡嗡之聲。
慕十洲面露驚訝之色，低聲贊許：“能掌握‘五音聽脈’，看來她真的有驕傲的資本。”
五音聽脈，是妙法一脈幾乎失傳的秘法。宮、商、角、徵、羽五音，對應金、木、水、火、土五行。人體之中，肝屬木、心屬火、脾屬土、肺屬金、腎書水，五音聽脈正是利用琴聲調動五行真氣進入人體髒腑，彼此之間利用五行相生相克生出聯系，在通過真氣對琴音的回饋感受人體的狀況。
此法不但要熟稔音律，精通妙法一脈的術法，更是需要超凡脫俗的六識才能駕馭。這樣的要求何其苛刻，以至于此法幾近失傳，沒想到今天居然在月璃手上看到。
禦劍的天才弟子樂歌笑，如今再加上妙法一脈的月璃。太華一脈為了江都城中之時精英盡出，看來青空這個家夥，沒少在暗處發力啊。
慕十洲想到這兒，意味深長的看了青空一眼。青空感受的慕十洲的目光，自嘲的一笑，然後不動聲色的搖搖頭。他看着不斷感受琴音震動的月璃，輕聲問：“怎麽樣？”
月璃沉默片刻，帶着些許不可思議的神情看了青空一眼：“歌笑之前應該是受過極重的內傷，經絡肌膚連帶髒器都有傷損。不過，此時他身體的傷勢正在極速自愈，不但如此，似乎經脈中的真氣也有了質的變化……我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麽産生的，但是剛剛青空師兄所遭遇的，應該就是歌笑護體真氣的本能反擊。”
青空點點頭，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既然外界真氣不能進入，如何幫助他療傷？歌笑這樣昏迷不醒，會不會……”
“不會的。他現在自愈速度極快，估計休息上三兩天就能痊愈，不會有性命之虞。”月璃看了樂歌笑一眼，有些同情的搖了搖頭：“只是……他身體經過如此大的磨難，多半……多半會折損近二十年的壽命。”
青空和慕十洲齊齊一愕，他們原本以為樂歌笑因禍得福，機緣巧合之下竟然參悟護體真氣。卻沒想到，這竟然讓他付出了二十年壽命的代價。
青空輕輕的搖搖頭，淡淡的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福禍相依，以歌笑樂觀的心性，應該能接受這一切。”
慕十洲喟嘆一聲，說起來，樂歌笑變成這個樣子，她有着不能推卸的責任。她歉意的看看昏迷中的樂歌笑，淡淡的說：“內傷既然能夠自愈，倒也不用費心了。”
“嗯，江家派來的人也該在路上了，到時候安排歌笑好生休養幾天，應該沒什麽大礙。”青空看了看慕十洲，淡淡的說：“至于外傷，就拜托你了。”
“百草谷的瘡藥一貫奇妙，行軍打仗我總會随身帶着。”慕十洲點點頭，笑着從懷中拿出了一個蠟封的瓷瓶。她看了月璃一眼，好奇的問：“月璃姑娘不回避一下嗎？”
“我為什麽要回避？”
“因為接下來的治療可能要脫掉樂歌笑的衣服啊。”慕十洲看着月璃微微帶氣的表情，面上顯露出和性別不符的憊懶笑容：“哦，原來月璃姑娘是想看男人……”
月璃俏臉一紅，又羞又怒：“誰……誰想看這種臭小鬼！”
“哦，那你想看你……嘻嘻，看你青空師兄嗎？”
“你！”
月璃憤憤的一跺腳，她只覺得臉上燒的發燙，轉身慌不疊的逃離木球。她沿着湖岸，一口氣跑出好遠，站在湖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氣息稍稍喘勻，月璃就氣鼓鼓的坐在湖邊石頭上，拈起身邊的一顆小石子砸到湖水中，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哼！”月璃用力發洩着自己的惱意，心裏将慕十洲反複痛罵不停——這個看上去溫和憨厚的女孩子，居然比尋常言語輕薄的混小子更加口無遮攔！
青空看着月璃消失的背影，淡淡的說：“何必故意氣她。”
“反正我做慣了惡人，再說……”慕十洲淡淡一笑，意味深長的說：“總不能讓你這個做師兄的，趕走人家癡心一片的小姑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