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秘密使命
? 青空并不是太華山這一代弟子之中天資最好的，不要說公認的天才樂歌笑，就算是同輩禦劍弟子之中，青空的資質也不過勉強排進前十。
可是，禦劍的前輩就偏偏相中了他，衆力齊心将他推在首席弟子的位置上。不但禦劍的前輩如此看待，禦劍一脈的弟子也分外擁戴他，青空在太華山上二十年的時光，禦劍上上下下竟然沒有一個對他有絲毫批評意見。不止是禦劍一脈，甚至整個太華山都認為——
青空，是下一任禦劍掌門最好的人選。
隐忍、謙遜、謹慎，天資不強卻分外刻苦，悟性平平卻鑽研極深，正義感十足，又頗有城府……似乎從一開始，青空，就是為掌門這個位置而設計創造的。
青空從小就生活在長輩的期許和同門的敬佩之中，他很早就适應了自己的角色，也做好了迎接這個角色的覺悟……即使，是要背負上門派光鮮背後的黑暗。青空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麽又該做些什麽，但是聽到慕十洲話裏有話的調侃，心裏還是多少有些不自然。他面色如常淡淡的說：“你不是要給歌笑檢查外傷嗎，事不宜遲，快……”
青空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着慕十洲放在自己手上的藥瓶，微微一怔。慕十洲解開束腰軟甲，輕輕的指了指背後一處血肉模糊的傷口：“那就有勞了。”
“……”青空看看手上的瓶子，又看看慕十洲：“原來是你受傷了。”
“廢話，你們家那個禦劍小哥內傷雖重，外傷最多就是淤青……不是我傷了，給你傷藥幹嘛……”慕十洲沒好氣的說：“傷的位置比較寸，腰背這塊我夠不着，有勞你了。”
青空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一時有些發呆：“你剛剛一直帶着這樣的傷……哦，沒什麽，這藥怎麽用？”
“啓開蠟封，把藥粉撒在傷口上。”慕十洲拉着腰側的衣服，用力一拽。傷口附近已經破碎的衣絮被撕開，露出一截潔白光滑的皮膚。草草凝結的傷口粘黏在衣服上，随着衣服的撕開再次被扯破。血淋淋的傷口看上去是一個極深的抓痕，在女孩子肌膚的映襯下，顯得分外可怖。慕十洲躬身扶着牆，面上微微閃過一絲痛色，接着她又笑嘻嘻的揶揄：“傷口泡了水，再不止血祛腐估計要感染了……喂，未來大掌門，你不會是害羞吧？”
青空看到女孩子肌膚的那一刻，下意識的別過頭去，直到聽到慕十洲的聲音，他才反應過來。青空打開藥瓶，空氣中彌漫起一股藥香：“我的感受并不重要……你呢？如果覺得不妥，我可以叫月璃回來。”
“天罡營上陣只有同袍，沒有男女之別。”慕十洲瞥了青空一眼：“你介意？”
“既然你都不在意，我又何必矯情。”
“你倒比初見之時坦率多了。”
“……”青空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将藥粉細心的灑在慕十洲背後腰間的傷口上，沒話找話的說：“還好這藥有蠟封，不然浸水受潮，倒也麻煩。”
“嗯。”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整個塗藥的過程，慕十洲連一句痛哼都沒有。青空本想關心的問一句“疼嗎”，但是一想到記憶中當日在百草谷中那威風凜凜的女将軍，這樣的安慰就再難出口。他輕嘆一聲，面前這個女孩子和印象中其他的女孩子，實在有太多的不同。青空塗完藥，發覺自己握着瓷瓶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不由得暗笑自己的迂腐：“不過，既然是你受傷，敷藥這種事情，留下月璃來做……不該更方便嗎？”
慕十洲見敷藥結束，便直起身來。她扯下一截衣擺，撕扯成繃帶将傷口裹上，然後将之前的戎甲束腰緊緊的勒好：“我倒是想……不過，既然你背負的是秘密任務，想必你也不想讓任務之外的人知道喽。”她看了一眼青空，笑了笑：“你那個師妹倒是挺配合的。”
青空眼睛精光一閃，看着慕十洲：“看來你的調查收獲不小。”
慕十洲淡淡一笑，看着青空：“這一身傷，可不是白白受的。”
青空點點頭：“三天前你找到提出合作的要求，我還有所顧慮，如今看來，或許你的确是一個最好的盟友。”他舉目望天，笑了笑：“關于你要調查的事，我恰好也打探到了一些消息，不如我們交流一下彼此的消息？”
“好。”慕十洲整理好戎裝，看了看面前的青空：“恰好，我也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青空唇角微微上揚：“半個月前，苗疆補天石失竊，幾經倒手，十天之前，一個商人以兩萬兩黃金的價格将補天石賣給了湖心小築的妙先生。此事娲皇殿并不知情，補天嶺過來調查此事兩個姑娘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目的。”
慕十洲點點頭：“幾乎與此同時，發生了江家車隊遭遇妖獸襲擊一事，七天前江家修書請太華山出手相援，在這七天裏，江家仍舊發生了三起妖獸襲擊之事，好在只損失了些偃甲和貨物，并沒有人員的傷亡。”
青空看了慕十洲一眼，苦笑一下：“如此敘述下去，只怕一個時辰後我們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情報。”
“你想說什麽？”
“我能信任你嗎？”
“不能。”慕十洲輕輕的搖了搖頭：“我們之前在百草谷有一面之緣，不過還是站在幾乎對立的立場上。”
“那為什麽還會找到我談同盟？”
“很簡單，我們都有着屬于自己的秘密任務。”慕十洲看了青空一眼，自嘲般的一笑：“做掌門和将軍有一點很相似，就是都要背負起令人厭惡的黑暗。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麽，但現在這個江都城裏，能理解我們的大概只有我們彼此了。”
青空盯着慕十洲半晌，輕聲說了句：“謝謝……你值得我信任一次。”他深深的看了慕十洲一眼，聲音微寒：“當然，如果我發現你不再能被信任……正如你所說，我們彼此了解，最清楚對方會采取怎麽樣的舉措。”
“彼此彼此。”慕十洲和青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達成共識：“你和月夜到底是什麽關系？”
“很好的朋友。”青空毫不諱言：“一個月前我接到他緊急傳訊，趕去支援的時候，就發現你率領天罡營追擊他。自然……我會協助他來阻止你們。”他頓了頓，說：“百草谷從不亂殺無辜，所以，你追殺他的理由是什麽？”
“月夜曾經是我的師兄，但如今，他是百草谷的叛徒。叛徒的下場是什麽，你既然和我是一類人，那麽我就不廢話解釋了。”慕十洲看着青空，面色突然顯得無比嚴肅：“你老實告訴我，太華山這次……丢失了什麽？”
青空面色一變，身上殺氣暴漲，一抹劍光凝聚在指尖遙遙的指向慕十洲。他看了慕十洲一眼，終究收回了劍氣：“你怎麽知道的？”
慕十洲搖搖頭：“因為百草谷也丢了東西，我師父的東西。”
“拓跋前輩？怎麽會……誰敢偷拓跋前輩的東西？”青空愕然，然後又接了一句：“誰又有能力偷走拓跋前輩的東西？”
“月夜。”
“……”
慕十洲苦笑一下：“一個十天裏面醉九天的老頭，總不會對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有太多的戒心。就算是我，也是在月夜幾乎逃出百草谷的時候才意識到……”
青空沉默了片刻：“這就是你追殺他的理由？”
慕十洲點點頭，然後看着青空：“現在不想聽到你道歉之類的話，我既然找你合作，就說明不需要你的解釋，我需要知道的，是太華山到底丢失了什麽。”
“一個重要的東西。”
“重要的東西？重要到太華山不但派出以你為首的精英，甚至，不惜搭上禦劍妙法兩脈最出色的年輕弟子，也要尋回？”
青空苦笑一下：“這麽說來，原來你我丢的，居然是同一種東西。”
二十年前，邵逸華和慕雲紗情定太華山，邵逸華将相思木作為定情信物送給慕雲紗，兩人将相思木各持一半，約言盟誓，永不相離。可惜天不遂人願，邵逸華身世暴露，遭到正道同仇敵忾的追殺圍剿。因此，相思木屬于邵逸華的那一半落在太華山邵逸華故居之中，另一半相思木則被兩人托付給了拓跋沖。最終邵逸華不知所蹤，慕雲紗英年早逝，空餘拓跋沖将相思木放在身邊，懷念舊友，借酒澆愁了二十年。
如今相思木被拓跋沖愛徒月夜盜走，對拓跋沖來說，不但是寄托了數十年情感之物被盜，更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背叛……無怪乎他竟然不辭辛苦，千裏追尋到江都城。
至于落在太華山上的另一半相思木，作為黑暗過往的禁忌，塵封在太華山深處——若非相思木珍貴非常，只怕早就和邵逸華故居一起被焚之一炬了。太華山發現相思木失竊，立刻派青空不惜一切代價的追尋……
太華山未必将相思木看的如此珍貴，他們心中真正的擔憂在于——邵逸華，是否還活在人間。青空明白這個道理，慕十洲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慕十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下明白了，原來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諷刺的是，我要找到的是一個活人，而你要找的是一個死人。”
青空無奈的搖搖頭，苦笑一聲：“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
“如果，你們找到了月夜……會怎麽處置他呢？”
“這誰知道呢……老酒鬼的心思，我并不能猜到。”慕十洲瞥了青空一眼，漫不經心的問：“如果邵逸華真的活着，你打算怎麽辦？”
青空閉起眼睛，淡淡的說：“黑暗的過往，安安靜靜的歸于黑暗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