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禦劍青空

? 江府之中,樂歌笑心裏莫名的煩躁,他坐立不安在屋子裏踱來踱去。一炷香前,也不知發生了什麽,江家的偃甲守衛突然失控,把整個江府圍得水洩不通。他不知道外邊發生了什麽,試着出去,卻被無窮無盡的偃甲堵了回來。

面對這樣反常的情狀,樂歌笑心急如焚,反倒是江延陵坐在那裏喝茶,穩如泰山。

“你在慌什麽?”

樂歌笑一怔:“我……不該慌嗎?”他頓了頓,指了指外邊游蕩的偃甲:“整個江府偃甲突然成精了一般,把我們困在府宅之中,不能出去,難道你不覺得反常嗎?”

“當然,反常。不但我江府如此,只怕現在整個江都城都成了這幅樣子。”

“那你……”

江延陵淡淡一笑,不為所動:“就是因為這樣,才沒有必要慌。”他輕輕的端起了面前的茶水,眼睛掃過門外的偃甲:“你知道這些偃甲是誰造的。”

“妙先生。”

“那江都城中,誰有能力驅動這一城的偃甲?”

“還是……妙先生。”

“嗯,那他的身手你見過了嗎?”

樂歌笑想了想,老老實實的回答:“深不可測。”

“既然如此,妙先生若想禍亂江都,你……能阻止嗎?”

樂歌笑一窒,苦笑着搖搖頭。別說妙先生那讓人敬畏的功夫,但是一城的偃甲,就讓樂歌笑自保都難。他沉默了片刻,淡淡的說:“不能。”

“所以,你明白了吧。”

“明白什麽?”樂歌笑奇怪的問。

江延陵無奈的搖搖頭,他平時習慣了和聰明人講話,誰知道今天遇到這麽個楞頭小子。他恨鐵不成鋼的看了樂歌笑一眼,耐心的解釋:“不是禍亂,就是守護。既然江都沒亂,那這些偃甲就不是敵人。”

樂歌笑恍然大悟,随後又撓着頭:“那偃甲為啥要困着江府,不讓人出去呢?”

“……”江延陵別過頭,專心致志的喝着茶,再也不想和樂歌笑講話。

樂歌笑自己沉思了半天,一拍巴掌:“我明白了,偃甲是妙先生驅動的。妙先生如果真的想做什麽,別人誰也擋不住,但偃甲現在只是圍困并不攻擊,所以說妙先生根本無意傷害任何人。”他眼睛一亮:“這些偃甲不是圍困江都城,而是在護衛江都城。”

江延陵喝着茶,完全無視樂歌笑。

樂歌笑看着江延陵這幅表情,有些沮喪的問:“你是什麽意識到這一點的?”

江延陵端着茶,淡淡的說:“看到偃甲的那一刻。”

“……”樂歌笑只覺得自己的智商被人狠狠的鄙視了,他尴尬的笑了笑,忍不住繼續問:“你知道妙先生為什麽要這麽做嗎?”

“不知道。”

“那你就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我相信他。”

樂歌笑覺得沒法和江延陵聊天下去了,雖然江延陵一臉和善,但為聊起天來感覺來跟慕初音一樣呢?他想了想,又問了一句:“這麽圍困下去,城中的百姓會不會惶恐。”

“不會。”

“為什麽?”

“因為他們相信妙先生,就好像我相信妙先生一樣。”江延陵語氣平淡,卻讓樂歌笑心頭震動非常。

樂歌笑深吸了一口氣,不禁流露出幾分敬意。他看着外邊密密麻麻的偃甲,想着江都城百姓對妙先生的信任,忍不住感慨:“妙先生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他想起來和妙先生初見時的樣子,忍不住贊譽:“他博聞強識,似乎什麽都知道,而且好像從來沒有錯過。”

“他也不是什麽都知道,而且最近剛剛錯了一回。”

“哦?”樂歌笑好奇的問:“他做了什麽?”

江延陵平靜的看了樂歌笑一眼:“他誇了你聰明。”

“……”樂歌笑氣結,這就是□□裸的嘲諷了。這個老頭子要不是自己保護的對象,估計自己早上去揍他了。樂歌笑心裏暗自嘀咕,慕初音不會是這個老頭子的私生女吧,為何這兩人說話都是噎死人不償命。比較起來,貝殼那個口無遮攔的彪悍小姑娘,到真算的是純真可愛了……

“你覺得自己聰明?”江延陵看着樂歌笑尴尬的表情,用茶杯掩飾住了自己的笑容:“那你倒是說說,你覺得這些偃甲為什麽圍困江府?”

樂歌笑沉思了片刻,試探着說:“既然是圍困,也就是不想讓我們離開。”

江延陵端杯子的手一顫,面上不動聲色:“說下去。”

“既然妙先生意圖是保護而非傷害,那麽用偃甲把大家困住,就是為了讓大家不要去危險的地方……”樂歌笑邊想邊說:“大概,妙先生在做什麽重要又很危險的事兒吧。”

江延陵笑了笑,淡淡的說:“你還不算讓人失望。”

樂歌笑突然領悟了什麽:“江前輩,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江延陵看了樂歌笑一眼,輕輕的搖搖頭:“剛剛還覺得你聰明,轉頭就變得這麽蠢。”他放下杯子,拂袖往內廳走去:“就算我知道什麽,有必要告訴你嗎?”

“……”樂歌笑氣結,接着微微一怔,唇角揚起一絲笑意:“我懂了。”

內廳之中,貝殼老老實實的盤膝坐在地上,手上把玩着一個偃甲木偶。她神情專注又天真,但她擡起頭的時候,卻露出一絲和年齡不符的眼神:“老爹你這麽暗示他,就是為了讓他去湖心小築?”

江延陵看着坐在地上的貝殼:“怎麽,你不放心?”

貝殼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雖然樂歌笑人不壞,但是他畢竟是禦劍一脈的弟子。”她有些不高興的說:“偃甲還沒有圍困江府的時候,青空就消失的無形無蹤,後來那個月璃也趁着偃甲動亂的時候溜了出去。”

“你覺得他們會對你師父不利?”

“他們對師父不好!”貝殼嘟着嘴說:“特別是青空,在背後老是懷疑師父,和那個月璃說三道四的。背後說人壞話,都是壞人!”

“背後偷聽人說話的,也不是什麽好人啊。”江延陵微笑了一下,摸摸貝殼的頭:“他們說了些什麽,讓你這麽計較?”

“那個青空,要找一個叫邵逸華的家夥,又說了一個關于拓跋沖的故事。”貝殼沒好氣的把之前聽到青空所說的陳年往事複述了一遍,最後說:“那個青空還說師父和那個邵逸華很像,讓月璃小心一點……師父那麽好的人,他們怎麽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江延陵安安靜靜的聽完,問了句:“這件事,你師父知道嗎?”

“我跟他說了,他就是笑了笑。”

江延陵笑着抱起貝殼,戳了戳她的小鼻子:“你看,你師父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麽?”他頓了頓,笑吟吟的說:“君子坦蕩蕩,這些年質疑妙兄的人還少嗎?但現在整個江都城,不都尊他敬他嗎?”

貝殼沉默了一下,突然開口問:“老爹,問你個事情。”

“什麽事?”

“請青空等一衆弟子來到江家幫助守護,是你的意思,還是師父的意思?”

江延陵一怔,面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你長大了。”

“既然誇我,那我有獎勵嗎?”

“有,當然有。”江延陵面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他抱着貝殼轉過內廳:“你既然想知道答案,那我就帶你見一個人。”

“誰?”

“宣和帝。”

夜下。

風冷。

湖心小築。

密密麻麻的偃甲之中,月夜和慕十洲兩人遙遙對峙,時不時的身形交錯,發出兵器碰撞的聲音。幾個回合下來,慕十洲身上已經沁出幾道血痕。慕初音雖然在竭盡全力的掩護慕十洲,但面對月夜無孔不入的攻擊,自己突然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就是月夜?拓跋沖的關門弟子?

樂歌笑被稱為不世出的天才,但月夜卻從來沒有背負過天才的名號。這并不是說月夜毫無天賦,而是他的天賦太過異類,讓人難以形容。

當年,拓跋沖聲名鵲起,斬殺妖獸無數,以至于劍都缺了口。他經人介紹,尋找到一位鑄劍師,想打造一把趁手的重劍。誰料,卻意外的見到了年少的月夜。

年僅四歲,就盡顯鑄劍才能的一個孩子。

拓跋沖說不上這個孩子到底有怎麽樣的氣質,他有着和年齡不相符的冷靜堅韌,卻又有着難以言喻的空靈心境。這種感覺,像極了一把沒有開鋒的名劍——

一旦開鋒,會比自己還鋒利的名劍!

拓跋沖毫不猶豫的收下了這個徒弟,一想到自己會親自雕琢這塊璞玉,他心中就充滿了自豪。在神州三傑齊名天下之際,拓跋沖不止一次的誇口:如今是他們三傑共分的時代,而下一個時代,則是月夜獨領風騷的時代。

邵逸華之變發生之後,拓跋沖黯然歸隐,失去了争強好勝之心,轉而将全部的精力放在自己的兩個徒弟身上。

十多年,日子平平淡淡的過去。然而誰也不曾想到,有一天,平靜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被打破了。

月黑風高夜,月夜不明緣由的盜走了拓跋沖的相思木。邵逸華、慕雲紗雙雙仙逝之後,相思木成了拓跋沖懷念舊友的唯一寄托。然而,這份寄托卻自己最器重的徒弟狠狠掠奪,一同破滅的還有十幾年的羁絆——

拓跋沖中毒!毒是月夜下在他日常飲用的酒中。

慕十洲重傷!傷在月夜預先安排好的援手手中。

禦劍青空。

這位因為将月夜視為摯友的禦劍掌門弟子,在百草谷邊境出手阻擋慕十洲所率領的天罡營。一戰之後,慕十洲重傷,月夜攜相思木外逃。

敗了,無論是武功還是算計都敗在了月夜手上。

慕十洲不甘心,她能接受從小就打不過師兄,但她絕不容忍自己敗在一個師門叛徒的手中。她咬了咬牙,揚起手上的□□:“四招了。”

月夜握着漆黑的劍,淡淡一笑:“你身上也有三道傷口了。”

慕十洲握緊□□:“你為什麽不喚醒劍魂。”

“對付你,用不着。”月夜看看手中的劍,淡淡一笑:“下一招,我就能奪取你的性命,你信嗎?”

慕十洲冷冷一笑:“你來啊。”她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個輕輕的腳步聲,慕十洲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來了。她不滿的笑了笑:“這麽晚才來,我還以為你爽約了。”

來人駐足在慕十洲身後:“突破偃甲的圍困,稍稍花了點時間。”

月夜眼睛微微眯起,若有所思的看着來人:“是你?”

風起。

衣袂翩翩。

青空默默的站在慕十洲身後,冷漠的看着面前的月夜,宛如第一次見面一般。

“禦劍,青空。”?

☆、24

? 拓跋沖一生收過兩個徒弟,月夜和慕十洲。

當拓跋沖收月夜為弟子的時候,他正聲名鵲起,被譽為正道第一俠少。當邵逸華身敗名裂,拓跋沖黯然返回百草谷之時,他收了慕十洲為徒。

慕十洲原本不叫這個名字。她是天罡營戰士的遺孤,懵懂年歲的孩子根本記不清自己的父母是誰。拓跋沖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她的父母為何死去。如果造化弄人,說不定是在那場正道圍剿的大戰之中,死在了自己手中……不過,拓跋沖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女孩子。她的眸子清澈,雖然還是個幼童,卻透出一種不服輸的堅韌--這樣的眼神,像極了慕雲紗。

十洲,是因為他游歷天下十洲才遇到這個孩子。

慕,則是為了紀念此生再無相見之日的慕雲紗。

當慕十洲見到慕初音的時候,她就明白,自己和面前這個女孩子同姓“慕”并非巧合。兩人,都是以同一種方式在不同的生命中,紀念同一個人。所以,慕十洲很喜歡慕初音,那是血緣之外的另一種羁絆。這樣的羁絆,她原本以為只會存在于一同長大的同門師兄月夜身上,直到……月夜親手斬斷了一切。

拓跋沖不會帶孩子,所以慕十洲從小就被當成一個男孩子養。慕十洲從小混跡天罡營,除了忠義仁勇的大道理外,拓跋沖就教給她一個價值觀--別人欠的債,如果不能原諒,就想盡法子讨回來!

慕十洲不能原諒月夜,所以,她寧可聯手傷害過自己的青空。

月夜此時,應該會感受到壓力。

正常人要面對禦劍一脈未來的掌門人選,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許壓力。

而且正面交鋒與刺殺偷襲不同,就算月夜有殺掉青空的能力,但他絕對沒有把握在證明交手中完全的勝過青空。

何況,青空對他算是知根知底。

何況,現在月夜還是以一敵三。

何況,拓跋沖即将突破偃甲陣。

然而,月夜卻微微一笑,似乎并不着急:“讓我猜猜看,你原本的打算是和青空聯手,一明一暗調查我的行蹤。你們終于調查到我身處湖心小築,所以明裏由師父來清理門戶,暗地青空卻伺機而動。”

“怎麽?”慕十洲不太滿意月夜此時的表情,這樣她心裏稍稍有些不安:“我們化敵為友,這樣的結果,讓你很意外?”

月夜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慕十洲,臉上流露出一絲憐憫的表情:“意外,我并不意外。如果非要說意外,也應該你覺的意外。”

慕十洲有意拖時間,既然月夜願意廢話,她自然不會傻乎乎的動手:“哦,你是說師父被困在偃甲陣中嗎?雖然事出突然,但是我也早有防備,沒什麽好意外的。”

嗤。

一劍劍鋒從慕十洲腹部冒出,她一臉震驚的低下頭,看着鮮血滴答滴答的流出,面上終于浮現出一絲苦笑。慕初音反應了過來,正要上前,身體卻一麻,跌倒在慕十洲附近。月夜收回自己的劍,看了看被劍氣封穴的慕初音,走向慕十洲。

“哦?”月夜戲谑的一笑:“師妹啊,現在覺得意外嗎?”

青空面無表情的收回了手中的劍,任由慕十洲軟塌塌的倒在地上。

慕十洲捂着腹部的傷口,此時才覺得後背痛的鑽心,但比起自己心上的痛楚,傷口反而不是很疼了。慕十洲苦笑一下,淡淡的說:“也不算很意外,既然他能傷我一次,為什麽不能傷我第二次呢?”

月夜嘆了一口氣,輕輕蹲下:“我背叛師門,已經讓師父失去一個徒弟了。你又何必上門送死,讓他失去另外一個徒弟呢?”

慕十洲默然,半晌才看了看月夜:“你早就知道?”

月夜攤了攤手,不置可否:“剛剛我就問過你,信不信我下一招就能奪取你的性命。”

慕十洲沒有說話,她自诩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卻沒想到竟然一敗塗地。

青空,在這件事中,究竟扮演着一個怎樣的角色?

“所以,你這就是你的選擇?”

青空明白這是慕十洲在問自己,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沒有選擇你,也沒有選擇他,我選擇了我自己。”

“我不懂。”

“懂不懂已經沒關系了。”月夜輕輕的拍了拍慕十洲的頭,就像兩人小時候那樣:“不過我還是想告訴你一件能讓你真真正正意外的事。”

慕十洲意識稍稍有點模糊,她嘴唇動了動什麽也沒說。

月夜俯在她的耳邊,輕聲說:“我的目标根本不是你,從一開始我就只是想借你的手把我真真想要的目标送上門。”

慕十洲混沌的思緒突然明朗起來,她想到了青空,想到了月夜……她終于明白了這是一個什麽樣的計劃,但此時此刻,她只能給慕初音一個歉意的眼神。

月夜揚起手中的劍,微笑着說:“再見。”

咚!

一聲巨響傳來,磅礴的勁氣接踵而至,拓跋沖睚眦欲裂,一劍劈向青空和月夜。青空眉頭一挑,就算月夜廢話了幾句,按說拓跋沖也不該這麽快破陣而出啊。他看了遠處的獸牙一眼,心下了然。剛剛獸牙一直不過來幫慕初音和慕十洲,是因為她正在由外往內協助拓跋沖破陣。

既然拓跋沖脫困,那麽月夜和自己都沒有繼續打下去的理由。

青空揮劍擋下拓跋沖的劍,借着沖擊之力後退躲開。拓跋沖劍鋒直指月夜,月夜的劍再難沒入慕十洲的胸膛,他遙遙劈出兩劍,轉身逃離,臨走的時候還不忘拉上慕初音。拓跋沖見兩人逃走,也無暇急追,連忙駐足查看起慕十洲的傷勢。

青空這一劍角度刁鑽,從右側背後刺入左腹穿出,雖然沒有傷到髒器,但劍傷貫穿的位置緊貼脊椎,稍有不慎慕十洲怕是連遺言都無法交代了。拓跋沖顧不上追擊青空和月夜,出指如風先點了慕十洲的穴道幫助她止血。

獸牙快步上前,撕裂裙擺為慕十洲包紮。她一邊包紮,一邊輕輕的對拓跋沖搖搖頭。拓跋沖看着獸牙面無表情的面龐,卻從她的眸子中讀出了她想說的話。拓跋沖強笑一聲,淡淡的說:“不怪你……”他頓了頓,平靜的說:“放心,我不會讓她死的。”

空中傳來了破風之聲,接着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拓跋沖頭也不回,淡淡的自言自語一句:“那樣的事,經歷一次就夠了……”他嘆了一口氣,對身後的人說:“你現在出來做什麽,剛剛你看着你師兄殺人未遂,想出來補上一刀嗎?”

月璃抱着琴,神情哀怨,輕啓朱唇:“能讓我為她療傷嗎?”

獸牙站起來,拿起掉落在地上的鐮刀,橫在慕十洲身前,默默的看着月璃。

月璃見狀,并沒有像平日裏那般惱起來,只是低着頭:“我明白你的敵意,不過……他們抓走慕姑娘,或許早知道你不通醫蠱之術,如果我不讓我為她診療,只怕……”

拓跋沖看了看月璃,淡淡的說:“為什麽?”

“太華門下,救死扶傷……”

“但剛剛傷人的也是太華門下!”拓跋沖橫眉冷對,怒哼一聲:“青空之前伏在暗處,我便察覺到了。後來你趕到這裏伏在暗處,我也察覺的清楚……但是我萬萬沒想到,堂堂禦劍一脈未來掌門,居然背叛之後又在人後偷襲暗算!你當時袖手旁觀,此時才現身說要救人,你們太華山到底是唱的哪出戲?”

“我明白你的顧慮和不信任,我也沒有辦法解釋。”月璃輕輕地搖了搖頭:“但我明白,此時再不救她,可能她……”

拓跋沖盯着月璃看了半晌,輕輕的直起身來,将獸牙拉到一邊:“交給你了。”

月璃愣了一下,明白拓跋沖是在跟自己說話。她點點頭,飛速趕到慕十洲身邊,她将琴豎在地上,手指一撥,琉璃色的光華将她和昏迷中的慕十洲系數籠罩在裏面。

“你想贖罪?”拓跋沖冷不丁的說。

月璃身體一震,沒有說話。

拓跋沖沉默片刻,輕聲問:“是為青空,還是為月夜?”

月璃依然不答話,但卻有些晶瑩的水珠滴落到慕十洲的臉上。

拓跋沖輕輕的搖搖頭,他慈愛的看了看身邊的獸牙:“你替我照顧一下她們好嗎?”獸牙看着拓跋沖,然後目光往剛剛兩人逃離的方向望去。拓跋沖看着獸牙這個樣子,無奈的嘆聲氣:“好吧,那就一起走吧。”他揚起手上的重劍,率先往湖心小築裏面走去。

“前輩!”月璃哽咽了一下,喊了拓跋沖一聲。拓跋沖聞聲,腳步一頓,駐足不前。他一言不發背對着月璃,安靜的站着。月璃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能……放過他們嗎?”

“放過誰?”拓跋沖平靜的說:“就算你是無辜的,就算你救了我徒弟的性命,就算我答應你放過其中的一個人……你,會讓我放過誰?”

月璃怔了怔,無法遏制的抽泣了起來。當她再度擡起頭,拓跋沖和獸牙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月璃一邊用術法為慕十洲療傷,一邊抹着眼淚。她耳邊突然傳來慕十洲微弱的聲音:“別哭,我不怪你,但我也不同情你。”

月璃看着慕十洲蘇醒過來,明白自己的治療術法已經起到了作用。她拭去眼角的眼淚,憂傷的說:“我不需要你同情,我只是,厭惡自己的無能罷了。”

慕十洲疲憊的笑了笑,她腹部的痛楚依然清晰,此時她的腦中也更加清晰:“你知道嗎,無論是月夜還是青空,其實都沒真的想殺我。”

月璃一怔。

“月夜如果要殺我,一開始就動手了,何苦一直拖拖拉拉。”慕十洲試着動動手臂,卻發現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青空如果真的要殺我,又何苦明知你在暗處潛伏卻不說破,又何苦費盡心思避開致命傷。”

“你……不怪他?”

“怪他做什麽?他只是背負着自己該背負的東西。”慕十洲苦笑一下:“他想做什麽,我已經猜到了。如果非要追究起來,其實也是因為我隐瞞了太多的事。”

“什麽意思?”

“青空想做一件事。”慕十洲虛弱的說:“只是,他搞錯了一些東西……這件事,未必做得成。”她頓了頓,唇角微微揚起一絲笑意:“有件事,我必須趕過去告訴他……咳咳,我的傷,還要多久能夠恢複?”

月璃皺皺眉頭:“我全力以赴,差不多要半個時辰。”她猶豫了一下,接着說:“我也不能離開,若我中斷治療,後果……很嚴重。”

“哎,青空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慕十洲苦笑着搖搖頭:“看來是沒法子……”

突然,湖面上遙遙傳來偃甲車機括扭動的聲音,接着響來樂歌笑爽朗的聲音:“喂!有人在嗎?”

慕十洲眼神一亮,輕聲一笑。

“天無絕人之路!這個家夥雖然蠢了點,但是……畢竟是能救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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