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往事如煙
? 宣和帝稍稍失神,因着貝殼拉扯他的衣袖瞬間回過神來,他輕輕的拍了拍貝殼的頭,接着剛才的話題繼續往下說。
“當時,慕雲紗有孕數月,很快就要臨産。她雖然和太華山約定了時間,但身體卻不能支持如此巨大的靈力消耗。邵逸華明白慕雲紗的心意,立即傳訊百草谷向拓跋沖讨要固本培元的靈藥。只可惜,不等拓跋沖趕到,邵逸華夫妻就遭遇到江湖人士的圍攻。”
“為什麽?”
“因為……”宣和帝謂然一嘆:“相思木。”
“相思木?”
“你知道補天石和神農種嗎?”
貝殼啄米一般點了點頭:“聽說過!”
宣和帝看着貝殼的樣子,忍不住莞爾:“補天石蘊含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靈力,神農種則有着驅散百毒、生人肉骨的神奇。相思木則稍有不同,它本身不含靈力,但卻可以承載無窮無盡的靈力,甚至能夠傳承記憶。如果用相思木制成法器,對玄修人士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秘寶。”
“相思木這麽神奇,師父是怎麽得到?”
“我送給他的。”
“啊?”貝殼詫異的問:“義父怎麽會有相思木?”
宣和帝腦海中閃過一顆宛如露草的綠裙女子的身影,臉上的痛色一閃而過:“為了某種原因,我遍尋天下秘寶想找到某種救治之法……就在太華山上,我恰巧遇到了邵逸華。”他看了貝殼一眼,沒有給她追問自己事情的機會,匆匆回歸話題:“我和他同遇險情并肩作戰,也算是有緣。我得到了相思木,發現對我要做的事并沒有什麽幫主,就轉手送給了他。沒想到,我這随手的贈送,反倒成了禍根。”
“難道有人觊觎相思木?不會啊,師父當時是太華山未來掌門,要想奪走他的相思木,豈不是不等于與太華山為敵……”貝殼猛然驚覺,她一拍手掌:“原來如此,所以才要故意洩露師父妖族的身份,就是為了讓他和太華山決裂?”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宣和帝輕聲一嘆:“清歡長老培養出抛棄血統芥蒂,培養出邵逸華這樣的不世奇才,卻因為一己私欲葬送掉一切。”他頓了頓,對貝殼說:“邵逸華得到相思木之後,他師父清歡長老暗中起了觊觎之心。原本邵逸華和清歡長老情同父子,若是清歡長老索要相思木,邵逸華也不會不給。只是,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拓跋沖和邵逸華同時喜歡慕雲紗,兩人也算是良性競争。拓跋沖為人粗犷豪爽,并不知道怎麽讨女孩子的喜歡,于是就把自己擁有的神農種送給了慕雲紗。神農種何其珍貴,此事之後,天下皆驚,都明白了拓跋沖對慕雲紗的心意。邵逸華終于坐不住了,于是以相思木為媒,向慕雲紗坦誠心意。”
“嘻嘻,師父原來還有這麽羞澀的一面。”
“慕雲紗回應了邵逸華的心意,兩人将相思木一分為二,各持一端,作為定情信物。這原本是一件美事,但清歡長老就此失去了索要相思木的理由……人如果被利益蒙住了眼睛,那麽就會做出毫無智慧的事。”宣和帝輕輕一嘆:“他主動暴露出邵逸華的身份,又出手偷襲奪得一半相思木……沒過多久,清歡長老終于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怎樣的錯誤。他觊觎相思木本身就是想借助相思木修得正道,沒想到最後舍本求末,反而失去了自己的道心入了魔。他為了說服太華山派人刺殺邵逸華,制造了太多的僞證,如今怨仇越結越深,就算解釋也沒人相信了。他心如死灰,在太華山自行了斷,留下遺書坦誠自己的錯誤。”
“這個老頭,還不算太壞。”貝殼歪了歪頭:“這麽一來,師父豈不是不用被追殺了?”
“怎麽會,雖然沒有相思木的誘惑,但天下正道剿滅邵逸華之時損失慘重。若是太華山坦誠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自家的陰謀,如何向天下交代。弄不好,這些正道會反過來視太華山為仇敵。”
“那他們就這樣冤枉師父嗎?”
“也不算冤枉,畢竟邵逸華是妖族血脈不假,太華山将事情的真相隐而不發,不過是為了自己的面子。他們肯與慕雲紗達成協議,讓邵逸華脫離妖身就不再追究,已經是因為愧疚而妥協了。”宣和帝苦笑一下:“無論是清歡長老還是太華山,都因着自己的私欲做了些看似無關痛癢的小事,但這些小事連在一起,将邵逸華推入修羅地獄之中。”
貝殼聞言心裏一顫,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
宣和帝察覺到貝殼的緊張,安慰着握住了她的小手:“補天石平時存放在在娲皇殿,尋常人不敢打這塊靈石的主意。相比之下,相思木和神農種倒是好拿多了。邵逸華身為妖族,當時多少人打着除妖的旗號想掠奪他的相思木;至于慕雲紗,尋常時間沒人敢打她的主要,但如今她身懷六甲,沒有比此時搶奪神農種更好的時機。”
“這些人真壞!”
“人的貪欲,本身就是萬惡之首。邵逸華求主拓跋沖的信息很快被人截獲,很快他和慕雲紗就遭遇到了圍攻。當時,慕雲紗身上唯一的秘寶是補天石,那是支持淨化妖族血脈秘法的關鍵,是萬萬不能交出來的。不過這些事江湖人并不知道,也不願相信兩人的解釋……既然打着正義的旗號,那麽一場大戰在所難免。”宣和帝沉默了片刻:“此役發生了什麽,沒有人知道,但是慕雲紗在這一戰之中受了點傷,邵逸華急怒之下,屠戮了所有來犯之敵,自己也身負重傷。”
“啊!”
“好在當時樂兄和聞人姑娘為了尋找偃甲材料路過此處,被血腥之氣吸引,發現了奄奄一息的邵逸華和慕雲紗。慕雲紗情況危急,幸而聞人姑娘身攜百草谷秘藥,在她夫妻二人的搭救下,慕雲紗只是孩子早産。”宣和帝搖搖頭:“孩子的情況不算太好,因為早産的緣故,半妖血脈不斷蠶食尚未成型的精血。慕雲紗便在身體虛弱的狀态下,強行發動秘術,淨化孩子血脈使其脫離妖身。後來,她返回娲皇殿歸還補天石,并且尋找醫治之法,卻再也沒有回來。”
“不是說拓跋沖百草谷靈藥能救人嗎?”
“百草谷秘藥只是固本培元的聖品,如果慕雲紗沒有透支生命,自然可以借助藥物複原……只可惜,她愛女心切,寧可折損壽元。拓跋沖趕到的時候,萬事早已塵埃落定,他心灰意冷之下把這顆秘藥送給了慕十洲。這顆秘藥雖然沒有救下慕雲紗,但慕十洲卻用這顆秘藥救了樂歌笑。”宣和帝嗟嘆一聲,繼續說:“慕雲紗心知自己壽命将至,她之前見識到邵逸華因為自己受傷發狂的樣子,生怕自己死後邵逸華會遷怒他人,惹得腥風血雨。慕雲紗不忍心無辜遭劫,也不願意邵逸華背負罪孽……于是,她趁邵逸華不備,用女娲秘術抹去了邵逸華全部的記憶,把邵逸華托付給了樂兄夫婦。
失去記憶的邵逸華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誰,在樂兄的精心照料下,他漸漸接受自己是‘妙先生’這個事實。他跟着樂兄四處游歷,從樂兄那裏學會偃甲術……再後來,樂兄要外出雲游,我就把他帶到了江都。”宣和帝沉默了一下,回憶起那段權謀争鬥,和如今不為人知的血統:“來到江都之後,邵逸華以妙先生的身份與江家聯合,以偃甲術興建改造江都城。那時候妙先生深居簡出,但名聲漸漸傳了出去。适逢你出生,妙先生和延陵交情頗深……我收你作為義女,妙先生收你做徒弟,那時候,真是一段最輕松惬意的日子。只可惜好景不長,平靜的生活終于被打破了。”
宣和帝站起身來,雙手背後,回憶着過往:“邵逸華出身妖族,血統高貴。他身份暴露之後,妖族一直積極設法保護,讓他回歸妖族,只可惜誰也想不到後來發生的事……終于,他的行蹤被妖族一位叫‘叽叽’的姑娘查到,叽叽找到了湖心小築,發現邵逸華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妙先生。
叽叽沒有放棄,他四處尋找救治失憶的方法。她找尋到了百草谷想盜取秘藥,卻被拓跋沖的徒弟月夜抓住了。世上的事很難講,明明月夜抓住了叽叽,卻沒想到叽叽卻盜走了月夜的心……兩人一同經歷了什麽故事,我不知道,但他們兩人彼此情定終身,倒是讓人始料不及。”
貝殼托着小臉:“哦,月夜啊……就是那個半夜三個潛到我們家的那個家夥,想不到他還挺癡情的嘛。”
“月夜和叽叽相處了一段時光,也明白了叽叽的來歷,兩人也越發珍惜彼此的之間的這份情愫。一次閑聊的過程中,叽叽突然想到,相思木可能能喚醒邵逸華的記憶。雖然如此,她又不願奪走拓跋沖的相思木,免得月夜為難。于是她借着月夜拜訪好友青空的機會,潛入太華山,想盜取那裏的相思木。誰料她觸動禁制受傷,月夜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竟然重傷了叽叽……
叽叽帶傷逃走,把相思木帶回了湖心小築。邵逸華通過相思木內所蘊藏的記憶殘片,終于回想起了自己是誰,還明白了清歡長老當年的所作所為——我對當日內情知道的如此詳細,就是因為邵逸華得知部分記憶之後,将通過相思木知道的一切全盤托出,并拜托我調查這些舊日之事。”
貝殼黯然的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那……那個叽叽呢?”
“叽叽傷重難愈,月夜明白過來之後一路追到湖心小築。盡管他精心照料,用盡了奇珍異寶,卻也只守住了叽叽生命中最後一段日子。再後來發生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了……但從那時候起,邵逸華就聚集妖獸培植偃甲,而月夜則以邵逸華馬首是瞻。”宣和帝皺了皺眉頭:“那時我心有擔心,邵逸華便與我立下誓約,他決不讓江都城一人陷入險境,我也絕不插手湖心小築任何事。”
貝殼聞言沉思片刻,好奇的問:“那你知道師父想做什麽嗎?”
“大概……猜的出來。”
“什麽?”
宣和帝沉默半晌,看着殿外黑漆漆的夜:“他想,讓慕雲紗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