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樂家子弟
? 樂歌笑身法閃動，飛速穿行在如同迷宮的甬道之中，留下一道道殘影。他手裏攥着一只靈犀角，疾奔踏步之間，時不時的将靈犀角貼在耳邊，似是在聆聽些什麽。
這靈犀角與靈犀蠱相輔相成，本來是咒隐巫衛傳訊之用。當日，慕初音初到湖心小築，習慣性的把靈犀蠱放置在偃甲生産線上打算偵聽一些線索。後來慕初音不慎落水遺失蠱蟲，慕十洲打撈回蠱蟲囊和這個靈犀角，慕初音就把這個靈犀角送給了慕十洲作為紀念。
慕十洲原本也覺得這個東西無關痛癢，直到她通過靈犀角恰巧聽到了月夜的聲音。慕十洲這才斷定出月夜和湖心小築大有幹系，通過不斷的監聽，她終于猜到了一些內情，所以才特意留下線索将慕初音引來，本就打算借用慕初音和獸牙的身份試探一下湖心小築。可惜，青空也有着自己的計劃，她被青空重創也沒有機會再向青空解釋……
還好，樂歌笑及時趕來。
面對一頭霧水的樂歌笑，慕十洲用最簡練的語言，盡可能清楚的向樂歌笑解釋了一番現今情态，然後把靈犀角交給樂歌笑。
樂歌笑得到靈犀角之後，一路上一邊疾奔，一邊用靈犀角将偃甲密室中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傳來。他結合慕十洲所提供的情報，現在已經明白了妙先生就是邵逸華，也明白了邵逸華接下來可能要執行的計劃。
樂歌笑本想趕去接應，只是，衆妙之門的甬道也是機關的一部分，随時随地都在變化。拓跋沖追來的時候，已經和青空月夜走的不是一條甬道。樂歌笑根本不知道拓跋沖走的是哪邊，于是，只能根據上次妙先生帶自己參觀湖心小築時的記憶，随意選擇了一條路線進入衆妙之門，趕往密室。
再後來……樂歌笑就迷路了。
樂歌笑的方向感并不弱，只是機關甬道內鬥折蛇行，而且有昏暗難辨不見天日。樂歌笑憑着記憶怎麽也找不到出口，他兜了半天圈子找不到方向，索性随着自己的直覺沿着面前的路前進。
湖心小築之下別有洞天，除了衆妙之門內的偃甲工坊和密室，還有鱗次栉比的吊橋和索道。樂歌笑在索道上借力騰身，轉過吊橋進入了一條甬道。這條甬道漫漫長長看不到盡頭，通道內不斷有守衛一般的偃甲出現，但都只是警戒似的阻攔一下，并不展開攻擊。樂歌笑身法迅捷，或騰身或溜地，總能從重重偃甲的阻擋中穿行過去。
“咦？”
昏暗的甬道中突然傳來一個脆若莺啼的女聲，吓了樂歌笑一跳，他手按劍柄茫然四顧：“誰？是誰？”
那個女聲沉默了片刻，才重新開口：“你是樂歌笑？”
樂歌笑一怔，驚訝的說：“你認識我？你到底是誰？我見過你嗎？”
“我叫叽叽，不用回憶，你我素不相識。”
“既然素不相識，你怎麽知道我就是樂歌笑。”
“恩同再造，永不為敵。樂家子弟，衆偃退避。”叽叽慵懶的聲音帶着一絲笑意：“這是刻在衆妙之門核心機關上的銘文，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樂歌笑不好意思的搖搖頭，他突然意識到叽叽可能看不到自己搖頭，趕忙回答：“還請姑娘賜教。”
“湖心小築建立以來，不少居心叵測之輩來此窺探，但衆妙之門機關複雜，殺機四伏，讓外人吃夠了虧。久而久之，這裏就成為了江都禁地。”叽叽聲音婉轉，十分悅耳：“雖然湖心小築是江湖禁地，但對于樂家子弟卻從來不設防……你知道為什麽嗎？”
樂歌笑心頭一動：“偃甲……我明白了。”
“主人當年蒙受樂大俠之恩，不但性命留存還學會了一身驚天泣鬼的偃甲奇術。他建立湖心小築之時，在機關核心上刻下了這十六個字。你身為樂家子弟，此間的偃甲不敢對你有半分不敬，即使，你正準備步入關乎湖心小築生死的核心控制室，這些偃甲也只能象征性的阻攔你一下。”
“核心機關室？”樂歌笑一怔，接着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剛剛說‘主人’，‘主人’是妙先生，那你……你是湖心小築的人？”
“是啊。”
“不是說湖心小築除了妙先生，就都是偃甲了嗎？”樂歌笑撓撓頭，好奇的問：“難道，你是會說話的偃甲？”
“噗！”昏暗的甬道內傳來叽叽的笑聲，她笑了一會兒才說：“我不是偃甲，不過也不是人。”
“那你是什麽？”
“妖獸。”叽叽笑着說：“你怕不怕？”
“怕？我為什麽會怕？”樂歌笑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撇撇嘴：“禦劍弟子斬妖除魔，妖獸應該怕我才是，我怎麽會怕妖獸呢？”
“那你為何明明聽出我就在這間密室之中，卻在門口踟蹰，不敢進來。”
“我……”
“你怕我會生氣，怕貿然進來會讓我不适……但你又不肯放棄，因為錯過了我這裏，只怕就再也不能趕到現在那個熱鬧的密室之中，對嗎？”
“……”樂歌笑心裏一糾，苦笑一聲，這些理由基本上都猜對了。
“你進來吧。”
樂歌笑撓撓頭：“你不怕我會傷害你？”
“你會嗎？”
樂歌笑笑了笑，用手推開面前密室的門。密室之中光線昏暗，但一張大床卻是閃爍着忽明忽暗的光芒。他緩步走到床邊，只見床上懸挂着紗帳，光線正是從裏面透出。帷幕內隐約有個躺卧的女子身影，樂歌笑駐足在帷幕面前，不好意思的搖搖頭，到附近找了把椅子搬過來坐下。
“你就坐在外面吧……再稍微遠一點。”
樂歌笑不好意思搬着椅子後退好幾步，輕咳一聲：“抱歉，是我失禮了……”
“我身體虛弱，沒法子起身招待客人……說起來，我才是真正的失禮。”
樂歌笑聞聲一怔，莫非叽叽身患疾病，這才躺在帷幕之中嗎？
叽叽仿佛猜出了樂歌笑的心思，她輕聲一嘆：“我在這裏躺了三年，是老毛病了，早已經習慣。我不讓你靠近，與禮無關，只是這麽做對你我都好。”她頓了頓，輕聲說：“你的劍透出一種力量，讓我感覺非常不适。何況，如果簾子掀開，你就要不适了。”
“為什麽？”
“因為你怕蟲子。”
“……”樂歌笑尴尬當場，好半天才說：“這你都知道。”
“我知道的東西比你想象中要多，比如你，我知道你是太華禦劍一脈最有天賦的弟子，我知道你出于某種理由堅持隐瞞自己和樂家的聯系，我還知道你最近有了一位心上人叫慕初音……對嗎？”
樂歌笑揉揉鼻子，開玩笑的說：“要不是看你是個柔弱的姑娘，估計我早就想法子要滅口了……”他頓了頓，看着忽明忽暗的帷幕：“這麽說，裏面是有蟲子了？”
“是啊。”叽叽也輕笑出聲：“有好多好多的……螢火蟲。”
“螢火蟲？”
“前些天我對月夜說天天躺着有些無聊……”叽叽的聲音中滿是甜蜜的味道：“他就為我捉了許多螢火蟲，一只一只放進來，有趣極了。”
樂歌笑想了想那個爆發出墨色劍氣的月夜，忍不住搖搖頭：“想不到，他還有這麽溫柔的一面。”
“喜歡一個人，就會露出不一樣的一面啊。”叽叽笑了笑，對樂歌笑說：“我想你已經明白了吧，當你知道初音姑娘被月夜帶走的時候，那種焦躁的心情。”
樂歌笑低下頭沉吟片刻：“所以，你明白我的心情是什麽？”
“我不但理解你，我也理解月夜，理解主人……所以我明明知道他們在做什麽，但是卻沒有勇氣阻止他們。”
“他們在做什麽？”
叽叽沒有回答，突然問了樂歌笑一個問題：“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躺在這裏三年嗎？”
樂歌笑輕輕的搖搖頭。
“我去取回主人的東西，但被你們太華山的術法封印反噬，命垂一線。原本我很多年前就應該死了，但主人用偃甲替換自己的身體，将他純正的妖血注入我的體內，賦予我吸收妖獸靈力維持生命的能力。”
“這樣也不能康複嗎？”
“術法反噬本身就是吞噬我自身妖力，我原本就是妖獸，術法蠶食妖力就等于蠶食我的生命。如今我雖然有了主人續命的法子，但術法吞噬妖力的作用也随之更強。我雖然還能活着，但身體卻一點力氣也沒有，動也不能動。”叽叽的聲音稍顯黯然：“這并非一勞永逸的法子，為了抵制術法蠶食我的妖力，我就只能蠶食其他的妖力……雖然月夜和主人都瞞着我，但我知道，湖心小築下面妖窟中的妖獸，大多都是因我而死。主人口中說用妖獸培植偃甲材料，只不過誰讓我不要有負罪感而已……”
“負罪感？”樂歌笑有些不解。
“樂少俠，你殺過人嗎？”
“沒有。”樂歌笑本想說“我只殺妖獸”，但想到叽叽的身份，當下噤聲不言。
叽叽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人不願意殺人，因為物傷其類。妖獸誅殺妖獸，也就和人同室操戈一樣……人類有一句話‘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雖然沒有親手殺了那些族類，但它們終究是因我而死。”
“不要想這麽多，妙先生肯這麽幫你，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樂歌笑安慰叽叽幾句，趕忙岔開話題：“你一直躺在床上，居然還能知道這麽多的事……”樂歌笑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但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叽叽倒是不以為忤：“我妖力全失，不能去外邊走走看看，更不能幫他們做些什麽。好在月夜經常過來陪我，跟我說說外面發生的事。久而久之，我也開始細心琢磨起來——既然身體不能動，那就動動腦子吧。”
樂歌笑心生敬佩之意，連連點頭。
“我會告訴你湖心小築發生了什麽，也會告訴你他們要做些什麽。”叽叽淡淡的說：“我會解答你的疑問，也會告訴你去靈力池的方法……代價，是你幫我做一件事。”
“什麽事？”
“替我，阻止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