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劍橫天
? 樂歌笑在漫長的甬道內飛速疾奔，腦海中全然是叽叽缜密的分析安排和諄諄叮囑。他無法想象，那個終日躺在床榻上無法行動的女孩子，是要怎樣努力才能掌握到湖心小築的核心機關。他也無法理解，為什麽這個女孩子明明那麽在乎妙先生和月夜，卻再三懇求自己去阻止他們。
不過樂歌笑明白，那個女孩子，是在做正确的事。
邵逸華之所以強，就是因為他雖然身為妖族卻掌握了天罰之力。天罰之力最簡單的表現就是樂歌笑在湖心上展示的劍引風雷，但如果逆天而行，失控的邵逸華必然會被這股強大的力量反噬。
如果只是被反噬，倒還簡單。然而，此時邵逸華腳下，正是補天石營造的靈力法陣。如果邵逸華在這裏引發天罰之力反噬，那麽，反噬之力必然會引爆靈力池。如此強大的靈力爆炸，不但湖心小築中人無一幸免。掀起的滔天水浪，只怕會毀掉大半個江都。
樂歌笑從來不願意自己和“樂家子弟”沾上邊，但今天他第一次覺得身為樂家子弟居然是如此幸運的一件事--他在叽叽的幫助下找到了通往密室的甬道，一路上，他越過密密麻麻的偃甲，竟沒有遭到任何抵擋……難怪叽叽說，或許自己是這整場事件的唯一變數。
話雖如此，按着叽叽的說法--青空，他……連這一點都算計到了嗎？
樂歌笑覺得有些不太認識這位師兄了。太華山上，沒有人不喜歡青空。就算是高傲如月璃，也對青空師兄傾心不已。但在湖心小築之中，那個平日裏溫和的大師兄竟然先背後偷襲慕十洲，接着發現他利用月璃的身份來制約月夜，現在居然發覺……連自己來到江都也都是青空的計劃安排。
青空，他的眼界心思到底深沉到了什麽樣的地步？
青空師兄和妙先生，同樣的溫和儒雅，同樣的令人敬佩羨慕……但為何都有着這樣讓人難以接受的一面？還是說，這一面，才是他們本來的樣子？如果邵逸華苦心布局是為了複活心愛之人，那麽青空步步為營究竟又是為了些什麽呢？
如果月夜和青空交手，那麽月璃夾在其中将會有多麽痛苦。如果月夜或者青空任何一人傷害了慕初音……自己會不會不顧月璃的感受，去找他們報仇呢？
樂歌笑心裏慌亂，不敢再想下去。他腳下生風，飛速的朝着甬道盡頭奔跑。
不等他奔跑到出口，突然心頭警起，急忙向後翻騰。
樂歌笑向後迅速的滑行，雙腳在甬道地板上拖拉出一道長長的痕跡。一抹墨痕似有似無的在前方散開，樂歌笑手握劍柄，警惕的看着面前出現的年輕人。
黑發，黑瞳，黑色的劍。
月夜清瘦的身體，卻将甬道的出口牢牢的堵上。他面上依然挂着一絲冷冷的笑容，目不轉睛的盯着樂歌笑：“我們又見面了。”
樂歌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肅然的拔出了佩劍：“讓開。”
“上次我見你的時候，告訴過你，那時候不是殺你最好的時機……”月夜掃了樂歌笑一眼：“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
“因為你雖然擁有劍靈卻無法駕馭，就好像是一塊奇珍精鐵打造的劍胚，卻沒有精心打磨成型根本傷不了人。我不知道這些天你是否做過嘗試，但我看得出來，你還并不能掌握劍靈。”月夜看着樂歌笑，輕輕的搖了搖頭：“雖然你的眼神很堅定，但沒有實力支撐的意志，又能堅持多久呢？何況……聽完我說的這些話，你的心已經開始慌亂了。心不靜，又沒有劍靈，你打算依靠什麽拔劍呢？”
樂歌笑笑了笑，淡淡的說：“說起來，你的心裏也在慌亂吧……為什麽我可以穿過甬道迷宮來到這裏，你一定猜得到。你如果不是在擔心那位姑娘的安全，就是在質疑那位姑娘為什麽幫助我這個外人吧。”
月夜贊許的挑了挑眉毛：“士別三人當刮目相看，想不到你這個愣小子居然也會使用攻心的戰術了？”他眼神閃過一絲幽幽的光芒：“是她教你這麽說的吧。”
“你既然知道，就該明白她不想讓你……”
“我明白她的心思，但我也有我的打算。”月夜打斷了樂歌笑的話，他哂笑一聲：“我卻是心有顧慮，但你以為憑着這麽一句話……就能讓我動搖嗎？老實說，讓你動搖其實更加容易一些。”月夜從懷中摸出一個蠱蟲囊來，笑吟吟的丢在兩人中間的地上：“聽說，好像你怕蟲子？”
樂歌笑盯着蠱蟲囊臉色一變，眉頭糾結了起來。
“我只要用劍氣劃破這個錦囊，你就會方寸大亂。不過，我現在還沒有劃破，你就已經慌亂了……”月夜淡淡的一笑，若有所思的看着樂歌笑：“莫非，比起蟲子的威脅，你更在乎這個錦囊主人的安危？”
樂歌笑眼神閃過一絲怒氣，他腳步虛點，緊了緊手中的劍。
月夜不以為然的搖搖手指：“小子，你武功本來就不及我，這是你敗因之一。你現在擔心初音姑娘，心思雜亂，這是你敗因之二。你并沒有克服自己對蟲子的恐懼，交手之中必然諸多顧忌，這是敗因之三。雖然你覺醒領悟了劍靈，真要打起來……七招，七招之內我必然能取你性命。”
樂歌笑雖然沮喪中帶着一絲憤怒，但他明白月夜說的是事實。
“叽叽既然肯幫你，說明她并不讨厭你。”月夜看着樂歌笑：“你本來也不在我們的計劃之中，離開這裏，我不會為難你。”
樂歌笑看了看月夜，突然一笑：“如果你是我，你會走嗎？”
月夜一怔，眉頭微皺，看着面前微笑着的少年。
“如果叽叽在初音這樣的情狀，你我交換立場……你，會選擇轉身離開嗎？”
“兩者沒有可比性。”月夜笑了笑：“我和叽叽的關系，與你和初音姑娘的關系一樣嗎？據我所知，初音姑娘似乎一直都不怎麽喜歡你啊。”
“她喜不喜歡我關我什麽事，我喜歡她就行了！”
月夜愣了下，苦笑着搖搖頭：“你真蠢。”他手指一動，一抹劍氣沖出，割破了蠱蟲囊。一時間各色蠱蟲紛紛湧出，在樂歌笑煞白的臉前飛舞湧動。
樂歌笑看到這些讓自己骨子裏畏懼的小東西，心卻意外的靜了下來。他最初總想着會發生什麽，事到臨頭，目的反而變得單純又簡單。
無論前面會遇到什麽，此時此刻，先打贏月夜再說！
樂歌笑閉上眼睛，他記得第一次和慕初音交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情狀。初見少女時的心動、船上糾纏不清的推搡、沉入水底時對她的挂念、看到她蘇醒過來那一瞬間的欣喜、昏迷之中似夢非夢的那一吻、以及……誤入浴池時那驚鴻一瞥的旖旎風情。慕初音一颦一笑映上樂歌笑心頭，化為劍意萦繞在自己的佩劍之上。
樂歌笑心動，劍随之而動。他雖然雙目緊閉不能視物，但甬道出口的方位卻是牢牢記在心上--離出口還有七十三步，筆直向前，斬斷一切攔阻……無論是月夜還是自己的怯懦，都一并斬斷吧！
身動，劍出，淩厲的劍氣凝聚成多柄劍的形狀，宛如一把展開的扇子，呼嘯着向月夜進攻。劍氣臨到月夜面前，劍光一燦，眼看着就要炸開。
“劍始元一？”月夜認出禦劍一脈的招式，心裏收斂小觑之意。他身形向後翻騰，避開劍氣的區域，手中墨色藏劍劈出。十字狀的劍氣撕裂空氣，不斷向樂歌笑攻去。
樂歌笑感受到劍氣襲來，腳踏在牆上騰身而起。他原本也沒指望能夠一擊即中，避開月夜的劍氣，他身形陡然加快，往月夜的方向沖去。
“沖凝決！”樂歌笑輕喝一聲：“星！”
樂歌笑劍鋒所指之處，光影密集猶如繁星，月夜護在身周的劍氣被樂歌笑密集的攻擊打散了不少，整個人也從一片漆黑中顯露出身形。月夜一劍抵在樂歌笑胸口，眼看着要刺穿樂歌笑的胸膛，月夜突然眉頭一皺，暗自将劍收回，改換另一只手掌一掌拍出。
但這變招的瞬間，樂歌笑身形再變。他一躍而起，手中的長劍用力劈下，劃出一道皎潔的弧光：“月！”
月夜躲閃不及，只好橫劍招架。雙劍交錯，發出金玉相切般的銳響。月夜只覺得一股黏勁随着劍傳導過來，讓他幾乎無法再度揮劍。月夜眉頭一皺，他正要反擊，卻突然感受到了什麽似的，不禁身體一僵。
這微微的失神給了樂歌笑機會，樂歌笑用力推開月夜的黑劍，劍鋒一沉将磅礴的劍氣灌入甬道的地上：“雪！”
這一式原本是用劍氣羁留住對方的招式，不曾想機關甬道的地面只有薄薄一層，這樣全力灌注的真氣竟然硬生生的将甬道斬斷。這一截甬道本來就懸在半空，加上樂歌笑意在突破離出口又近……這麽一來，樂歌笑竟随着一截折斷的甬道向密室方向墜去。
巨大的聲響引起了下方一衆人的矚目，一截斷裂的甬道淩空炸開。在紛亂的碎屑之中，一個人影在煙塵之中模模糊糊，伴随着雜物從天而降！
月夜緩步走到甬道的端口，默默的看着樂歌笑下墜的聲音：“一劍橫天百世空……”他從懷裏摸出一截莺黃色的羽毛，柔絨絨的羽毛此時正不斷的散發出幽幽的光華。月夜盯着眼前的羽毛，苦澀的一笑，自言自語的說：“你……就這麽相信那個少年會成為英雄。”
“如果不是我顧忌你的感受一味容讓，他剛剛已經死在我劍下了。”
“你明明比誰都明白，我如果失去了你，可能會變得比邵逸華更加瘋狂……即使這樣，你也要阻止我嗎？”
“既然如此，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我……這就來找你。”
月夜不再理會密室中的衆人，他轉身，沿着甬道，往樂歌笑來的方向緩緩踱去，消失在甬道內的陰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