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忍不住的人要逃出來,在這太學的院子裏尋一處別人找不到的地方藏起來,估摸着讀書時間結束再溜回去。

而當年逃課逃得最兇的,就是侯莫陳芮。

“哈哈。”想起當年的事情,獨孤伽羅也是忍俊不禁,“當初我還在想怎麽總是能碰到他呢。”

“心情好點兒了嗎?”獨孤善在獨孤伽羅身邊坐下,随手撿起身邊的小石子丢進池塘裏,驚了幾只錦鯉。

獨孤伽羅一愣,而後輕笑起來,道:“三哥擔心過度了。”

獨孤善擡手就在獨孤伽羅的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佯怒道:“我關心你,你反倒說我關心過度?”

“我錯了我錯了。”獨孤伽羅趕忙認錯,抱住獨孤善的胳膊整個靠在了獨孤善身上,“也沒有不開心,只是在反省。”

“反省?為什麽?”獨孤善順勢抱住獨孤伽羅,兄妹倆親昵地相互依偎着。

獨孤伽羅不開心地鼓起腮幫子道:“我已經十二歲了,與人相處時也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由着性子胡來了,我本來也是想要更成熟一點兒的,可還是失敗了,倒枉費我跟着阿娘學了兩年。”

她的便宜娘崔氏是出自清河崔氏,是漢人中勢力龐大的官宦世家,崔氏自然也就被教養成了典型端莊賢淑的女子,從獨孤伽羅打聽到的信息中可以知道,崔氏是在嫁給獨孤信之後才學着像鮮卑女子一樣抛頭露面料理事務,可她骨子裏的寬和靜雅是改不了的。

因此在意識到自己玩得太過歡脫之後,獨孤伽羅就轉為閉門不出,開始跟崔氏學習那份靜雅。

不過她的學習成果似乎正印證了那句老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聽了獨孤伽羅的解釋,獨孤善愣了愣,明白過來之後便噴笑出聲。

“伽羅果然是長大了呢。”

獨孤伽羅斜獨孤善一眼:“三哥,我覺得你是在嘲笑我。”

獨孤善連忙搖頭為自己澄清:“怎麽可能,我是在誇你,誠心誠意地在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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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才信他!

獨孤善抱住獨孤伽羅的腦袋,柔聲道:“咱們獨孤家總共就三個女兒,大姐和四妹嫁人時我和拔臣他們都還小,不懂得疼惜她們,到如今家裏只剩你一個女兒,我們和父親都希望你能過的幸福快樂,所以你不用想太多,只管做你想做的,後果由哥哥們承擔。”

獨孤伽羅撇撇嘴,有些不滿地說道:“我知道阿爹和哥哥們都疼我,可我卻幫不上阿爹和哥哥們什麽忙,所以至少不能添亂啊。”

獨孤善笑着揉亂了獨孤伽羅的頭發,揶揄獨孤伽羅道:“就你那點兒事兒,哪裏算得上是麻煩?你想要給我們添亂也差得遠呢,別白費力氣想那麽多了。”

“才不是白費力氣呢。”獨孤伽羅皺皺鼻子,瞪獨孤善一眼。

獨孤善再次揉亂了獨孤伽羅的頭發,起身的時候順便拉起了獨孤伽羅:“回去吧。”

“恩,好。”

☆、攔路又堵截

與獨孤善一起回學堂的路上,獨孤伽羅又被楊堅給堵了個正着。

獨孤伽羅仰頭看着擋在面前的這個面無表情的男人,怎麽也猜不透這男人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獨孤善對楊堅的印象原本就十分糟糕,此時又被對方面無表情地堵住去路,獨孤善臉色一冷,一步上前将獨孤伽羅擋在身後之後,才看似客氣地對楊堅說道:“好巧啊,郎君這是要去往何處?”

楊堅看了看不停散發出威吓氣息的獨孤善,再看看站在獨孤善身後只好奇地望着他的獨孤伽羅,沉默了幾息之後才沉聲開口道:“我有話要與七娘子說,不知七娘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借一步說話?獨孤善立刻警惕起來,似好奇地對楊堅說道:“舍妹今日似是第一次與郎君見面,不知郎君有什麽話要說?”

獨孤伽羅也好奇地看着楊堅,期待着楊堅的回答。

可楊堅卻沉默了下來,不回答,也不讓路,只面無表情地站在獨孤善兄妹面前,直勾勾地看着獨孤伽羅,看那架勢似乎是決定在達成目的之前都這樣與獨孤善兄妹對峙。

見狀,獨孤善微怒,伸出手就想要将楊堅推開。

“你讓開!”

楊堅微一側身就避開了獨孤善的手,又在獨孤善想要趁機帶着獨孤伽羅溜走的時候斜出一步,再一次擋在了獨孤善面前。

“你!”

“三哥!”眼看着獨孤善就要動手揍人了,獨孤伽羅趕忙抱住獨孤善的胳膊,仰起臉笑道,“三哥,他也沒有惡意的。”

“可是……”

“三哥,沒事的。”獨孤伽羅左右看了看,然後指着大約十步之外的一棵桃樹,道,“我就在那邊聽聽他想說什麽,三哥就在這裏等我,好不好?”

“啧!”獨孤善狠瞪了楊堅一眼,囑咐獨孤伽羅道,“若他說了什麽沒用的廢話,你也不必勉強自己聽到最後。”

“恩,我知道了。”獨孤伽羅笑着點點頭,然後對楊堅說道,“那麽勞煩郎君移步。”

楊堅又看了獨孤善一眼,這才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到那棵桃樹下站定,然後就轉身看着獨孤伽羅,靜靜地等着獨孤伽羅追上來。

獨孤伽羅在楊堅面前停下腳步,仰起臉懷着歉意道:“家兄一時情急,失禮之處還請郎君見諒。”

楊堅盯着獨孤伽羅看了看,沉聲道:“你們兄妹倒是都坦率。”

呃……這算是誇獎嗎?獨孤伽羅有些搞不清楚,雖然這個人說他們兄妹坦率,可看他那依舊沒有變化的表情,她只覺得他是在說他們兄妹都這麽大的人了卻連一丁點兒情緒都隐藏不好。

想不出答案,也不好直接開口詢問,獨孤伽羅只能轉移話題道:“不知郎君特地來尋我是要與我說什麽?”

“對不起。”聽獨孤伽羅問了,楊堅就十分幹脆地開了口,說完之後就又十分幹脆地閉上了嘴。

獨孤伽羅眨眨眼,再眨眨眼,一臉茫然地看着楊堅。

“恕……伽羅愚鈍,并不清楚郎君是在為什麽事情道歉。”

“先前在學堂裏,我說的話似乎讓你感到不快,我為此表示歉意,我并沒有想要惹你生氣。”

原本楊堅只是覺得自己實話實說了而已,并不明白獨孤伽羅為何突然生氣,結果剛剛被鄭譯罵了,他才意識到自己确實是說得有些過了。

獨孤伽羅腦袋一偏,依舊是一頭霧水地看着楊堅,不解地問道:“郎君就是為了跟我道歉,才特地出來尋我的?”

“恩。”楊堅點頭。

獨孤伽羅眨眨眼,突然輕笑出聲。

明明只是那樣可以忽略不計的小事,卻一本正經地追出來向她道歉,還說他們兄妹坦率,他自己不也是夠坦率的了嗎?

獨孤伽羅的笑臉很可愛,但楊堅卻不知道她為何突然發笑,為了避免再一次造成誤解,楊堅直接開口問道:“怎麽了?”

獨孤伽羅搖搖頭,滿眼笑意道:“沒什麽,只是覺得若郎君能多笑一笑,一定能交到很多朋友。”

“是嘛。”不是誤會就好。

楊堅看着獨孤伽羅的笑臉,沉默下來,直到這沉默使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微妙而尴尬,楊堅還是沉默地看着。

獨孤伽羅被看得不自在起來,赧然地垂着頭,時不時地瞄楊堅一眼。

這人要說的話是說完了還是沒有說完?她可以走了嗎?

在一旁等候的獨孤善就只見聊得愉快的兩個人突然都不說話了,本還以為是楊堅又說了什麽沒頭沒腦的話惹得獨孤伽羅不高興,可再仔細一看楊堅的神情,獨孤善突然覺得心裏冒火。

“伽羅,該回家了。”他就知道那臭小子一定是對他們家伽羅心懷不軌!

聽到獨孤善的聲音,獨孤伽羅立刻松了一口氣,笑着與楊堅道別,就一路小跑到了獨孤善身邊。

“他說了什麽?”獨孤善狠狠瞪楊堅一眼,然後牽起獨孤伽羅的手,往學堂走去。

“沒什麽,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想了想,獨孤伽羅還是沒與獨孤善說,說起來她與普六茹堅之間的短暫對話原本也沒什麽有意義的東西。

沒什麽?能讓伽羅笑得那麽開心,怎麽可能沒什麽?

但獨孤伽羅不說,獨孤善也不會追問,只怒沖沖地對獨孤伽羅說道:“以後再碰上普六茹堅就繞着走,那人絕對不正常!”

“……哦。”獨孤伽羅乖巧地應下了。

那普六茹堅行事确實有點兒微妙的不正常的感覺,可說不正常也确實是過了,那人似乎只是不太熟悉與人相處的正确方法。聽說他從小就是在寺廟裏長大的,該是受到影響了。

不過有八面玲珑的鄭譯從旁協助,想必假以時日普六茹堅也能恢複正常,應該不需要擔心……吧。

獨孤伽羅偷偷扭頭看楊堅,而楊堅依舊站在那棵桃樹下,遠遠地望着她。

獨孤伽羅撇撇嘴,跟着獨孤善進了學堂。

☆、見獨孤夫婦

當獨孤伽羅兄妹三人回到衛國公府時,獨孤信已經帶着兩個妻子回來了,且特地遣了人在衛國公府門口等着,兄妹三人一到,就将人直接領去了堂屋。

兄妹三人對于父母略顯急切的召見皆是心中有數,故而從衛國公府大門一路走到堂屋,三人就各自斟酌好了說辭,等進了堂屋,先恭恭敬敬地行過禮,得了獨孤信的準許,才泰然自若地各自落座。

獨孤伽羅瞄了一眼坐在上首的三人,而後便垂下頭,細細品着女婢遞過來的淡茶。

雖然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二年,可每次見到獨孤信與兩位妻子恩愛有加的場面,獨孤伽羅都微妙地有些不适應。

在獨孤伽羅的認知中,古代的婚姻制度大多都是一夫一妻多妾制,雖然知曉一夫多妻制的存在,可當真遇上了,獨孤伽羅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更不用說自家的一爹兩娘還相處得十分愉快,怎麽可能會這麽愉快呢?真是不理解……

“伽羅啊,今天下午跟你六哥去哪兒玩了?”見三個兒女都“沉醉”在茶香中,獨孤信摸一把胡子,開口問道。

這不是明知故問嘛!獨孤伽羅偷偷翻了個白眼,而後偏頭,粲然一笑,道:“女兒謹遵阿爹吩咐,帶了點心去太學送給三哥。”

看着獨孤伽羅的笑臉,獨孤信胡子一抖,暗道自家聰慧的七女兒這是将他們做父母的心思猜出了個□□不離十。

獨孤信笑道:“說起太學,阿爹可記得你這丫頭小時候最喜歡溜去太學給伏陀搗蛋,此番故地重游,有何感想?”

獨孤伽羅偏頭十分認真地考慮了一下,然後回答道:“女兒以為,太學的池塘應該擴建了。”

太學的……池塘?

獨孤信想了想,又問道:“那……除了池塘呢?”

“除了池塘?”獨孤伽羅不解地看着獨孤信,“除了池塘,其他的大抵也沒什麽變化吧。”

“可見着了以前的朋友?”獨孤信再接再厲,繼續問道。

還朋友呢……

獨孤伽羅在心中暗笑,故作天真地看着獨孤信,道:“沒碰見別家的娘子呢,阿爹為何認為女兒會在太學裏碰上別家的娘子?”

獨孤信微微一愣,然後抖了抖胡子。

這丫頭是誠心給他找別扭呢!不就是突然想起這丫頭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長成大姑娘了,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他這才幫她一把嘛,不就是沒提前跟她商量嘛,不就是提前帶走了她兩個阿娘讓她無處抱怨了嘛,這丫頭竟還給他記上仇了!真是讓他給寵壞了。

獨孤信轉而看向自己的三兒子獨孤善,道:“伏陀,你認為呢?”

獨孤善微微一笑,道:“太學的池塘确實是有點兒小了,尤其最近新添了兩條錦鯉。”

獨孤藏也不等獨孤信問,主動接話道:“恩,小了點兒。”

獨孤信無語,他忘了自家兒女之間的關系可好着呢。

崔氏見獨孤信被兒女刁難了,便柔柔地開口道:“伽羅,別鬧你阿爹。”

崔氏的聲音溫柔,臉上的笑容也十分溫柔,可這一句簡單的話語聽在獨孤伽羅的耳朵裏,卻讓獨孤伽羅打了個激靈。

獨孤伽羅扭頭沖崔氏甜甜一笑,後又撇撇嘴,道:“還不都是阿爹不好,阿爹想要女兒去做什麽,直說不就好了?偏要拐彎抹角的。”

郭氏笑道:“這丫頭,真真是被寵出脾氣來了。你阿爹不與你說,還不是怕你跟他撒潑?只要你一哭,你阿爹就什麽都依你,打從你出生之後便是如此。可伽羅啊,你也不小了,該為自己的将來打算了。”

獨孤伽羅腮幫子一鼓,一臉委屈道:“郭阿娘說的,女兒明白,可兩位姐姐都嫁的早,所以女兒想在阿爹、阿娘和郭阿娘的身邊多呆幾年,替哥哥姐姐們多陪陪阿爹、阿娘和郭阿娘。女兒今年也才十二歲,就算再過個三五年,也超不出二十,到時候再嫁不是也不礙事嗎?”

“瞧這傻丫頭說的。”聽獨孤伽羅這麽一說,郭氏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伽羅有這份兒心,我與你阿爹、阿娘就很開心了,這三五年啊,咱還是等不得的。現如今這會兒,長安城裏的郎君們與你一般大小的還都未娶妻,尚且能任你挑選,可再過個三五年,人家該娶的都娶了,伽羅你就該後悔了。

伏陀和拔臣也別不當回事兒,就算是哥哥,你們也不能守着伽羅一輩子,你們總有一天要放開手将伽羅交給另外一個可以護她一生的男人,你們要是當真疼惜伽羅,就好生幫她把關,給她挑一個如意郎君。”

獨孤善和獨孤藏的表情都變得嚴肅起來,兄弟倆對視一眼之後,才應了聲“知道了”。

獨孤伽羅見這事兒一時半會兒是說不出轉機,便暫且放棄,心裏想着若實在說不通她就拖着,能拖一時是一時。

見獨孤伽羅也是一副妥協了的表情,獨孤信才展顏微笑,道:“半月之後是侯莫陳家次子的生辰,到時候伏陀和伽羅随我去。現在,伏陀和拔臣随我去書房。”

解決了女兒的問題,獨孤信高高興興地帶着兩個兒子去了書房。

獨孤善和獨孤藏一人看了獨孤伽羅一眼,兄妹三人相視一笑,而後獨孤善和獨孤藏才跟着獨孤信離開堂屋。

郭氏又與崔氏說笑了幾句,才起身施施然離開,而崔氏則攜了獨孤伽羅的手,緩緩向後花園走去。

崔氏的步子走得極慢,每一步都走得極其優雅,昂首挺胸的姿态彰顯出一個女人的自信,挺直的脊背更是當家主母的傲氣,獨孤伽羅每每走在崔氏身邊時,都會不自覺地與崔氏保持同樣的姿勢,配合着那極慢的步伐,悠然而穩健地向前。

崔氏是獨孤伽羅的生母,只是崔氏的性子寡淡,母女倆之間缺少交流的樣子倒好似關系不親密一般,尋常若是無事,獨孤伽羅也只能在每日清早請安時能見到崔氏,其餘時間……

好吧,其實是她玩瘋了沒空去見便宜娘,便宜娘也由着她,為了方便她玩耍還特地免去了不少規矩,時間久了便習以為常了,以至于現如今這對母女也甚少湊在一起閑聊,若湊在了一起,就必定是有什麽事情。

因此,見崔氏的步子越走越慢,獨孤伽羅開口問道:“阿娘有話與我說?”

☆、憑空現烏鯉

崔氏偏頭看了看獨孤伽羅,柔聲道:“伽羅啊,你阿爹是疼你,才什麽事情都想着幫你張羅,你的事情,你阿爹每日都會細細詢問。只是你阿爹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對你的事情就難免有顧不周全的地方,你要多體諒他。”

原來是怕她嫌棄阿爹啊。

獨孤伽羅笑道:“阿娘放心,女兒都明白,只是……阿娘,您與女兒交個底,阿爹他現在需要女兒去聯姻嗎?”

雖是一名穿越者,但獨孤伽羅對這個時期的歷史并不熟悉,可不管在哪個時代,朝堂局勢都是瞬息萬變的,今天的朋友明日就會變成敵人,今日的權臣明朝也可能命喪九泉,真的是一切皆有可能。

獨孤伽羅從沒奢望能在這個時代找到一個真愛,畢竟這個時代的愛情觀跟她的相去甚遠,她強求不得。可終生不嫁也是不現實的,除非她剃度出家,因此她原本就打算用她的婚姻來回報便宜爹娘十二年的疼寵了。

雖然話是這麽說,可便宜爹這麽急着讓她嫁人,她怎麽能不多想?

聽得此言,崔氏一愣,轉頭看着獨孤伽羅,短暫的驚訝之後,就有些無奈地笑了,道:“你啊,打小就比同齡的孩子懂得多,也不知都是跟誰學的。為娘的有話也從來不瞞你,你阿爹的意思是說家裏的事兒由你的哥哥姐姐們在,你只要找個合心的如意郎君,這一生平平安安的便好,可為娘的以為你阿爹是絕不會允許你下嫁于人的。”

下嫁于人便是說嫁到不如獨孤家的人家裏去,可依着獨孤家如今的權勢,與之門當戶對的人家可不多啊。換言之,就如同獨孤伽羅先前所想的那般,這所謂的婚姻自由也只是在一定範圍內的自由而已,不管獨孤家需不需要鞏固勢力,她所嫁的夫家都一定會成為獨孤家的助力。

獨孤伽羅嘆一口氣。

聽到女兒的嘆息聲,崔氏握住了獨孤伽羅的手,柔聲道:“伽羅啊,為娘的卻只希望你能找個疼你、寵你的,什麽事兒都可以得過且過,唯獨婚姻一事,為娘的希望你多為自己着想。為娘的會幫你。”

獨孤伽羅對崔氏甜甜一笑,道:“是,阿娘,女兒知道了。”

從崔氏嘴裏問出了便宜爹對她的婚事的态度之後,獨孤伽羅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可一踏進院門就瞧見洛容和洛生帶着幾名女婢和仆役忙活着什麽。

“你們在做什麽?”獨孤伽羅快步走過去,好奇地想要一探究竟。

聽到獨孤伽羅的聲音,院子裏的所有人都停了下來,齊齊對獨孤伽羅行了一禮。

“回七娘子的話,不知道是誰給咱們院子送了一條烏鯉,婢子們正在商量該把這烏鯉往哪兒放呢。”洛容恭恭敬敬地回答着獨孤伽羅的問題。

“烏鯉?”

獨孤伽羅一愣,湊上前去一看,果然就瞧見一條小小的烏鯉,那烏鯉被裝在一個扁圓的白瓷盆中,白瓷盆下是一個不到三尺的方形柱臺,從柱臺上雕刻的花紋來看定是價值不菲。

“這瓷盆和柱臺也是跟這烏鯉一起送來的?”獨孤伽羅不解地問道。

“是的。婢子與洛生回來時就瞧見這幾樣擺在院子裏,問過其他人,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送來的,等他們瞧見時,這幾樣就已經在院子裏了。”話說到這兒,洛容擔心地蹙起了眉。

最近像這樣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們院子裏的東西會不會太多了點兒?是不是該讓三郎君給他們院子撤換一批護衛?

“又是不知道誰送來的?”獨孤伽羅也蹙起了秀氣的眉毛,“洛生,你去三郎君和六郎君那邊兒問問,看這烏鯉是不是他們送來的。”

“是,七娘子。”洛生立刻轉身離開。

洛容目送着洛生離開,然後才看向獨孤伽羅,問道:“七娘子懷疑這烏鯉是三郎君或者六郎君送來的?”

獨孤伽羅卻搖搖頭,道:“八成不是兩位哥哥送的,叫洛生去問一是為了确認,二也是想讓六哥知道這事兒。”

這送烏鯉的人,獨孤伽羅的心中已有猜想,只是獨孤伽羅不明白那人送過了桃花之後怎麽又想着送烏鯉了呢?尤其是她今日才在太學裏賞過鯉,結果才剛回府,這烏鯉就給送來了,那人是消息靈通還是當時正在太學學堂裏?若是對方當時正在太學學堂裏,那會是誰呢?

是侯莫陳芮?不對,那小子沒這麽風雅,若想讨好她,那小子會直接拉着她去山林策馬狩獵,送花送鯉什麽的着實不符合侯莫陳芮的一貫作風。

那麽是于翼?于翼那人倒是會賣弄風雅,可卻從不做不得利的事情,于翼若是要送她東西,至少會讓她明确地知道禮物是于翼送的,這種只送禮卻不留名的事情不像是于翼會做的。

那麽剩下的還有誰?是達奚家的還是宇文家的?是元家的還是王家的?可是都不對啊,依着她對那些人的了解,沒人會做這麽悶騷的事情啊。

那麽是普六茹家的那個奇怪的嫡長子?也不應該啊,她與那人并無交情,無端端的,送她這些個莫名其妙的禮物幹嗎?

難不成是鄭譯在捉弄她?

過了一會兒,洛生就回來了,但是與洛生一起來的卻不是獨孤善或者獨孤藏,而是五郎君獨孤穆。

“小妹啊,聽說你這兒發生了有趣的事情,哥哥我來瞧一瞧。”獨孤穆背着手優哉游哉地走到獨孤伽羅身邊,“呦!這烏鯉可真不錯,小妹若是不想要,送給哥哥可好?”

“不好。”獨孤伽羅撇撇嘴,“五哥若只是想來看熱鬧就請回吧。”

獨孤穆嘿嘿一笑,道:“小妹別生氣啊,哥哥我怎麽能是來看熱鬧的呢?三哥和六弟脫不開身,你這事兒又不想讓父親知道,我可是被三哥和六弟托付,來給小妹安心的。給哥哥說說,那桃花和這烏鯉是怎麽回事兒?”

☆、五哥有辦法

堂屋裏,獨孤伽羅将這神秘的事件與獨孤穆一說,獨孤穆立刻就來了精神。

“小妹,上巳節那日,你可碰到過什麽人?”獨孤穆興致勃勃地問道。

雖然沒有什麽依據,可這又是桃花又是烏鯉的,怎麽看都像是男子追求女子的手段。是誰在追求他們家小妹?好大的膽子啊!

獨孤伽羅搖搖頭,道:“那天也沒碰上誰啊,我在曲江池邊兒呆得無聊,就去不遠處的桃林小憩,午時左右被六哥接回,之後就一直幫忙照看弟弟們,我沒碰見誰啊。”

上巳節那日的事情,獨孤伽羅這幾日已經反複回憶過很多次了,她也希望能從那日的事情中獲得蛛絲馬跡,不過很遺憾,她所能記住的事情裏并沒有任何線索。

獨孤穆挑眉,戲谑地問道:“你說你去桃林小憩,該不會又是爬到樹上睡着了吧?”

獨孤伽羅吐吐舌頭,赧然一笑。

獨孤穆搖頭失笑,道:“你這毛病究竟何時才能改啊?在府裏也就算了,在外邊怎能如此不小心?”好好的一個姑娘家,怎麽就喜歡爬到樹上去睡呢?

獨孤伽羅撇嘴。

獨孤穆繼續說道:“依我看啊,八成就是你在桃樹上睡着的模樣被哪家郎君給瞧見了,引得春心萌動,這不就有所行動了?”

獨孤伽羅疑惑道:“可哪家的郎君能悄無聲息地将東西送進衛國公府?哪家的郎君追求女子是不留名的?”

獨孤穆笑道:“我倒是覺得這郎君的這一招着實高明。你瞧,你這不就對他産生興趣了?接下來你會越來越在意他,在人群中下意識地尋找他,你的心裏只想着他,哪還顧得上別家郎君?”

獨孤伽羅細細一想,覺得獨孤穆說得倒也在理,輕聲笑道:“果然這事兒還是五哥看得明白。”

獨孤穆得意道:“那是當然的!也不瞧瞧你五哥我是誰,這長安城裏有多少小娘子為了你五哥芳心盡碎,又有多少娘子排着隊地巴望着要給你做五嫂,情之一事,盡管來找你五哥。”

獨孤伽羅噴笑,斜了獨孤穆一眼,道:“五哥你可悠着點兒,阿爹可不是不知道你在外邊都做了些什麽,他不過問不過是因為五哥還沒惹出事,可若真惹出事兒了,當心阿爹剝了你的皮!”

獨孤穆在獨孤家排行第五,武不如老三獨孤善,文不及老六獨孤藏,更不用說獨孤家還有一個遠在北齊的長子獨孤羅叫人挂心,獨孤信雖對每個子女都十分疼惜,可終究是有顧不上的時候,這獨孤穆就是常常被忽略的那個。

獨孤穆不以為意地笑笑,道:“不必擔心,我心裏有數。倒是你這事兒,看似無礙,可若傳出去,終究有損女兒家的名聲,還是要盡早查出對方身份的好。”

又繞回這個話題,獨孤伽羅無力地趴倒在桌子上,有氣無力道:“要怎麽查?洛生他們堵了幾天都沒堵到人。”

“是嗎?”這倒是讓獨孤穆有些詫異。

那個洛生可是父親特地給伽羅挑選的護衛,戰場上滾過的人,警惕性和洞察力都十分過人,竟然還有洛生抓不到的人?

獨孤穆對這件事情更感興趣了,笑道:“這樣吧,今夜五哥替你守着,明日一早定讓你知道對方的身份。”

“五哥有辦法?”獨孤伽羅的眼神一亮,滿眼期待地看着獨孤穆。

獨孤穆笑着伸手揉亂了獨孤伽羅的頭發,道:“有沒有辦法,還要到時候再說,交給我就是了。”

“多謝五哥!”獨孤伽羅甜甜一笑。

若只是桃花,獨孤伽羅并不在意,可如今連烏鯉都送來了,誰知道對方下次會送什麽東西過來?若她不小心說喜歡鳳印,對方會不會真送到她面前?雖然她是不會對鳳印産生興趣,可這事兒可大可小,還是在變得越來越麻煩之前解決了比較好。

“對了,昭玄這兩日就要回來了。”獨孤穆突然說道。

“真的?!”獨孤伽羅大喜。

昭玄名叫高熲,是獨孤信一位僚佐的兒子,因其父得獨孤信賜姓,所以現在高熲更名叫獨孤熲。因為父親的關系,高熲自小就是與獨孤家的兄弟姐妹們一起長大的,也被獨孤家的孩子們當成是親兄弟一樣。

而對獨孤伽羅來說,高熲是衆兄弟中她最喜歡親近的一個。雖然是穿成了鮮卑人,可獨孤伽羅的靈魂終究還是漢族,尤其是小的時候,比起獨孤善這些鮮卑兄弟,獨孤伽羅覺得跟高熲這個漢人在一起更加舒坦。雖然這些年獨孤伽羅已經逐漸習慣了鮮卑民風,可高熲對獨孤伽羅來說依舊還是特別親切的。

瞧着獨孤伽羅笑逐顏開的模樣,獨孤穆撇撇嘴,道:“你這丫頭,比起親哥倒是更喜歡昭玄那小子啊。”

“哪有!”獨孤伽羅趕忙給獨孤穆斟了杯茶遞過去,谄笑道,“哥哥當然是自家的親哥哥最好啦,這世上最疼我的就是五哥了!”

“最疼你是自然是我,那小妹最喜歡的是哪個哥哥?”獨孤穆笑着問道。

“當然是五哥了!”獨孤伽羅毫不猶豫地答道,然後又認真地補充道,“當然,如果五哥能少捉弄我幾次,我會更喜歡五哥的。”

獨孤穆在獨孤伽羅的額頭上狠狠戳了一下,笑道:“死丫頭,越長大越不誠實了,明明小的時候整天嚷嚷着最喜歡三哥,到了這會兒又改成喜歡我了?”

獨孤伽□□笑兩聲。

小的時候說喜歡三哥那是因為三哥能帶她出去玩……這個還是不要告訴五哥比較好。

當天夜裏,獨孤穆就在獨孤伽羅院子的廂房裏住下了,天降破曉時才走出屋子與守了一夜的洛生彙合。

“怎麽樣了?”獨孤穆大大地打了個哈欠。

洛生睨了獨孤穆一眼,語氣恭敬地回答道;“回五郎君,沒有任何異常。”

“恩。”獨孤穆點點頭,而後左顧右盼起來,四處打量一遍後才又問道,“那桃花都是出現在什麽地方的?”

“每日清早都被別在七娘子的窗外。”

聞言,獨孤穆走到獨孤伽羅卧室的窗外,指着那扇窗問道:“是這扇?”

“是的。”洛生也走到了獨孤穆身邊。

獨孤穆見那窗戶上下打量一邊,問道:“那花是別在什麽地方的?”

洛生指着窗戶底部鑲了銅片的地方說道:“就是這裏,銅片與木楞之間有縫隙。”

“這樣啊。”獨孤穆又打了個哈欠,然後轉身走到房子的拐角處,拐了個彎之後就靠在了牆上。

洛生蹙眉,疑惑道:“五郎君,在那裏是看不到院門和院牆的。”

獨孤穆的所在剛好是主屋與廂房之間的空隙,視線剛好被廂房的牆角擋住。

獨孤穆邪笑道:“不是還有你嗎?”

洛生的眉心蹙得更緊。他不知道五郎君究竟是不是認真想要幫他們七娘子抓到人的,可此時他什麽都問不了,只能自己去找一處視野開闊的地方躲好。

屋子裏,獨孤伽羅也已經醒了,坐在床邊,盯着那扇窗戶靜靜等待着。

☆、一只黑八哥

卯時過半,院子裏終于是有了動靜,只是……

看着站在窗棱上那只嘴裏叼了枝桃花的黑色八哥,獨孤穆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他雖然有猜到來送花的人可能不是翻牆也不是走門,不然洛生是不可能一直堵不着人的,可獨孤穆怎麽也沒想到這“信使”竟然是只八哥……到底是哪家郎君這麽多花招?

“被發現啦!被發現啦!”突然在某個轉頭的瞬間瞄見已經走出牆角的獨孤穆,那八哥立刻撲騰着翅膀飛起來,那枝還沒來得及插好的桃花也在八哥開口時掉落。

“抓到人了?!”

聽到這邊的聲音,洛生立刻蹿了過來,獨孤伽羅也激動地一把推開窗戶,然而兩個人卻也只看到一只驚慌逃跑的八哥。

獨孤伽羅與洛生茫然相對,繼而轉頭看向倚着牆壁笑個不停的獨孤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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