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了,昨夜咱們被關進柴房的事情,阿娘知道嗎?”
洛容搖了搖頭,道:“三郎君沒讓跟夫人們說,婢子和洛生也不敢擅自做主。”
獨孤伽羅感到奇怪地問道:“怎麽?普六茹送咱們回來的時候沒驚動阿娘?”
洛容又搖了搖頭:“沒有,普六茹郎君帶咱們回來的時候誰都沒驚動。”
獨孤伽羅撇撇嘴。倒是個會辦事兒的。
衛國公的女兒被人綁了關進柴房,還是備受寵愛的女兒,雖沒有傷到,可也算不得小事兒。若想息事寧人,這确實算不得大事,就此作罷當做沒發生過也不是不可以,可依着自家阿爹、阿娘的性子,怕是不會息事寧人了。
獨孤伽羅是很享受被家人寵着護着的感覺,可若事情牽扯到兩門軍閥就要另當別論了。
不過就是個賀蘭心罷了,何需自家阿爹、阿娘出面?
“這樣很好。”獨孤伽羅囑咐洛容道,“你也跟洛生知會一聲,這件事情千萬不要傳到阿爹和阿娘耳朵裏。”
“婢子知道。”洛容應下。
将獨孤伽羅打扮妥當,主仆二人便出了房間。洛生和獨孤藏正在門口等着。
見到獨孤伽羅,獨孤藏先仔細打量了下獨孤伽羅的臉色,然後才開口問道:“燒退了嗎?”
獨孤伽羅嬌俏一笑,脆生答道:“退了!六哥放心,不是一直都這樣嗎?睡一覺就好了。”
“恩,好了就好。走吧。”與獨孤伽羅并肩向遵善寺大門走去,獨孤藏又道,“你還沒起的時候,普六茹有派人過來。”
獨孤伽羅愣了愣,然後“哦”了一聲。
遵善寺的門口,獨孤善和獨孤穆正忙活着安排自家的車駕扈從,高熲突然就殺氣騰騰地奔着獨孤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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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君,我聽說七娘子出事了?”
獨孤善正在與人說話,聽到高熲的聲音,獨孤善的聲音微微一頓,繼而又再繼續把話交代完,這才慢條斯理地轉身看着高熲。
“不是什麽大事兒,你也知道伽羅那身子,雖然健康,卻動不動就發燒,睡一覺就好了。”獨孤善溫聲說道。
發燒了?高熲心中一驚,立刻就轉身要往遵善寺裏奔:“我去看看!”
“昭玄。”獨孤善的聲音不大,卻止住了高熲的腳步,待高熲疑惑地轉身看着獨孤善時,獨孤善才繼續說道,“昭玄,昨日交代你的事情,可辦完了?父親今日似乎就像要結果。”
高熲的表情迅速冷了下來,轉身看着獨孤善,沉聲道:“那件事情,原本該是由三郎君去做的吧?”
獨孤善坦然點頭,道:“那确實是父親交給我去做的事情,但我覺得由昭玄來做更為合适。”
高熲抿嘴,死盯着獨孤善看了半晌,才又說道:“三郎君,我只是想在七娘子需要幫助時在她身邊幫她一把罷了,如今便是連這樣的事情我也不能做了嗎?”
獨孤善的眼神一暗,硬起心腸來問道:“你當真覺得只要能守在她身邊就夠了?你當真不想求個結果?若你當真這樣想,我便不再攔你。”
“我……”高熲說不出口,說不出他當真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說不出他覺得當個哥哥就很幸福了,說不出他當真不想要個結果,“三哥……”
獨孤善被這一聲三哥喊得心裏一顫,垂下眼不去看高熲的神情,嘆息道:“昭玄好久不曾喚我三哥了,可正因為當你是兄弟,才不想看你越陷越深。昭玄,現趁在,還來得及。”
高熲滿眼祈求地看着獨孤善,問道:“三哥,我就真的不行嗎?咱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對七娘子如何,三哥不是最清楚的嗎?”
獨孤善微微點頭,道:“恩,我最清楚,能把伽羅交給你,我也是放心的。可,這話你敢去問父親嗎?伽羅能嫁給誰,除了伽羅的心意,便全憑父親的意思。”
事到如今,早就來不及了。
聽到這番話,高熲眼中的期待逐漸暗淡下去,那份祈求也被濃濃的不甘和失落所取代。
獨孤善不忍,安慰道:“伽羅會永遠把你當做親哥哥一樣對待,比起她未來的夫婿,你是與她更為親近的人。身為家人,伽羅這一輩子都不會丢下你。”
高熲苦笑,道:“獨孤家最不缺的就是把她捧在手心裏的哥哥,我最後悔的,就是成為了她心目中的好哥哥。”
以至于他在伽羅的心裏就永遠都只是個哥哥,明明是比誰都接近伽羅的人,他卻也是最不可能的人。他一開始就做錯了。
獨孤善無言。
“伽羅來了。”餘光瞄見從遵善寺大門口的臺階走下來的獨孤伽羅和獨孤藏,獨孤善拍了拍高熲的肩膀,轉身繼續安排回城事宜。
“昭玄哥哥,你站在這裏做什麽?”從高熲的身後繞到身前,獨孤伽羅卻發現高熲似乎正在發呆,于是伸出手在高熲面前晃了晃。
高熲轉頭看着獨孤伽羅,展顏笑道:“沒什麽,在想些事情罷了。”
“哦。”獨孤伽羅點點頭,可心裏卻覺得高熲的神情有些非同尋常,可又說不出是哪裏非同尋常。
“請七娘子安。”阿寶颠兒颠兒地跑到獨孤伽羅身邊,怯怯地行了個禮,然後雙手遞上一枝桃花,“這是我們家郎君給七娘子的。”
☆、就想擋着你
作者有話要說: 算了一下這星期的榜單字數,于是決定加個更〒_〒
一見着桃花獨孤伽羅就笑了:“我就奇了怪了,你們家郎君是把桃樹帶在身邊的嗎?怎麽說拿出一枝桃花就能拿出一枝來?而且這都什麽月份了,他到底哪兒來的桃花?”
阿寶緊張地幹笑兩聲,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七娘子,有關這桃花的事情,都是我們家郎君親自打理,小的也不太清楚。”
“你不清楚?”獨孤伽羅笑着打量着阿寶,“你不是貼身伺候他的小僮嗎?他的事情,還有你不知道的?”
阿寶又扯了扯嘴角,道:“也……也沒那麽貼身。”
看着阿寶不會說話的滑稽樣子,獨孤伽羅忍俊不禁:“罷了,回去轉告你們郎君,花開各有時,他這番心思我實在是承受不起。”
“啊?”一聽這話,阿寶目瞪口呆地看着獨孤伽羅。
獨孤七娘子這話是什麽意思?不讓他們郎君再送了嗎?難不成獨孤七娘子其實讨厭桃花?還是她讨厭的其實是自家郎君?
看着阿寶呆呆的樣子,獨孤伽羅再一次輕笑出聲,卻也不給阿寶解釋,只轉身給了阿寶一個不欲多言的背影,示意阿寶可以離開了。
見狀,阿寶也理解了獨孤伽羅的意思,只是……他要怎麽跟郎君解釋啊?
阿寶撓撓頭,轉身跑走了。
那邊楊堅也同樣是在安排自家車駕的事情,遠遠地瞥見獨孤伽羅從遵善寺裏走出來,這才遣了阿寶過去。
見阿寶跑到身邊,楊堅立刻開口問道:“七娘子怎麽樣?燒可退了?”
“額……”阿寶轉了轉眼珠子,似是在思考,然後才回答道,“七娘子的樣子看起來是已無大礙。”
“看起來?”楊堅挑眉,“你沒問她?”
阿寶搖搖頭。
楊堅眉心一蹙,擡起手就在阿寶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阿寶疼得哎呦叫了一聲,擡眼一臉無辜地看着楊堅。
楊堅嘆一口氣,又問道:“那花可送給七娘子了?”
“送了。”阿寶捂着額頭退後一步,小心翼翼地補充道,“不過七娘子說……說……”
“七娘子說了什麽?”
“七娘子說,”阿寶學着獨孤伽羅方才的表情和語氣道,“花開各有時,他這番心思我實在是承受不起。就這樣。”
楊堅一愣,繼而擡起手又想彈阿寶一下。可阿寶早有防備,這一下可是躲開了。
楊堅狠瞪阿寶一眼,便指使阿寶幹活去了。
“呵,大哥跟你的小僮關系可真是好啊。”楊堅的同母弟弟楊瓒走了過來,看着楊堅得眼神裏卻寫滿了不友好,“父親和母親可就快要出來了,大哥與小僮玩鬧得如此愉快,可是已經都安排妥當了?”
跟在楊瓒身後的楊整見着楊堅的表情卻顯得又幾分尴尬,草率地拱了拱手算是給這位哥哥見了禮,然後就在楊瓒後頭站着,裝作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的樣子。
楊瓒年紀雖小,可因着母親的溺愛,厲害得不得了。
楊堅對楊瓒諸如此類的擠兌已經習以為常了,即使是當衆被找茬,也只是淡然地開口道:“三弟若是不放心,可以親自安排。”
“那哪兒成啊。”楊瓒斜眼睨着楊堅道,“這可是身為長子的你的職責,我若做了,倒是要叫別人說哥哥你能力不足啊。”
楊堅垂眼。楊瓒就這麽自信可以事事都比他做得好?
楊堅不以為意地回道:“三弟若是能做到,那是三弟的本事,若做不到……三弟若當真空閑,與其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不如去阿娘那裏陪阿娘說說話?”
說完,楊堅不再給楊瓒回嘴的機會,徑自越過楊瓒,繼續忙活去了。
“你!”楊瓒看着楊堅的背影,氣得吹胡子瞪眼,轉而對楊整說道,“二哥你看看他!還真把自己當成咱們家的長子了?!”
楊整扭頭看了看楊堅的背影,嘆一口氣道:“他也确實是咱們家的長子,是你的親大哥,你做什麽總要找他麻煩?”
“什麽親大哥啊!”楊瓒冷哼一聲,“都說他是在廟裏由姑子養大的,誰知道是不是阿爹和那姑子的……”
“楊瓒!”一聽楊瓒這話接下去要不對勁兒了,楊整當即厲喝一聲。
楊瓒被楊整的這聲厲喝吓得一哆嗦,撇撇嘴,扯了楊整的手,低聲道:“二哥,我錯了,你別生氣。”
楊整揉揉額角,對楊瓒說道:“以後少找大哥麻煩。”
“他才不是我大哥。”楊瓒堅定地表明了立場之後,就笑着跟楊整撒嬌,兄弟倆說說笑笑地去了別處。
聽着楊整與楊瓒的聲音越來越遠,楊堅轉回頭盯着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看了半晌,只覺得心中郁結,視線移開後,便在人群中尋找起獨孤伽羅的身影。
收到桃花的獨孤伽羅并沒急着上馬車,只是走到了不礙事兒的地方,與洛容閑聊起來,等瞧見了賀蘭心,就大步走了過去。
前路突然被擋住,賀蘭心定睛一看,心頭便是一緊,忙看向自己身旁的女婢,見那女婢搖了搖頭,才安了心。
“七娘子,這一大清早的,七娘子這般氣勢洶洶,是要做什麽?”
獨孤伽羅側身站在賀蘭心的面前,聽到賀蘭心開口,才緩緩轉頭,看着賀蘭心笑道:“我只是想告訴賀蘭姐姐,賀蘭姐姐眼界開闊,能瞧見的東西多了,就覺得自己不想看見的是礙了眼的,哪怕人家只是呆在自己該在的地方,卻無意闖入了賀蘭姐姐的視線,即使擋不着路,也會被賀蘭姐姐認定為擋了路了。那麽,現在我就是想擋着姐姐的路,姐姐可還能再往前走?”
沒想到獨孤伽羅會洋洋灑灑地說這麽多話,還是話裏藏話意有所指,旁的賀蘭心都沒來得及想明白,可這最後一句賀蘭心卻是聽得真切。
賀蘭心臉色一冷,微怒道:“獨孤伽羅,你這是什麽意思?想擋我的路?就憑你?”
獨孤伽羅眼神一凜,聲音甜美卻堅定道:“就憑我!”
說完,獨孤伽羅也不理賀蘭心瞬間變成豬肝色的臉色,一轉身就大步離開,只留給賀蘭心一個氣焰嚣張的背影,氣得賀蘭心渾身發抖。
☆、扯破了面子
浴佛節之後,這長安城裏最熱鬧的事情,就數侯莫陳家二郎君的生辰,借着這個機會,大家再一次聚在一起,把浴佛節時沒能夠吃的肉都吃了,沒能喝的酒都喝了。一家之主侯莫陳崇領着文武官員有說有笑,長子侯莫陳芮和今日的壽星侯莫陳穎就領着一幫郎君、娘子有玩有鬧。
獨孤伽羅是随着獨孤信和獨孤善一道來的,故而也算是壓軸出場的人物之一,到的時候,供孩子們設宴玩鬧的地方已經聚了不少人。
因為只是生辰,并非什麽盛大的節日,故而來到梁國公府的也只有關系還算不錯的人。侯莫陳穎此時與獨孤伽羅一般大小,所結交之人并沒有多少,故而來的幾乎都是侯莫陳芮的朋友,而為了遷就侯莫陳穎這個小壽星,各家也都帶了自家與侯莫陳穎年齡相仿的孩子來,獨孤家來的便是獨孤伽羅。
“小伽羅怎麽現在才來?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吧?”一見到獨孤伽羅,侯莫陳芮就沒個約束地打趣道。
獨孤伽羅倒也不介意被侯莫陳芮打趣,相識這麽些年,侯莫陳芮是個什麽德行,獨孤伽羅清楚得很。
于是獨孤伽羅甜甜一笑,道:“這的确是我的不是,我認罰。”
“爽快!”侯莫陳芮一拍桌子,立刻就讓人給獨孤伽羅上酒,嘿嘿笑道,“哥哥我啊,就喜歡你這性子,咱們鮮卑兒女,就該是這樣,可別想有些人,在漢人的地方住得久了,淨學了一身臭毛病!”
一聽這話,獨孤伽羅就覺出不對味兒了。
侯莫陳芮的這個“有些人”指的是誰?在她來之前又發生了什麽竟惹得侯莫陳芮在自己弟弟的生辰宴上出言譏諷?
獨孤伽羅先喝下一杯酒,然後才接侯莫陳芮的話道:“侯莫陳哥哥這話說得可不對,你們男人不就喜歡漢家女子的嬌羞和柔美嗎?我倒是想多學着些呢。”
“可別!小伽羅現在這樣就挺好。”侯莫陳芮趕忙開口道,“我們男人是喜歡漢家女子的嬌羞和柔美,可也沒讓你們去學一身矯情的臭毛病啊!還當自己美若天仙了不成?就那張臉,我看着都倒胃口!”
呦!這還真是有人把侯莫陳芮給惹着了啊。
獨孤伽羅才剛這麽一尋思,那個惹着了侯莫陳芮的人就不打自招地出來了。
“侯莫陳芮!你要是再敢說一句,我就……我就……”
一聽這聲音獨孤伽羅就翻了個白眼。賀蘭心這女人,怎麽逮着個男人就要糾纏一番?她都不挑的嗎?
“你就怎麽樣啊?”侯莫陳芮不屑地斜了賀蘭心一眼,“賀蘭心,我還就告訴你了,本郎君不吃你那套!別整天拿着雞毛當令箭,你吓唬誰呢?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當心我把你那點兒事兒都抖落出去!”
“你敢!”賀蘭心瞪着眼睛怒喝一聲,氣得渾身發抖。
獨孤伽羅默默喝下第二杯酒,暗想賀蘭心不是該在這個時候否認說自己什麽都沒做過嗎?怎麽反倒不打自招了?
侯莫陳芮冷笑一聲,道:“怎麽?堂堂賀蘭心竟然敢做不敢當啊?你願意做那不要錢的伎子在自家強迫誰我管不着,可你別髒了我侯莫陳家的地方!”
“我……我沒有!”賀蘭心這下又是急得要哭出來了。
話說到這兒,獨孤伽羅總算是弄明白發生了什麽,忍不住在心裏暗笑。
她還想着要如何報複賀蘭心在遵善寺給她的那一棒子,結果這女人就玩火***了,似乎不用她做點兒什麽賀蘭心就能把自己毀得聲名狼藉。
不過賀蘭心再怎麽大膽,怎麽會想着在梁國公府上找男人?她以前不都是将看中的獵物拖回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解決掉嗎?
獨孤伽羅環顧四周,想找找是哪個郎君讓賀蘭心這麽把持不住,結果每個人都是一副泰然看戲的表情,簡直正常得不得了,反倒是自家三哥獨孤善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兒。
獨孤善向來都是以溫和的笑容示人,可此時獨孤善的笑容中卻是冷意盡顯于外,還帶着幾分成功的得意。
獨孤伽羅将第三杯酒喝下,沉吟片刻,便用手肘撞了獨孤善一下,低聲問道:“這個狀況,三哥該不會是幫了什麽忙吧?”
獨孤善臉上的冷意一收,轉頭看着獨孤伽羅笑得溫柔,點了點獨孤伽羅的鼻尖,道:“就你聰明。”
獨孤伽羅眨眨眼,目瞪口呆地看着獨孤善。
還真是獨孤善的手筆啊!看不出來啊,原來獨孤善是個會把女人往死裏整的人啊!就算賀蘭心名聲在外,可以往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不管裏子爛成了什麽樣,好歹顧全了賀蘭心以及賀蘭家的面子,可現在讓侯莫陳芮這麽一鬧,便是要扯破了賀蘭家的面子。
獨孤善也真會選人,這事兒若是換了于翼或者其他人,定是要當做沒發生過,你好我好大家好,可他偏偏将這出戲安排在了梁國公府。
侯莫陳芮是什麽人啊?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句話他侯莫陳芮就從沒聽說過,若被他給抓住什麽把柄,那可完蛋了,就等着他把家裏祖宗十八代都說哭了吧。
那麽,她要不要再摻一腳呢?
正想着,獨孤伽羅的身邊就多出一個人來,獨孤伽羅偏頭一看,來人正是楊堅,而楊堅的左手端着一杯奶酪,右手端着一盤白菜。
獨孤伽羅眨眨眼,茫然地看着楊堅。
他要湊過來就過來,這左手奶酪右手白菜的是要幹嗎?
鄭譯跟在楊堅的身後,見獨孤伽羅果然是一臉的茫然,便笑嘻嘻地開口替楊堅解釋道:“七娘子,這兩樣呢,都能解酒,七娘子要選哪一種?”
解酒?獨孤伽羅眨眨眼,再眨眨眼,轉頭看了看自己手邊的三個空杯子,再看看一臉認真的楊堅,最後看了看幸災樂禍的鄭譯,獨孤伽羅默默拿起了奶酪,然後扣進了白菜裏,在楊堅和鄭譯愕然的目光下,接過那盤白菜,拌了拌,吃了。
鄭譯目瞪口呆地看着吃得似乎津津有味的獨孤伽羅,用手肘撞了撞楊堅,低聲道:“嘿,這丫頭好養活。”
楊堅瞪了鄭譯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加更稍微晚一些,如果中午十二點沒有,就大概是下午四點吧,麽麽噠~
☆、不識好人心
獨孤伽羅這一盤白菜就快見底了,正在跟賀蘭心鬥嘴的侯莫陳芮突然就瞄見了她,見她正在吃一盤白菜,侯莫陳芮一愣,随即一拍大腿。
“瞧我把小伽羅給餓的,怎麽就吃起白菜來了?咱們這就開宴。來人啊,送賀蘭娘子回府!”
侯莫陳芮此話一出,可把所有人給吓傻了,于翼趕忙扯了扯侯莫陳芮的袖子,附在侯莫陳芮的耳邊低聲道:“你這是做什麽?瞧着不痛快你說上幾句就得了,長輩們都在,你這是要鬧得滿城風雨嗎?”
侯莫陳芮嗤笑一聲,高聲道:“她本人都不怕,我怕什麽?反正丢的不是我侯莫陳家的臉!她不是自稱皇親嗎?我倒要看看這皇親的身份能不能讓她嚣張得起來!”
“侯莫陳芮,你別欺人太甚!”
賀蘭心簡直想上去甩侯莫陳芮一巴掌。
她再怎麽也不可能會在別人家做出格的事情,今日也确實不是她起得頭,而是她從茅房回來的路上被一個男人堵住了,只不過說了兩句話罷了,興許是姿态過于親昵了,誰知道趕巧侯莫陳芮也走了那條路,當時就火冒三丈,她有心解釋,可那男人卻一口咬定是她強迫對方。
那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她身邊又沒有侍衛在,她攔得住他嗎?
可侯莫陳芮怎麽也不肯聽她的解釋,只相信那個男人,從那時起,侯莫陳芮的嘴就沒停過,明着罵過她之後,就又總拐彎抹角地諷刺她,她今天也很冤枉啊!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賀蘭心只覺得是有人在陷害她,不然那個男人為何要誣陷她?她可當真沒見過那個男人,結怨一說完全是不可能的。
突然想起前幾天獨孤伽羅在遵善寺門前對她說過的話,賀蘭心恍然大悟。
突然轉頭看向獨孤伽羅,賀蘭心怒指着獨孤伽羅,高聲道:“是她!是她害我!那男人一定是她找來的!”
聽到這話,衆人皆是一怔,紛紛轉頭看向獨孤伽羅。而正在吃白菜的獨孤伽羅嘴裏還含着一口白菜,愕然地看着賀蘭心。
四周就這樣寂靜了好久,突然爆發出震天的笑聲,就連于翼都捂着嘴笑出了聲,而侯莫陳芮更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站在他身邊的侯莫陳穎也是笑得格外開心。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侯莫陳芮一邊擦眼淚一邊說道:“賀蘭心啊賀蘭心,我都不忍心說你蠢了,你若說是有人陷害你,好歹也說這個人是我啊,人家小伽羅又什麽要陷害你的理由?”
賀蘭心急得直跺腳:“我說的都是真的!她、她之前在遵善寺的時候還威脅我!”
“威脅你?”侯莫陳芮眯起了眼睛,不由地看了獨孤伽羅一眼,見獨孤伽羅嚼着白菜正眨着眼看着他,侯莫陳芮笑了,道,“說起遵善寺,我可想起一件事情來,賀蘭心,你來告訴我,衛國公家的七女兒,是怎麽被人綁起來關進柴房的?”
賀蘭心一噎,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侯莫陳芮這麽一說,賀蘭心這麽一心虛,在旁邊看着的人就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
那天夜裏他們雖然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可看獨孤家的兄弟、侯莫陳芮和于翼都神情嚴肅地在遵善寺裏東奔西走地找着什麽,就有人猜是衛國公家的小女兒出了事情,也只有那個丫頭出了事才會讓獨孤家的兄弟露出那樣擔憂的神情。
然而當天他們也只知道獨孤伽羅是有驚無險,至于具體發生了什麽,又是怎麽解決的,他們是一點兒都不知道,直到現在,侯莫陳芮說了,他們才總算是猜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是沒想到這賀蘭心的膽子還真夠大的啊,她難道不知道惹了獨孤伽羅除了相當于惹怒整個獨孤家,還相當于跟獨孤熲、侯莫陳芮和于翼作對,現在怕還要算上普六茹家的大郎君和八面玲珑的鄭譯。
獨孤伽羅轉了轉眼珠子,終于是把手上那盤沒剩多少的奶酪扮白菜給放下了。
“侯莫陳哥哥,這話可不能亂說,在沒拿到證據之前,可別讓賀蘭姐姐受了委屈,要是這事兒與賀蘭姐姐無關,侯莫陳哥哥可是要給賀蘭姐姐賠罪的。”
侯莫陳芮冷哼一聲,道:“她敢指天發誓那件事跟她無關,別說要我賠罪,就算要我給她磕個響頭我都決不皺一下眉頭!”
“你少說兩句!”于翼踢了侯莫陳芮一腳。
獨孤伽羅看看賀蘭心,再看看侯莫陳芮,無奈地嘆一口氣,道:“瞧瞧,這話題落在了我的身上,倒好似這事兒因我而起似的,天知道我今日只是來給穎弟弟過個生辰的,還特地準備了有趣的禮物,穎弟弟見了一準喜歡。侯莫陳哥哥,你今兒要是不打算給穎弟弟過生辰,我可走了啊。”
“別別別。”侯莫陳芮趕忙開口道,“過!我親弟弟的生辰,怎麽可能不過?”
安撫好獨孤伽羅,侯莫陳芮又看向賀蘭心,冷哼一聲,道:“今兒看在小伽羅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你可好好謝謝小伽羅吧!”
“誰要她假好心!”賀蘭心怒喝一聲。
憑什麽她說什麽別人都不信,獨孤伽羅的一句話就有用?這事兒分明就是獨孤伽羅害她,她、她……
賀蘭心氣得渾身發抖。
一聽這話,侯莫陳芮又急了,瞪着賀蘭心道:“你這女人!看我今天……”
“走了走了走了,你沒看七娘子都把白菜吃光了?再等會兒,她可要連盤子都吃了。”于翼一把拖住侯莫陳芮,一邊給獨孤善幾個人使眼色,一邊拉着侯莫陳芮離開這裏。
獨孤善瞄了眼賀蘭心,心想今日到底是侯莫陳穎的生辰宴,而且獨孤伽羅最後的那一句話又讓賀蘭心多了個“不識好人心”的罪名,也該點到為止。
于是獨孤善快走兩步,跟于翼一起哄着侯莫陳芮。
獨孤伽羅也跟着獨孤善離開,走之前還沖賀蘭心微微一笑。
這之後,郎君、娘子們就三三兩兩地跟着去了擺有宴桌的地方,平日裏與賀蘭心交好的幾個娘子雖有寬慰賀蘭心幾句,可說的也都是“獨孤娘子好意解圍,你也別遷怒”之類的,叫賀蘭心連哭都沒地方哭。
獨孤伽羅,這梁子結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比12點兒晚了8分鐘
☆、忙的和閑的
在有了一個不愉快的開始之後,侯莫陳穎的生辰宴上就再無事端。
獨孤伽羅送了侯莫陳穎一只小豹子,樂得侯莫陳穎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也引得侯莫陳芮直呼不公平,說自己過生辰的時候獨孤伽羅都沒這麽用心過。
其他人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都有幾分疏遠賀蘭心,只笑着與侯莫陳芮和獨孤善等人說笑,等吃得差不多了,就一起玩射箭、投壺之類的游戲。
雖說是游戲,可因為添了彩頭做了賭,每個人也都卯足了勁兒,生怕把自己荷包裏的那點兒錢輸個精光,回家又免不了一頓揍。
可既然是賭局,就必定有贏有輸,一群人之中,數侯莫陳芮和獨孤善贏得最多,于翼是最會玩的,到最後只小賺幾文錢,頂多算個不輸不贏,可讓獨孤伽羅沒想到的是一群人之中,輸得最慘的竟然是楊堅。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楊堅也并不是輸得最慘的,他雖然輸了點兒錢,可以前跟他不熟的那些人都在這場比試中了解到楊堅的大氣和闊氣,輸了錢那是連眉都不帶皺一下的,也并沒有因為輸得多了而表現出不悅,單憑這份心胸就讓很多人對他刮目相看,日後定是能結交一二。
與楊堅相比,賀蘭心就當真是今日最大的輸家了。賀蘭心一向都是人群中的焦點,備受矚目和追捧,然而今日就連交好的娘子都與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雖不說是完全冷落,可這有意拉開的距離叫賀蘭心難受極了。
她明白這些人是怕被她牽連得罪了侯莫陳芮和獨孤家的人,可人都說患難見真情,她們的真情就是這樣的?
賀蘭心憤怒,不甘,也很委屈。
從小到大,她還從沒受過這份兒委屈……都是因為獨孤伽羅!都是獨孤伽羅的錯!
發現了賀蘭心怨恨的眼神,獨孤伽羅撇撇嘴,不以為意。
賀蘭心以為她是為了什麽才趁着年幼的時候與這長安城中她所能接觸到的人搞好關系的?賀蘭心以為她揣着三十幾歲的心智扮演五歲天真幼童以博取長輩們的好感是懷着怎樣的心情?賀蘭心以為要跟所有的郎君和娘子搞好關系誰都不得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嗎?
事實證明,她早年吃下的那些虧、忍下的那些委屈都不是白費的,至少在像今天這樣的日子裏,在她需要有人應援時,會有人站在她的身邊。她不求所有人都向着她,幫着她,可只要有這樣的人就足夠給她撐腰的了。
在這個時代,能跟她拼的人,拼家世,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拼才能,她自認并非是個多才多藝的人,那麽她所能掌握的優勢就是人脈了。人脈有的時候興許比家世和才能更有幫助。
侯莫陳穎的生辰宴之後,獨孤伽羅的生活便再一次沉寂了下來,就如同她刻意避世的那兩年一樣,只不過這一次的原因有所不同。
前次是她自己的原因,而這一次則是因為獨孤善、獨孤穆、高熲、侯莫陳芮、于翼連同楊堅等人都被朝中官員挑選去做幫手了,換言之,他們的仕途開始了。
都說萬事開頭難,對這些初入朝堂的半大孩子來說更是如此。曾經在太學裏學過的知識并沒有什麽用處,自以為自己懂得如何在不同的人之間周旋,可當周圍都是比他們更為老練的人時,曾經耍得別人團團轉的人都只有被人耍的份兒了,于是最簡單的工作也會讓他們焦頭爛額。
常在身邊一起玩的人都忙得腳不沾地了,獨孤伽羅自然就閑了下來。
日暮西沉,越來越昏暗的光線已經不适合寫字,獨孤伽羅便停了筆,将那一副字晾幹之後,就随手卷起來丢進了一旁的書畫桶裏。
偏頭看了看天色,獨孤伽羅向洛容問道:“洛容,什麽時辰了?”
洛容上前幫忙洗筆、收拾桌子,随口答道:“回七娘子,差不多酉時了。”
酉時?獨孤伽羅又問道:“三哥和五哥還沒回來?”
洛容搖了搖頭,道:“還沒有。”
還沒有嗎?獨孤伽羅眉心微蹙。最近,獨孤善和獨孤穆回來得越來越晚了,而且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了。
“洛容,讓廚房準備些清熱下火的東西,清淡點兒,要方便吃的。三哥和五哥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回來了怕也還有事要議,該是不會想在吃飯上浪費時間。”
“是,七娘子。”
這事兒自然不用洛容親自去,故而洛容只出了屋門,叫來一名女婢,将獨孤伽羅的要求原原本本地說給對方聽之後,又讓對方重複了兩遍,确保沒有差錯,才将人遣走。
剛把那女婢送走,洛容就瞧見了崔氏。
“請夫人安,七娘子剛寫完字,正在屋裏呢。”
聽了洛容的話,屋外的崔氏便知道自己女兒現在是空得很,屋裏的獨孤伽羅也知道是崔氏來了,趕忙整理了一下衣飾,迎了出來。
“阿娘怎麽來了?”
崔氏眼角一吊,故意說道:“怎麽?為娘的還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