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點,卻清麗得叫人心曠神怡,花香被春風席卷着撲面而來,沁入心脾。

颠簸的馬車給人帶來的疲倦在看到這副景象的那一刻便煙消雲散,獨孤伽羅深吸一口氣,突然快步走進這花海,還順走了洛生手上的長劍。

手上突然就空了,洛生一怔,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蕩蕩的手,再擡頭時,眼前便是另一幅景象。

原本只是随風輕柔的花草被揚了漫天,随着淩厲的劍氣飛揚,往日裏恬靜慵懶的少女已經完全變了模樣,即使是被嬌嫩的鮮花包圍也絲毫沒有柔弱之氣,目光犀利,劍氣淩厲,由獨孤信所教授的劍招處處都能彰顯出将帥的殺伐果斷,而這殺伐果斷在獨孤伽羅手上竟分毫不見折損。

這便是衛國公最寵愛的女兒,獨孤家的七娘子。

☆、莫名的比試

耍完一整套劍法,獨孤伽羅只覺得通體舒暢。雖然是有段時間沒練了,但好在年幼時衛國公的教導十分嚴格,獨孤伽羅的基本功十分紮實,即使隔了許久,只要拿起劍耍兩下就能找回感覺。

“還你。”獨孤伽羅走回洛生身邊,将劍還給洛生。

洛生一臉郁悶地接過劍,插回劍鞘。

七娘子這樣平時不出手的人一出手就真的是出其不意啊,雖然知道這就叫做防不勝防,可竟然會讓佩劍脫手,洛生還是十分郁悶。

“獨孤七娘子果然不愧為衛國公最寵愛的女兒,我只知獨孤三郎君精通騎射,卻不想七娘子的劍法竟也如此精妙。”

乍一聽到陌生的聲音,獨孤伽羅吓了一跳,猛地轉頭,就看到宇文邕信步走來,楊堅和獨孤善跟在宇文邕的身後,看起來是作陪的。

“伽羅拜見輔城郡公,”獨孤伽羅盈盈一拜,“雕蟲小技,叫輔城郡公見笑了。”

“七娘子過謙了。”這樣說着,宇文邕的視線在獨孤伽羅身上來來回回,似乎是頭一次見到獨孤伽羅一般将獨孤伽羅好好打量了一番。

獨孤伽羅被看得有些尴尬,卻也只能站在原地維持着不尴尬的模樣任由宇文邕打量。

打量夠了,宇文邕突然向獨孤善伸出手,道:“三郎君,可否借劍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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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公是要舞劍?”獨孤善解下腰間佩劍,交到宇文邕手上。

“恩,突然起了興致。”拔劍出鞘,宇文邕将劍鞘還給了獨孤善,剜了個劍花之後突然将長劍直刺出去,停下時劍尖堪堪停在獨孤伽羅的鼻尖前。

“郡公這是何意?!”獨孤善立刻上前一步,将手抵在劍身上,只要宇文邕稍有動作,他就能及時将指着獨孤伽羅的這劍推開。

“七娘子來給我做對手。”說這話時,宇文邕完全不覺得有任何不妥。

他是因為看了獨孤伽羅舞劍才起了興致想要跟獨孤伽羅比劃兩下,不然他想練劍何需在這樣的地方?

而聽到這話的其他幾個人全都愣住了,楊堅心中焦急,卻礙于身份無法開口,只能看向獨孤善。

雖然他與獨孤伽羅的婚事已經在長安城傳開了,可兩人畢竟還沒有成親,因此牽扯到獨孤伽羅的事情,還是由獨孤家的人出面比較穩妥,若獨孤家沒人在場,才是該他來說話。

獨孤善也不知宇文邕這是起了哪門子的興致,瞄了獨孤伽羅一眼後笑着說道:“還請郡公恕罪,舍妹舞劍就只有個花架子,不足以做郡公的對手,還請郡公準許善代替舍妹。”

宇文邕睨了獨孤善一眼,道:“你以為我練劍幾年了?是不是花架子我會看不出?我知獨孤家上下都極寵七娘子,我又不會當衆傷着七娘子,你怕什麽?”

“這個……”獨孤善有口難言。

他是知道輔城郡公不會這麽大大咧咧地傷害伽羅,可刀劍無眼,真要過起招來,“不打算”和“不想”是完全沒有用的。

獨孤伽羅伸手拉了拉獨孤善的袖子,然後對宇文邕笑道:“承蒙郡公看得起,但是……”

不等獨孤伽羅把這個但是說完,宇文邕就突然把手中的長劍往前送了送。

獨孤伽羅一驚,下意識地反手抽出洛生的佩劍,直接将宇文邕的長劍格了出去。

完成這一系列自保的動作之後,獨孤伽羅才看到宇文邕眼中得意的笑容。

被算計了。

獨孤伽羅兩眼一眯,将長劍輪回來,一個箭步上前就将劍尖往宇文邕的胸口送。

宇文邕身體一弓,向後退去。

見獨孤伽羅和宇文邕這就開打了,獨孤善扶額嘆息。

楊堅走到獨孤善身邊,低聲問道:“七娘子不會傷着吧?”

“這要看輔城郡公的劍術如何。”

獨孤伽羅的劍法是衛國公手把手教的,不說可以拿到戰場上英勇殺敵,但是在日常比試中做到收放自如還是可以的,獨孤善只擔心輔城郡公的劍術不精,若哪一招收不回去,可就真要傷着獨孤伽羅了。

然而跟宇文邕交上手的獨孤伽羅卻并不擔心雙方是否會受傷,她只是覺得宇文邕的打法兒叫人有些頭疼。

兩柄劍連在一起都有六尺多長了,又不是近身搏擊,宇文邕做什麽總往她身邊纏?

見宇文邕旋身又要逼近,獨孤伽羅咋舌,急速退開。

可宇文邕似乎就是打定主意要往獨孤伽羅身邊湊,一直繞不過去,便索性正面逼近,有時甚至都不躲避獨孤伽羅的攻擊,因為他篤定獨孤伽羅不會傷他,這樣不躲不閃地沖上去,獨孤伽羅反而會收招,這就更方便讓他靠近了。

獨孤伽羅惱了。雖然不知道宇文邕是打算要做什麽,可明明說好了是比劍,卻比成了近身格鬥,劍反倒是成了累贅。

獨孤伽羅瞅準時機,再又一次臨時收招之後丢掉了手上的劍,站定在原地等着宇文邕撲過來,當兩人的距離足夠近時,獨孤伽羅邪邪一笑,旋身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就将宇文邕丢了出去。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以至于獨孤善和楊堅提醒獨孤伽羅小心的驚呼聲還沒出口,宇文邕就已經躺在了距離獨孤伽半丈遠的地方。

獨孤伽羅撇撇嘴,堅決不去扶宇文邕。

獨孤善回過神來,匆匆跑到宇文邕身邊,扶宇文邕起身:“輔城郡公傷着沒?伽羅,還不快向郡公道謝?若不是郡公讓着你,那一劍非把你刺個對穿不可!”

宇文邕好歹也是皇室中人,這面子還是要維護好的。

獨孤伽羅也知這個理,便順着獨孤善的話說道:“郡公承讓了。”

被獨孤善扶着起身,宇文邕看了看獨孤伽羅,什麽都沒說,只将劍交還給獨孤善:“回了。”

“是。”

獨孤善和楊堅一人給了獨孤伽羅一個眼神,便跟着宇文邕往營地所在去了。

這麽一鬧,獨孤伽羅也沒什麽賞花的興致了,也帶着洛生和洛容回去找崔氏了。

☆、什麽情況?

營地紮好之時,午時已過,只是随行的人誰都沒有吃過午飯,如獨孤伽羅這樣不重要的角色大多在四處閑逛,餓了就吃點兒自備的糕點支撐一會兒,而像獨孤信這樣身份的人則陪着興奮不已的皇帝進林子裏小試牛刀,待營地紮好之時,他們也剛好帶着一些獵物回來,心情大好的皇帝就召集了所有人共用午膳。

作為獨孤家此行年齡最小的人,獨孤伽羅坐在獨孤家的最後,與獨孤藏玩猜拳。

野味都還在火上炙烤,看樣子還有好久才能熟透,不玩點兒什麽這時間着實難熬。

獨孤伽羅正專心致志地跟獨孤藏玩耍,眼角的餘光就突然瞥見洛容再一旁左搖右晃。

獨孤伽羅偏頭好奇地看着洛容,問道:“洛容,你這是餓得坐立不安了?”

“不是,”洛容手上端着一盤野果,一臉為難地看着獨孤伽羅道,“這是輔城郡公讓人送來的,七娘子您看……”

“輔城郡公?”獨孤伽羅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宇文邕的方向。

宇文邕剛巧正注視着獨孤伽羅,四目相對,宇文邕沖獨孤伽羅點了點頭。

獨孤伽羅鼓起了腮幫子。這點頭是個什麽意思?他們又不熟,做什麽給她送野果?難不成是為了先前的事情道歉?她怎麽覺得不像呢?

獨孤藏也看了宇文邕一眼,而後對洛容道:“放下吧,輔城郡公送來的東西,你端在手裏是打算再給送回去嗎?”

不管伽羅跟輔城郡公熟不熟,這兒幾十雙眼睛都瞧見輔城郡公送了東西來,何況陛下和大冢宰也都看着呢,他們若是敢把東西送回去,陛下就一定敢把他們的腦袋砍下來。

皇家的臉可不是說打就能打的。

洛容一臉糾結地将那盤野果放在了獨孤伽羅面前,獨孤伽羅蹙眉盯着那野果看了好半天,終究還是推到了獨孤藏面前。

“不得不收,卻也不能吃。”獨孤伽羅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獨孤藏。

輔城郡公送了東西來,這是心意,她收下,這是禮節,可若吃了,就是承了輔城郡公的心意,那就有些不太妙了,她都還拿捏不準輔城郡公是個什麽心意呢,哪裏敢吃?

獨孤藏擡眼看向前方,就見獨孤善的左手背在身後,偷偷地比着手勢。接到兄長的暗示,獨孤藏這才下口。

獨孤伽羅松了口氣。所以她才不喜歡參加這樣的宴會,人多吵雜是一方面,更讓人心煩的是這些暗潮湧動,不僅百官之間有刀光劍影,他們這些後輩也是稍有不慎就要走錯棋招,一場宴會下來可比騎馬打獵累得多。

不多一會兒,退回自己的位置站好的洛容就又走上前來,身後還跟着三個端盤子的人,表情扭曲得已經分辨不出是為難多一些還是無奈多一些了。

獨孤伽羅也是蹙起了眉,問道:“又是什麽?”

洛容答道:“侯莫陳家、于家和普六茹家的郎君分別送來的。”

獨孤伽羅看了看,跟在洛容身後的那三個小僮她都認得,分別是侯莫陳芮、于翼和楊堅的小僮,侯莫陳芮讓人送來的是一小盤桑葚,于翼讓人送來的是一碟糕點,而楊堅讓人送來的是一壺果酒。

這是為了模糊她跟輔城郡公之間莫名的暧昧狀況?

楊堅向來都是寡言心細,會這樣做倒是在獨孤伽羅的意料之中,倒是侯莫陳芮和于翼此舉叫獨孤伽羅心中微暖。這兩個朋友總算是沒有白交。

“洛容,賞。”獨孤伽羅似迫不及待般抓下了那壺果酒,然後又收拾了桌子讓出地方給桑葚和糕點,“替我謝謝你們郎君,得了空我必親自去致謝。”

“獨孤七娘子客氣了。”于翼的小僮跟于翼一樣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樣,待人接物都不露怯,東西送到了,得了回話,便行了禮退下。

侯莫陳芮的小僮憨憨一笑,也跑走了。

楊堅的阿寶卻還站在原地,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看着獨孤伽羅。

“怎麽?你們郎君要你留在我這裏蹭頓午飯嗎?”獨孤伽羅調侃道。

通常郎君們選小僮都會選個機靈的,畢竟是要在自己身邊伺候的,不機靈就相當于是給自己找麻煩,可楊堅偏就選了個呆呆的,見了人就跟只兔子似的瑟瑟發抖,看人時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那一臉的無辜相讓人看了就想欺負他。

“阿寶不敢。”獨孤伽羅明明是笑容燦爛眼神柔和,可阿寶聽了獨孤伽羅的調侃之後還是吓得抖了一下,“大郎君要小的轉告七娘子,若想不通就不必想,一切自有郎君。”

獨孤伽羅一愣,而後甜甜一笑,俏皮道:“那你也幫我傳個話給你們郎君,就說我沒有多想,哥哥們都在。”

“是。”得了回話,阿寶就一臉疑惑地離開了。

自家郎君以前明明是有話直說的人,可自從認識了獨孤家的這位七娘子之後,說的話就總是高深莫測,這七娘子的回話也不遑多讓,他讀書少,萬千聽不懂。

但阿寶聽不聽得懂并不重要,當阿寶将獨孤伽羅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楊堅時,楊堅聽懂了,這才重要。

楊堅抿嘴,似有些不悅,轉頭看向獨孤伽羅,就看到獨孤伽羅一臉燦爛的笑容,那笑容那麽可愛,叫楊堅的冷臉也繃不住了。

這女人,他明明是好心幫忙,結果卻是多管閑事?就不能說點可愛的話來感謝他?她的哥哥們都在又如何?她可是早晚都要嫁人的,哥哥有夫君可靠嗎?看她嫁過來之後她的哥哥們還能當她的靠山不能!

就着這股子醋意,楊堅将面前的一杯果酒一飲而盡。

獨孤藏看着笑得得意的獨孤伽羅,忍不住潑冷水道:“做什麽非得逗他?當心他真的生氣。”

“他才沒那麽小氣呢!”獨孤伽羅篤定道。

“才認識一年,你就當自己了解他了?”獨孤藏冷哼一聲。

獨孤伽羅偏頭盯着獨孤藏看了看,問道:“六哥你為什麽不喜歡他?”

獨孤藏的表情一僵,拿起酒杯輕抿一口,道:“沒有。”

“還說沒有!”獨孤伽羅一把抓住獨孤藏的胳膊,将下巴也抵在了獨孤藏的胳膊上,“他每次來府裏的時候六哥都有刁難他。”

“你的錯覺。”獨孤藏推開獨孤伽羅。

他為什麽非要對一個即将搶走他妹妹的人好?

☆、情敵出現?

這一頓午飯獨孤伽羅吃得可謂是萬衆矚目,在宇文邕的刻意和侯莫陳芮的解圍作用下,跟獨孤伽羅熟或者不熟的人都會時不時地給獨孤伽羅送點兒吃的,最初還只是同輩人,後來也有長輩送,最後竟是連皇帝都摻了一腳。

獨孤伽羅看着滿桌子的葷腥,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侯莫陳芮、于翼和楊堅都是為了幫她消除宇文邕詭異舉動帶來的暧昧作用,其他人雖不明所以可随個大流總不是壞事,那麽問題來了,宇文邕今天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獨孤伽羅就一邊思考着這個問題,一邊胃疼地吃完了這頓午飯。

午飯之後,就到了活動的時間,而這個活動自然就是進山狩獵。

對于吃飽了就困的獨孤伽羅來說,這個活動本來是跟她沒有什麽關系的,因此她就老老實實地跟在崔氏身邊,十分認真地做一名大家閨秀。

然而當男人們的馬隊準備出發時,獨孤伽羅只聽一陣馬蹄聲迅速靠近,一道黑影在身邊一閃,獨孤伽羅就騰空而起。

“伽羅!”就連崔氏也是吓了一跳,扭頭看去,就見宇文邕穩穩地坐在馬上,一手拉着缰繩,另一只手抄着獨孤伽羅,“輔城郡公真是什麽意思?”

獨孤善和獨孤穆也趕忙打馬到宇文邕身邊,和及時做出反應的侯莫陳芮三人一起将宇文邕圍了起來,當然要笑容溫和舉止友好。

“輔城郡公今日似乎對舍妹十分感興趣啊。”獨孤善笑眯眯地看着宇文邕。

“輔城郡公,我家小妹雖說是有沉魚落雁之貌,又秀外慧中娴靜美好,可輔城郡公也不能當衆擄人啊。早就聽聞輔城郡公箭術了得,今日咱們兄弟無論如何都要見識一下啊,可不能讓您拐了我家小妹去沒人的地方花前月下。”獨孤穆似玩笑般調侃着。

侯莫陳芮也開了口,只不過調侃對象換成了獨孤伽羅:“小伽羅,紅顏禍水啊,你說你到底是做了什麽?怎麽竟讓輔城郡公這般迫切?”

她能做什麽啊?她什麽都沒做好嗎?獨孤伽羅沖天翻了個白眼,知道這不是該她說話的時候,索性也就閉口不言。反正獨孤家的人都在這裏,還有那麽多的旁觀者,她什麽都不怕。

宇文邕倒是沒想過自己的這一個舉動竟引來衆人矚目,還讓獨孤家的兄弟過度反應,他只是知道獨孤伽羅文武雙全,看她打算縮在衛國公府人身後躲懶,就想把人揪出來一起進山狩獵,如此而已。

這樣想着,宇文邕垂眼看着獨孤伽羅問道:“獨孤七娘子不打算與我們一同進山狩獵嗎?”

獨孤伽羅仰頭看着宇文邕,非常認真地搖頭道:“不打算。”

聞言,宇文邕蹙眉盯着獨孤伽羅看,卻也不說什麽。

宇文邕什麽也不說,獨孤伽羅便不知該如何應對,獨孤善和獨孤穆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幾個人便僵持住了。

大冢宰宇文護本是想插手阻攔,可卻被皇帝攔住了,結果皇帝一聲令下,随行的文武官員就只得随着聖駕先行一步,與獨孤伽羅等人不太熟的年輕人自然也是追随皇帝進山,倒是留下這幾個人就這樣僵持着。

就在幾個人誰都無法開口打破僵局的時候,楊堅騎着一匹馬又牽着一匹馬從獨孤善和侯莫陳芮之間插了進來,剛好停在獨孤伽羅面前。

“既然輔城郡公想帶獨孤七娘子進山一游,還是讓七娘子騎馬得好,咱們是進山狩獵,兩人共乘一騎有危險。”

一聽楊堅這話,獨孤伽羅立刻向楊堅伸出兩手。

楊堅順勢就架住獨孤伽羅,将獨孤伽羅向上一提,然後就這樣架着獨孤伽羅移動,直接把獨孤伽羅放在了身邊的馬背上。

“多謝。”總算是有個着落了,就那樣被人拎着提在半空可不怎麽好受呢。

楊堅只笑了笑,然後便轉向崔氏,座下的馬屁屁股一轉,橫在了宇文邕和獨孤伽羅之間。

“抱歉驚了夫人,不知可否将七娘子借我們一會兒?”

見獨孤伽羅安然無恙地坐在了馬背上,崔氏的臉色才緩和了下來,笑容和藹地看着楊堅,道:“罷了,她也被我拘了很長時間,機會難得,便去散散心吧。”

崔氏這樣一說,獨孤伽羅的不外出活動就變成是崔氏的原因了。

楊堅沖崔氏一拱手,道:“多謝夫人,堅定會将七娘子安然送回。”

與崔氏交代完,楊堅才又看向宇文邕:“輔城郡公,請。”

侯莫陳芮打馬後退,給宇文邕讓出了一條路。

宇文邕看了看楊堅,再看看獨孤伽羅,打馬從侯莫陳芮讓出的路跑了出去。

獨孤善沖楊堅點點頭,便立刻跟上。

“小伽羅,你真的沒招惹他?”侯莫陳芮湊近獨孤伽羅,好奇地問道。

獨孤伽羅也打馬小跑起來,聳聳肩道:“我哪知道啊?明明之前跟他都不熟的,誰知道是怎麽回事啊。”

“啧,別多生事端就好,可怕就怕……”獨孤穆蹙眉,“小妹,你以後離輔城郡公遠一些。”

獨孤伽羅撇嘴道:“我可從來沒靠近過他,要是還得離他遠一些,我怕是要離開長安城了。”

這說得倒也是。獨孤穆蹙眉。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七娘子暫且不要獨自出門,先靜觀其變,看看輔城郡公究竟是什麽意思。”楊堅建議道。

不知皇帝給他和獨孤伽羅的賜婚聖旨何時能給,這人還是娶回家了比較安心。

跑了半天身邊卻只有獨孤善一人,宇文邕勒馬轉頭,就見獨孤伽羅跟另外三人聊得正歡。

宇文邕眉心一蹙,揚聲道:“你們在做什麽?”

四個人同時收住了話頭,面面相觑之後,紛紛打馬追上宇文邕。

宇文邕這是真的盯上獨孤伽羅了?楊堅眯起了眼睛,暗自盤算起來。

☆、楊整和楊瓒

進了山林,獨孤善幾人很快就跑了起來,逐漸進入狀态之後就都專注于狩獵一事了,就連宇文邕也沒有閑暇再去騷擾獨孤伽羅了,倒是楊堅一直跟在獨孤伽羅身邊,偶爾附和獨孤善幾人打馬快跑幾步,可跑着跑着就又回了獨孤伽羅身邊。

見狀,獨孤伽羅十分貼心地笑道:“想去就去吧,這骊山我可比你熟,用不着擔心我。”

楊堅看了獨孤伽羅一眼,搖頭道:“無礙,今日犯懶。”

犯懶嗎?獨孤伽羅仔細打量了一下楊堅的神色,見楊堅還真不是對狩獵十分向往的樣子。

說起來楊堅似乎還真是與其他的郎君不太一樣,男子本就好戰喜動,哪怕是鄭譯這樣的漢人也會受到鮮卑人的影響熱衷于騎射,總是不浪費任何一個可以炫耀自己強悍武力的機會。可楊堅似乎是真的不太好動。

平日裏獨孤善他們偶爾會結伴狩獵,哪怕不狩獵,也會進山跑跑馬釋放一下,每次玩夠了回家的時候,獨孤善和獨孤穆總會讨論一下各家郎君的表現,可卻并不常提起楊堅。獨孤伽羅也問過幾次,可每次獨孤伽羅問到楊堅的時候,獨孤善和獨孤穆都要想很久才能想到楊堅都做過什麽,這人似乎總是在這樣的場合裏躲避着。

不過獨孤伽羅也沒資格說楊堅什麽,她也是一直在躲着,因為騎射一事實在是太累人了,年輕的時候玩玩還成,如今上了年紀……唉……

“怎麽了?”偶爾偏頭看一眼獨孤伽羅,卻見對方一副悲秋傷懷的模樣,楊堅好奇。

“恩?沒事。”獨孤伽羅轉頭看着楊堅,臉上的表情瞬間變成了燦爛的笑容。

奇怪的丫頭。楊堅搖頭失笑。

“嗖”的一聲輕響叫獨孤伽羅和楊堅同時戒備起來,緊接着便瞧見一支羽箭斜插過來,紮進了楊堅馬前的泥土裏。

楊堅的馬受驚。

“小心!”獨孤伽羅驚呼一聲,趕緊打馬向一旁避讓。

楊堅立刻安撫座下馬匹,同時往羽箭飛來的方向看去。

不遠處,楊整和楊瓒正看向這邊,楊瓒的臉上還帶着得意的笑容。

獨孤伽羅蹙眉盯着楊整和楊瓒看了看,然後拍了拍楊堅的肩膀,問道:“你認識?仇家?”

楊堅搖頭,笑容頗有些無奈道:“是我弟弟。”

弟弟?獨孤伽羅立刻想到自家的那幾個小不點,再看遠處的兩個人,怎麽都無法将楊堅三人跟兄弟一詞聯系到一起去。

誰家的弟弟會這般挑釁地看着哥哥?

獨孤伽羅又問道:“同父異母?”

楊堅再次搖頭,看着獨孤伽羅道:“同母。”

“啧!欠收拾!”說着,獨孤伽羅從腿邊挂着的箭筒裏取出弓箭,眨眼的功夫就對準了楊整和楊瓒的方向。

楊堅一驚,趕忙伸手搭上獨孤伽羅的胳膊:“罷了。”

“我……”

“我知你不會傷人,可驚了馬也是會傷着人。”現在就結下梁子,以後可怎麽辦?

見獨孤伽羅瞪着眼睛還是很生氣的樣子,楊堅心中一暖,笑道:“犯不着生氣,他們也不敢真的傷我,就這小把戲也不能把我怎樣。別生氣了,好嗎?”

獨孤伽羅瞪楊堅一眼,将弓箭摔回了箭筒:“對弟弟不能太好,這群小子可會蹬鼻子上臉了,該打就得打,決不能手軟!”

“這是七娘子的經驗之談?”楊堅戲谑道。獨孤家那麽多子女,獨孤伽羅的日子也不是那麽清淨的吧。

“當然了,我家的那些小子最開始也是頑皮得很,被我打過幾次之後就老實了,現在一見我就乖得不得了。”獨孤伽羅得意道。

楊堅挑眉道:“七娘子就不怕他們怕了你,跟你生分了?”

獨孤伽羅撇嘴道:“只有女孩子才記仇,小子心大,該打的時候要打,平日裏也要待他們好才行,當知道不調皮才能得到好處時,他們就乖了。”

“原來如此。”楊堅恍然大悟地點頭,可自家弟弟都已經那麽大了,并且隔閡頗深,獨孤伽羅的這個法子怕是不管用啊。

“走吧,三郎君他們都已經跑遠了。”懶得再去看楊瓒的臉色,楊堅沖獨孤伽羅微微一笑,兩人便相攜離開。

不遠處,原本還一臉得意的楊瓒立刻拉下了臉。

“他這是什麽意思?!”楊瓒一把摔了弓,憤憤道,“這意思是說他大度不與我一般見識?”

楊整蹙眉道:“恒生,獨孤七娘子還在大哥身邊,若傷了七娘子,你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楊瓒冷哼一聲,道:“這不是沒傷着嗎?哥哥還不相信我的箭術嗎?”

“刀劍無眼。”楊整嘆道。

楊瓒撇撇嘴,突然又興奮地道:“不過獨孤七娘子長得還真是好看,你瞧見她方才拿着弓箭指着咱們的樣子沒有?可跟別家的娘子不一樣呢!”

聽了這話,楊整狐疑地看着楊瓒。

這小子不會把主意打到獨孤七娘子的身上了吧?

“不如哥哥把她讨回來給我做嫂嫂吧?”

……這比打七娘子的主意更讓人心驚。

楊整擡手在楊瓒的腦袋上拍了一下,怒道:“他是父親選給大哥的妻子,你別亂來!”

“呿!配給那個人簡直是可惜了。”選酢醵咋舌,“哥哥放心,這事兒就交給我來辦了。”

說完,楊瓒調轉馬頭,好心情地往營地返回。

“恒生,不許胡鬧!”楊整趕緊跟上,隐隐有些頭疼。

“哥哥不必多言,等我的好消息吧!”

看着興奮不已的楊瓒快速跑遠,楊整覺得這一次是真的麻煩大了。

恒生這小子被阿娘慣得無法無天,打定了主意便是誰都阻攔不住。

心憂不已,楊整決定這段時間要盯住楊瓒,以免他闖下大禍。

不過……獨孤七娘子長得真是好看。

☆、上門道歉

在山林裏折騰了近兩個時辰,宇文邕才覺得有些精疲力竭了,跟随性的侍衛确認了一下今日狩獵的收獲,宇文邕更是心滿意足了,再問過獨孤善和獨孤穆的獵物數量并且确認這兩人不會贏過自己之後,宇文邕就打算回營地了,可也是這時,宇文邕才想起獨孤伽羅來。

環顧四周,宇文邕很快就找到了獨孤伽羅,此時獨孤伽羅正停在不遠處與楊堅閑聊。

看着獨孤伽羅和楊堅有說有笑的樣子,宇文邕臉色一沉,打馬小跑過去。

看着宇文邕挺拔的背影,獨孤穆對獨孤善說道:“三哥,我怎麽瞧着他好似真的對小妹上心了?”

獨孤善眯着眼睛看着宇文邕,道:“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獨孤穆發愁了,問道:“那這要怎麽辦?”

“不知。”話音落,獨孤善也打馬向前。

能怎麽辦?如今全長安都知道伽羅與普六茹的親事,輔城郡公若是橫插一腳,那便是橫刀奪愛,這一點輔城郡公理當心如明鏡,因此他若真那樣做了,便也是鐵了心了,一方是君,一方是臣,就算他們家阿爹地位高、威望高,也終究是抵不過皇室血脈。

另一邊宇文邕已經來到了獨孤伽羅和普六茹的身邊,斜眼睨了楊堅一眼,才正眼看着獨孤伽羅問道:“七娘子可有獵到什麽?”

獨孤伽羅微笑道:“今日運氣不錯,免了空手而歸落人笑柄,多謝郡公關心。”

獨孤伽羅這話說得叫宇文邕很難再将對話繼續下去,于是宇文邕便轉移了目标,冷着臉看着楊堅問道:“普六茹呢?可有收獲?”

楊堅垂頭拱手,謙虛道:“堅不精騎射,實在是不值一提,叫郡公見笑了。”

“漢人多半如此。”宇文邕一副毫不意外的樣子,說完這句就打馬轉身。

楊堅是早就已經習慣了別人的這般評價,可這話獨孤伽羅聽了卻是冷下了臉。

“不過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有什麽好得意的?箭術還不如表哥好呢。”

站在獨孤伽羅身邊,楊堅只聽到獨孤伽羅嘀嘀咕咕地說了什麽,卻只聽清“表哥”一詞。

“表哥怎麽了?”楊堅看着獨孤伽羅,好奇地問道。

獨孤伽羅一愣,然後轉頭沖楊堅粲然一笑,道:“無事。看樣子輔城郡公是要回營地了,咱們也跟上吧。”

獨孤伽羅這話題轉移得太過生硬,倒是讓楊堅更加好奇了。

聽說獨孤伽羅的母親出自清河崔氏,那她方才嘀咕的那什麽表哥就該是崔家人了?能被獨孤伽羅挂在嘴邊的人,有機會可要拜會一下。

回了營地,獨孤伽羅便跟着獨孤善和獨孤穆去了獨孤家的帳篷群,遠遠地就瞧見洛容等在門口。

“三郎君、五郎君、七娘子,陳留郡公府上的夫人呂氏和兩位郎君正在帳子裏與夫人說話,夫人叫婢子在這裏等着兩位郎君和七娘子。”

“陳留郡公府?”兄妹三人面面相觑,俱是疑惑不解,“來的兩位郎君是哪兩位?”

洛容立刻回答道:“是二郎君普六茹整和三郎君普六茹瓒。”

“他們兩個來做什麽?”獨孤穆撇撇嘴,又道,“三哥和小妹先找個地方躲一下,我去看看是怎麽一回事。”

獨孤善看了獨孤伽羅一眼,點頭道:“也好,那我與伽羅先四處轉轉。”

陳留郡公夫人呂氏帶着兩位郎君來,總覺得他們的目的還是伽羅。

不過兩家的親事早就已經商量好了,事到如今二郎君和三郎君來是為了什麽?

獨孤善和獨孤伽羅也沒敢在排列複雜的營地裏亂走,等獨孤穆出來找人時,兩人連五十丈都沒走到。

“探清楚了?”獨孤善問道。

獨孤穆嘿嘿一笑的,道:“這哪裏用探啊?我一進門崔阿娘就拐彎抹角地把事情給說了一遍,普六茹家的人說是來道歉的,似乎先前在山裏遇到了小妹,卻做了什麽失禮的事情,非要當年給小妹道歉。小妹你是何時遇上他們的?”

一想起這茬獨孤伽羅就來氣,鼓着腮幫子道:“不說還好,一說我就生氣。先前在林子裏碰上,他們竟射箭故意驚吓普六茹的馬。這世上哪有這麽不靠譜的弟弟啊?”

獨孤善突然眯起眼睛,聲音冷了三分,問道:“你是說,先前你與普六茹走在一起時碰上了他的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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