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弟弟,他的兩個弟弟故意去驚普六茹的馬,而你當時正在普六茹身邊?”

獨孤伽羅眨眨眼,然後點頭。是她說的不夠清楚嗎?為什麽三哥還要重複一遍?

“很好!”獨孤善轉身,大步走向營帳。

好?好什麽好?獨孤伽羅一臉茫然。

“嘿嘿,三哥生氣了,那兩個小子要遭殃。快走快走,看戲去。”獨孤穆拉起獨孤伽羅就緊跟着往營帳裏走。

獨孤伽羅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反正她瞧着那兩個小子也欠教訓,普六茹覺得她出手教訓不太好,那她三哥出馬總沒問題了吧?

獨孤善一把撩開營帳的簾子,笑容可掬地進去,溫聲道:“聽母親說來了客人,招待不周還請夫人見諒。”

獨孤善依舊是那個笑容溫和的獨孤善,只是今日他的步子邁得虎虎生風,他的笑容客套疏離,從骨子裏透出的霸氣和傲氣讓人不禁覺得不愧是獨孤信培養出的兒子。

早就聽說過衛國公府的幾位郎君,而這位三郎君則是以謙和有禮而廣受好評,因此呂氏根本就沒想到一個謙和有禮的人會有這般氣勢,眼神一閃,心裏便打起鼓來。

“三郎君客氣了。”說完這一句,呂氏就垂着頭像是要極度縮小自己的存在一般,這副閃躲的模樣叫獨孤善看了感到些許意外。

這時獨孤穆和獨孤伽羅也跟了進來,問好之後便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只等看獨孤善如何應對。

楊整原本就不同意走這一趟,卻被楊瓒硬是給逼着來了,故而一直都是垂着頭不言不語,直到聽見獨孤伽羅的聲音,楊整才有了動作,只不過也不是什麽大動作,可那隔一會兒瞄一眼的樣子倒是讓獨孤伽羅有些不舒服。

想看就看,她又沒說不讓人看,這人幹嗎偷偷摸摸的?

☆、請罪

本就是陳留郡公府人呂氏帶着兩個兒子來請罪,可自打獨孤善三人入了帳子之後,呂氏只打了個招呼便閉口不言,不一會兒額角便有了汗跡,那樣子似乎十分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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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整原本就不欲在這個場合說話,此時也只顧着偷瞄獨孤伽羅,什麽話都不說。

崔氏母子幾人則更是悠然,喝茶的喝茶,咬耳朵的咬耳朵,獨孤善更是一直盯着呂氏和楊整、楊瓒看着,笑得發冷。

楊瓒覺得這氣氛着實不對勁兒,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一咬牙便盯着獨孤善犀利的視線起身,腰一彎就沖着獨孤伽羅拜了下去。

“今日山林中偶遇,瓒頑劣莽撞,本只想跟家兄開個玩笑,不想讓七娘子受驚,失禮了。”

不等獨孤伽羅開口回話,獨孤善冷哼一一聲,道:“善倒是不知誰家的弟弟與兄長是拿命來開玩笑的,陳留郡公難道沒教過你不得輕易驚馬,尤其是馱着人的馬?”

沒想到自己都低頭賠禮了,對方卻還會這般态度惡劣,楊瓒臉色一青,卻是騎虎難下。

“獨孤哥哥言之有理,瓒受教了。”

“可莫要叫我哥哥,”獨孤善睨着楊瓒冷聲道,“我的弟弟若是做出這樣不敬兄長的事情,我一定把他吊起來打,叫他好生記住什麽事情能做,什麽事情不能做!”

聽到這話,獨孤穆和獨孤伽羅暗笑。

三哥真會吓唬人,他們小時候玩鬧時,劍都紮進過三哥腿上,也沒見三哥以不敬兄長之罪罰他們什麽,三哥反而還在父親面前替他們求情,吊打這種事情更是不可能發生在獨孤家。

楊瓒終究是年幼,聽了獨孤善這話,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見楊瓒受到了驚吓,楊整無法再置之不理,對獨孤善溫言道:“三郎君息怒,這事我也有責任,是我沒能好生看管,才讓他為所欲為。”

“這事兒自然有你的責任,”獨孤善笑着道,“人常言,子不教,父之過,然你我的父親皆是朝廷命官,國事在身,顧不得家中子女,理應由家中長子代行父職……長子不在,便是次子。我獨孤家的父親、長兄也不曾守在家中看管,怎不見我家弟妹做出這等惡劣行為?”

好險,差點兒忘了普六茹家的長子普六茹堅才回到家中沒幾年,這次子雖敦厚老實,可看那三子的模樣必是個聰慧難纏的主兒,若叫他抓到話柄怕是不好辦了。

聽了獨孤善這番話,楊整的表情與楊瓒如出一轍,也只能硬着頭皮連連點頭稱是。

見這情形,呂氏更是不敢開口了。先前這帳子裏只有崔氏一人,大家都是女人,也好說話,可獨孤家的這位三郎君看起來十分不好惹,她不敢開口。

獨孤善卻還不肯善罷甘休,哪怕普六茹家沒人開口,他也能自顧自地說出一大堆聽起來十分有道理的大道理,說得楊整和楊瓒兩人無話反駁,臉色越來越難看,卻還不得不賠着笑,想要開口罵娘,卻不得不忍着賠罪,可是把兩兄弟窩囊壞了。

崔氏原本以為不是什麽大事,故而呂氏帶着兩個兒子來的時候,還能與呂氏談笑風生,可後來見獨孤善這般反應,崔氏便知道是獨孤伽羅吃了虧,于是也裝作一副好怕兒子的樣子,只管惬意品茶,完全無心阻止獨孤善的咄咄逼人。

直到楊堅聞訊趕來,帳子裏的氣氛才有所改變。

“普六茹怎麽來了?過來坐。”聽人禀報說楊堅來了的時候,獨孤善就沒再奚落楊整和楊瓒了,此時見到人,立刻換上了如平日一般的溫和笑臉,熱情地招呼道。

“啧啧啧,三哥可真狠。”獨孤穆咋舌,嘴上說着獨孤善的壞話,臉上的表情卻是完全贊同獨孤善的行為。

同樣的情況下,獨孤善對楊整和楊瓒毫不客氣,對楊堅卻十分熱絡,這種态度反差完全證明了一件事情,長子就是長子,哪怕他只比次子早出生一刻鐘,那也是長子,在外人眼中,長子永遠都比其下的兄弟更受重視,哪怕他的才學不如弟弟。

果然,見到獨孤善臉上和煦的笑容,楊整和楊瓒兩人整個都不好了。

楊堅看了一眼呂氏和自家的兩個弟弟,眉心微蹙,一走到獨孤善面前就停下了腳步,躬身致歉道:“冒昧打擾,還請夫人、三郎君、五郎君和七娘子見諒,只是聽聞舍弟在此,怕他們有失于禮。”

其實只是楊堅回到帳子之後聽說呂氏帶了楊整和楊瓒去找獨孤伽羅,不用想也知道這定是楊瓒的主意,不知楊瓒打的什麽鬼主意,楊堅只得跑一趟親自看看。

“不會不會,普六茹坐。”獨孤善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看着比平日更加親熱的獨孤善,楊堅心中感激。獨孤善這是想幫他擡高地位。

崔氏見這場戲演的差不多了,便放下了茶碗,不緊不慢地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後笑容和藹地對呂氏說道:“孩子們玩鬧罷了,何況咱們也快成一家人了,日後他們就都是自家兄弟姐妹,這點小事,便讓他們自己解決吧。這兩個孩子也是太過謹慎了,倒是累得弟妹親自跑一趟,叫我過意不去。”

一聽崔氏開口,呂氏趕忙應聲道:“應該的,應該的。”

“聽女婢說不遠處有一片花田,弟妹可願與我同去?”說罷,崔氏就起了身,由女婢扶着緩步前行。

“當然,當然。”呂氏忙不疊地點頭,與楊整低語兩句之後,趕緊起身跟着崔氏往外走。

這帳子裏她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看着呂氏的背影,獨孤穆趴在獨孤伽羅耳邊低聲道:“早就聽聞陳留郡公夫人呂氏是個膽小的人,卻沒想到竟膽小成這樣,連三哥這個小輩都能把他吓住。我還聽說普六茹還小的時候,被他這膽小的阿娘摔過呢。”

“摔過?”獨孤伽羅對別人家的事情并不感興趣,可這事兒卻叫獨孤伽羅有些在意,“為何?”

獨孤穆搖頭道:“不知道,哥哥我也只是聽人說的,說普六茹還在襁褓的時候,呂氏去廟裏看他,剛抱上就把孩子摔出去了,幸而就在旁邊的姑子反應快,不然普六茹怕是……啧啧。”

“所以呂氏才跟普六茹那般生疏?”楊堅進了帳子之後,那呂氏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呂氏走時也是沒理會楊堅,卻與楊整一聲,這般态度根本就是當楊堅不存在一般,虧得楊堅還因為擔心特地跑來看看。

“大抵是這樣吧。”獨孤穆嘆道,“普六茹也是挺不容易的。”

☆、秀恩愛

晚宴自然又是君臣共享,家眷作陪,獨孤伽羅便和獨孤藏躲在後頭敞開了肚皮吃。

酒過三巡,或多或少沾染了醉意的人們便開始載歌載舞,興許是白日裏狩獵的興奮延續到了夜晚,連一些向來穩重的大臣也加入了歌舞的行列。

“小伽羅。”侯莫陳芮突然摸到了獨孤伽羅身後,拍了拍獨孤伽羅的肩膀,“走,玩去。”話音未落,侯莫陳芮就抓住了獨孤伽羅的胳膊,一使勁兒就把人拎了起來。

“去哪兒的?”獨孤伽羅順着侯莫陳芮的力道起身,疑惑地問道。

見狀,獨孤藏跟前頭的獨孤穆交代了一句,便也跟着起身,見侯莫陳芮已經拉着獨孤伽羅跑了,便趕緊追上去。

“自然是有好地方,我還能诓你不成?”

似乎是怕被別人發現,侯莫陳芮貓着身子,也讓獨孤伽羅彎下腰,一路小跑。

洛生和洛容見自家七娘子被拐走,不用人吩咐就跟了上去。

獨孤伽羅撇撇嘴,也不問了,只跟着侯莫陳芮跑。侯莫陳芮說有趣的地方,八成都很好玩。

坐在場地另一邊的楊瓒因為心有不甘,整晚都在關注獨孤伽羅,此時見獨孤伽羅被帶走,拖起楊整就跟了上去。

從篝火通明的地方跑到火光照不亮的暗處,獨孤伽羅就瞧見了等在那裏的于翼。

“沒被別人瞧見吧?”一見侯莫陳芮過來,于翼就開口問道。

“放心吧,”侯莫陳芮得意道,“挑着人瞧不見的暗處走的。”

于翼點點頭,又看向獨孤伽羅,調侃似的問道:“不用帶上普六茹嗎?可別事後解釋不清。”

獨孤伽羅翻了個白眼,道:“瞧你們神神秘秘的,叫什麽普六茹啊?他可是正坐在陳留郡公身邊呢,若是叫來,必驚動其他人。”

長安城的郎君、娘子們一直都是在一起玩兒的,從什麽時候起侯莫陳芮也與其他人疏離起來了?

聽了獨孤伽羅的話,侯莫陳芮撇撇嘴道:“那算他沒有眼福,走!”

說罷,獨孤伽羅、獨孤藏、洛生、洛容就跟着侯莫陳芮和于翼往山林中的某個方向跑去。

“就這兒了。”

侯莫陳芮的話音未落,獨孤伽羅就被拉着踏出了樹林,視野豁然開朗,出現在獨孤伽羅面前的是一汪湖泊,月光斜照,與星光相襯,映得湖面波光粼粼,那湖面上的點點銀光就像是漫天星辰的影子一般與繁星遙相呼應。

“怎麽樣?是個好地方吧?”侯莫陳芮把手支在獨孤伽羅肩上,得意洋洋。

獨孤伽羅扭頭,笑容燦爛道:“是個不錯的地方,難得你能找到這樣頗具雅興的地方。”

一聽這話,侯莫陳芮就順勢把手壓在了獨孤伽羅頭頂,使勁兒碾了兩下:“你這丫頭!哥哥我好心帶你來賞景,你還打趣哥哥?”

“哇!別別別,我錯了我錯了,侯莫陳哥哥最風雅了!”獨孤伽羅擰着身子要逃,一邊逃一邊讨饒。

“嘿!你還說?看我怎麽收拾你!”

“哇!我真的知道錯了!哈哈哈,快停下!”好容易逃開,獨孤伽羅迅速跑走,躲到距離最近的于翼身後。

侯莫陳芮立馬追了上去,兩人就繞着于翼打起轉來。

于翼被兩個人繞得頭暈,趕忙轉移兩人的注意力道:“我白日裏瞧見這湖裏有魚,侯莫陳芮,你不抓魚去嗎?”

“去!”果然一聽到有魚,侯莫陳芮立刻就将視線轉移,“小伽羅等着,哥哥抓魚給你吃。”

“好!”獨孤伽羅笑着應道,而後又對于翼說道,“多謝。”

于翼笑道:“七娘子客氣了,那小子是因為這段時間都沒能跟你一起出來玩,憋壞了。”

獨孤伽羅眯着眼睛笑道:“兩位哥哥要去哪兒玩去衛國公府叫我一聲不就得了?別人的邀約我未必應,可兩位哥哥的邀約我是一定不會拒絕的。”

于翼用手中折扇在獨孤伽羅的頭頂敲了一下,戲谑道:“哪是怕你不答應啊?我們如今都是怕普六茹不答應呢。”

獨孤伽羅一愣,而後紅着臉錘了于翼一拳。

“關他什麽事啊!”

于翼搖頭笑道:“七娘子紅着臉說這話可真沒有說服力。”

嗔瞪于翼一眼,獨孤伽羅便跑走,脫了鞋襪到湖裏找侯莫陳芮抓魚玩兒了。

見狀,于翼笑得更厲害了。

一旁的樹林裏,楊整和楊瓒各自躲在樹後,偷偷地往湖邊張望。

“啧!這女人怎麽還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難怪那個人會看上眼,都是一個德行!”楊瓒一邊看一邊嘀嘀咕咕地數落着獨孤伽羅的不好,“你瞧她衣服都濕了還玩呢!哥,你去把她拉回來!”

“恒生,回吧,這樣偷偷摸摸地不好。”

在湖裏玩鬧的獨孤伽羅衣服幾乎濕透,全貼在身上,羞得楊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看了。

“什麽好不好的?”楊瓒理直氣壯道,“咱們這是在監督她!她可是要成為咱們家媳婦的人,如此不知禮數不守婦德,該教訓!”

楊整扶額。楊瓒知道什麽叫婦德嗎?他都跟誰學了這些東西?

“你們兩個在做什麽?”

兄弟倆正偷偷摸摸地嘀咕着,就突然聽見了楊堅的聲音,兩兄弟被吓得一激靈,猛地從樹後蹿了出去,轉身定睛一看,就見楊堅一臉困惑地看着他們。

“你、你管我們做什麽!”楊瓒梗着脖子嚷道。

楊堅抿嘴。他倒是不想管了,只是聽說伽羅和侯莫陳芮他們在這裏戲耍,瞧他這兩個弟弟鬼鬼祟祟的樣子,誰知道是不是又要搗亂。

“母親在找你們了。”不冷不熱地說完這句,楊堅就大步走出樹林,目标明确地向獨孤伽羅走去,手上還搭着一件鬥篷。

然而走到了湖岸邊兒,楊堅卻也不叫獨孤伽羅,只靜靜地等着。

于翼偶然一扭頭就瞧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楊堅,再看楊堅手上的鬥篷,于翼邪邪一笑,沖着湖裏的獨孤伽羅喊道:“七娘子,有人來接你了。”

“恩?”正跟侯莫陳芮打水仗的獨孤伽羅聞聲轉頭,結果就被侯莫陳芮糊了一臉水,這下真是從頭濕到腳了。

見狀,楊堅搖頭失笑。

“七娘,上來了。”

“哦!”獨孤伽羅應一聲,便跑上了岸。

湖裏的侯莫陳芮沒了玩伴,不開心地嚷道:“小伽羅你倒是聽話啊,等等我!”

瞧着獨孤伽羅從頭到腳都在滴水,楊堅眼神一暗,将手上的鬥篷抖開就罩在了獨孤伽羅身上。

“今晚要在這裏露營,發燒了就不好辦了。”沒想到獨孤伽羅會濕成這樣,楊堅的手上也沒有幹爽的布巾,索性就用衣服的廣袖給獨孤伽羅擦頭發。

“诶?你別用衣袖擦啊!”獨孤伽羅一驚,慌忙閃躲。

楊堅又把獨孤伽羅的腦袋掰正,嚴肅道:“別動,不擦幹該着涼了。衣服而已,等下回去換了便是。”

“哦。”獨孤伽羅鼓了鼓腮幫子,老老實實地讓楊堅擦。

侯莫陳芮在一旁看得啧啧稱奇:“嘿,這樣乖巧的小伽羅看着還真是叫人不舒服。”

于翼點頭道:“這樣的普六茹看着也不舒服。”

于是侯莫陳芮跟于翼對視一眼,兩人突然向楊堅和獨孤伽羅沖了過去,鬧着把兩人分開,剛安靜下來的湖邊就又吵鬧了起來。

☆、賜婚聖旨

上巳節之後,生活一如往常:楊堅每日清早依舊會讓自己的八哥去給獨孤伽羅送一枝桃花,獨孤伽羅也依舊每日都會折下一朵做成裝飾;楊堅每日在京兆府辦差,總是被同僚打趣要得一個不安分的娘子,獨孤伽羅常随崔氏走朋訪友,每次都被調侃要嫁一個會疼人的郎君。

只是上巳節那夜楊堅護送獨孤伽羅回帳子時的百般溫柔千般體貼不知為何在長安城裏傳開了,且越說越離譜,原本也是很多男子常做的事情,卻愣是将楊堅捧成了天上有地上無的絕好男人,以至于楊堅的行情驟然上漲,哪怕他将要成親的消息已廣為人知,哪怕他與獨孤伽羅之間的故事已經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被編排出了三五個版本,熱情的娘子們也不放過任何一個結交的機會,丢個帕子、送個香囊都是不入流的手段。

而這一年楊堅與獨孤伽羅兩人的生辰也是辦得極為盛大,一個行了冠禮,一個則完成了及笄之禮。

全長安的人都知道,這是在為兩人的親事做準備,看兩家準備周全的樣子,怕是只等聖旨一下,楊家的聘禮就要送到獨孤家去了。

萬衆矚目中,皇帝終于頒了聖旨。

與父母兄弟一同跪在衛國公府的前院,獨孤伽羅原本以為自己不會緊張,畢竟這婚事是早就定好了的,她與楊堅也十分熟悉了,如今頒下一道聖旨,也就跟領證是一個意思,走個官方程序。可跪在崔氏的身邊看着前院地上的青石板,獨孤伽羅緊張得心跳加速。

宣旨的人見所有人跪好了,便抖開了聖旨,感情豐富抑揚頓挫地讀了起來:“……茲聞衛國公獨孤信之女獨孤伽羅娴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衆,特賜婚于輔城郡公宇文邕,擇日完婚。欽賜。”

語畢,院子裏卻是鴉雀無聲,獨孤家上下全都傻眼了。

獨孤信擡起頭來看着宣旨的人,疑惑地問道:“這聖旨是不是弄錯了?小女是要嫁給陳留郡公府的長子普六茹堅的,怎麽會是賜給輔城郡公?”

“衛國公說笑了,這可是聖旨,陛下親自寫的,哪裏錯的了?下官也該給衛國公道喜,輔城郡公雖只有郡公之爵,可也是龍子,令千金有福啊!快接旨啊。”

既然聖旨沒錯,那他就是被陛下擺了一道?獨孤信心生怒意,騰地就站了起來:“我要進宮去一趟,這旨等我回來再接!”

“衛國公,萬萬使不得!這不接聖旨可是藐視皇威,您就這樣入了宮去,定是要惹龍顏大怒啊!”那人趕忙拉住獨孤信,好言勸道,“衛國公您求這個聖旨也有些時日了,如今陛下是個什麽意思,衛國公您還不知道嗎?而且陳留郡公那邊的聖旨也送去了,您要麽先接下聖旨看看陳留郡公是什麽反應?”

“本将軍做事,還要你來教?!”征戰多年留下了習慣,獨孤信一旦發怒就愛自稱将軍。

“衛國公,使不得啊……”

“阿爹,”獨孤伽羅突然直起身子看着獨孤信,明明是看着獨孤信的,眼神卻有些恍惚,“接旨吧。”

“伽羅?”

“小妹?”

獨孤信急道:“伽羅,這聖旨若是接了,你與普六茹家的那小子就……”

“阿爹!”獨孤伽羅厲喝一聲,“我與他如何那是我們兩個的事情,可這抗旨之罪,咱們家承受不起,阿爹,信我,接吧。”

獨孤伽羅還理不清事情的原委,她還搞不懂明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為何突然就變了,可獨孤伽羅唯一可以确信的,便是這聖旨不能不接,接了,他們可以從長計議再尋轉圜的餘地,可若不接,抗旨的罪名壓下來,獨孤家就完蛋了。

“伽羅……”獨孤信掙紮半晌,還是從宣旨那人手上奪下了聖旨,怒吼一聲,“滾!”

那人自然也不敢多呆,聖旨一脫手就逃了。

獨孤伽羅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吓得身邊的獨孤善幾人都圍在她身邊。

獨孤伽羅走到獨孤信面前,勉強笑道:“阿爹,這聖旨能放在我這裏嗎?”

獨孤信毫不猶豫地将聖旨遞給了獨孤伽羅,忐忑地問道:“伽羅,你打算如何做?”

獨孤伽羅接下聖旨,搖頭笑道:“不知,且容我想想。”

說完,獨孤伽羅就握着那一軸聖旨,緩步離開。

獨孤善幾人立刻就要跟上,卻被崔氏攔住了。

“你們等等再去,讓她一個人呆會兒。”崔氏看着獨孤伽羅的背影,心疼不已。

理所當然的,這件事情迅速在長安城裏傳開,再掀熱潮,衛國公家的七娘子原本是要嫁給普六茹家的長子,如今卻許給了皇子出身的輔城郡公,原定要娶獨孤七娘子的普六茹堅卻将變成賀蘭心的夫婿,許多人都在猜測皇帝的用意,更有不少人替這兩人心急,可作為當事人,獨孤家和普六茹家都異常安靜,只是安靜過頭了。

打從接了聖旨那天起,衛國公就告了病假,接連四天沒有入宮,所有政事一概不管,哪怕是有急需解決的問題被送上了門,衛國公也概不見客。同樣告假的還有獨孤家兩位初入仕途的郎君。

陳留郡公府也是十分安靜,安靜地不接待賀蘭家來客,安靜地不送聘禮,就仿佛将有喜事的并非陳留郡公府。

這樣的安靜卻是堅定地表明了兩府的态度,而皇帝不知是不是自知有愧,竟也一直沒有出面調和。

第五日,侯莫陳芮終于是按捺不住了,拉上于翼就去了衛國公府,見到臉色蒼白的獨孤伽羅的瞬間,侯莫陳芮憤怒地砸爛了一張桌子。

“小伽羅,你等着,哥哥這就去找宇文邕去!”話音未落,侯莫陳芮就氣勢洶洶地往外沖。

“你等下!”于翼眼疾手快地拉住侯莫陳芮,“別給七娘子找麻煩,你先坐下來。”

見這兩人都是一臉擔憂,獨孤伽羅笑了。

“侯莫陳哥哥先別生氣,坐吧。洛容,給兩位哥哥上茶。”

“小伽羅……”見獨孤伽羅虛弱無力的樣子,侯莫陳芮心裏難受。

見了侯莫陳芮那副神色,獨孤伽羅忍俊不禁,道:“侯莫陳哥哥別擔心,只是這幾日都在想法子,沒睡飽罷了。”

“你有法子?”侯莫陳芮立刻兩眼放光地看着獨孤伽羅。

☆、見宇文邕

“沒有。”出乎侯莫陳芮的意料,獨孤伽羅竟然搖了頭,“陛下本就是金口玉言,何況兩家接到的是聖旨,貿然行動很容易被冠上大不敬的罪名。”

侯莫陳芮嚷道:“可是全長安都知道你與普六茹是一對,這事兒陛下之前也是默認了,為何突然變卦?不然找誰去跟陛下說說情?”

獨孤伽羅笑道:“就算有人去說情,陛下也不會朝令夕改,何況如今這種情況之下,誰敢去與陛下說情?”

“那、那怎麽辦?”侯莫陳芮急得直撓頭。

獨孤伽羅嘆一口氣,道:“難得父兄們為我做了這麽多,我也只能靜待時機。但有件事情,我想請兩位哥哥幫忙。”

于翼忙道:“有什麽我們能幫上忙的,七娘子盡管說便是。”

獨孤伽羅微笑道:“多謝兩位哥哥。伽羅想請兩位哥哥往陳留郡公府走一趟。普六茹原本就與家人之間有隔閡,我怕他……”

聞言,于翼與侯莫陳芮對視一眼,猶豫再三,于翼還是說了實話:“七娘子,普六茹他……他在輔城郡公的府門前跪了四天了。”

“什麽?!”獨孤伽羅受到了驚吓,怔愣過後立刻起身,擡腳就要往府外沖,可才跑出去兩步就又頓住了。

“七娘子?”于翼和侯莫陳芮非常擔憂地看着獨孤伽羅。

獨孤伽羅深吸一口氣,轉身對兩人笑道:“多謝兩位哥哥如實相告,只是時機未到,我……”

“七娘子!”

獨孤伽羅話音未落,衛國公府的門人就一路狂奔過來。

“七娘子,輔城郡公派人來了,說要接七娘子過府一敘。”說完,那門人就一臉擔憂地看着獨孤伽羅,本以為獨孤伽羅會面露難色,誰知獨孤伽羅卻笑了,笑容明朗。

“時機到了!”獨孤伽羅笑道,“兩位哥哥且先回吧,待伽羅從輔城郡公那兒回來,便遣人去兩位哥哥那兒,兩位哥哥不必擔心。”

侯莫陳芮蹙眉道:“不然……不然我們陪你去吧?”

獨孤伽羅搖了搖頭,道:“不勞煩兩位哥哥了,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侯莫陳芮還要說什麽,卻被于翼拉住了。

于翼對獨孤伽羅微微一笑,道:“既然七娘子心中有數,我二人也不多言,便祝……祝七娘子旗開得勝吧。”

“多謝。”

送走了侯莫陳芮和于翼,獨孤伽羅便帶着洛容和洛生随輔城郡公派來的人一道去了輔城郡公府,一同帶去的還有那一道聖旨。

馬車還沒停下,獨孤伽羅就聽到了外邊的吵鬧聲。想着差不多該到輔城郡公府了,獨孤伽羅怕這喧鬧與楊堅有關,不等馬車停下,就打開了一邊車門。

只見輔城郡公府門前倒是沒什麽人,楊堅脊背挺直地跪在輔城郡公府大門前,站在他旁邊的賀蘭心正掐着腰破口大罵。

“普六茹堅,你別給臉不要!我肯嫁你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豈容你說一個不字?你跪在這裏是存心想讓我丢人現眼是不是?你在這裏跪了四天三夜,獨孤伽羅卻在衛國公府裏坐着等着當皇子妃呢!你到底圖個什麽?趕緊給我起來!沒用的東西!”

“賀蘭姐姐還真是不管走到哪裏都這麽惹人注目呢。”獨孤伽羅在洛容的攙扶下下了馬車,佯裝淡定地緩步前行,瞄了眼左右兩側,便發現不是沒人看熱鬧,只是有衛兵将人都攔在了一定距離之外。

“獨孤伽羅!”一見到獨孤伽羅,賀蘭心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就更加扭曲了,三步并兩步地沖到獨孤伽羅面前,賀蘭心揚手就是一巴掌落下來。

獨孤伽羅眼神一緊,忙後退一步,而洛生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賀蘭心的手。

“請賀蘭娘子自重。”洛生冷眼盯着賀蘭心。

賀蘭心被洛生的眼神吓得打了個激靈,猛地抽回手,卻還不服氣地瞪着獨孤伽羅罵道:“你這賤女人來做什麽?看着全天下的男人都圍着你轉你開心了?”

此時獨孤伽羅卻是無心應對賀蘭心,腳下一轉,就快步走到了楊堅面前,向楊堅伸出了手:“起來。”

“七娘,我……”楊堅看着獨孤伽羅,眼神中是愧疚,是不甘,是眷戀,也是痛苦。

獨孤伽羅卻微微一笑,柔聲重複一遍:“起來。”

楊堅愣了愣,終還是把手遞給了獨孤伽羅,借着獨孤伽羅的力道站起來。

可跪了四天的兩條腿已經沒有了知覺,仿佛已經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了。

獨孤伽羅趕忙用自己的身體撐住楊堅,皺着眉叫洛生道:“洛生,來扶着郎君。”

“是。”洛生立刻快步上前,架起楊堅。

“走吧。”輕描淡寫地這樣說着,獨孤伽羅就踏上了輔城郡公府門前的臺階。

洛容緊随其後,洛生也架着楊堅跟上。

楊堅一愣,剛想開口說話,獨孤伽羅的路就被府門前的守衛攔住了。

“得罪了,但郡公有令,普六茹堅不得入府。”守衛義正言辭道。

獨孤伽羅偏頭看過去,揚起嘴角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滾開。”

那守衛沒想到獨孤伽羅會用這樣和善的表情吐出這樣不雅的兩個字,一時之間愣住了。

獨孤伽羅冷哼一聲,一把推開架在面前的兩把長矛,大步踏進了輔城郡公府。

洛容也昂首挺胸,站在府門前厲聲責罵兩個守衛不長眼,洛生則趁着這混亂架着楊堅進門。

一路腳步生風似的來到了輔城郡公府的堂屋,獨孤伽羅一見着宇文邕就揚起了燦爛的笑容。

“臣女獨孤伽羅拜見殿下。”平日裏都是管宇文邕叫郡公,可今日獨孤伽羅卻用了久違了的“殿下”一稱。

宇文邕見到獨孤伽羅時本有些驚喜,看這幾日衛國公府的态度,他還以為獨孤伽羅會冷臉相對,卻沒想一見面就得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可瞥見獨孤伽羅身後的楊堅時,宇文邕的臉色卻瞬間冷了下來。

“七娘子這是何意?”

有侍衛模樣的人湊到宇文邕身邊耳語幾句,只見宇文邕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獨孤伽羅猜他是知道了方才在門口發生的事情。

☆、娶是不娶?

“殿下這話是什麽意思?”獨孤伽羅反倒是不解地看着宇文邕,“碰巧在殿下的府門前看到好友,雖然不知道殿下為何不見,但伽羅擔心此事落人話柄,污了殿下名節,況且伽羅也實在不忍心見好友顏面盡失,便擅自做主将人帶進來了。伽羅做錯了嗎?”

獨孤伽羅眨着眼無辜而茫然地看着宇文邕,晶亮的小眼神裏還帶着帶點兒怕犯錯的怯懦,看得宇文邕心神一蕩。

“無礙。七娘坐吧。普六茹也坐。”獨孤伽羅一口一個好友,倒是讓宇文邕沒有理由再刁難楊堅,何況獨孤伽羅這般模樣倒不像是反對這門親事,那他何不賣獨孤伽羅一個人情?

獨孤伽羅也不客氣,宇文邕讓她坐,她就大大咧咧地坐下了,還吩咐洛生安置楊堅坐下,又讓洛容去給楊堅捏捏腿,連抹餘光都沒分給宇文邕。

見獨孤伽羅毫不避諱地對楊堅好,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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