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己的過失。”

獨孤伽羅笑道:“雕蟲小技罷了,若不是你們先前的鋪墊讓他失去了幾分戒心,事情也不會進展得如此順利。”

“這也算是你親手替先公報了仇了。”高熲突然正了臉色。

獨孤伽羅的手不自覺地撫上鼓鼓的肚子,笑着道:“報了仇,又有何用?阿爹和阿娘怎樣都回不來了,不過就是求個心裏舒坦罷了。”

獨孤伽羅在笑,卻笑得讓人更加心疼。

楊堅從後面抱住獨孤伽羅,輕聲道:“明日去看看吧。”

無需詳說,獨孤伽羅也知道楊堅說的是去哪裏看看。

獨孤伽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搖頭道:“罷了,只我一個人去,阿爹和阿娘也不見得會多高興,待三哥他們回了長安,我們兄妹再一起去。”

獨孤伽羅只是不敢一個人去,他們一家人從來沒有分開過,可這一分開就是四分五裂,哥哥們都遠在蜀地,要她一個人如何面對墳前的凄涼?

而且獨孤伽羅始終覺得事情因她而起,若不能讓哥哥們回到長安,她也無顏面對獨孤夫婦。

“很快了,”高熲安慰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宇文護已除,接下來便要清除起餘黨,那之後朝堂上會有不少空缺,而且……陛下能用的人不多。”

獨孤伽羅笑而不語。她并不在意宇文邕有多少可信之人能用,也并不指望宇文邕能将遠在蜀地的哥哥們召回,因為她知道,不久的将來,她便能親自完成這個願望。

楊堅看了看獨孤伽羅略顯疲憊的臉色,對高熲說道:“伽羅一夜未睡,我帶她去休息。”

高熲點點頭,便也起身離開。宇文邕正是用人的時候,他們也該忙起來了。

扶着獨孤伽羅往房間走,楊堅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怎麽?擔心宇文邕不讓三郎君他們回來?”

獨孤伽羅沒想到楊堅會看出她的擔憂,有些驚訝地看了楊堅一眼後笑道:“事到如今,除了你、除了昭玄哥哥,我大抵誰也不信了吧。與其将期望壓在別人身上,還不如靠自己。”

Advertisement

楊堅一怔,默然不語。

說的也是啊,求人不如求己。

☆、第 118 章

天氣漸熱,夏日本就是個容易焦躁的季節,此時的骠騎将軍府裏氣氛又更加凝重幾分,從男主人楊堅到看門的門人都繃緊着神經,醫師和穩婆更是不敢怠慢,全都給挪到了獨孤伽羅的隔壁,随時待命。

“主君、夫人,皇後殿下來訪。”紅菱福着身子,表情微妙地擡眼睨着楊堅夫婦,天知道她被人喊去府裏後門瞧見皇後的時候心髒差點兒從嘴裏蹦出來。

“皇後?”獨孤伽羅愣住,想了半天,才想起如今的皇後是哪個,“人在哪兒呢?快請進來……我去換身衣服吧。”

獨孤伽羅正在屋子裏被楊堅扶着散步,走得渾身是汗,出于禮節,覺得自己還是換身衣服打點一下比較好。

楊堅想說不用換,可才張開嘴,就聽到了從門口傳來的聲音。

“可別換了,你這麽客氣我還真不适應。”賀蘭心被她的女婢扶着進了屋子,“你以為憑我如今的身份會在大門口等着你召見嗎?”

紅菱來通報的時候,她就已經跟到了屋門口,沒進來罷了。

獨孤伽羅面色一窘,見賀蘭心還是那副嚣張的模樣,卻也并沒有端起皇後的架子,想着左右都是在她自己的地盤上,獨孤伽羅也就不客氣了,拍了拍楊堅的胳膊,便被扶着到桌邊坐下。

“既然皇後殿下都說不必客氣了,那我就不客氣了,反正殿下也知道我是個不懂禮數的人。”

賀蘭心剜了獨孤伽羅一眼,道:“還是那麽牙尖嘴利,都快當阿娘了,就不能給肚裏的孩子積點口德?”

獨孤伽羅聳聳肩,假笑道:“還輪不到殿下來說。不知皇後殿下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賀蘭心輕嗤一聲,道:“你當我樂意來你這兒被你損啊?陛下說了,此次懲處逆賊,骠騎将軍功不可沒。”

“所以呢?”獨孤伽羅不解地看着賀蘭心,“我也知道我家夫君功不可沒,可你來做什麽?”難不成是代表宇文邕來口頭表揚的?

賀蘭心瞪了獨孤伽羅一眼,道:“我就不該親自跑這一趟。陛下說了,想給骠騎将軍安排個職位,但是不知道你這矯情的女人有什麽要求,便差我先來問問。”

獨孤伽羅撇嘴道:“朝堂之事,陛下自有論斷,有我說話的份兒?”

賀蘭心的神色一暗,看了看獨孤伽羅,又瞄了一眼楊堅,像是故意使壞般拿腔拿調道:“怎麽會沒有你說話的份兒?你可是陛下心心念念的人,沒娶到你可是陛下一生的遺憾,而且,陛下一直說他欠着你的……我果然是讨厭你,非得要我把這些話說出口嗎?”

見賀蘭心急了,獨孤伽羅無辜地眨眨眼。這又不關她的事,讨厭她做什麽?

見獨孤伽羅眼神晶亮,雖然因為懷孕而腫了一些沒有當年那麽好看,可那神情中卻還留着少女的純粹和燦爛,再對比每日清早在銅鏡中看到的自己,賀蘭心只覺得上天當真是公平的:她嫁了皇子,成了皇後,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卻活得辛苦,她只能自己愛自己;獨孤伽羅嫁得不如她好,日後怕是也沒她這樣的富貴命,可卻得了夫君深情相許。

誰輸誰贏?賀蘭心說不好,但賀蘭心知道,當年她若是處在獨孤伽羅的那個位子上,她是絕對不敢逼着皇子和陛下改變心意,到頭來,她還是一樣會嫁給宇文邕吧。因此就算她如今想要抱怨什麽,也沒有那個資格。

雖然心裏是明白這個道理,可賀蘭心卻越想越是氣悶,不由地瞪了楊堅一眼,道:“我說将軍啊,女人聊天,你守在旁邊做什麽?将軍你就這麽閑啊?”

突然被針對的楊堅一愣,不明白自己是哪裏招惹了賀蘭心。

獨孤伽羅眼睛一瞪,不客氣地對賀蘭心說道:“皇後了不起啊?做什麽欺負老實人?你還有事兒沒?沒事兒你可以回了。”

她家夫君那只能她欺負,賀蘭心憑什麽亂發脾氣啊?這女人當了皇後也還是欠收拾呢吧?

賀蘭心也瞪起了眼睛,梗着脖子道:“我現在是皇後,憑什麽聽你的?我偏不走!”

“你……”獨孤伽羅突然一愣,把到了嘴邊兒的話咽了回去,轉而對楊堅說道,“那羅延,去廚房給我弄點兒吃的吧。”

楊堅看了看獨孤伽羅,又瞄了眼賀蘭心,便點了點頭,站起來就往外走。

賀蘭心眉眼一動,對身邊的女婢吩咐道:“正巧我也餓了,你跟着将軍去廚房看看。”

“是。”那女婢一個字都沒多說,轉身就追上了楊堅,還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房間裏就剩下兩個女人,獨孤伽羅才狐疑地開口問道:“你今日來,可不僅僅是替陛下傳話的吧?”

獨孤伽羅就說賀蘭心不會為了那樣的事親自跑一趟,怎麽說這女人如今也是皇後了。

賀蘭心撇嘴道:“你還是聰明地叫人讨厭。”

獨孤伽羅瞪眼:“你這麽讨厭我還是趕緊走吧!”

賀蘭心頓時就沒了脾氣。

賀蘭心是不嗆聲了,可卻也不支聲了,就坐在那裏,一副有話要說卻不甘心就這樣說出來的模樣,看得獨孤伽羅心煩。

“有話直說,看在當年的交情上,我會考慮幫你的。”

“那幫我。”賀蘭心立刻接口道。

獨孤伽羅上下打量了賀蘭心一眼,道:“不會白幫你就是了。”

“只要你幫我,什麽條件都可以。”賀蘭心爽快地說道。

不是她不夠謹慎,宇文邕還沒當皇帝,後院裏的女人就已經是兩只手都不夠數了,如今登基為帝,那偌大的後宮裏又要增加多少女人?賀蘭心怕,怕極了。

“那好,”賀蘭心爽快,獨孤伽羅比賀蘭心還爽快,“我也不需要你做什麽,偶爾透露點兒前朝後宮的信息給我就行了,你也知道,如今想要安身立命不太容易,我希望我能比別人知道得多一些。你若有事,便讓信得過的人來找洛容,若出不了宮,便聯絡我夫君或者高熲吧。”

沒想到獨孤伽羅這麽幹脆,賀蘭心突然有些不安心,狐疑地問道:“你信我?”

“信你?為什麽?”獨孤伽羅看着賀蘭心微笑,“各取所需罷了。”

賀蘭心又嘴欠地說道:“你是不是閑着沒事做?要前朝後宮的消息,是為了你那夫君?怎麽?他能力不足,要你幫他?”

獨孤伽羅鄙視賀蘭心一眼,道:“打從成親的那一刻起,到死為止,我是唯一一個會一直陪着他且不會背叛他的人,我怎麽能不跟他站在同一個世界?”

☆、第 119 章

七月,骠騎将軍府裏終于迎來了期盼已久的這一天,然而楊堅卻并不開心。

因為跟家裏不親,所以盡管身為長子,楊堅卻并沒體驗弟弟們出生的那個過程,于是第一個孩子的出世是楊堅第一次經歷一個生命的降臨。

最初知道獨孤伽羅的肚子裏有了他的骨肉時,楊堅是開心的,因為他跟獨孤伽羅之間的關系又更進了一步,他們在彼此生命中的分量又更重了些,他們之間的牽絆又更深了些。

當開始有了胎動時,楊堅是激動的,那時他才正真意識到獨孤伽羅肚子裏的是有生命的,是他的孩子,随着感受胎動的次數增加,楊堅也逐漸有了為人父的自覺,他真正開始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

可這大半年的時間裏,楊堅從沒有一天像今天這樣懊惱,聽着從房間裏傳出的獨孤伽羅的哭喊,楊堅反複想着他到底是為什麽期待這個孩子,他大半年的期待、大半年的興奮,為的就是今日在這裏無助地聽着獨孤伽羅撕心裂肺的哭喊嗎?他以為到了今天,獨孤伽羅為孕所苦的日子終于結束了,此時卻突然覺得這或許僅僅是個開始。

一動不動地站在院子裏,楊堅的表情已經不能只用擔憂來形容了,更是半分期待都沒有,那分明就是一種不該出現在此時的憤怒。

與楊堅截然相反,大半年沒出現,卻在今日登門拜訪的獨孤伽羅的四姐卻是一臉喜色。這喜自然有一部分是來自即将誕生的新生命,而更大一部分卻是因為獨孤家的平冤昭雪。

就在昨天,登基四個多月的宇文邕終于拿出了證據,證明了獨孤信的清白,替獨孤氏正名,雖然還沒有明言準許獨孤善等人回京,可對于獨孤伽羅的四姐來說,只要獨孤氏的名望恢複,其他的事情都跟她沒有太大的關系,她今日會來,還是得了夫君提點,說獨孤氏會沉冤昭雪,多半是因為獨孤伽羅不知何時跟宇文邕走得近了,宇文邕是為了獨孤伽羅,才苦心替獨孤氏平反,她該在此時來妹妹家多走動走動,剛巧獨孤伽羅臨盆,她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姐姐,便積極地留下來照應。

然而這位四姐的歡喜看在楊堅眼裏卻十分讨人嫌,怒氣無處發洩的楊堅憋了半天,還是沒憋住,對獨孤四姐說道:“四姐今日若是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就請回吧。”

只在父母的葬禮上嚎啕大哭的獨孤伽羅都疼得叫嚷成這樣了,她這個做姐姐的怎麽還能笑得那麽歡喜?這是親姐嗎?

獨孤四姐一愣,又笑道:“将軍不必客氣,我也是擔心伽羅的狀況,而且這是伽羅第一次生孩子,我怕她不懂事兒,再傷着孩子。”

什麽叫怕伽羅不懂事兒傷着孩子?她就不知道擔心一下伽羅會不會傷着?不是說還有很多女人因為生孩子而死的嗎?伽羅叫得這麽慘,會不會也有生命危險?

自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楊堅騰地站起來,大步就往房間裏走:“我府裏有陛下送來的穩婆和奶娘,不必四姐憂心,阿寶,送客!”

話音未落,楊堅已經擡腳準備踹開産房的門了。

“喂,你要幹嗎?!”

獨孤伽羅臨盆的日子,高熲自然也是放下了手上所有的事情守在這裏,見楊堅站起來,高熲以為他只是心浮氣躁想要走動走動,卻不想這厮竟然要去踹門,高熲吓得趕忙沖過去拉住楊堅。

“我進去看看伽羅!”甩開高熲的手,楊堅再次向房間裏沖去。

“诶?不能進不能進!”獨孤四姐慌忙喊道,“産房晦氣,男人不能進!”

楊堅的腳步一頓,轉身狠狠瞪着獨孤四姐,冷聲道:“在裏面的是你親妹妹。”

話音落,楊堅便堅定地推開了房門,一閃身就沒了蹤影。

獨孤四姐被楊堅吓住,愣了半天,才不解地低喃道:“他、他生什麽氣啊?”

這産房楊堅能進去,高熲卻是萬萬不能進去了,不管是以哥哥的身份還是朋友的身份,他都不能進。不過既然楊堅都進去了,高熲也松了口氣。

“今日府裏怕是沒有餘力招待夫人,夫人還是請回吧。”

雖然以前就知道獨孤伽羅跟兄弟的關系比跟姐姐們要好,可高熲也沒想到會是如此冷淡,明明留在長安城的獨孤氏就只有他們姐妹三個,先前卻沒有一個來看望獨孤伽羅的,如今宇文邕替獨孤家平反,很多人都傳說是因為宇文邕與獨孤伽羅交好,更有甚者還說這兩人當年雖沒能結為夫妻,如今卻是暗通曲款,聽了這樣的流言才登門拜訪,無非也就是覺得不管傳言如何,都說明獨孤伽羅與當今聖上關系要好,他們錯過了攀附皇帝的時機,能用親戚的身份得獨孤伽羅照拂也好。

高熲常聽長輩們嘴邊愛挂着一句話,是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如今高熲才從獨孤家的姐妹身上了解到了這句話,比起血緣親人的安危,她們倒是更在意夫家的立場。

“昭玄也跟三哥他們一樣,心總是偏向伽羅的。”看着那一扇被跑出來的紅菱匆忙關上的房門,獨孤四姐突然心有不甘似的說道,“阿爹和阿娘也是如此,同樣都是女兒,獨孤府上下卻都是圍着伽羅打轉。同樣都是女兒,阿爹和阿娘卻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伽羅,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了伽羅,就連挑選夫婿,也是給伽羅選了個這樣死心塌地的。我知道,你們一直都覺得我和姐姐待伽羅不好,可伽羅得了那麽些好處,可曾想過要分給姐姐們一些?”

高熲一怔,突然也長嘆了一口氣,心情複雜道:“我沒想到四娘子竟是這樣想的。可四娘子你只念着獨孤家對伽羅的好,可曾想過為什麽獨孤府上下唯獨對伽羅好?你又可曾知道伽羅為你們兩位姐姐都做過什麽?你們以為崔氏為什麽是在你們嫁過去之後才頻頻對你們的夫家示好?回去問問吧,問問看在你們都覺得自己受了委屈的時候,伽羅做了什麽。

四娘子若是以功利心讨好伽羅,那大可不必,也省了這來回的時間吧,即使你們什麽都不做,伽羅也斷不會對你們的事情坐視不理,也請你們莫要再來傷伽羅的心了。”

房間裏突然傳出嬰兒響亮的哭聲,獨孤四姐的心情有些複雜,她知道高熲不會捏造事實信口胡說,那麽就真的是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擡眼再看看已經完全冷了臉的高熲,獨孤四姐匆匆告辭。

☆、第 120 章

日上三竿,獨孤伽羅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就聽到耳畔有咿咿呀呀的聲音,還有另一個成年人壓得極低的聲音。

“寶寶不要吵,阿爹陪你玩兒,咱們別吵醒阿娘。”楊堅坐在床邊的地上,趴在床邊拉着女兒軟綿綿的小手,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獨孤伽羅睜開眼睛,一偏頭就瞧見被擺在身邊的襁褓,以及楊堅那傻乎乎的笑臉。

獨孤伽羅心下有幾分無奈,又覺得有些好笑,身旁的這種場景她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可卻又沒想到楊堅真的會這麽幹,就算不是備受寵愛長大的,楊堅也是名門之後,這實在是太過随意了一些。

“醒了?”見獨孤伽羅睜開了眼睛,楊堅下意識地直起了身子,眼神晶亮地看着獨孤伽羅。

獨孤伽羅翻身側躺,看着楊堅問道:“我的夫君啊,你是當真打算每日就在家中無所事事?”

楊堅一怔,旋即立刻明白了獨孤伽羅問這話的意思,不以為意地答道:“不急,骠騎将軍的俸祿足夠養活你們娘倆了,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着你們娘倆。”

獨孤伽羅輕嗤一聲,似不屑地撇撇嘴,可終究還是遮不住臉上的笑容。

“對了,”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獨孤伽羅便開口道,“昨兒個你跟昭玄哥哥他們在書房裏議事的時候,我收到秦關的信了,但是忘了與你說。”

“他在雲州過得如何?”想起那個被他們留在雲州的人,楊堅總覺得有些對不起秦關,畢竟雲州那地方雖說民風開放一些,相較于長安沒有那麽多禮教束縛,可到底不是個能舒服過日子的地方。

睨見楊堅的表情,獨孤伽羅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笑着開口道:“你可別替秦關瞎操心了,他哪兒能老老實實地呆在雲州啊?雲州的酒館他交給別人打理了,他自己帶着人跑到江南一帶了。”

“江南?”楊堅略感驚訝,“他帶着誰去的?”他們當初可就只留下了秦關一人,酒館裏雖然有些夥計可以用,可那些也不像是能幹大事的人。

“他自己網羅到的人吧。”獨孤伽羅倒是對秦關的此番作為一點兒都不感到驚訝。

見獨孤伽羅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楊堅疑惑地問道:“那個秦關到底是什麽人?”

想當初他們可是在一個漏風漏雨的破屋子裏找到秦關的,可後來楊堅也發現秦關這人并不尋常。

獨孤伽羅眨眨眼,道:“我沒跟你說過嗎?他原本就是江南富商的兒子,只不過是被掃地出門了。”

楊堅瞪眼:“你從來沒跟我說過!”

這就難怪他們離開雲州的時候伽羅會選擇将秦關留下,如今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秦關在聽到這個提議的時候也是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樣,揶揄了獨孤伽羅幾句,便欣然接受,還一副要大展拳腳的樣子……原來如此!

轉眼一想,楊堅又道:“這麽說……日後就算我遠離朝堂什麽都不做,也不會窮得揭不開鍋?”

獨孤伽羅白了楊堅一眼。

可不等獨孤伽羅開口,楊堅又似自言自語道:“也不對,秦關賺到了錢,能給咱送來嗎?”

“為什麽不?”獨孤伽羅笑着看着楊堅,“他去江南做生意的錢還是我給的呢,他要是敢不還我錢,我就去江南擰斷他的脖子。”

“……你給的錢?”楊堅眨眨眼,突然覺得這段時間因為忙着宇文邕的事情,他似乎有些忽略了他的這個不安分的妻子,以至于他的這個妻子似乎又背着他做了些什麽。

“恩,我給的啊,”瞧楊堅一副茫然中帶着不滿的神情,獨孤伽羅笑得更開心了,“他四個月前就從雲州南下,過長安去江南了,我就那個時候給他的啊,錢是從嫁妝裏拿的。”

楊堅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獨孤伽羅要支持秦關做生意,他不介意,錢是從嫁妝裏拿的,他也不介意,可這都四個月前的事情了,這女人卻才告訴他?……說起來懷孕的事情他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這個愛自作主張的女人!

見楊堅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獨孤伽羅有些意外地挑眉,故意嗆聲道:“怎麽?我從嫁妝裏拿了錢你不開心啊?”

一聽這個問題,楊堅就白了獨孤伽羅一眼:“誰管你從哪裏拿錢?你愛從你嫁妝裏拿就從你嫁妝裏拿,愛從府裏支就從府裏支,我管你這個做什麽?”

“那你幹嗎不高興?”

楊堅抿了抿嘴,突然鄭重其事地道:“日後有什麽事情,定要第一時間與我說。我知道你聰慧,又有主意,做事雖然偶爾跳脫,但也是有把握有分寸的,可若只是做生意倒是無妨,怎樣都是錢的事情,不會有危險,可像身懷六甲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都要立刻告訴我。我也知道有些事情是說出來反而會平添多餘的擔心,可我寧願擔心着,跟你一起面對,一起解決,也不願什麽都不知道,我不想等到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之後再追悔莫及。”

“……哦,我知道了。”獨孤伽羅眨眨眼,乖乖地點頭。

楊堅微笑,伸手抓住了獨孤伽羅的手,握住輕輕揉捏。

然而這滿是濃情蜜意的溫馨時刻裏,突然混入了什麽不和諧的氣味。

獨孤伽羅吸了吸鼻子,哭笑不得地把臉埋進了枕頭裏:“那羅延,你女兒好臭……”

真是什麽氣氛都沒了……

楊堅看着女兒無辜的小表情,笑得無奈:“這丫頭也太沒有眼力見了……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說着,楊堅便起身,從床尾處的籃子裏拿了塊幹淨的尿布出來。

獨孤伽羅也已經起身,解開了女兒的襁褓,兩人一邊逗着女兒,一邊幫女兒換上幹淨的尿布。

☆、第 121 章

時過五個春秋,楊堅再一次入朝為官也有五年,兩人的女兒楊麗華也已經五歲了。

跟獨孤伽羅一起坐在池邊喂錦鯉,楊麗華支着下巴百無聊賴地問道:“阿娘,阿爹什麽時候能回來?”

“怎麽?想你阿爹了?”獨孤伽羅笑着睨了女兒一眼。

楊麗華撇撇嘴,道:“反正阿爹每日入宮都只是站着,那還去幹嗎啊?有那個時間還不如陪我玩兒呢。”

獨孤伽羅搖頭失笑。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既然被任命為左小宮伯,那哪怕每日入宮都只能站着護衛,那也得去站着。

楊麗華不滿地問道:“阿娘啊,祖父明明是大将軍,外祖父也是大将軍,可為什麽阿爹就不是大将軍呢?”

阿爹明明就是骠騎大将軍,可卻又不是大将軍,他們都說阿爹入宮只能給皇帝看門,一點兒都不威風。

獨孤伽羅笑着問道:“怎麽?小花喜歡阿爹當大将軍嗎?”

小花是楊麗華是乳名,取自“楊花粥”的花字,是楊堅被獨孤伽羅鬧得受不了時随口定下的,卻沒想到女兒出生之後,獨孤伽羅還真就一口一個“小花”地叫上了,左右聽着也順耳,楊堅便沒再反駁。

“那當然了!”楊麗華似模似樣地說道,“大将軍可是領千軍萬馬保家衛國的,是能騎着馬去打胡人的,是英雄!阿爹他啊,明明就被稱為骠騎大将軍,可為什麽不是大将軍呢?”

獨孤伽羅将魚食遞給身旁的洛容,抱起小花輕聲道:“可是如果阿爹當了大将軍,那就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打胡人,打不贏胡人,阿爹就不能回來,小花就見不着阿爹,而且啊,阿爹還會受傷,會流血,要是被胡人抓了去,興許就回不來了。這樣小花還希望阿爹當大将軍嗎?”

聽了獨孤伽羅的話,楊麗華的表情瞬間就扭曲了:“啊?當大将軍還會受傷,會流血嗎?那不是很疼?”

“當然疼啊,可疼了呢!”獨孤伽羅語氣誇張地說道。

楊麗華果斷放棄道:“那我不要阿爹當大将軍了,我要阿爹陪在我身邊,跟我一起玩。”

“說我什麽呢?”這邊娘倆正聊着呢,那邊楊堅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一站穩就從獨孤伽羅的懷裏抱起了女兒,舉得老高,“小花想阿爹了嗎?”

“想!”楊麗華開懷大笑,抱住楊堅的脖子就在楊堅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獨孤伽羅搖頭失笑道:“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小情人,我看這話還真是說準了,瞧你們倆膩歪的。”

楊堅眉梢一挑,湊到女兒耳邊大聲地說着悄悄話,道:“小花,你阿娘吃醋了。”

獨孤伽羅白了楊堅一眼。

楊麗華眨眨眼,然後掙紮着從楊堅懷裏下來,跑到獨孤伽羅面前,也抱着獨孤伽羅親了一口,親完了就看着獨孤伽羅,笑得比花燦爛。

獨孤伽羅抱住女兒笑鬧一會兒,這才看着楊堅問道:“今兒怎麽這麽早回來?”

聽獨孤伽羅這麽一問,楊堅臉上本就淡薄的笑容瞬間就沒了蹤影,眉心微蹙,看着獨孤伽羅欲言又止。

獨孤伽羅心頭一跳,便放開了女兒:“洛容,帶小花回屋洗洗,她那雙小手都變成黑的了。”

“是,夫人。”

楊麗華看看楊堅,再看看獨孤伽羅,乖巧地跟着洛容去了屋裏。

“怎麽了?”洛容二人一走,獨孤伽羅就站了起來,兩步靠到楊堅面前,“發生什麽事了?”

楊堅伸手将獨孤伽羅耳邊的碎發撩上去,沉聲道:“陛下要我出任随州刺史。”

“随州刺史?”獨孤伽羅立刻想了想随州是在哪個方向,離長安多遠,“什麽時候出發?都要帶些什麽?我去給你收拾……”

話音落,獨孤伽羅突然想到如今他們倆有了小花,從長安到随州路途遙遠,且還不知道随州那邊是怎樣的情況,他們不能帶上小花,以免小花受罪,而若不帶小花,那她自然也是不能去的,她舍不得把小花一個人留給舅姑,楊堅也從來都不信任他的父母。

見獨孤伽羅方才還一如往常的笑容突然暗淡了下來,楊堅便知道她是想到了兩人即将分隔兩地。

“伽羅……”伸手将獨孤伽羅抱進懷裏,楊堅開了口,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雖然乍一聽到宇文邕的這個提議時,他是拒絕的,可跟鄭譯、高熲商量了一下,便覺得還是應該走這一趟。

他本就是在寺廟裏與世隔絕地過了十三年,離開寺廟之後也一直都呆在長安城裏,就算曾經去過雲州,可為了藏匿蹤跡,他并不敢與官府打交道,因此相較于其他人,他的人脈太窄了,且其中大部分還是多虧了伽羅才結識的,他需要拓展人脈,更需要與軍中聯系,此去随州剛好就是個機會,畢竟沿途要經過不少地方,單是軍營就有三五個,對他來說,是有必要走這一趟的。只是……

楊堅嘆了口氣。說他太過兒女情長也好,說他沒有出息也好,他是真的不想跟獨孤伽羅分開,更是不忍心離開女兒,他也很難做取舍。

“你若不想我去,我便不去。”

獨孤伽羅一聽這話就撇了撇嘴,道:“你愛去不去,關我什麽事啊?反正我有女兒陪,你是一個人。”

去?還是不去?獨孤伽羅也說不好,可她到底也不能把男人圈在身邊。

嘆一口氣,獨孤伽羅還是開口說道:“去吧,小花說了,她想她的阿爹成為一個大将軍。”

楊堅一怔,問道:“小花這麽說了?”

獨孤伽羅笑着點了點頭:“她方才問我,為什麽她的阿爹頂着骠騎大将軍的名號,卻并不是個将軍,雖然被我吓唬住了改了主意,可小孩子到底還是想跟旁人炫耀一下自己的阿爹有多能耐吧,你也努力努力,去成為女兒炫耀的資本吧。”

楊堅笑道:“怎麽?你不想拿我出去炫耀一下嗎?”

獨孤伽羅得意道:“如今的你就足夠我炫耀了,這長安城裏啊,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羨慕我呢。”

“就算我只是個左小宮伯?”楊堅不解地挑眉。

雖然多半是因為他自毀前途,可同輩人中,他的确是混得不太好的,高熲、侯莫陳芮和于翼的仕途都是一帆風順的,按部就班地往上爬,連鄭譯和王誼都混成了天子近臣,唯有他,身上所有的封號都是依靠他父親的功績才得來的,沒有一樣是他自己努力去争取的,好容易重回朝堂,也只能當個左小宮伯,還是宇文邕看在情分上給他的職位。這樣的他,哪裏值得伽羅炫耀,嫁給他又哪裏值得羨慕了?

“就算你只是左小宮伯,”獨孤伽羅踮腳在楊堅嘴角親了一口,“雖有女人偏愛金銀,可大部分終究只是想有個人疼,難得有情郎嘛。而且咱家小花可是個美人坯子呢,帶出去的時候可讓人看紅了眼,前幾日還有夫人鬧着要定親呢。”

一聽定親,楊堅不樂意了,板着臉道:“小花才五歲,定什麽親?而且他們的兒子都是什麽樣子?怎麽好意思說要跟小花定親?”

獨孤伽羅噴笑:“是是是,你的小花最美,你的小花最好,誰都配不上你的小花。”

“那當然!”楊堅得意道,“我小花的阿娘那麽美、那麽好,我的小花怎麽可能差了?”

☆、第 122 章

說要離開長安後不出半個月,楊堅就帶着人去了随州,獨孤伽羅原本想讓楊堅把陳沖和洛生都帶走,但楊堅最後只帶走了陳沖。

楊堅這一走,獨孤伽羅似乎就清閑了下來,雖然還有小花在身邊,但他們給小花請了教書先生,這是獨孤伽羅的提議,而有獨孤伽羅本人做範例,楊堅沒多猶豫,就同意了,因此小花也并不是整日都呆在獨孤伽羅身邊的。

不用整日照顧小花,也沒有楊堅陪着,獨孤伽羅的生活就突然進入了無所事事的狀态,于是閑着無聊的獨孤伽羅就重新在長安城中活動了起來,要麽就是在酒樓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