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回來了,也不會叫我跑這麽遠的路來尋他,我在路上就該想到的。真是對不住。”
鄭夫人又數落了鄭譯幾句,想安慰獨孤伽羅,卻發現不管自己說什麽獨孤伽羅都沒在聽,也不是不能理解獨孤伽羅的心情,鄭夫人便讓楊瓒送獨孤伽羅回去。
小心地把獨孤伽羅送走,鄭譯氣呼呼地回了書房,提筆就給楊堅寫了封信,信裏還将鄭夫人罵他的話都寫了上去,把楊堅罵了一遍,寫完就立刻讓人把信送到随州,這才覺得解氣了些,可才一回房,就又被鄭夫人數落了。
鄭譯只嘆這事兒沒事先與妻子商量,何況見了獨孤伽羅那樣失魂落魄的模樣,這罵他也甘願受着了,也得拖上楊堅一起受着。
☆、第 126 章
大年初三,賀蘭心突然傳信召獨孤伽羅入宮,這一次用的不是請柬,而是只有賀蘭心和獨孤伽羅知道的傳信方式。雖說如此,可這一次的理由卻寫得極為詳細,正因為詳細,所以才引起了獨孤伽羅的懷疑。
賀蘭心找她,向來只有兩個字,入宮,怕的就是這信兒若叫別人截了去,寫得多了反而不妙。
然而這一次被送來的紙條上卻寫了一大堆有的沒的。
獨孤伽羅冷眼睨着站在身邊的春華,厲聲問道:“這是皇後殿下要你送來的?”
春華是賀蘭心的陪嫁女婢,自然而然地就成了賀蘭心的心腹。
春華擡眼看了獨孤伽羅一眼,然後才點了點頭,道:“是,殿下說若夫人沒空進宮,便給她個法子,她先應付着,等夫人方便了再進宮商議。左右這一次惹到頭上來的只是個小角色。”
賀蘭心找她還會考慮她方便不方便?她賀蘭心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貼心了?她們可不是那種會相互關心的關系。
“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宮,轉告殿下就說這事兒容我想想,說不定有法子順藤摸瓜,連她身後的人一起逼出來。若想到什麽,我會讓洛容送消息進宮的。”
春華又看了獨孤伽羅一眼,才回答道:“婢子知道了,婢子這就回宮去禀報皇後殿下。”
“恩,去吧。”獨孤伽羅将那小紙條放在燭火上燒了,沒再看春華一眼。
春華又站了一會兒,見獨孤伽羅是真的沒有別的事情交代了,便告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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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華走後,獨孤伽羅沉思片刻,才問洛容道:“你覺得這春華有沒有什麽地方跟之前不一樣?”
“春華嗎?”洛容眨眨眼,然後搖頭,“婢子沒覺得春華有哪裏不妥。夫人可看出什麽了?”
獨孤伽羅眉心微蹙,道:“我倒是沒從春華身上看出什麽,只是方才的那張紙條上寫的字太多,着實不像是皇後的一貫作風。”
“春華不是說皇後是怕夫人您沒空進宮嗎?”洛容不解地問道。
獨孤伽羅哂笑道:“明知道那羅延不在的時候我無事可做,賀蘭心巴不得能瞧見我憔悴的模樣,還會好心地關心我有沒有空?”
就說她跟賀蘭心的關系根本就沒有那麽好。
聽了這話,洛容便也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兒了。
的确,皇後跟他們夫人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麽友愛之情,見面聊天都是嗆着的,就沒跟對方說過一句好話,這态度突然變了,指不定是發生什麽事兒了。
“那……不若婢子去打聽打聽,看皇後殿下那裏是不是真的出了什麽事。”
“也好。”獨孤伽羅點了點頭,“那你去吧。”
洛容立刻就出門,不敢讓別人去查探,只能自己潛進宮去找相熟的宮女打聽。
可洛容這一走就是一天,直到天黑,獨孤伽羅也沒見洛容回來。
“紅菱,去讓洛生準備馬車,我要進宮。”
“诶?”紅菱一怔,轉頭看了看窗外黑乎乎的夜色,對獨孤伽羅說道,“夫人,這天都黑了,您若有事,不如等到明天早上?”
“等不了,”獨孤伽羅看着紅菱微微一笑,“你只管去與洛生吩咐便是。另外……明兒一早就把大娘子送去陳留郡公府,跟陳留郡公府的三郎君說,除非是我或者洛生親自登門,不然誰去,都不許把大娘子交出去。”
聞言,紅菱心裏一咯噔,緊張地看着獨孤伽羅:“夫人,這是……這是出了什麽事了嗎?”
“沒有,”獨孤伽羅又笑了笑,“有我在,不會有事。”
見着獨孤伽羅的笑容,紅菱突然就放心了,轉身就去找洛生,待安排好了馬車,便攙扶着獨孤伽羅出門,送獨孤伽羅上了馬車。
“好生照顧大娘子,”獨孤伽羅囑咐道,“宮裏有洛容和洛生跟在我身邊,你們無需擔心。也提醒陳留郡公府的三郎君,不管是聽到什麽流言蜚語,都不要亂了陣腳,跟他說,這件事情跟陳留郡公府無關,跟曾經的衛國公無關,只是我去了解一些私人恩怨。”
“是,婢子知道了。”跟在獨孤伽羅身邊那麽久,紅菱也聰明了許多,聽獨孤伽羅這一番話,便知道獨孤伽羅是不想給皇帝利用陳留郡公府或者已逝衛國公的機會,知道了這個目的,她就知道該如何與陳留郡公府的三郎君說了。
獨孤伽羅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關上車門,喊洛生起行,走大路去皇宮。
不就是想要鬧個滿城風雨嗎?這種事兒她做了不止一次,也不差這一次。
一入皇宮,獨孤伽羅就帶着洛生直接去了皇後的寝宮,果然遠遠地就瞧見這寝宮裏燈火通明,守在寝宮門口的,是宇文邕的內侍總管。
瞧見這位年邁的內侍谄笑的臉,獨孤伽羅冷哼一聲,大步越了過去,無禮地直沖入寝宮。
“陛下若這麽喜歡我的女婢,我将她送給陛下充盈後宮如何?”獨孤伽羅一進門,這火氣沖天的話就劈頭蓋臉地砸向了宇文邕,砸得宇文邕有些發懵,也有些發怒。
“過了這麽些年,你怎麽一點兒都沒變?為妻為母,你該學得圓滑些了。”
獨孤伽羅嗤笑一聲,道:“用不着陛下您來教訓,過了這麽些年,陛下您不也是一點兒沒變嗎?只會耍些不入流的手段!”
宇文邕冷了臉,将手上的茶碗往桌上一摔,騰地就站了起來。
宇文邕這一怒,宮殿裏立刻跪到一片,唯獨孤伽羅還筆直地站在宇文邕面前。
獨孤伽羅不屑地白了宇文邕一眼。他以為他站起來比她高她就怕他嗎?
“你既已入宮,便就留在宮裏陪着皇後吧,皇後會告訴你需要你做什麽。”說完,宇文邕就怒氣沖沖地大步離開。
獨孤伽羅沒理會離開的宇文邕,轉而看向僵坐在椅子上的賀蘭心,冷聲問道:“怎麽回事兒?”
☆、第 127 章
聽到獨孤伽羅的提問,賀蘭心才木讷地轉頭看着獨孤伽羅,眼神有幾分渙散,道:“他說,若我不能召你進宮,他就要另立皇後……我陪在他身邊這麽多年,我對他來說卻也不過如此?”
獨孤伽羅眉心一蹙,又問道:“他非要召我入宮的原因是什麽?只是為了得到衆位将軍的支持?如今已沒人能跟他搶奪皇位,那些人是否賞識他、是否支持他有這麽重要?”
賀蘭心睨了獨孤伽羅一眼,道:“登基五年,北周國內的局勢完全穩定了下來,他想揮軍西進。”
獨孤伽羅眼睛一瞪,微怒道:“這事兒為何沒告訴過我?你把我們之間的交易當成什麽?”
“此等大事,要我如何與你一個外人說?!”賀蘭心也是滿心委屈,因此獨孤伽羅一怒,也帶出了她一直憋在心裏的火氣。
“我是外人?”獨孤伽羅冷笑一聲,“對,我對你們來說是外人沒錯,可我何時害過你?你想遷就他與他恩愛白首,我也想平靜度日!現在好了,合了他的心意,你是不是也該高興啊?你倒是高興個我看看啊!”
賀蘭心突然擡頭瞪着獨孤伽羅,咬牙切齒道:“都是你……都是你的錯!你當初為什麽不直接嫁給他?還是說你早就料到嫁給他會是我如今這般下場,所以才轉而嫁給楊堅,不過是緩兵之計,只為了讓他更加牽挂你?現在他登基為帝,他手握天下,可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什麽想要百官支持,那只是他想要你的借口罷了!”
獨孤伽羅冷睨了賀蘭心一眼,道:“別以為你所珍視的人在別人心裏也是寶貝,他還不值得我費這麽多心力!現在朝堂上是什麽情況?有人不支持出兵北齊?”
賀蘭心最是讨厭獨孤伽羅這種不管什麽時候都能保持冷靜的模樣,這份堅強的冷靜就好像是在嘲笑她的軟弱和無能一般。
“我憑什麽告訴你?”賀蘭心紅着眼睛瞪着獨孤伽羅。
“我一點兒都不想變成宇文邕的女人,哪怕是在謠言裏也不行!你要認命,你要自怨自艾,都與我無關,你幫我還是不幫我?”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辦法?”賀蘭心喪氣地垂下了頭。
獨孤伽羅怒其不争地剜了賀蘭心一眼,道:“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你只管說幫我還是不幫我。你若幫我,日後這後宮裏的紛争,我還是站在你這邊的,你若不幫我,那你我的交易也就到此為止,日後便各自保重。”
“你這是在威脅一國皇後,就不怕我真的殺了你?”賀蘭心想不明白,獨孤伽羅究竟是莽撞還是有勇氣,這世上可還有什麽事情能叫獨孤伽羅感到害怕?
獨孤伽羅輕笑一聲,道:“我連皇帝都不怕了,還怕你做什麽?”
賀蘭心蹙眉看着獨孤伽羅,沉默半晌後才開口問道:“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麽?”
獨孤伽羅垂眼想了想,而後說道:“若要商議發兵一事,單是早朝的時間怕是不夠,尤其是有一些話并不能在朝堂上說,我覺得他會找個時間,把将軍們聚集在一起商讨,我需要知道他們何時入宮,在哪裏商讨。”
“你想要做什麽?”賀蘭心突然覺得若她幫獨孤伽羅打探到了這些消息,就定要發生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了。
獨孤伽羅突然對賀蘭心微笑,道:“這個……皇後殿下還是不知道的好。被軟禁的這段時日,我是跟皇後殿下住在一個宮殿裏嗎?”
獨孤伽羅的話題跳得太快,讓賀蘭心只能跟着獨孤伽羅的節奏點頭道:“恩,是安排你住在這裏。”
“那就太好了。這偌大的後宮裏,我也就在殿下這裏能自在些。那麽,我住哪間房?”這樣問着,獨孤伽羅就已經先一步走出房間的,到了院子裏。
“春華,去告訴她她住在哪兒,問問她還需要什麽嘛。”賀蘭心扶額,突然覺得同為女人,可比起後宮裏的這些女人,獨孤伽羅的心思更加難猜,因為她永遠都猜不出獨孤伽羅想要什麽。
相較于同齡人,宇文邕已經算是沉得住氣了,可正值青壯年時期,又正在暢想着一統天下的偉大事業,再沉穩的人也都會在激情澎湃之際略顯浮躁,因此獨孤伽羅只在賀蘭心那裏住了三天,就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這比獨孤伽羅原本的預計要短了許多。
想着應該可以比預期更早地出宮與女兒團聚,獨孤伽羅就心情大好,連對宇文邕的态度都客氣了些。
坐在皇後寝宮的院子裏,宇文邕面帶笑意地看着坐在對面的獨孤伽羅,關切地問道:“這幾日在皇後這裏住得可還順心?若還缺什麽,便與朕說,朕去給你添置。”
獨孤伽羅瞟了宇文邕一眼,懶散道:“陛下多慮了,這皇後的寝宮比起我那個将軍府可要華貴得多,圍在身邊伺候的女婢也多,哪裏會不順心?若說缺了什麽……陛下若能将我那夫君送進宮來,我會萬分感謝陛下的。”
宇文邕的笑容一僵,語氣也冷了兩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愛說笑,愛卿他此時還在随州,過一段時日興許還要再去一趟西邊,短期內怕是回不來了。”
往西去?那就是宇文邕要讓楊堅領兵?那木頭疙瘩哪裏會帶兵啊……
可這份擔憂獨孤伽羅是不會展示給宇文邕,只輕笑一聲,道:“是嗎?那我這裏便什麽都不缺了。”
宇文邕的眼神閃了閃,又問道:“那……朕讓人去把你女兒接進來陪你?剛好這幾日朕給太子放了假,可以讓太子陪她玩兒。”
“不必了,”獨孤伽羅立刻拒絕道,“我女兒現在是跟在她叔父身邊學本事,着迷得很,連家都不回就整日跟在她叔父身邊。難得她喜歡,便随她去吧。”
“原來如此。”
再找不到可以聊的話題,宇文邕尴尬地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
獨孤伽羅看着略顯狼狽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真虧宇文邕貴為皇帝卻還能天天到她這兒來找不自在,莫非是被人奉承得久了,就想找個人鄙視他一下?啧啧啧,可憐啊。
☆、第 128 章
五天後,獨孤伽羅起了個大早,難得讓洛容替她精心裝扮一下,還換上了昨日讓洛容回府取來的朝服,穿戴完畢,便領着洛容和洛生,氣勢洶洶地向禦書房走去。
依着宇文邕的命令,獨孤伽羅是不能離開皇後寝宮的,可獨孤伽羅若強闖,又有誰敢傷她?因此皇宮裏的侍衛們顧忌着,不敢傷獨孤伽羅,獨孤伽羅卻無所顧忌,勇往直前,這就讓獨孤伽羅憑借着一股氣勢,直接沖進了禦書房。
一把推開禦書房的大門,向前三步,左轉,獨孤伽羅就瞧見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只是與記憶中的容貌相比較,在座的幾位将軍都蒼老了許多,而獨孤伽羅最樂于見到的,是宇文邕那一副受到了驚吓的模樣。
“臣婦獨孤伽羅,受夫君随州刺史普六茹堅所托,代獨孤與普六茹兩府,參見陛下。”
宇文邕還愣着,就聽高熲的父親高賓驚訝道:“陛下竟還請了将軍夫人來?陛下有此胸懷,臣等敬佩。”
高賓這一開口,其他人也紛紛接了話茬。
“哎呀,想不到先公的女兒都長這麽大了,就算是女兒身,瞧着也有先公當年的風範啊。不愧為将門之後。”大将軍李弼感慨萬千道。
“說起來陳留郡公父子此刻也都不在京內,我還擔心沒有陳留郡公的意見,今日難以抉擇,但既然他的兒媳都來了,想必也是得他授意吧?”侯莫陳崇捋着胡子笑着,那老奸巨猾的模樣侯莫陳芮是半分都沒繼承到。
大将軍們都開了口,其餘幾個資歷稍低一些的自然都跟着附和,沒有獨孤伽羅的解釋,沒有宇文邕的盤問,這幾個将軍就将獨孤伽羅來此的緣由通通說了個清楚,且說得合情合理,讓人聽着便覺得這樣全是将軍的議事場合,獨孤伽羅就是應該在的,根本就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趕走獨孤伽羅。
宇文邕氣得暗暗咬牙。
他就說這幾日獨孤伽羅怎麽異常安靜,對他的态度也日漸軟化,他還當獨孤伽羅終于是放棄抵抗了,結果這女人卻不知什麽時候與諸位将軍通了氣,竟然在最後将了他一軍。
當聽到有人說了句巾帼不讓須眉時,獨孤伽羅終于擡起頭,笑容燦爛道:“諸位将軍過譽了,伽羅是父親一手栽培的,定不負先父期望,也不會叫諸位失望!”
這一句更是勾起了将軍們對獨孤信的崇拜和懷念,更有人雙眼泛紅,慈愛地将獨孤伽羅叫到身邊。
目的達到,獨孤伽羅便毫不客氣地坐到了那位将軍的身旁,看着宇文邕陰沉的臉色,笑容得意。
溫馨的氣氛轉瞬即逝,當開始讨論正事時,将軍們的身上就都散發出了殺伐果斷的戾氣,每一話都有可能影響天下局勢。
然而這一切都跟獨孤伽羅沒有關系,沒有人期待她會說出什麽驚豔四座的絕妙計策,獨孤伽羅坐在這裏,就只是個象征,象征着獨孤家和楊家并非默認皇帝決定的态度。
議事結束,将軍們最終還是認可了宇文邕要攻打北齊的計劃,并決定集齊軍糧之後,就可揮兵北齊。盡管如此,宇文邕還是心情郁結,因為被獨孤伽羅将了一軍。
而彼時的獨孤伽羅已經跟随一衆将軍離開了禦書房,大大方方地向宮外走去。
高賓和侯莫陳崇走在獨孤伽羅的身邊。
“七娘子可知道近來在坊間盛極一時的流言?”作為獨孤家曾經的家臣,高賓還是習慣稱呼獨孤伽羅為七娘子。
聽到這久違的稱呼,獨孤伽羅倍感親切,笑容甜美道:“我知道,因此才有今日的舉動。夫君和舅公都不在長安,可也不能因此就任人宰割。伽羅心中有數,叔父放心。今日也多虧了叔父幫忙,不然我還真是性命堪憂。”
聞言,高賓爽朗大笑,道:“七娘子雖膽大妄為,卻從不莽撞,那些看起來莽撞的舉動,大多別有用意。老夫十分慶幸獨孤氏留在長安的是七娘子。”
“叔父謬贊了,伽羅沒有什麽大智慧,只是不肯認命罷了,說到底都是女兒家的任性。”
“何必妄自菲薄,而且你又沒有妄自菲薄的意思,”侯莫陳崇笑着睨了獨孤伽羅一眼,“難怪我家那傻小子誰都看不上,唯獨你說什麽他就做什麽,如此敢作敢為,确實爽快,最精彩的是讓對方敢怒不敢言。女兒家能做到如此地步,尤為難得。”
獨孤伽羅笑而不語。她倒是覺得她這樣的人,說爽快倒确實活得爽快,瞧見宇文邕那有口難言的表情時,她差點兒笑出來,可若說死,她這樣的人怕也死得快。看樣子之後的一段時日裏,她得老實些了。
“總之七娘子請保重,若有困難,讓昭玄去解決便是。”高賓最後囑咐道。
高賓的話才剛說話,就在宮門口的一排馬車之間看到了高熲和鄭譯。
“昭玄來接你了。”高賓跟自己的兒子微微颔首,就算是打過招呼,然後就跟侯莫陳崇兩個人并肩離開。
高熲和鄭譯一見到獨孤伽羅就跑了過來。
高熲望了一眼自己的父親,問獨孤伽羅道:“我父親說了什麽?”
獨孤伽羅笑道:“叔父說,我日後要是遇到了困難,就找你幫忙,千萬不能再自己想辦法。”
高熲一愣,随即也笑了,道:“是啊,來找我吧,若你自己解決的結果就是被軟禁在皇宮裏近十天,那還是來找我吧。”
鄭譯也忙說道:“是啊是啊,下次還是交給我們來辦好了,若是被阿堅知道你在後宮被軟禁好幾天,非剝了我的皮不可!”
“唔……別讓他知道不就好了?”獨孤伽羅笑眯眯地看着鄭譯。
這件事情她原本就沒想要告訴楊堅。
鄭譯無語。被軟禁在後宮近十天,這個女人站在他們面前是怎麽做到談笑自如的?還不告訴楊堅?她當真一點兒都不怕?一點兒都不介意?
“先回家吧,”高熲給了鄭譯一個眼神,然後笑着對獨孤伽羅說道,“幾天沒見你,小花可是很傷心的。”
“好,回家。”獨孤伽羅微微一笑,先一步走向馬車,而後就直接鑽進了馬車。
直到車門被高熲關上,獨孤伽羅才長舒一口氣,歪着身子靠在馬車上。
那羅延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
☆、第 129 章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報複獨孤伽羅的反抗,宇文邕還真的就将遠在随州的楊堅直接調去了前線參戰,盡管随州離前線相當遙遠。
将軍府的書房裏,獨孤伽羅有些心神不寧,便将來和叫到了書房對弈。
宇文護死後,來和在将軍府裏就住得更自在了,礙于跟獨孤伽羅之間不太友好的關系,宇文邕進不了将軍府,甚至連宇文邕的內侍都進不了将軍府,就算有事要找來和,可只要來和不離開将軍府,宇文邕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若換做別的什麽地方,宇文邕早就以皇威強迫了,可偏偏将軍府裏有一個獨孤伽羅。
登基之後,宇文邕的政績平平,唯一幫助他籠絡到部分人心的事情,就是他替獨孤信平反的事情,因此他跟獨孤伽羅之間的關系也是有千萬雙眼睛盯着的,宇文邕面對那些朝廷元老都能說一不二,可唯獨面對油鹽不進的獨孤伽羅,他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正因為如此,宇文邕才急着通過戰事做出點兒成績來,以此來削弱獨孤氏對他的影響。
連贏兩局,來和頗為詫異地看了一眼面上平靜無波的獨孤伽羅,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夫人是在替将軍擔憂?”
獨孤伽羅輕笑一聲,道:“打從他離開長安之後,我就在擔心了,如今已經快要習慣了這種不安的心情。”
來和不以為意地笑道:“夫人不必憂心,将軍吉人自有天相,自古帝王将相多有神明保佑。”
“大人是在安慰我?”獨孤伽羅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開始新的一局。
來和笑得意味深長,道:“非也非也,某只言天機。”
“我信大人。”獨孤伽羅也跟着笑了。
來和又道:“初見夫人時,某以為夫人不會是相信玄學之說的人。”
“我信不信并不重要,有人相信即可。”
聞言,來和眯起眼睛想了想,突然說道:“某似乎知道夫人為何肯收留某了。”
獨孤伽羅笑而不語。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說出來就傷感情了,尤其是所謂的信與不信,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即使争辯了也很難達到統一,不如不說。
見獨孤伽羅這副表情,來和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在來和看來,獨孤伽羅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強硬,什麽時候應該示弱,也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最好不說。雖說有帝王之相的是楊堅,可來和卻覺得,論起為人處世之道,還是獨孤伽羅更勝一籌,這倒是恰好彌補了楊堅在這方面的不足。來和有時會想,若楊堅這輩子當真能有所建樹,那一定離不開獨孤伽羅的輔佐。
來和突然有些唐突地問道:“夫人不覺得如今的生活很辛苦嗎?”
“恩?”沒想到說話一直模棱兩可的來和會突然直白地問這麽一句,獨孤伽羅有些意外,“大人為什麽這麽問?”
來和也覺得自己唐突了些,可問題已經說出口,收也收不回,便繼續說下去道:“自古男為陽,女為陰,男子勇武雙全,在外建功立業,謀權謀財,女子賢良淑德,在內相夫教子,安宅合家,可夫人現在似乎是一個人在做着兩個人的事情,不覺得辛苦嗎?”
“原來是在說這個啊,”獨孤伽羅輕笑一聲,轉頭看向窗外,“桃花本是只在三月開花,卻有人愣是讓一株桃花一年四季都盛開着,只為了每天清晨能掐一枝放在心愛的人的床頭,大人覺得這辛苦嗎?”
“這……”來和有些猶豫,“這算不得是辛苦吧?”
“不辛苦嗎?”獨孤伽羅笑道,“世間萬物皆有天定法則,桃花該在三月盛開是它的天定法則,想要讓它一整年都盛開便是逆天而行,逆天而行,不辛苦嗎?”
來和若有所思道:“逆天而行這個詞聽起來倒是十分辛苦,只是……”若說成是桃花,又覺得沒那麽辛苦。
獨孤伽羅又道:“大人覺得女人就沒辦法在外面謀權謀財嗎?男人就不該關心安宅合家之事嗎?哪些事情是該一個人做的,哪些事情又是需要兩個人做的?大人是不是忘了,我身上可是流着鮮卑人的血。”雖然她的處事方法跟鮮卑人的血沒什麽關系……
思索半晌,來和突然搖頭失笑道:“某受教了,夫人的胸懷叫某敬佩。”
“無所謂胸懷,只是為了自己任性地活着罷了。想要就去争取,不想要就去拒絕,若不愛一個人就不為他勞心費力,若愛上一個人便為他傾盡所有。不過這樣簡單而任性的活法,在世家之中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吧。”
來和盯着獨孤伽羅看了看,又道:“某有些明白為何長安城裏的男人都很喜歡夫人,女人卻與夫人不甚親密。”
“哦?”獨孤伽羅挑眉,“這個我倒是沒想過,大人覺得是什麽原因?”
“夫人所言說的這種生活方式,不正是男人們的生活方式嗎?他們有權利選擇,所以覺得這樣是再正常不過的。可對女人來說,夫人的這種任性就要叫人嫉妒了。”來和半是正經半是調侃地說道。
獨孤伽羅一怔,随即掩嘴輕笑:“原來如此,長這麽大,我今日才算是知道自己為何沒有同性朋友了。”
來和忙說道:“玩笑罷了,夫人莫要介意。”
“無妨,每次與大人閑聊,都受益匪淺。”
主要是戰事一起,連高熲他們都沒有時間來看望獨孤伽羅,若一個人呆着,就總會因為擔心楊堅而想七想八,幸而還有來和,這幾日心煩難耐的時候,就找來和來下一盤棋,閑聊幾句,倒也能轉移一下心緒。
來和微微颔首,笑道:“能替夫人分憂是某的榮幸。”
☆、第 130 章
邊疆戰火連天,那浸着血的成敗卻左右不了長安城的歌舞升平,哪怕是最了解生死一線的沙場老将,只要一離開宮門,就能擺出一副笑臉,商量着接下來該去哪裏喝上一杯,以安慰在朝堂上因被小兒怒罵而受傷的心靈。
獨孤伽羅起初還能懷揣着擔憂融入這虛僞的太平盛世之中,可戰事一拖再拖,楊堅的歸期似要被推遲到怎麽也等不到的那一天,獨孤伽羅索性就關了府門,閉門不出,直到楊堅歸來這一日,才又将府門打開。
一路從邊塞回來,楊堅聽到最多的傳言便是說陳留郡公的兒媳與皇帝有染,至于這前因後果更是傳了個五花八門,有說楊堅當年橫刀奪愛,如今宇文邕登基為帝,便将楊堅派到戰場送死,自己抱得美人歸,有說是美婦人寂寞難耐,皇帝不拒美人,一拍即合,成就好事。
關于這些前因後果,楊堅自然是哪一種說法都不信,只是還免不了心中擔憂,怕他離開長安後獨孤伽羅受盡委屈,不然那樣任性霸道的女人,又怎麽能吃下這個悶虧?
好容易回到了長安,心急如焚的楊堅卻還要先進宮去面見宇文邕,幸而楊堅什麽都不用說,只要跟在其他人後頭就成,可每每擡眼瞧見宇文邕的臉,楊堅都很想揍他。
終于處理完所有的事情,楊堅便心急如焚地回家,一腳踏進家門,就聽到一個甜甜的聲音。
“阿爹!”
一聽在外面打探消息的下人說楊堅回來了,小花撒腿就跑了出去,正巧迎上進門的楊堅,小花用力一蹦就蹿進了楊堅懷裏。
“哎呦!”慌忙抱住竄上來的小花,手上的重量讓楊堅無比安心,“快讓阿爹看看,小花是不是長高了?胖了沒有?想阿爹嗎?”
“想!小花每天都在想阿爹,每天都在等阿爹!”小花興奮地答道,“阿娘說只要小花乖,阿爹就能回來,所以小花可聽話了!”
“小花好棒!”楊堅在女兒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你阿娘呢?”
“那兒呢!”小花伸手指着堂屋。
楊堅這才将一直投放在女兒身上的視線轉移到堂屋裏,就見獨孤伽羅正坐在堂屋裏,笑靥如花,見他看過去,便起身迎了出來。
“那羅延。”
這場景叫楊堅恍然覺得自己似從未離開過長安,今日也只是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家,被妻女以笑容迎接,一如曾經的每一日。
楊堅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将獨孤伽羅抱進懷裏,一手抱着女兒一手摟着妻子的滿足感叫楊堅忍不住喟嘆一聲,而這理所應當的一切在昨日都還顯得那麽遙不可及。
“我回來了。”
“恩。”獨孤伽羅只低低地應了一聲,收緊兩臂,将楊堅抱得更緊。
洛容站在一旁笑得濕了眼,沒有什麽感天動地,沒有什麽撕心裂肺,可就是這曾經每日都能見着的久違場景,卻叫洛容心中動容。
“大娘子,咱們去廚房看看給主君準備的菜燒得怎麽樣了,讓主君去換身衣服可好?”洛容是想盡快給楊堅和獨孤伽羅一個獨處的機會。
小花嘟着嘴盯着楊堅看了看,終于還是答應了。
安撫小花幾句,楊堅就牽着獨孤伽羅快步走近了後院,回到了屬于兩個人的房間。
“哭了?”關上房門,楊堅便倚着門再次将獨孤伽羅抱住。
伽羅抱住他不肯擡頭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兒了,不一會兒又覺得胸前的衣服有被水打濕的感覺,他這才确定獨孤伽羅是哭了。
獨孤伽羅突然伸手抱住楊堅的脖子,踮起腳就與楊堅唇齒相依。
成親之後第一次分開這麽久,楊堅抱住獨孤伽羅溫軟的身體時就覺得心癢難耐,可礙着兩人好不容易見面,獨孤伽羅又哭了,楊堅才想着忍下來,這會兒卻是什麽顧慮都想不起來了,轉身将獨孤伽羅壓在門板上就越吻越深。
沒有平日的從容可以耐心準備,楊堅用手弄了幾下,覺得差不多可以了,就撩起獨孤伽羅的腿,迫不及待地沖了進去。
雲雨之後,兩個人瞧着是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獨孤伽羅更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楊堅抱起獨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