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00.4.15
這語氣漫不經心中帶着別樣的心酸,聽在耳裏,紀皖的心莫名有了那麽一點酸軟。
沉默了片刻,她還是硬下心腸站了起來:“那你可以叫謝寧,他不是你的全職助理嗎?我得走了。”
“大過年地叫人加班,你覺得合适嗎?”賀予涵的目光看上去有點可憐,“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旁邊的病床将就一晚。”
紀皖避開了那目光:“陪你一晚也不會改變什麽。賀予涵,就算你是路人,看到你在大街上發病我也會幫着送醫。我們遲早都要習慣沒有彼此的生活,不要再給自己幻想了。”
她的語聲輕卻堅決,仿佛和着冰涼的液體流入賀予涵的身體,在心口處漸漸凝成一股寒意,讓人如墜冰窖。
“不,”賀予涵喃喃地道,“我永遠都不會習慣。”
嘗過了這世上最美味的佳肴,怎麽可能再去将就白米小菜?
紀皖不置可否,後退了幾步:“你好好休息,吊完水了就叫按鈴叫護士。”
“我睡着了回血怎麽辦?”
“我相信你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要不然你就不是賀予涵了。”
“可是皖皖,我餓了。”
“餓了就讓謝寧他們送粥來給你。”
“現在飯店都關門放假了,去哪裏買粥?”
“讓安嬸她們做點給你。”
“我不想讓爺爺擔心,”賀予涵懇求說,“你要是現在不想呆在這裏,那明天給我送點粥來好不好?我想吃你做的皮蛋瘦肉粥。”
紀皖沒有出聲,快步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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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來我就一直餓着,”賀予涵耍着無賴,“我以前還請你吃過稻花香呢,就算你回請我一次,行不?”
紀皖狼狽地緊走了幾步,好像那說話聲是什麽可怕的魔鬼在後面追趕似的,大步離開了急診室。
第二天一早起來,天氣陰沉沉的,預報說今天雨夾雪。
際安市的冬天雖然溫度不低,但透着一股別樣的陰冷,屋裏要是不開空調,比屋外沒暖和多少。
家務昨天都做好了,公司大部分員工已經放假,只留了一個人值班,沒什麽事情可以忙碌。
紀皖想了半天還是給席衍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他賀予涵在急診室呆着,讓他最好帶點粥去看看。
沒一會兒席衍就回複了,說是他今天去了基地,有條生産線出了問題,需要他親自出馬,賀予涵那裏就先麻煩她照顧一下,等回來了再說。
紀皖心神不寧,坐在沙發上看了一會兒電視;給田蓁蓁打了個電話卻關着機,也不知道她和賀衛瀾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開手機刷微博,首頁卻鬼使神差地跳出了賀予涵的一條微博。
等粥,餓得難受。
配圖是病房的白牆壁。
紀皖的眼睛好像被火燙到了似的,飛快地退出了微博。
在房間裏來來去去兜了兩圈,她終于還是妥協,的确,當時紀淑雲生病的時候,賀予涵的照顧不可謂不細心,現在就算是她的一次回報吧。
皮蛋現成有,肉沫換成了肉松,一鍋粥炖完花了一個來小時,等到紀皖出門都已經九點多了。
一年到頭,可能只有這個時候醫院才是冷清的,原本停得滿滿的停車場空蕩蕩的,紀皖很輕松地停好車,剛要去急診室,有人在後面驚訝地叫了她一聲:“皖皖,你怎麽在這裏?”
紀皖回頭一看,居然是衛瑾彥。
好像小時候做壞事被捉到了似的,紀皖頓時漲紅了臉,把手裏的保溫桶往身後放了放,強自鎮定說:“來看一個人。你呢?”
衛瑾彥的眼神僵了僵,旋即微笑着說:“我也是,一個朋友住院了,可能會在醫院過年。”
“什麽病?很嚴重嗎?”紀皖關切地問。
衛瑾彥點了點頭,卻顯然不想多聊這個話題:“着急嗎?不着急的話一起去前面走走。”
急診室和住院部的中間是一個中庭的小花園,低矮的灌木叢中是一條蜿蜒的鵝卵石小徑,很是幽靜。
兩個人各懷心事,肩并着肩走了一段路,幾乎同時停下腳步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瑾彥……”
“皖皖……”
話一出口兩個人同時愣住了,對視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麽多年了,我們倆的默契看起來還沒有丢光,”衛瑾彥感慨着說,“以前我想賴在奶奶家不回去的時候,你總能剛好想出事情來讓我幫忙。”
“你以為你掩飾得很好,其實我一眼就看穿了,”想起從前的事情,紀皖抿着嘴只想笑。
“回去得被壓着練琴、讀書,哪有在奶奶家自在。”衛瑾彥不由得有些閃神,其實最重要的原因他沒法說出口,家裏沒有這張讓他惦記的笑顏,他用了很長時間才明白過來,這種惦記的名字其實叫做愛情。
“小時候真好,沒有這麽多煩心事,”紀皖感慨着,漸漸地斂了笑容,神情鄭重地看着他,“對不起瑾彥,這些日子我一直都不敢來找你,我欠你一個道歉。”
衛瑾彥愕然揚眉:“為什麽你要和我道歉?”
“我不知道你知道了沒有,”紀皖小心翼翼地說,“路青檬她……是賀予涵的朋友……”
衛瑾彥頓時沉默了下來,好一會兒才自嘲地笑笑:“前兩天剛知道,算是被我料中了,這朵桃花是黑桃花。”
“他太卑鄙無恥了,”紀皖的胸口發悶,“拿別人的感情開玩笑耍手段,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那你為什麽要替他向我道歉?”衛瑾彥反問,“是他犯的錯,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你為什麽要不敢來找我?”
紀皖愣住了:“這……這件事是因為我引起的……他以為我們倆……”
“不,你的潛意識裏,把他劃歸在自己人的範疇,所以你才會覺得你要替他道歉,所以你才會覺得難以面對我。”衛瑾彥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就和從前一樣親昵,只是他明白,兩個人之間再也無法回到兩小無猜的從前了。
紀皖低頭想了片刻,苦笑了一聲:“就算是吧,不過我相信不久以後我就會忘記他的,這個世界沒有誰會無法取代。”
“皖皖,”衛瑾彥的雙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神情鄭重:“要問問你的本心,你對他究竟是怎樣的感情?你愛他嗎?如果你愛他,不要因為他對我的一時誤解和過錯而放棄了你們的感情,我不在意他受到什麽懲罰,我在意的是你會不會幸福。”
“你說的,偷來的幸福不會長久,”紀皖的鼻子有些泛酸,“我和他隔着一個太平洋的距離,永遠游不到彼岸。”
“真的決定了?”衛瑾彥緊緊地盯着她,“路青檬讓我一定要來勸勸你,她說你會後悔。”
紀皖不由得咬了咬唇,心底浮上了一層惱意:“她以為她是上帝能洞察人心嗎?”
衛瑾彥有點發怔,悵然嘆了一口氣:“其實那個女人……的确有點本事……”
紀皖的心髒抽搐了一下,她最怕的就是衛瑾彥不可自拔地愛上了路青檬,這樣的話,她真的是罪孽深重。“你和她……怎麽樣了?”
“沒什麽,”衛瑾彥失笑道,“她居然說她愛上我了,和我睡也睡了,戀愛也談了,非得讓我負責。”
紀皖愕然瞪大了眼睛:“什麽!”
“別理她,等那股勁兒過了就好了,”衛瑾彥渾不在意地說,“倒是你,賀予涵既然這樣設局和你結婚,肯定不會輕易放手,如果你執意離婚,一切小心為上,記着,你所有的決定我都無條件支持,有什麽問題一定要告訴我,別一個人撐着。”
就算在寒冷的嚴冬,這句話也帶來了融融的暖意。
帶着這股暖意,紀皖大步走進了急診室。
賀予涵一個人孤零零地側卧在床上吊水,他半蜷着身子,一見紀皖進來,立刻驚喜地半撐起了身體,連帶着鹽水架一陣晃動:“皖皖你來了,我餓得難受。”
紀皖把保溫桶放在了床頭櫃上,打量着他,臉色已經好多了,就是下巴上冒了青色的胡渣,看上去有點憔悴。
“好多了吧?”
“沒有,胃還疼。”賀予涵的手壓在胃部,仰靠在床上,一臉的虛弱,“醫生說下午還要吊水。”
紀皖不置可否,将裏面的粥取了出來,替他弄好了小桌板。
賀予涵顯然是餓得很了,也顧不得什麽禮儀,唏哩呼嚕地吃得很香,紀皖特意只替他盛了一小碗:“你慢點吃,胃一下子不能接受太多食物。剩下的我放着,下午你餓了要吃就和護士說一聲,讓她們給你微波爐熱一熱。”
賀予涵的手頓了頓,看向她的眼神有點委屈:“你下午不來了嗎?”
紀皖迅速地避開了視線:“不止下午,以後都不會來了,你好好休息。”
賀予涵苦笑了一聲:“那大年夜和初一能到我家露個臉嗎?不然我交代不過去。”
“算了吧,”紀皖輕聲說,“沒必要瞞着,而且,你家裏應該沒一個人歡迎我,我不出現是皆大歡喜。”
賀予涵僵住了,眼中有一瞬間的茫然。
這樣的賀予涵,沒有了從前那種運籌帷幄的氣勢,讓人無端端起了幾分憐惜。
再這樣糾纏下去,所有的決心只怕要被漸漸腐蝕。紀皖不敢再看,只是低聲說:“賀予涵,過完年,去民政局把婚離了吧,如果抛開那些騙局,和你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我過得挺幸福挺快樂,就讓它在我們兩個心裏留個美好的回憶,不要讓無休止的争吵和厭憎毀了這段記憶,行嗎?”
房間裏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賀予涵三下五除二将碗裏的粥喝完,随手放在了床頭櫃上。
他的語聲低柔卻帶着無盡的堅決,一個字一個字地吐了出來:“皖皖,不行。”
紀皖呆呆地看着他,一陣無力的感覺湧上心頭——所有的事情都成了一個怪圈,一下下地繞着轉,重新又回到了遠點。
她心灰意冷,站起來就要走,賀予涵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賀予涵剛接通了手機,田叔的聲音在他耳邊急急地響了起來:“小少爺,你和小夫人快回來,老先生暈倒了!”
賀宅裏亂哄哄的,家庭醫生已經帶着醫療團隊趕到了,全家人都在了,等在卧室門口焦急地等着消息。
賀衛芳正在盤問田叔當時的具體情況,賀衛庭則焦急地在門口踱來踱去,占芸靠在欄杆上抹眼淚,賀衛安向來沉靜的眼中也透着幾分擔憂。
賀衛瀾也剛剛行色匆匆地從韓山峰趕回來,幾乎和賀予涵前後腳到,兩個人對視一眼,又迅速地避開了視線。
“嗨。”賀衛瀾沖着紀皖打了聲招呼。
“蓁蓁呢?”紀皖忍不住問。
“回家去了,”賀衛瀾的口氣不是太好,“你要是這麽不放心她,不如讓她趕緊和我斷了。”
紀皖簡直不敢置信,這是一個正在熱戀的男朋友該說的話嗎?
還沒等她說話,卧室的門開了,家庭醫生領着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賀家人一下子全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問着情況。
家庭醫生姓徐,看上去約莫五十來歲,推了推他的金邊眼鏡安慰說:“沒什麽,老先生只是血壓太高,這幾天情緒有些不太穩定,所以一下子暈倒了。”
賀衛庭顯然有些不太相信:“徐醫生,我爸的身體一直是你在負責的,你給我們透個底,到底問題大不大?這牽一發而動全身,可不光是他一個人的事啊。”
徐醫生笑着拍了拍賀衛庭的肩膀:“衛庭,放心吧,老先生的身體很好,不過很顯然,這陣子他好像精力有點透支,公司裏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賀予涵冷冷地問:“二叔,你那個爛尾樓盤誰在收拾殘局?”
賀衛庭頓時有點羞惱,沉下臉來:“予涵,你不要聽風就是雨,只是外立面稍微延遲幾天罷了,解決的方案都已經出來了,爸也已經認可了。倒是你,成天就知道給爺爺置氣,你看看全家人,哪一個像你和你媳婦一樣成天不着家的?”
“好了好了,別吵了,”賀衛芳瞥了紀皖一眼,“大家還是先去看看爸再說。”
徐醫生擺了擺手:“老先生需要靜養,交代說都不用進去看他了,讓你們忙自己的事情去吧,”他頓了頓,看向賀予涵和紀皖,“予涵,這位是你的妻子嗎?老先生說,讓你們倆一起進來,他有話要交代。”
賀衛庭愕然,眼睜睜地看着賀予涵拽着紀皖進了房間,一絲寒意從眼中掠過。
卧室裏燈光幽暗,厚重的窗簾都拉了起來,醫療室裏的好些器械都拉了過來,空氣中隐隐透着一股酒精、消毒水混雜着藥物的味道。
不知怎的,紀皖的腦子裏頓時浮現起那泛着黴斑的面包,一陣反胃從胃部襲了上來,她趕緊吸了一口氣,壓下了那股異樣的感覺。
手上一熱,賀予涵趁她不注意握住了她的手,眼神懇切地看着她。
“皖皖,先別讓爺爺知道我們倆鬧離婚的事情,我要挾着讓他不得不同意你進了賀家,這才過了多久就鬧離婚,他非得氣死不可。”
賀予涵的話在她耳邊掠過。
她不以為然,賀寧有多讨厭她誰看不出來?兩人要離婚了只怕會開個PARTY順便替孫子再次物色妻子人選吧?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和賀予涵一拼的話,非這個爺爺莫屬。她同意跟着過來賀宅,就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在賀寧面前把離婚的事情捅開,這樣賀予涵被賀寧拘着,總該投鼠忌器了吧?
她避開了賀予涵的視線,目光落在了床上的賀寧身上。
到底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了,就算再強硬也抵不過歲月的侵蝕,和最後一次見到的相比,賀寧看起來蒼老了很多,原來銳利懾人的目光變得綿軟無力,露在被子外的手甚至在微微顫抖。
“爺爺,”賀予涵神情憂慮地在他床前坐了下來,“怎麽好端端地忽然暈倒了?”
賀寧定定地看着他,混濁的眼中莫名透着一股難掩的寵溺,紀皖的心裏一顫,這才是一個正常老人看孫子的眼神,就好像姥姥看她一樣。
“還不都是被你氣的,總是和我作對。”賀寧虛弱地開了口。
賀予涵心裏難過,替他掖了掖被角,低聲道歉:“對不起。”
“你呀,和我一樣,是個天生的倔脾氣,”賀寧嘆了一口氣,看向紀皖,“你好好看着他點,平時多勸勸,別讓他犯渾。”
紀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賀寧這是在和她說話嗎?
“我……其實……”她嗫嚅了兩聲,卻忽然說不出口了,如果賀寧像從前一樣威嚴蠻橫,她不會顧忌什麽,可現在,眼前的老人就好像是一個病弱的長輩,那殷殷的眼神把她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
賀予涵迅速地看了她一眼,可能感覺到了什麽,他立刻岔開了話題:“爺爺,趁着這個機會你好好歇歇,公司裏的事情就交給二叔和姑姑,也該是你享享清福的時候了。”
賀寧的喉中發出“咕”的一聲,似笑非笑,那神色漸漸古怪了起來:“交給他們倆……呵呵,”他笑了笑,“那就沒你什麽事了?”
“如果要從旁協助些什麽,我當然也責無旁貸。”賀予涵連忙說。
賀寧不置可否:“你這是打算和和宇劃清界限了?”
看着賀寧略顯失望的眼神,賀予涵猶豫了兩秒,賀衛芳的話好像魔咒一樣在他耳邊響起。
“你身旁有誰能和你相提并論?又有誰現在接掌了家族企業比你高上了一籌?”
他摒棄雜念,把這魔音從腦中祛除:“爺爺,我的函念投資也是和宇的分支,談不上劃清界限,我深信,過上幾年,函念投資的前景不會比和宇差。而且,二叔對和宇是什麽心思你也該知道,如果你想要家宅安寧,我就不合适再摻和到和宇的經營中來。”
賀寧沉默了很久,那眉心擰起來的“川”字和鬓邊的白發,讓人忍不住心中恻然。
不一會兒,他拍了拍賀予涵的手:“我明白了,年後要開董事會,你手上也有股份,參加一下。”
賀予涵點了點頭:“和宇今後的經營和發展方向,我到時候會寫一個可行性意見,給你和二叔做個參考。”
賀寧沒應聲,目光忽然落在紀皖身上:“我這個老頭很惹人讨厭嗎?”
紀皖猝不及防,愕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站得這麽遠幹什麽,過來坐下。”他淡淡地說。
紀皖遲疑了片刻,順從地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賀寧第一次近距離仔細地打量着這個孫媳婦,的确,她的氣質很是獨特,五官各有特色,尤其是一雙眼睛,好像上好的琥珀,透着別樣的光澤。
只是不得不遺憾,那緊抿的雙唇,還有防備的眼神,這個女人看起來比賀予涵還要倔強。
兩強相遇,必有一傷。
他一直盼望賀予涵能娶一個和他母親一樣溫柔的女孩,性格上互補,這樣才能和和美美。
賀寧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終于放緩了語調:“皖皖,你家裏還有一個姥姥?”
紀皖點了點頭。
“什麽時候見一面吧,”賀寧的神情有些疲憊,“這樣拖着,對老人家很不尊重。”
紀皖的腦子一陣發脹,呼吸紊亂了幾秒,驟然之間那種惡心的感覺又泛了上來:“這……爺爺我和予涵……”
“好的,”賀予涵迅速地接上了話茬,手掌用力地覆在了紀皖的腿上,“我和姥姥去商量一下,定個日子。”
“還有,”賀寧瞟了一眼紀皖的肚子,那眼神中透着期待,“什麽時候開始考慮下一代的事情了?我老了,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有沒有福氣看到重孫子。”
紀皖霍地站了起來,賀予涵和賀寧都愣住了。
“對……不起……”她捂着嘴踉跄着後退了兩步,飛一樣地跑進了旁邊的衛生間,不一會兒,裏面傳來了“嘩嘩”的自來水聲,夾雜着幾聲微弱的幹嘔。
賀寧頓時從床上坐了起來,喃喃地問:“予涵,你媳婦她……她怎麽了?”
突如其來的狂喜沖刷着賀予涵的神經,他的呼吸急促,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快去醫院看看,”賀寧的精神一下子振奮了起來,“會不會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