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景逸腳還未完全痊愈,就去了新公司卡因游戲報道。
一方面,他總有點惴惴不安,感覺沒正式辦理入職,Offer有随時撤銷的可能;另一方面,他看了最近的幾個動畫立項,簡直心潮澎湃,恨不得挑其一,立刻就參與制作。
人生大約是一次又一次貫通的循環,盡管他繞道過彎路,卻還是能靠自己回到最初的原點,整裝待發。
在專業領域裏,一個人的優秀來歷必然比優越外貌,更值得被關注。有高布蘭學院和Unit Image Paris工作室的雙重背景加持,入職介紹會上,他受到了不少矚目。
他們這個團隊隸屬美術部門,主攻做公司發行的一系列游戲的相關CG動畫。
崗位有一些細致分類,2D手繪、插畫、建模、角色開發、骨骼&神經綁定等等,但職員們還是統統被稱為了動畫師。其實,工作負荷起來,每個人照樣會做分工外的工作,而且最苦的是實習生,一旦忙上天,什麽都得兼容。
第一天上班,景逸拄單拐的形象,深入人心。他自己也不太介意,幹脆把公司系統的注冊花名填了跛豪。
前三天,基本上就是在熟悉公司,還有目前公司所應用的軟件。建模綁定軟件這塊兒,是卡因自己開發的,更新疊代尤為快。
第四天例會開完後,連過渡都沒有,景逸直接分配到了工作任務——卡因王牌對戰游戲的新季度劇情宣傳動畫。
Leader夏息讓他負責場景布局,雖然不是他最想做且最擅長的人物,但他還是欣然接受了。
場景布局需要用上VR雕塑軟件Medium,結合Oculus Ques頭盔一起使用,操作過程看起來頗為科幻,像賽博朋克電影裏演繹的場景。他荒廢了些時日,沒能跟上“時代”進步,自然需要時間來适應。
好在他研究和學習能力極強,從入門到熟悉沒耗費多久,很快便運用得爐火純青。
他偶爾還會跟外包特效的公司交流,向他們請教關于三維特效加二維手繪逐幀動畫的問題。
他像一個在沙漠行走,幹涸到極致的人,終于找到綠洲,着急地一頭紮進去,感受長久未有的滋潤,從而得到新生。
午間休息,在食堂吃飯,同組的同事庫柏(代號)湊過來打招呼,“豪哥。”
他愣了一下,适應新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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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柏是負責2D手繪的,因為工作量巨大,所以麾下人手衆多,這個項目的三分之二實習生,都在他那兒。
他們交流了下工作進度,而後閑聊起來。
庫柏沒忍住,拐彎抹角地問他為何沒留在人人向往的Unit Image,反而選擇回國。
這話題下班了可以盡情聊,但現在上班,仍處于職場,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甚至防止被人抓把柄,他覺得最好還是不回答。
庫柏大概察覺出了他的抗拒,立刻又把話題拐到別的無足輕重的事上去了。
譬如保潔昨天收拾工位,不小心把他速寫本當垃圾扔了,結果他跑去地下室放垃圾桶處,找了幾乎一下午,還好找到了,可弄得全身臭烘烘的。
景逸嘴角微微上提,很含蓄地笑了笑,“那你還蠻幸運的。”
庫柏盯着他的笑容,恍神了兩秒。而後尴尬地低頭,悶悶扒了兩口飯。
下午,他跟夏息打招呼先走了,他們工作時間是彈性的,只要工作進度不落下,每天連卡都不用打。
艾随意跟他約好了,候在公司門口,接他去醫院複查。
恢複得差不多有兩個月,晚上睡覺時,他朦朦胧胧的,能感覺到小腿處傳來的痛癢,那是骨與肉在生長。
檢查結果不錯,比預期要好,沒什麽大礙,配合定期複健,就能很快完全拆了繃帶,不用上支具,恢複正常生活了。
“我覺得你許的願還挺靈的。”他坐在副駕,突然說。
艾随意握着方向盤,正在觀察左側并道的車流,沒好好聽他說話,條件反射地問:“啊,什麽?你說什麽?”
“沒什麽,”他低下頭去,偷偷笑,“真沒什麽。”
太充實了,因為充實而感到幸福。可能是不出衆的幸福,但他覺得足矣,所以,還是不要把幸福說出來好了。
艾随意載他去綠手造工作室。他暫時無法教課了,也許……要把“暫時”延後到許久,反正得去好好告別。
和小姨聊了一會兒,她忽然話鋒一轉,告訴景逸,上周陶孟青沒課的時候來了,在這裏硬坐一天,鈎東西。
“他鈎了什麽?”景逸抱臂問。
她兩手一攤,“嗨,啥也沒鈎,就是瞎折騰。”
她說,陶孟青看起來說不上來的奇怪,把東西鈎了拆,拆了又鈎,還煩躁地将線拽來拽去的,感覺再結實的線在他手裏,都會被他扯爛。她邊說邊啧啧,嫌棄對方的浪費。
“要命。”艾随意在一旁自言自語感嘆,“他怎麽感覺情緒……老是不太穩定?”
景逸抿着唇,沒發表任何意見。
邱靈靈趕到時,看見陶孟青一個人坐在露天酒吧,占一張四人桌。他戴了帽子,卻沒有戴口罩,露出半截青茬的下巴,像在走憔悴風。
“喝點什麽?”看見她來,陶孟青才勉強擡了下頭。
她招手叫來服務生,要了無酒精的蘋果莫吉托。
“我不想去參加那個戀愛綜藝,當觀察員了。給我換個綜藝吧,最好能去深山老林、與世隔絕那種。”
邱靈靈無語,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碰見這樣想一出是一出的陶孟青了。
剛入行時,陶孟青被鋪天蓋地的黑稿嘲諷過一段時間,那會兒他實在受不了這個氣,頭腦一熱,直接撂挑子不幹,大半年都不肯開張工作。後來還是陶蔓耳提面命教育了一番,告訴他,錢難掙屎難吃,不想幹也可以,先自掏腰包,別讓公司兜底墊付,把違約金賠了。陶孟青一看那要賠的錢,兩眼一黑,老老實實重新投入工作。
兩年以來,都挺好的,怎麽特地選今天發作了呢?是不是這段時間休息太久,閑得蛋疼,奇思妙想就多了?
她莫名其妙,問:“為什麽?”
陶孟青沒回答。
遠處有一條運河,有幾艘輪渡浮着,船身繞着光,點綴在黑色河面。
他的視線落在岸邊一對小情侶身上,看起來非常年輕,高中生似的。他們想要跨過一個高高的花壇,抄近路,往陶孟青這個方向來。
男孩先爬上了花壇,然後轉身對女孩說,快點上來。女孩試了一下,沒能一鼓作氣爬上去,嘴裏嬌嗔地喊,你拉我一下啊。男孩這才遲鈍地反應過來,蹲下,把手伸出去。
夜色裏,兩只年輕的手,握在了一起,形成一個纏繞的紐帶。一拉一拽,如同紐帶收縮,女孩爬上來了,兩個身影重疊在一起,親密擁抱。
陶孟青僵硬地扭頭,像是不忍卒視,端起桌上的玻璃杯。
“你失戀了?”
陶孟青嘴裏嘬着口蘇打水,差點沒噴出來,“你、你為什麽會這樣認為?”
邱靈靈撅起嘴,點點下巴,“我感覺的啊,怎麽?”她忽然興奮,眼睛直放亮光,“不會被我說中了吧?”
“沒。”陶孟青嘴硬,端起杯子往嘴邊送,裝模作樣喝水。
“真沒有?”邱靈靈不太相信地盯着他。
“說了沒有就沒有啊,”他不耐煩地皺眉,聲音忽地有些高,“我都沒談過,哪來的戀失啊!”好在這家店生意清冷,聲音大點也安全。
空氣緘默。
“沒談就沒談呗,”邱靈靈嘀咕,“我還怕你真談戀愛搞幺蛾子,麻煩……”
她去看陶孟青,有種恍惚而失落的氣息。
“唉,”她長嘆一口氣,“我本來還想,要是你真失戀了,幫你參謀參謀呢,看問題在哪兒……”
隔了片刻,她聽見陶孟青問:“真的,你可以幫我參謀?”
她從他的語氣裏,莫名聽出來了期待。跟攤牌了,沒什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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