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糊塗。為父不是說過,萬萬不能将為父也牽涉進去的嗎?”丞相怒極,不住的走來走去。
“沒事,不就是用了下您的名義嗎,又不是您親自出面的,不會有人注意到的,父親,您別擔心。”那個青年語氣滿不在乎,神色也沒有絲毫擔憂。
“修兒,近日行事,定要萬分小心,若有半分不對,立刻将人都收回來,将自己和為父都摘的幹幹淨淨。”丞相臉色鄭重了起來,不知為何,他近日總是有不好的預感。
“父親何必如此小心翼翼,這些年,不都沒出過事不是。”祁修一襲朱紅色袍子,神色帶着三分郁氣,有些煩躁。
若是要出事,何需這麽久,這幾個月來風平浪靜,已經讓他放松了警惕。再說了,他行事一向謹慎,不過是這一次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他絕不相信會這麽背。
“不可大意。”丞相看了他一眼,語有深意。“人找回來沒?”
“沒有,應當是逃了,父親放心,那人不會出問題。”那個女人,利弊看的比誰都清楚,絕不會背叛潘家。
“記住了,那人絕不能落到寧安侯府和宮裏那位的手上,若是出了岔子,除非是屍體。”
“是。”祁修低頭掩去面上神色,眸底卻是偏執。
他花了那麽大功夫将人撈出來,可不是讓她去送死的。
是夜,某處暗巷。
受了傷的人匆忙鑽入了巷裏,身後追殺的人未曾猶豫便追了進去。
見到的卻不是孤身一人的竊賊,而是訓練有素的侯府侍衛。
不足半刻,便全軍覆滅。
“主子。”張安單膝跪地,将懷中護的極好的盒子雙手呈了上去,袖口的血跡,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發出細微的響動。
“屬下,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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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諾冷眼看着一地的血跡和死相各異的屍體,伸手接過了盒子,語氣輕飄飄的下了命令,“行動。”
“是。”暗處幾人飛速離去,向着兩個不同的方向,巷子裏的侍衛卻是一動不動,井然有序的站在原地垂首聽令。
“天明之前收拾好,莫要吓到行人。”蘇諾身邊的人語氣溫潤,彎腰将張安扶了起來,話卻是對着身邊的人所說,“夜裏寒涼,回吧。”
待三人離去,巷裏的人便極快動了起來,開始清掃起暗巷。
行動迅速,井然有序。
“你二人回府,本侯入宮一趟。”蘇諾在馬車前住了步子,看向林安,“今日辛苦你了,多謝。”
“你我之間,何需言謝。”那人笑的清潤如月,語氣溫和,“去吧。”
“琉璃,送林安公子回府,不必跟着本侯。”蘇諾面色有些冷,吩咐了一句便擡步往皇宮的方向而去。
林安一直站在她身後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寵溺又堅定,神情卻有幾分落寞。諾諾,你是為了天下,還是為了那人?
“公子,請。”琉璃低着頭喚了一聲,不敢去細思主子之間的事情。
“掀開簾子。”林安回過神,将手上攙扶着的幾近昏迷的人送上了馬車,又恢複了往日清風朗月的樣子。“回府。”
“是。”
馬車在深夜無人的街上行走,車轍和馬蹄的聲音清晰可見,裏面的情形卻有幾分血腥。
張安身上的傷雖不多,卻刀刀見骨,林安神色溫潤,卻是面不改色的用藥包紮。
蘇諾并不着急,步子邁的極緩,一身猩紅色的錦袍在月色下像是沁了血一般。
若非街上并無過往行人,否則難保不會吓到旁人。
自今日行動開始,她的心裏便未曾安定過。
剛剛追殺張安的人,身手不次于她軍中的部下,且訓練有素,必不是簡簡單單的府兵。
若不是她府上的侍衛都是軍中精銳,只怕還不能在極短的時間裏拿下。
這樣的人,顯然對方手上并不少。
銀礦的址處,不只有采礦的近千工人,還有數百人私兵。
她不得不猜測,在天子腳下,便能不動聲色的組織近千百姓私采銀礦,甚至私養散兵,丞相府,究竟瞞着多少的秘密。
可是沒有時間慢慢查了,對方今日已經開始慢慢減少了布防,看來,是要将人都撤下去。
若是不動手,便失了時機。
自程臬登基慢慢掌握了朝政開始,她已經很久沒行事這麽憋屈過了。
這些日子,她查出來的東西,不可謂不多。
宮門未開,卻在看見她的身影出現時,便有守衛迎了上來,為首的是全盛。
“小侯爺,陛下已經等着了,您請。”全盛遠遠看見她時大吃一驚,走近發現這人是着了紅色衣袍而非染血時默默松了口氣。
他轉身吩咐身後的守衛打開宮門,恭恭敬敬将人迎了進去。
陛下本已經歇下了,卻收到了暗衛遞來的消息,二話不說便吩咐他前來宮門處侯着,果不其然,真的等到了小侯爺的身影。
“陛下還未歇下?”蘇諾聲音淡淡,腳下步子未停。
“本來已經歇下了,收到消息便起了,這會兒正在甘泉宮等着小侯爺呢。”全盛躬身跟着她,忍不住又說了一句,“夜裏寒涼,小侯爺該多加件衣物才是。”
“無妨。”
果然,甘泉宮燈火通明,遇上的宮人皆是無聲的低頭行禮,不敢高聲言語。
蘇諾踏入室內時,那人已經披着外衣在軟塌上侯了許久了。
“微臣參見陛下。”蘇諾拱手便拜了下去,一絲不茍。
“不必多禮,過來,坐。”程臬擡頭看她,微皺了眉,這人怎麽穿的這麽單薄。
“全盛,吩咐小廚房送碗姜湯過來。”
“是,奴才這就去。”全盛恭恭敬敬的應了,彎腰退了出去。
蘇諾落座另外一側,看向桌上的棋局,已經陷入膠着之态,她凝眉細思半晌,擡手執黑子落下,再擡眼,一盞熱茶已經遞到她眼前。
“莫皺眉,喝口熱茶暖暖身子。”那人眉眼含笑,是難得的溫潤之态,語氣清和。
蘇諾沒說話,只是伸手接過熱茶泯了一口,身上果然熱了幾分。
一路沉思,倒是受了不少冷風,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連十指都已經冰涼。
“阿諾,有朕,莫慌。”程臬溫和的安撫,只是溫和的看着她,并無做什麽多餘的動作。
阿諾聰明,這幾個月查到的必然不少,聯想猜測的,便能将事實揣測個七七八八。
他是故意的,阿諾勢必要攪入這攤渾水的,不是他要将阿諾摘出去便能的。
所以與其等旁人将阿諾拉進去,不如他伸手讓人一開始便清清楚楚。
莫論勝負,有他扛着,這一世,他不願二人再有嫌隙,再生誤會。
“丞相府必養着私兵。”蘇諾心下确實安定了幾分,卻仍有幾分不安。
且必然養的離京都不遠。
她是有數萬軍隊,駐紮在京都附近的卻不多,若是對方動手,恐怕是鞭長莫及。
“一個私礦罷了,不至于狗急跳牆,丞相府的兵,不是用來自保的。”程臬手執白子,落入了棋局。
蘇諾猛然擡頭去看他,“陛下早就知道?”
“并非如此,朕之前不過是略有猜測罷了,所以才托了阿諾去查,”程臬神色坦然與其對視,視線卻略有服軟之意,“并非有意瞞你,只是未有切實的證據罷了。”
“張安拿到了銀礦的私賬,還有來往的官員名單,明早,便有定論了。”蘇諾自袖中取出幾張折起來的紙張放在了一旁的盒子上,微微垂了眼皮。
壓下了心中那股莫名有些不舒服卻又随着這人解釋的話語消散了些許的感覺。
“嗯,做的不錯。”
“陛下,小侯爺。”二人言語間,全盛已經親自端了案盤進來,上面是一碗還散發着絲絲縷縷熱氣的姜湯。
“小侯爺,姜湯已經可以入口了,請用。”他徑直去了蘇諾那側,垂首躬身将東西送到了與眉相齊的高度。
蘇諾這次是實實在在的皺了眉,卻沒說什麽,只是端起碗一飲而盡。
将将将碗放下,唇邊便有人遞了一塊糖塊過來,“張口,桂花糖,知道你不喜歡姜湯的味道。”
男人聲音柔和,帶了幾分寵溺,白色的糖塊在指尖莫名有些旖旎。
室內莫名暧昧,一旁的全盛頭低的不能再低,極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蘇諾也不矯情,張口便含了進去,才反應過來,疑惑的看向男人,這才發現他手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淺色的木質盒子。
程臬見她盯着那個盒子,施施然開口解釋,“朕遣人出宮買的,是你府後那條巷子裏的,不是私下查的,是全盛去問的琉璃。”
蘇諾挑眉,琉璃那丫頭,居然被套了話。
若非如此,怎麽會将她的喜好透露出去。
“陛下何需如此費心。”不是她自作多情,這人歷來不吃這些甜膩的物什,必不可能是備給他自己的。
“有關你的事,并不算費心。”程臬面色鄭重的看她,視線描慕她容顏,“阿諾,朕心裏,你和靜娘最為重要。”
不能太着急了,會吓到她,可是卻控制不住自己,還是想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兒。
蘇諾直覺有什麽不對,卻未想到旁的地方。
不為別的,她是萬萬不會輕易想到,眼前這人是愛慕她的,畢竟現在的她,在旁人眼中,可是實實在在的男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