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公子,出事了。”一個小厮打扮的人突然出現在院中,神色驚慌。
正值夜間,雖有侍從守夜,卻在看清何人後并未敢攔,而是急急退開,生怕阻了他家少爺的大事。
“怎麽了?”祁修自夢中驚醒,不耐的看了一眼身邊一個勁兒倚着他,看着突然闖入的人有些驚慌女人,伸手将人揮到了一旁,神情冰冷。
終究是不像,若是那個女人,必是十分淡定的卷了被子便将自己裹進床內裏,施施然繼續睡去,任它外間是何情況,都丢給他處理,懶得沾上一星半點污濁事。
“公子,”那人面上極其凝重,屈腿單膝跪地,“屬下在莊子上看見了那邊放的信號,是紅色。”
紅,是火的顏色。
火焚萬物,燃進一切。
是他們自那邊開始行事以來從未遇上過的情況,寓意,被察覺,已有人大規模對那邊動手。
“有沒有人察覺到你來丞相府?”祁修臉色變的極冷,極難看。
現如今京中能不動聲色摸到那邊,又有能力讓他的人發出紅色信號的人,便只有兩位,看來,這次是栽了。
“屬下并無察覺,且宅子和那邊并不是十分的近,應當沒有。”那人愣了一下,心下暗怕,卻不敢說。
他太過驚慌,根本未曾關注是否有人跟着他。
“什麽叫應當?本公子記得警告過你們,做事永遠別想當然。祁東,你這麽多年的謹慎是喂了狗嗎?滾出丞相府,從後門走。”祁修冷笑一聲,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多年以來的得力下屬。
若是那人并未得到所有的消息,祁東只怕還能走的了,現在,恐怕難了。
“是,屬下這就走。”地上那人心裏暗悔,動作卻不慢,極快離開了室內。
可是太遲了。府外的禁軍,已經整裝待發,就等甕中捉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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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一時亂糟糟的,燈火通明,祁修到大廳內時,府中之人已經都侯在了廳內。
丞相臉上帶着三分迷茫,心裏雖不安,面上卻并不慌亂。
“鐘副将,這是何意?連夜帶人闖我丞相府,将本官的府上圍個水洩不通,便是禁軍近來行事的作風不成?”
“丞相恕罪,下官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還請丞相體諒。”那人拱手,神色卻是面無表情,無動于衷。
奉命行事,還能是奉誰的命。
丞相心裏苦笑,面上卻不能帶出來分毫。只得強撐了笑臉,繼續詢問,“敢問鐘副将,本官府上可是出了什麽差錯,竟然要勞動禁軍出馬?”
鐘副将看了他一眼,心裏暗道了一句老狐貍,面上卻不能徹底撕破臉,“這便要問府上的二公子了,下官不過奉命行事,還望丞相配合。”
“本官還不夠配合不成?”丞相收斂了三分笑意,只餘了一分。
心裏卻是明白,修兒,只怕是要受些苦。
不過,為何來的是這禁軍副将,而不是禁軍統率?
以往陛下行事,為首的可不是眼前這位。
他在朝堂浮沉多年,變了臉色,何止是有幾分唬人。
可是面前之人卻是視若無睹,只是身姿挺拔的立在原地,等着手下的人将人‘請’來。
“這是怎麽了?燈火通明的,丞相府可是少有的熱鬧。”緩步而來的人一身藍色衣袍,面上雖帶了笑,卻更顯得陰詭,眼尾狹長,微挑時更顯陰郁。
鐘副将坦然而然與其對視,拱手道,“陛下有令,還請二公子走一趟。”
“有勞。”祁修拱手還禮,冷眼看了一眼被人壓着雙手的熟悉的人,并無反抗,而是自己十分配合的樣子。
“走。”鐘副将下了令,帶了人便要離開丞相府,“下官告退。”
一行人來的極快,去的卻是不緊不慢。
陛下的吩咐,要以禮相待,卻不必着急将人帶回去。
所以自他們出了丞相府時,天色已經泛了微白,街上已有了一個兩個早出的行人。
而另外一邊的局勢,也已經基本塵埃落定。
那些駐守的私兵雖是身手不錯,卻還是抵不過訓練有素,戰場殺伐下來的軍中将士。
今日的朝臣都在暗自思忖,卻不敢出聲詢問一句。
今日的早朝,時候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陛下和蘇小侯爺卻是遲遲不曾出現,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
但是為首的丞相卻是一言不發,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
“陛下到。”驀然一聲高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時之間,所有朝臣都不由自主往殿外看去。
為首那人一身龍袍,上繡九爪金龍,呈龍騰之态。神色平淡,卻是不怒自威。
緊随其後的,卻不是陛下身邊伺候的全盛公公,而是一身猩紅色衣袍的寧安小侯爺。
不知為何,所有人都高高懸起了自己的心髒,總覺得今日的早朝,必不會風平浪靜。
蘇諾衣袍上的紅,也不知是灼了何人的眼。
在二人将要跨入殿內之時,丞相率先拜了下去,是五體投地稽首大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旁的大臣雖是疑惑,卻也只得跟着拜下去,振臂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程臬并未叫起,而是緩步穿過一衆朝臣,跨上臺階,一步一步,走到龍椅處落座。
最後跪下去的,是随着男人進殿的蘇諾。
一字一句,字字清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卿,平身。”上首那人一手平擡,在空中虛扶了一把。
“謝陛下。”
有的朝臣額頭上已經出了細密的汗,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
今日,果真是不同尋常。
這架勢,是自陛下登基而來從未有過的。
沒有人敢出聲,甚至連呼吸也刻意放輕。
戶部尚書又看了一眼蘇諾身上的衣袍,暗暗嘆了口氣。
看來,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陛下登基之時,這人便是白衣染血,那般跪在新帝面前的。
“丞相,你可知錯?”上首之人聲音清朗,卻是帶了十分的壓迫。
“微臣愚鈍,還請陛下明示。”丞相掀袍便跪在了地上,彎腰伏地,面色坦蕩。
“哦?丞相不知?”程臬也不怒,只是神色莫辯。
“丞相是不知你府上的二公子私采銀礦之事?還是不知其與朕親封的禁軍首領私交甚密一事?”
“還是說,不知祁修手下的近百私兵是從何而來?”
“嗯?”
随着上首之人的一字一句,丞相臉上的冷汗已經落了下來,脊背卻依舊弓着,一動不動。
“微臣,惶恐。”
沒有辯解,也沒有推辭。
朝臣皆是震驚。
私采銀礦?
若在鼎盛之年,恐怕不是什麽罪不可赦的死罪,可是在這百姓連年收成不好,國庫已十分匮乏的年份,便已經是其心可誅了。
且私交天子近臣,可不是什麽簡單的罪名。
丞相府這位二公子,平日裏雖看着陰郁了些,卻也沒人想的到有此野心。
有人已經在想,若是這一切丞相都是知情者,卻隐瞞不報,究竟是何等居心。
戶部尚書已經快紅了眼,往幾年且不說什麽,尤其是今年,國庫已空,還是靠着朝臣的接濟才勉強維持下來開支,丞相府卻瞞了銀礦私采,究竟是何居心?
這樣的光景,就連蘇小侯爺那個一向對戶部極其小氣的人都拿了四十萬兩出來,丞相府可就出了十五萬。
“還是說,丞相不知,其屢次賄賂朝臣之事?”上首之人一手閑适的撐着自己的下巴,語氣輕飄飄的,卻讓地上那人身子伏的愈發的低。
“微臣不敢。”丞相幾乎是咬碎了牙,卻不得不忍下。
銀礦這條線若是折了,可謂是元氣大傷。
他卻不得不忍。
“還是說,丞相不知您的二公子,還在白城養了匪?”
“祁愛卿,你說,朕該怎麽想?”
程臬狀似十分苦惱的看着他,眸裏卻無任何情緒。
這才是開始,丞相府,太尉府,一個都逃不過。
“微臣教子無方,但憑陛下處置。”丞相面色灰敗,似震驚到無以複加,又無法多說一字,已經失望到幾近無聲。
“此事是朕托寧安小侯爺所查,小侯爺,是如何看呢?”
上首之人話頭轉的極快,又轉頭吩咐了全盛一句。“去,将手上的東西送到各位大臣手裏看看,看看這位丞相府二公子是何等的魄力和本事。”
“依微臣之見,雖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丞相卻是屬實不知情,最起碼,微臣所查到的東西,與丞相,丞相府,并無什麽幹系。”蘇諾脊背挺拔,施施然開口。
卻是震驚了許多人。
雖是雙方從未正面撕破臉過,但是衆人都明明白白,丞相一系和小侯爺一系,是歷來不和的。
剛剛陛下開口說是小侯爺查的此事,他們都以為丞相是在劫難逃了,卻萬萬沒料到,小侯爺會幫丞相說話。
“哦。”上首之人的神色屬實耐人尋味,語氣也有些晦暗不明,“那依阿諾之見,朕該如何處置祁修此人?”
“此人淩遲處死,所有資産充做國庫,一衆牽涉到此事的官員,按律法處置。”
丞相剛剛松了口氣,卻被這句話又将心口那口郁氣提到了胸口,生生逼紅了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九號我就考完啦,夜裏到家~
十號之後可能更新就正常啦(特殊情況除外,會說)
不會坑~放心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