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禦書房內。
氣氛有些冷,地上跪着那人冷汗潸然而下,卻不敢擡手去擦,只是沉默的跪在地上。
那人看起來六十多歲的樣子,身着太醫院服飾,俨然是昨日程臬遣了全盛去宣的那位。
徐州心裏暗自叫苦,自當年他無意撞破過陛下那位姨母的秘辛後這麽多年來,這還是第一次得見天顏。
若是他知道聖上昨日會召,打死他都不敢出了京去。
即使已經走了正規的程序,也得了院正應允,但是這和耽誤了陛下的事情比起了,他依舊是難逃罪責。
陛下必是要發落他了,才将他晾在此處近半個時辰。
他卻不敢有和怨言,只是恭敬的弓着身子伏在地上。
上首之人将手邊的折子都處理完,才閑閑的看向地上跪了許久的人。
“太醫院院判徐州?”
那人聲音不喜不怒,是問句,卻無疑惑。
“是。微臣,見過陛下。”徐州強撐着聲音不發抖,心裏卻是止不住的戰戰兢兢。
“三日前告假去了京郊,得太醫院院正的應許。”程臬視線不輕不重的掃過底下的人,面上帶了三分晦深莫測的笑意。
“朕聽聞,徐院判近年來在太醫院,并未在如以往受重用。”
“陛,陛下,”徐州是有苦難言,他在太醫院這些年,哪有什麽受重用。
自當年那事被人揭發,當初的太子殿下,也就是眼前這位天子,被先帝奪了太子之位,改名冷落開始,他便已經有意隐退,陛下登基後,他更是謹小慎微,生怕出了什麽風頭将自己送上斷頭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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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虧得他往日人緣不錯,昔日同僚雖不解,卻也護他三分,再加上陛下并未曾有意為難過他,倒是安安生生過了這些年。
狠了狠心,一咬牙,頭便磕了下去。“微臣才疏學淺,所以才不怎麽得用,與旁人無幹。”
是生是死,只能靠運氣了,卻不好連累了太醫院。
“徐院判,朕聽說,你的次孫,昨日剛剛娶妻?”
“是。”徐州心裏發苦,卻不敢有半點欺瞞。
“都下去。”程臬仿佛沒看見他不住下流的汗水,只是揮了揮手将宮人都遣了出去。
“莫要讓任何人靠近。”程臬對着空氣說了一句,也無人回應。
徐州并不知道他在吩咐誰,只是死死的低着頭。有些事,不是什麽人都能知道的。
知道的越多,死的會越快。
這深宮裏,死在好奇上的人命,沒有幾千也有幾百。
“徐院判是聰明人,若是今日朕與你的談話洩露出去,你的家人安危,朕便不敢保證。”
程臬起身将人扶了起來,語氣淡淡。
“傳令的人應該已經到了你的宅子上,院判的長子素有才能,只是做個普普通通的守衛未免太過可惜。朕讓人将其調入了禁軍。院判該明白,朕是何意。”
“微臣,明白。”徐州顫顫巍巍的擦了擦汗,拱手應了句,嘴中皆是苦意。
他有意将家人低調,卻還是逃不過。
只是不知,陛下究竟是要他做何事。
半個時辰之後,這位已經年邁的老太醫才顫顫巍巍的自禦書房出來,風一吹,已經被汗浸透的身上便是一股子涼意。
站在臺階上,徐州幽幽的嘆了口氣,看來,陛下是不準備動他了。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女子,居然能讓一朝帝王做到這一步,親自尋了太醫來了解這些女子才需注意的事項。
看來這後宮裏,即将迎來它的女主子了。
陛下歷來不近女色,如今來看,只怕是對那人已經情根深種。
想必,當年的先皇後娘娘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了。
當年那位先皇後娘娘,寬和仁厚,母儀天下,當真是擔的起國母二字的。
只可惜,世事無常吶。
這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呢。
另一邊。
蘇諾并未下馬車,而是大搖大擺的坐着馬車入了自己府中。
卻不知這一切,也礙了某人的眼。
“纨绔行徑。”那人一身黑衣,面色極冷,在酒樓的二層遠遠的看着這一幕的發生。
酒樓和寧安侯府隔的不遠,不過百米左右,一個在街角,一個在對面街上最顯眼處。
“那有如何?他手上有數萬大軍,誰能動得了他。便是禮部那些人,也無法斥他一句不合禮法。”他旁側的人冷笑了一聲,語帶嘲諷。
當初這人修府之時,特意将門建寬,方便馬車入內的事情可是京中無人不知。
看看滿朝權貴,哪個不是到了府門下車入內,偏偏這位蘇小侯爺矜貴的不行,多走一步都嫌累。
“修兒是怎麽回事?”那個黑衣男子将那個記憶深處的名字在心上反複咀嚼了數遍,卻又深深瞞在了心底。
道不同,不相為謀。
蘇諾,和他不是一路人。
就算那個面容精致,性格肆意的小少年在他的夢中出現了無數次,也不能改變什麽。
他們站在對立面,是不死不休的關系,他得不到那位權勢滔天的蘇小侯爺。
“還能怎麽回事,銀礦的事情,便是這位蘇小侯爺查出來的。”剛剛冷笑那人,俨然是一身官袍的嚴太尉。
“他是怎麽得知的消息?”祁陽神色不變,收回了盯着其府門的視線。
他和修兒已經數月未見,卻也未料到,再見會是看見他的屍身。
“這得問你父親,應當是從白城查起的,順藤摸瓜,不知怎麽便被抓了把柄。”嚴太尉搖了搖頭,具體事情,他确實不清楚。
“陽兒,你今日回京,可還有何人知曉?”
“并無外人知曉,祁陽是一人前來,父親那邊應該知道。”祁陽一手依舊搭在桌上的劍上,眸色卻更冷了三分,語氣卻未變動。
“明日是靈韻生辰。”
“嗯,你今日去太尉府陪她一會兒,晚間再回去。莫要讓人察覺。”嚴太尉還在看着窗外,是以未曾察覺身旁人的視線很冷。
“祁陽遵命。”此時他驟然回京,确實目标太顯眼。
若是有人還在盯着丞相府,察覺了他的出現,便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畢竟,在世人的眼中,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祁陽,早就死在了三年前。
只可惜,那一箭,沒有讓他心心念念了三年的那個人射死,那毒也不曾讓其毒發身亡,也不知,是他幸也不幸。
多好看的少年郎啊,得不到,就該毀掉。
蘇諾莫名覺得脊背發涼,有一種仿佛被毒蛇盯上的錯覺。
“主子,太尉府的請帖,明日是嚴家小姐的生辰宴,太尉府不光請了不少的世家貴女,也邀了許多朝中的青年才俊。”蘇諾下了馬車後,管家便迎了上來,手上還拿着一張面上描了金的素色請帖。
蘇諾掃了一眼,神色有些平靜,語氣卻有些不耐,“何時送來的?”
“今晨。”管家低着頭跟上,語氣不疾不徐,“禮物已經備下,主子可去赴宴?”
“去,如何不去。”蘇諾輕嗤了一聲,眉眼生動。
先帝禦賜的請帖花樣,倒确實不同于別家的,便是簡潔,卻也美觀大方。
一旁侯着的琉璃看見了她的表情,心裏止不住的感嘆。
她家主子愈發好看了,這般動作,若是旁人做來,萬萬沒這麽賞心悅目。
“回神。”蘇諾屈指在她額上輕彈了一下,語氣無奈。
“主子,莫要受了寒。”琉璃臉色一紅,倒是沒有低頭,而是展開了手上的披風,為其披到了身上。
還是純白色的,與遺留在宮裏那件一模一樣,也是玲珑坊的工藝,統共就兩件,還都送到了她這兒。
也是因着還有件一模一樣的,她便未将宮裏那件要回來。
“林安公子是蘇十侍衛接走的,早間主子去上朝時,便有府上小厮看見了蘇十侍衛的馬匹在後門,卻未看見人影。”管家盡職盡責的彙報,語氣也有些無奈,他家老侯爺有時的做法,真真是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
那個小厮是從原來的寧安侯府帶來的,倒是不存在認錯的可能性,想來,也只能是蘇十侍衛有意為之。
蘇諾抽了抽嘴角,不知道她那個父侯又在別扭些什麽,那麽大人了,還得讓人哄着,在外倒是運籌帷幄,對內卻是幼稚的不行。
林安此去是正事,難不成她會阻不成。
“還有何事?”
“肖将軍那邊傳來消息,那邊安然無恙,主子莫要擔心。”
“知道了。”
“張将軍早上來過了,不過沒待多久,送了兩只城東李記酒樓的烤鴨過來。”
張安有功之身,如今事已了,已經被賜了官,做了個不大不小的将軍,從五品。
“那位羅小姐如何?”蘇諾緊了緊身上的披風,今日的風着實有幾分涼,她身上原本的衣袍也确實有幾分單薄。
果然,好看并不能當飯吃,也不能讓她不怕冷。
“還是照舊。”
“主子,往後的衣裳該添厚一些了。”琉璃不怕死的上前說了一句,頗有些語重心長。
她知道主子不想讓人生疑,但是不是她說,主子這畏寒的名聲,這京中可還有人未聽說過不成。
“嗯。”蘇諾不輕不重的應了聲,腳下未停。
她倒不是怕旁人臆測什麽,只不過畏寒一事,确實有那麽幾分不是很潇灑帥氣。
作者有話要說:小變态出現啦~
哈哈哈,祁家倆兄弟都有點變态,不過祁修的故事會在後面展開~
小劇場:
祁陽:得不到的,就死掉好了。
祁修:就算她不愛我,我也想她活着。非要死一個的話,我去死。
祁陽:你已經死了。
祁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