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回程的路,比去常熟時短了些許,只有二百禁軍護送了皇帝和蘇小侯爺回程,與護送太醫的禁軍是分開走的。
在此之前,京中派去接應的将士已經在三日前與禁軍彙合,帶頭的,是張安。
“公主言宮中一切安好,朝中的事情有朱尚書撐着,表面上倒也安穩,那些暗潮湧動的方向,一如陛下和小侯爺所料。”
不過是離了寧安侯府幾個月的光景,一身戎裝的男人身上的正氣愈發濃了許多,看起來,越來越是個稱職,有決斷的将軍了。
看來,這些日子,他在軍中學到了不少東西。
三日前,這人翻身下馬跪到馬車上時,第一句,便是此話。
程臬只是點了點頭,倒是蘇諾含笑誇了句,“張将軍做的不錯。”
視線卻是在那人手腕掃過,眸有笑意,靜娘那丫頭啊,膽子倒是大的很。
程臬擡眼看了一下她,卻不懂她在說什麽,便将視線收了回來,繼續看手上的折子。
這兩日這人氣色好了許多,居然還能有精力說笑。
張安卻是立刻反應了過來,手微收了下,袖子便滑了一下,遮住了腕間的紅繩。
心裏微甜,面上卻還是正色。
“臣告退。”
“嗯。”程臬并未擡頭,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待人出去,才将剛剛的疑問講了出來。
“怎麽了?”
“他腕上的紅繩,微臣也有個類似的,只不過,沒那個好看。”蘇諾語氣狀似失落,面上卻是含了淺笑,眸色有些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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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臬聞言一頓,臉色果不其然漠然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又沉默了下來。
那條紅繩他見過,靜娘在他面前送的,開過光,保平安所用。
“陛下,靜娘已經許了人家了。”蘇諾語氣微微無奈了幾分,聲音清透悅耳。
這人已經知道了她是女子,所以她便将該換聲音的藥物服用改成了有需要再吃。
對着旁人,不說話便是,外面傳她重傷未愈,并不會露餡。
“嗯。”程臬面上平靜,仿佛并未往心裏去。
其實他心裏并不是十分介意的,靜娘已經大了,要有她自己的生活,他不能一直将其護在羽翼下。
只不過,天下做兄長的,那個看見有男人帶着自己的妹妹親手送的物件在自己面前晃,還半點不糟心的。
蘇諾終是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眉眼舒展的極為柔和。
這人太有趣了,以前她便喜歡和靜娘玩鬧,看他別扭又不肯說的樣子,如今靜娘都許了人了,他還是這個樣子。
“莫鬧了,回去換藥。”程臬拿手上的奏折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眸色溫柔。
這妮子,要不是不想換藥,才不會躲到他這來呢。
蘇諾剛想拒絕,卻聽見了馬車外蘇八的聲音。
“主子,林公子說,您若是不願意換藥,回府之後,便讓琉璃備些苦瓜,給府上之人清清火氣。”
蘇諾幾乎是要渾身僵硬了一下,大冬天的,哪有什麽火氣?
怕不是要苦死她。
果然,當大夫的,都不好惹。
程臬眸色暗了一下,卻是笑着說了一句,“快去吧,朕可不想宮中也備上苦瓜。”
“微臣告退。”蘇諾略帶威脅的看了他一眼,卻只得離開。
林安太可怕了,明明她的傷口已經無礙了,還偏偏要再換幾次藥。
躲都躲不及。
看着那人離開,程臬無奈一笑,又看起了手上的折子。
自陛下的馬車上施施然下來的小侯爺神色蒼白,看起來有些虛弱,俨然一副重傷未愈。
卻已經清風明月,濁世佳公子的樣子。
那些偷偷飄過來的視線,有驚豔,更多的卻是崇拜。
禁軍卻是目不斜視,別人沒看見,他們可看見了,蘇小侯爺身邊有那樣得力的屬下,他們可還想留着這一雙眼睛呢。
再說了,便是這位小侯爺自身,也不是他們能随意打量的人不是。
一行人到京中那日,是十二月五日,朝臣在城門處迎接,在二人下了馬車之時,比起跪在地上的朝臣的恭迎,先來的,是紛紛揚揚下來的鵝毛大雪。
今生這場雪,比前世遲了三日半。
很多人啞然失聲,待反應過來,面上的喜色幾乎是遮掩不住。
“下雪了。”
“雪,是雪。”
“天罰結束了,終于結束了。”
也不知是誰,先行反應了過來,對着程臬的方向五體投地高呼了一句,“天佑安國,天佑我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幾乎是所有人,都想到了近日來沸沸揚揚的流言,原來,那并不是空穴來風。
三年的天罰,真的結束了。
陛下當真是天佑之人吶。
“天佑安國,天佑我皇。”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所有的大臣都伏了下去,齊聲高呼。
大多數人臉上喜意盎然,卻也有人,眸色皆是不甘。
還有暗恨。
天不助他,時不遇他啊。
“平身。”程臬微微擡手,面色平靜,讓那些人愈發堅定,這天罰,定是因為老天爺因為陛下的賢德而結束的。
越來越多的朝臣,開始想到,當初他們這位陛下,自逆境登基,為國為民做過的一系列好事。
那些,被他們選擇性看不見的功績。
路上的隊伍愈發壯大了幾分,浩浩蕩蕩往皇宮的方向而去,一路上,聽見的都是百姓的歡呼,看見了無數喜極而泣的人。
一路上,他們過去之時,所到之處的百姓皆是跪在了路邊,聲音震耳。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是程臬自登基以來,最受百姓歡迎的一日光景。
大雪落下,夾道相迎,衆人跪拜。
到達宮門處時,還有百姓遠遠的跟着,神色激動。
“靜娘恭迎皇兄回宮。”宮中無後妃,先帝子嗣又少,除了靜娘,已經再無留在這座宮城裏的公主了。
所以率衆相迎的,是一身長公主裝扮的靜娘。
一向溫柔懂事的少女一身大紅色宮裝,氣勢逼人。
皇兄不在,她在宮裏便需強硬一些,讓皇兄和阿諾姐姐無後患之憂。
當機立斷下令調軍去接人的,可是這位一向低調的小公主。
那件事,就連一衆朝臣,都是萬萬沒想到的。
“陛下有危險,本宮身為長公主,調動軍隊去接應,有何不可?”
一向被陛下護着,不怎麽在朝臣面前出現的那位公主殿下,氣勢逼人的厲害,面無表情,卻盛氣淩人。
“本宮今日倒要看看,何人敢攔?”
“站出來,本宮親自送他去大理寺的死牢裏住些日子。”
哪有人敢攔?
她那位未來驸馬可已經執劍護在那了,誰敢站出來?
名不正言不順不說,若是陛下回來,還難保不會怪罪。
人家可是親妹妹,他們不過是些臣子罷了。
“辛苦了。”程臬單手将人扶起,眸色溫和。
将靜娘留在宮中,是不得已,卻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敢站出來主動和那些朝臣對上。
“靜娘是皇家公主。”程靜笑的溫婉大氣,仿佛長大了許多。
“先進去吧。”程臬伸手拂去她肩頭的雪,語氣溫和。
進了宮門,一衆人皆是步行,只除了蘇諾。
她在軟轎上,看不清面容,只能聽見時不時的咳嗽聲。
陛下言,小侯爺為護駕重傷,遲遲未愈,特賜了軟轎随行。
衆人沒有去金銮殿,而是去了禦書房。
全盛将人遣的差不多,才将一衆大臣請進去。
只留了三品及三品以上的重臣。
“諸位愛卿,朕便不藏着掖着了,這兩次的刺殺,朕懷疑,是朝中之人所謀劃。”程臬面上沒有任何表情,眸色冷淡的看着底下的人。
果然看見角落裏一人微有不安,他卻并未點出來。
其實不止兩次,在第一次被刺殺的消息傳回京中之時,有人也動了心思。
可是手筆太小了,根本不是一個檔次,又極其輕易被查了出來。
處理是要處理的,卻不是現在。
況且,就算他不去查那次不成規模的刺殺,恐怕也會有人将這人捅到自己面前。
“陛下,微臣以為,未必便是朝中之人。”第一個站出來反駁的,是一臉正氣凜然的嚴太尉嚴大人。
他神色皆是不贊同,陛下出事,朝中勢必會亂,先帝又再無适齡兒子在,若是朝中之人,沒有任何益處。
雖然他沒說完整,在場之人卻都懂了他的未盡之言。
不少人仔細一想,卻是發現,先帝是再無子,可是宗室子,卻不是沒有啊。
難保不會有什麽人生了異心,想取而代之。
兩次大的刺殺,那麽大的手筆,恐怕不是個小角色。
“微臣以為不然,還是應當一一排查一番,才能确定,是否真的與朝中之人無關。”
丞相大人站出來反駁嚴太尉之時,那些朝臣見怪不怪。
反正在平時,這二位也總是意見相悖的厲害。
倒是程臬,眸色愈發冷了幾分,心裏滑過嘲諷,一唱一和,倒是一向表演的令人信服。
“咳。”坐在程臬下手的那張椅子之上的人,神色蒼白,看起來連說話都極其費力,輕咳之時,俨然一副雖病重卻依舊好看的觸目驚心的美人圖。
“諸位的看法呢?”她的視線越過丞相和太尉,看向了旁的大臣,說話有些斷斷續續。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下雪啦~終于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