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底下的朝臣有神色惶然者,也有擔憂者,更多的卻是義憤填膺。
惶然者是心有鬼祟者,寥寥無幾,擔憂的是朱尚書,和幾個一向較為親近蘇諾的朝臣。
至于義憤填膺的,有程臬的人,也有突然意識到他們這位陛下是明君之人。
至于原因,無非于這殿外還在下的鵝毛大雪,好像喚醒了他們的記憶一般。
着實諷刺,又讓人無可奈何。
“微臣建議,由禁軍徹查此事,大理寺協助,将刺殺一事,查個水落石出。”朱尚書一撩官袍便跪了下去,神色肅然,語氣誠懇。
陛下身邊的禁軍一向隸屬于皇室,沒有任何勢力的浸染,再由大理寺協助,是最好的配合。
旁邊的幾人三三兩兩的對視了一眼,也屈膝跪了下去,查是必然的,不管他們谏言于否,所以與其隔岸觀火,不如賣陛下個人情。
今日一過,在百姓的心中,他們這位陛下,可是天佑之帝,日後,怕是不會被何人輕易拿捏了。
仔細想想近日來如火如荼的流言,恐怕,大有深意在其中啊。
老了,不中用了。
不只一個老臣生出了此等想法,以往,他們卻從未意識到,這個當初勢單力薄的太子殿下,已經成長到如此地步。
恐怕如今的陛下,也早已有了對付他們的法子,只是不屑于動手罷了。
恐怕這次,幕後之人,是難逃一劫了。
他們雖然不常站隊,對朝中的動向不說是了如指掌,卻也有幾分了解。
陛下去常熟的這些日子裏,京中,可不安穩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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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禦書房出來時,諸大臣都是臉色肅然,也未怎麽攀談,便緩緩往宮外而去。
不過是半個多時辰的功夫,雪已經落了很厚的一層,地上,宮牆上,銀裝素裹,好看的緊。
“微臣已經三年未見過雪景了。”蘇諾站在窗前,遠遠的瞧着外間的雪,語氣平靜。
她身量比尋常女子高些,今日穿着的,是一件純白色棉袍,裹得有些圓潤嚴實,臉上施了粉,看起來愈發蒼白的吓人。
正是這樣,才讓那些朝臣愈發相信她重傷未愈的真實性。
畢竟小侯爺以往雖畏寒,但是卻也未穿的那麽厚實過,一向是風度翩翩的樣子。若不是身體真的虛弱,怎麽會将自己的衣着如此裝扮。
她伸出手,試圖去接一片雪花,卻被人提前将窗戶關了起來。
程臬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神色微有不贊同,“涼。”
她雖不至于傷重未愈,但是身體還未完全恢複,還是注意些的好。
“琉璃已經侯在偏殿了,馬車也在宮外等着,一路小心。”
“嗯。”蘇諾收回手,倒是沒說什麽。
這幾日,她已經習慣被這些人當初泥娃娃一樣護着了,她的身體狀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正是因為如此,她也盡力配合着。
程臬沉默了下來,氣氛有些凝結。
“陛下,小侯爺,琉璃姑娘來了。”全盛将一衆大臣送走,便轉身去了甘泉宮的偏殿,将人帶了過來。
粉衣侍女低着頭,神色恭謹的屈膝跪了下去,“奴婢見過陛下,見過主子。”
“不必多禮。”程臬将人叫了起來,語氣微沉的問了一句,“如何?”
“晏先生那邊一切如陛下所料,府上的府衛抓的那人關在暗牢,還未審出什麽。”
琉璃低着頭起身,并未敢直接去看蘇諾的情況。心裏卻是有些焦急的,也不知道,主子的傷究竟如何了。
“微臣親自去。”
“嗯。”程臬應了一句,看着那人拱手告退,出了殿門,便軟下身子倚在了琉璃的肩上,看似失了力氣,腳下卻有章法。
不至于将重量都壓了下去。
“呵,還是太快了。”程臬笑着搖了搖頭,邁步出了禦書房。
阿諾是應了同他試一試,卻并非已經接受他,也并非已然動心。
他卻想将人,時時刻刻留在身邊。
剛剛,他是不願意讓人離宮的。
可是不行,還不到時機。
“陽哥哥,你太沖動了。”少女柳眉微蹙,精致的小臉上滿是不贊同,坐在黑衣男子的對面。
“喝茶。”那個男人并未說什麽,只是擡手斟茶遞了過去,神色平靜,毫無戾氣。
“陽哥哥,當年的事情,好不容易過去,如今又起波瀾,你還是先離開京中吧。”少女有些憂心忡忡,語氣十分擔憂。
當年蘇家那位小侯爺,是承了侯位之後初次入京,若不是當初他根基未穩,那次的攔截也必不會被輕拿輕放,推個替罪羊出去就萬事大吉。
如今可不一樣了,他在朝中,可是能和父親和齊伯父平分秋色之人。
再加上帝王偏頗,本就說不得,比起父親他們,那位陛下,實在是更為偏心蘇家。
不管是先帝還是如今的後人。
祁陽沒說話,只是一直沉默的看着底下的街道,這裏,看得見寧安侯府。
“陽哥哥。”嚴靈韻有些無奈的跺了下腳,這人,真是鬼迷了心竅。
人家心裏不知道裝了多少的美人呢,他卻還是念念不忘。
又有些心顫,陽哥哥愈發狠心了,自己的心上人都舍得去殺。
并沒有等很久,他們二人便看見了想看見的人,那人臉色十分蒼白,無力的倚在別人的身上,看起來可憐的緊。
還活着。
祁陽的心裏有些淡淡的遺憾,淡然收回了視線。“你該回府了。”
嚴靈韻一口氣不上不下的堵在了胸口,霎時有些委屈的紅了眼眶。
她知道父親貪權,也知道祁伯父重勢,可是陽哥哥救過她的命,她實在不想陽哥哥一直做他們手上殺人的刀。
她可以聽父親的安排,為了穩固嚴家的權勢,入宮可以,聯姻可以,不管是嫁給何人都可以。
可是陽哥哥卻為了她,一直在這泥潭深陷。
“你還小,莫想這麽多,該回去了。”祁陽軟了幾分語氣,盡力溫和了幾分,“我自有分寸。”
“我已經十五了。”嚴靈韻瞪了他一眼,跺了跺腳走在了前面。
她知道,是自己把一切想的簡單了。但是陽哥哥的身份已經是個死人了,功夫又好,遠走高飛之後,父親他們可未必能将其找回來。
偏偏要為了他們的權勢,出生入死。
————
“人呢?”自身後的府門被關上,蘇諾便直起了身子,伸手接住了管家遞過來的精致手爐。
“在暗牢,主子先休息吧。”琉璃跟在她身側,低着頭,說的不情不願。
“林安不是已經回來了嗎,他沒告訴你,你家主子的傷已經好了個七七八八了?”蘇諾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頭,眉眼含着清淺笑意。
“可是主子每次都将自己弄的一身是傷。”琉璃撇過頭時,果然已經紅了眼眶。
當年主子入京時,便沒帶着她,她到京中時,主子已經中了那毒,好不容易解了,還沒養好身子,又中一次。
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如此折騰不是。
“那毒,第一次和第二次根本不是一個層次。”中過一次,又解了毒,其實再來一次,那毒的作用,已經沒那般厲害了。
再加上解毒及時,若不是她恰巧遇上小日子,是不會有那麽嚴重的。
蘇諾有些無奈的安撫了一句,她最是見不得她身邊之人哭哭啼啼的樣子了。
“奴婢帶路。”琉璃擦了下眼淚,走在了前面。
蘇諾笑的有幾分無奈,擡步跟了上去。這丫頭,她是不知道路不成。
卻什麽都沒說,就連一旁的管家,都無奈的搖了搖頭。
小侯爺離開這些日子,府裏他管,府外的事情,都是琉璃在跑,小侯爺受傷的消息傳回來時,府上的人心皆是不安。
也不知道,這些小丫頭們,一個個的在背後抹了多少的眼淚珠子。
就連琉璃,都敢在小侯爺面前忘了規矩了。
關那人的,不是普通暗牢,裏面的刑罰器具,卻寥寥無幾。
只有一套銀針。
那人被綁在十字的架子上,嘴裏還帶着口枷。
暗牢裏光線并不好,沒有窗子,連方位都看都的不甚清楚。
琉璃自腰間的荷包裏取了鑰匙出來,推開門後,便将外間插着的幹火把點燃,率先走了進去,将火把插在了牆上的孔處。
将那人眼上的黑布取下,而後恭順的站在了一旁。
寧安侯府的暗牢有兩間,一間是普通牢房,便是之前羅音音待的那間。
一件是關暗衛或者死士之類的人專用,簡單,卻管用。
不過還未動用過幾次。這是第二次。
第一個,是原來那位禁軍統帥。
不過三個時辰,便開了口。
“本侯說,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蘇諾進去時,那個人看起來已經瀕臨崩潰,瘋狂的嗚嗚叫喚着。
“刺殺之人?”她并不着急,極為閑适的站在牢內,将狹小的暗牢襯的高大了幾分。
那人點頭,眸色皆是絕望。
将人關在不見天日的地方,又無一絲人煙,就連老鼠都無一只,不能動,不能說話,什麽也看不見,時間長了,真的會瘋的。
“可會寫字?”
那人再次點頭。
“解開他一只手。”蘇諾側身吩咐了一句,眼裏饒有興致。
這人看起來确實瀕臨崩潰了,眼裏卻還有幾分清明,看來,倒是有幾分毅力。
一旁的琉璃上前松了那人一只手腕處的束縛,而後将一旁的紙筆端了起來,剛好可以夠那人寫字。
“将幕後主使,寫出來。”
那人沒有猶豫,提筆便寫了下來。
琉璃将寫了名字的紙張呈到蘇諾手上後,蘇諾面上笑意愈發深了幾分。
果然。
真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戲。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我說你動頭版本
阿諾:你是不是喜歡我?
程臬:點頭
祁陽:試探點頭,又搖頭
阿諾:你是不是想殺我?
程臬:瘋狂搖頭。
祁陽(毫不猶豫):點頭
聽風:……壞蛋祁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