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賞。”男人表達喜悅的方式很直接,這一句,自然也不是賞張安和靜娘,而是阖宮大賞。
“是。”全盛反應的極快,笑着便退了出去。這是好幾年來宮裏為數不多的喜事,自然該大賞宮人。
“你贏了。”程臬将手上的黑子随手丢入棋罐裏,含笑看向對面之入。
“朕應你一個條件。”
“先欠着。”蘇諾将手上的棋子也放了過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如今已經四月末了,再過幾日便入了五月。
蘇諾眼裏有些許無奈,心裏自是明白男人是何意思。
五月一日,是他的生辰。
時間幾乎是荏苒而過,今年的風風雨雨已經平靜了下來,而帝王的生辰,更是熱鬧了起來。
靜公主有孕的喜事也已經傳了出來,如今的京中,到處彌漫着平靜和安寧。
五月一日那日,寧安侯府一直不曾有馬車往宮中而去,同路或者交好的大臣也一直不曾見過她。
程靜出嫁之後,宮裏的事務便都由全盛負責,程臬的生辰宴擺在了武安殿,那是史上以來帝王宴請朝臣的地方,倒是不會有半分失禮。
“朱尚書,你可看見小侯爺了?”殿裏的大臣已經到的七七八八了,蘇諾卻一直不見身影。
第一個發現的,是禮部尚書蘇大人。這位大人與蘇諾是同姓,自上次林場一事後便對蘇諾頗為關注。
“沒有啊。”朱尚書本在與他人攀談,在被拍了肩膀之後便轉過來身來,這才發現,小侯爺還未出現在席上。
四下張望了許久,二人皆是沒有發現蘇諾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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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大人不必在意,便是小侯爺遲了些,陛下也不會怪罪。”程翎路過之時淡淡提了一句,神色依舊溫溫吞吞的樣子。
朱大人和蘇尚書皆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們當然不是怕陛下怪罪小侯爺來遲,而是恰恰怕陛下毫不在意。
如今朝中的流言已經四起,小侯爺和陛下還毫不遮掩,這是要大白于天下不成。
程翎也不在意那二人略顯糾結的神色,只是微微點頭,便去了自己的席位上。
時辰到了,再不入席,陛下該到了。
今日的宴上,想必是有好戲看的。他來宮中去給陛下請安之時,看見過那抹紫色的身影去了甘泉宮。
“陛下到。”內侍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尖細,殿內的朝臣皆是起身跪了下去,殿內立時安靜了下來,過了片刻,才齊聲高呼。
“恭迎陛下。”
“衆卿平身。”程臬今日穿的是常服,白色錦袍,領口和袖口皆是以紫線繡的不知名花紋,行雲流水,別是一番感覺。
上首那人開口,底下的人才慢慢直起了身來。“謝陛下。”
“諸位入席吧。”程臬自上首落座,平擡起一只手示意衆人落座,神色平靜。
“是。”
朱大人和蘇尚書對視了一眼,又同時看了一眼右側上首那個還空着的位置,卻沒敢多說什麽,應了句是便退了回去。
而上首那人,卻好像并沒有看見那個位置上的人還未來一樣。
“衆位卿家,今日,朕有一事需告知諸位卿家。”程臬語氣溫和了幾分,卻讓不少大臣的心都提了起來。
實在不是他們草木皆兵,而是好幾次了,陛下每次在宴上提及的,都不是小事,也不知道,這次又是哪個大臣要倒黴了。
“阿諾,進來吧。”上首那人語氣溫和,視線自然而然的看向了門口,殿內之人也有些好奇的轉過了視線去。
只是,心裏都有些不解,與小侯爺是有何關系不成。
出現在衆目睽睽之下的,是一紫衣女子,姿态翩然,一時之間,衆人皆有些沒反應過來。
陛下喚的是小侯爺,怎麽會出現一女子。
可是再一看,那女子臉上的神情和熟悉的容顏卻是他們所常見的。
也有人以為來人是小侯爺那位義妹,可是再細看,那周身氣質卻是不同。
小侯爺更大氣一些,又有上位者天然的貴氣在,那個女子卻更溫柔。
“這。”殿內的大臣都有些面面相觑,這不是大變活人嗎,明明一個潇灑肆意的小侯爺,怎麽就突然變成了嬌滴滴的女兒家。
還是有人不信邪,居然真的問了出來,“小侯爺怎會是女子?”
“此事說來話長,當年阿諾出生的那年,安國和吳國之間戰亂未休,父皇和蘇老侯爺商議之後,便将她當了女兒家來養。”上首的人神色坦然,看着底下那人越走越近。
“全盛。”
“是。”全盛躬身應了一句,将袖中的那道聖旨和一封書信拿了出來,親自走到下面去遞給了離得最近的一個大臣。
皆是先帝筆跡,一道是賜婚聖旨,一封是先帝當年與蘇老侯爺相商議的書信。
白紙黑字,不容辯解。
蘇諾十分淡然,在殿中屈膝跪了下去,“寧安侯蘇諾,見過陛下。”
看過那封書信和聖旨的人,再看向蘇諾的視線都帶了敬佩和無奈。
是他們太過無用,無一能人為将,才老侯爺忍痛将自己的女兒當做男兒養了這些年。再一細思這些年來小侯爺的所作所為,便愈發愧疚。
作為一個女兒家,她卻披了官袍為朝中出了諸多力氣,絲毫不遜色于世上男兒。
最後接過信和聖旨的朱尚書,他看了手上的東西之後久久不語,而後重重的嘆了口氣。
“勞煩尚書大人,将上面的內容念出來。”
上首之人語氣溫和,不是命令,而是懇請。
“是。”朱尚書拱手鄭重應下,才站直了身子,聲音宏厚的念了出來。
先是那封信,上面只有寥寥數語。
“吾友見洲,今邊界未穩,朝中無能臣,軍隊不可無将,寧安侯府不可後繼無人。”
而後是聖旨,是賜婚聖旨,給程臬和蘇諾。上面的年份,是小侯爺出生那年。
聖旨是真的,當年先帝真的下過這樣的旨意,可是讓他失望的是,這道旨意,最終也沒有昭告天下。
因為寧安侯府沒有小姐出生,而是小世子。
本該是被銷毀的聖旨,可是當時皇後娘娘還在,暗地裏留了下來。
卻沒留在宮中,而是着人送了出去,送到了蘇諾的父侯手上。
而這封聖旨,是程臬親自從老侯爺那求來的,在蘇諾不知道的時候。
書信是假,也是當年與聖旨一起送出去的。
先皇後娘娘擅長模仿先帝筆跡,連不為人知的小癖好都一清二楚,先帝手下的洲字,歷來是少一點的。
那時的皇後娘娘,便為蘇諾準備好了退路。
程臬知道寧安侯府有道未曾面世的聖旨,卻不知道是有何用處,直到前世老侯爺來宮中要帶走那具屍體。
所以今生在常熟之時,他便去求了老侯爺許久,才将東西拿了回來。
阿諾就是阿諾,他不會委屈她,要她改名換姓而後入宮。
蘇諾,是當年大名鼎鼎的寧安侯府世子,也是後來的驚才絕豔寧安小侯爺,也是他該明媒正娶的人。
殿內有些安靜,所有的朝臣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說謝謝有些矯情,什麽都不說,又覺得對不起寧安侯府。
換位思考,若是要他們将家裏的女兒當男兒養着,為了這江山社稷去抗大旗,那可是在掏他們的心窩啊。
“微臣懇請陛下,遵循先帝遺旨。”先跪下去的那位朱大人,他的語氣沉重。
心裏卻是無奈,原來如此,小侯爺才一直拒絕他的好意,如今這一出,陛下自然也不是僅僅為了恢複小侯爺的女兒身,那他自然也是要推一把的。
“微臣,懇請陛下遵循先帝遺旨。”程翎也跪了下去,圓臉上一片正色。
下一個是張安,而後是那位蘇尚書。
仿佛是找到了顯示自己心意的地方,越來越多的大臣跪了下去,懇請程臬遵循先帝遺旨。
上首之人并未開口說什麽,卻是自座上站了起來,往殿下而來,彎腰将人扶了起來。
“諸位不必勸,朕雖有意,卻并非為遵循先帝遺旨,阿諾,你可願為朕妻?”男人看向眼前人的視線溫和,耐心。
“以寧安侯之位,為我妻。”
最後簡簡單單三個字,被男人說的千回百轉。
“微臣榮幸之至。”蘇諾笑了開來,與男人相對而立在殿中。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同一時間,這八字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腦海之中。
紫裙白袍,站在一起和諧的不行。
細看之下,才會發現,陛下袖口上的花紋,原是小侯爺腰間那白色腰帶的花紋如出一轍。
婚期定在七月,昭告天下之時,還帶了大赦三月的旨意。
是真正意義上的普天同慶。
——————求旨
“陛下,何必如此執着?”上首座上那人嘆了口氣,卻仍是不肯松口。
“臣并不知道陛下是如何得知臣手上有這兩樣物品,可是臣不能輕易給出去,那是臣的孩子最後報命的手段。”
“臣,信不過陛下。”
站在房內的那人什麽都沒說,只是掀起衣袍跪了下去。
男人又一次嘆了口氣,強忍着轉過了視線,邁步去了內室,聲音無奈卻堅定,“陛下是九五至尊,不必在臣這如此委屈。”
“朕不覺得委屈。”
地上那人聲音沉着,語氣誠懇。
最終他還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在跪了一夜之後。
但是出了那道門,旁人并不知道他已經得到了此生最珍貴的念想。
作者有話要說:大結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