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世子

23

翠翠自他走了才松了口氣,腹中雖□□卻是用不下去了,擱了筷子讓人撤下去。

她今兒可算是睡飽了,這會兒兩只眸子睜得老大定定地望着束着床幔的細繩上垂落的紫色流蘇,心中一片空白。

珠簾碰撞的聲響引得她回神,名煙有些急:“小姐你可是醒了,怎得睡得這般熟,我喚了許久你都不醒。雲霞說你方才用得不多,要不用些開胃的酸果子?”

她搖了搖頭:“大晚上吃太多不舒服,這麽晚了可去歇着吧,我這裏不用伺候了。”見名煙還傻站在這裏,失笑:“傻丫頭,可把心思用在正經地方罷,再這般小心眼可別怪我真寵了別的丫頭。”

名煙雖守規矩卻是木納老實的很,韋氏當初也是怕尋了活套的到了最後欺負到女兒頭上來,誰成想顧着一時竟是忘了考慮以後,只得又找了兩個丫頭生怕女兒受半點委屈。

大雪紛紛揚揚的下了一夜,第二天還不見停,韋氏帶着丫頭走進屋裏拍打了肩上的雪花,無奈道:“今年冬天這雪怎麽下得這麽頻繁,連帶着人的心情都跟着犯堵。”

翠翠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這會兒聽到韋氏的聲音頓時清醒了,塗抹了靈藥的雙腿舒服了很多,她不甚費力地坐起來,沖着進來的母親笑,聲音中帶着才醒來時的慵懶沙啞:“雪下得這般大,母親怎得還專門跑這一趟?”

雲霞、雲錦取了水進來伺候着主子淨臉,經溫熱帕子一抹整個人都清醒了許多。

韋氏早起熬了她喜歡的雞肉粥,待丫頭退下,親自端起碗一口一口地喂她,聲音溫柔慈愛:“你弟弟一直抱怨說我偏心你,我這不就是讓他看看我到底有多偏心。這混小子昨兒一直玩到天擦黑才回來,問他做什麽了他都不告訴我,瞧他那賊眉鼠眼的樣兒準是沒做什麽好事。”

翠翠聽完便知道他昨兒肯定是和柳姐姐之間發生了什麽,心情爽快卻難以啓齒,待她好了鐵定是要從他嘴裏撬點東西出來,她這個弟弟打小便藏不住事,這麽有趣的熱鬧她怎麽能放過。

她昨兒吃得東西早散了去,聞着粥香只覺餓得厲害,一小碗粥很快便進了肚子,她還想要吃,母親卻是不許了,直說:“這會兒吃飽了,到了午食又不好好用了,多大人了這事兒還得我操心。”說完讓丫頭将東西收下去,自己也站起身攏了攏袖擺,繼續說:“前些日子他最喜歡的那件衣裳破了道口子,非纏着我給他縫,這不還得趕緊給他送去,免得将來他就曉得埋怨我不和他親。”

其實和母親說出府的事并不急,可她不知怎麽就張口問了出來,只是水亮的黑眸有幾分躲閃:“娘,待雪停了女兒想出府散散心,順便去翠玉齋瞧瞧師傅們可作出了可心的首飾不。”見韋氏攢起了眉頭,她趕忙伸手拉住母親柔軟的袖擺,輕輕搖晃着,撒嬌:“光天化日下我就不信誰還敢來尋女兒的不是,若真有必定讓他有來無回。好娘親,府中整日在府中磨時間最是累人了。”

韋氏無奈只得應了:“就怕有那不長眼的專門來尋你晦氣,到那日我多讓幾個人跟着你,也好應急。”

翠翠本想拒絕可想到母親會擔心不得不點頭,暗想那日不能明目張膽地去找那位世子,得裝作偶然相遇才成。

大雪整整下了三日才停,鋪得厚實的雪層任散發出蒼白光芒的太陽怎得照曬都不曾融化半分,湛藍似汪洋大海的天空讓人真想化作一絲青煙在其中肆意徜徉,雖是寒風冽冽,她卻也縮着身子站在外面定定地看着,任丫頭們怎麽勸說也不離開。

傅鐘果真每日都來,都是子時時分,風雪沾染了他一身卻淹沒不了他身上的冷意與傲骨,只是這人太過壞心,總是退了外袍後直接上床來鑽進她溫熱的被窩中,将冷意盡數傳給她,讓她不禁一顫,而他則是面容依舊,不見半分愧色。

她耐心告罄,俏臉沉下來,雖覺得自己就算說了也未必有什麽用,可她心中就是不舒坦不吐不快:“世子恕罪,翠翠實在不大習慣與男子這般親近,可否請世子……”

他并不理會,待雙手暖和了些才微微側身離她遠了些,二話不說掀了她的被子,将她只穿着衾褲露出來,讓她好不尴尬與羞窘。只見他從懷中取出昨日那個小盒子,一打開熟悉的香鑽入鼻尖,眼前這個冷峻的男人取了些在她膝蓋上小心揉按着,不像昨日那般涼溫溫熱熱地很舒服。

翠翠有些看不透這個男人,他本是高高在上的人卻肯舍下身份為她這麽一個小戶人家的女子抹藥,任誰聽了都不相信罷?他也許與別的男人一般只對她這張臉上心,若是她容顏不再怕是跑得比兔子還快罷?這世間男子多是一丘之貉,像父親那般情深意重之人已屬少見。她不是無知女子,并不會因為他這點舉動就輕易動了心,更何況她有損的是她最寶貴的名聲,左右是在他家園子裏受得傷,她想安然受了便是,片刻間心中紛雜思緒都随風走遠,悠悠地看着他忙。

兩條腿都上了藥,他才擡起頭,冷冽如冰的寒眸中深邃而幽暗,聲音輕緩卻滿含怒氣:“跟爺說什麽男女有別不許爺碰,可是為了那趙家小子?若是換了他便就能碰了?”

翠翠氣急,這人虧得是寧國侯府堂堂的世子爺,怎得這般胡攪蠻纏,搖頭好聲道:“世子可是冤枉翠翠了,自古男女有別,世子雖無惡意,可這般闖進女子閨房着實不妥。”

就在她話音剛落,他已然将盒子重新收入懷中,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不要說些口不随心的話,待雪停了爺便随你去。”他那雙陰鹜地眼緊盯着她,像是要從她的眸子裏直接看穿她的心。

他并沒有因為她傷好而就此停歇下來,而是每日準時來,披帶着風雪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有時會溫柔似水與她多聊幾句,有時候神情嚴肅讓人害怕。以往她在臨睡前總要和名煙說說話兒,自打他來了,讓她不得不早早地就将名煙打發回去,就像做了一晚上的賊,第二日睡到很晚才醒。

獨自一人的時候她想了很久,卻總是想不通,她與趙言自幼相識,玩在一處也有十多年了卻還是落得那般下場,而這人只消一眼便纏上她,讓她越發堅定他不過是個浪蕩子,以姿色辨人,膚淺而低俗。待事情有了眉目,她必定不會讓他像這般來去自如。

她出府那日,韋氏将府中最得力的下人指派給她,鄭重地像是她是什麽貴重物品般,讓她哭笑不得。

狂風嘶吼,冷意更盛,她不過是在外面站了片刻便凍得受不住,趕忙上了馬車,饒是簾子那般厚重也被風掀得翻飛。她攏緊了身上的鬥篷,緊緊抱着小手爐,心情有幾分複雜。馬車離開朱府駛向大街,穿過行色匆匆的人群在一處略顯僻靜的胡同拐了進去,待馬車停了,她掀起簾子一看只見他已等候在那裏。他身穿黑色大麾,在寒冷刺骨的大風中依然傲然挺立,像是不會被任何困苦打敗。

他向她伸出手來,依舊修長好看卻被這寒風凍得有些發白,她未曾猶豫直接放上去,下了馬車随他往前去。心中的好奇再也忍不住冒出頭來,一張嘴口中呼出一陣白霧,她的聲音輕柔一下便能被風撕碎,他走在她身側,随着她的步伐不緊不慢:“為何要在今日出來,世子,我們這是要去何處?”

他有些心疼她被凍得幹裂地米分嫩小口,心中微嘆,悠悠道:“莫急,到了你便知曉。”

翠翠打量一陣才發現這裏住着的皆是小富人家,雖然說不上氣派各家門前收拾得幹淨整潔,也是難得的幽靜清雅。挨家挨戶大門緊閉,除了巷子最深處的那戶人家大門敞開,翠翠正想探頭往進看一眼,卻被突然響起的暴喝聲吓了一跳,身後那人難得揚起嘴角,在她肩膀上安撫地拍了拍,示意她往進看。

兩人頂着寒風站在不易被人發現地地方望着裏面,待看清站着的瘦弱女子時才知道原來這便是程家。那日在侯府中撞到她的女子站在院子裏瑟瑟發抖,不知小聲說了句什麽,惹得男人大怒,竟是拿起旁邊的物什向她身上招呼過去。女子明明害怕、疼痛得很,卻只是定定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任其打罵,直到從屋裏走出來一個面帶病容的女人,這場打罵才停止。

她尚且驚得還未回過神,耳邊傳來一道溫熱氣息,聲音低沉滿含磁性:“看到此,你還想要找她算賬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