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記憶

——銀河街蔚藍影城。

楊晔擡起臉來,确認了一下地方無誤,便邁腿進了電影院。

最近是電影檔期的淡季,深夜檔人很少,只有幾對情侶在外面候場,有的在吃零食,有的依偎在一起濃情蜜語,有的完全不在乎周圍的目光正打情罵俏。

楊晔只身一人來,顯得像個異類。

電影還有十分鐘才開始檢票,楊晔随便找了個空座位坐下,朝四周張望着,期望着能夠從某些事物上找到開啓記憶的鑰匙。

目光掃視過一圈後,最終停在了牆邊那一排娃娃機上。

三年半前,9月10日。

楊晔提着一袋手工糕點從蔚藍百貨一樓的面包店裏出來,準備回家。快到大門口時,卻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視野裏映入一個熟悉的身影,對方正鬼鬼祟祟地站在門後,小心翼翼地向外張望着,也不知是在做什麽。

楊晔微微勾起唇,朝着那道身影走去,用手輕輕地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談楓嶼,你在這裏幹什麽?”

omega吓了一跳,猛地回過身來,用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很驚慌地小聲道:“你喊我名字幹嘛!”

這似乎只是下意識的動作,談楓嶼捂完了才看清楚自己捂的是誰,像是觸了電似的飛快地把手抽回去背在身後,耳根微微紅。

“怎、怎麽是你啊……”

楊晔并不責怪他,只是問道:“你在躲人嗎?”

談楓嶼點了點頭,用兩根手指捏住楊晔襯衫的衣袖,帶着人往百貨城裏面走:“換個地方說。”

談楓嶼用的力道不大,與其說是他拽着楊晔走,不如說是楊晔在主動跟着他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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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晔低頭看了看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指,心想:怎麽這麽怕碰到我。

就這樣往深處走了好一段,談楓嶼才終于停下腳步。

今天是休息日,百貨城人流量很大,周圍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很嘈雜。兩人站在人群附近,面對面。

“就是、之前有個alpha追過我,我給拒絕了。”談楓嶼摸了摸鼻尖,有點尴尬地解釋起來,“也過了挺長時間的吧……今天他不知道咋回事,喝得爛醉突然跑來堵我,我踹了他一腳跑開了,他還追我,我就躲進來了。”

楊晔聽了,眼神立刻沉了下來:“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談楓嶼擺擺手,在他面前轉了個圈,“你看,我這四肢健全的,一點事都沒有。”

“報警吧。”楊晔提議道,“不然那個人之後可能還會再來騷擾你。”

“那可不行!”談楓嶼連忙道。

楊晔有點奇怪:“為什麽?”

“咳、那什麽……”談楓嶼清了清嗓子,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踹了他不止一腳……”

“沒關系吧,他騷擾你,你是正當防衛。”

“我揍他了。”談楓嶼很心虛,連說話語氣都弱了不少,“可能有點超出正當防衛的範圍了,真報警了說不定警察得先收拾我……然後等我媽知道我去派出所了肯定也得收拾我……”

楊晔:“……”

“那……躲躲?”楊晔試探着問。

“我也是這麽想的。”談楓嶼瞄到電梯旁邊的導視牌,頓時靈光一閃,“這兒有個電影院,要不我們去看電影吧!”

能跟他多待一會兒,楊晔求之不得。

“好啊。”楊晔應道。

“對了、你買的這是什麽啊?”談楓嶼瞅了瞅楊晔手裏提着的紙袋。

“面包。”楊晔道,“今天教師節,買給我媽的。”

“啊……”談楓嶼撓了撓臉,“那你是不是得先回去?”

楊晔笑了笑:“沒事,她工作忙,很晚才會回來。”

提出要看電影的人是談楓嶼,然而這人一上樓,看見候場區那排娃娃機,就走不動路了。

“我們先去玩那個吧?”談楓嶼的眼睛亮晶晶的。

楊晔自然依着。

談楓嶼抓娃娃的技術有點菜,但是正好印證了那句“越菜越愛玩”,已經花了大幾十了還不肯放棄。

楊晔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便說:“我來試試吧。”

談楓嶼戀戀不舍地握着手柄:“可是我還想抓。”

談楓嶼看中了娃娃機裏的一只黑兔子,剛才一直在和那只黑兔子搏鬥,但是每次好不容易把黑兔子抓到洞口的時候,機械爪就松了。

為了不讓顧客能夠輕易抓到,娃娃機的機械爪都是經過了調整的,談楓嶼家裏也是做生意,不可能看不出來,或許他只是比較享受抓娃娃的過程。

楊晔心念一動:“那要不……我來幫你?”

談楓嶼眨眨眼:“怎麽幫?”

楊晔便放下紙袋,從身後虛虛地圈住他,伸出手來,輕輕将掌心覆蓋在omega柔軟的手背上,和他一起握住了手柄。

“……這樣。”他低低道。

談楓嶼整個人都僵住了,耳朵燒得通紅,只是小聲地“哦”了一下。

“想把兔子抓出來,得先用其他娃娃搭橋。”楊晔說着,握住談楓嶼的手操控起了機械爪,先将那只黑兔子丢開,再把其他的娃娃抓到洞口邊一只只地壘起來。

談楓嶼特別緊張,一動都不動了,游戲幣都是楊晔自己投進娃娃機裏去的。

然後終于,搭橋完成了,楊晔又重新回去抓那只兔子。可進行到最後一步了,一直穩穩當當的手卻忽然有點不穩了。

他們離得太近,楊晔能從談楓嶼的身上聞到一點酒味,不知道是剛才揍那個醉鬼的時候留下的,還是談楓嶼信息素的味道。不止是渾身僵硬的談楓嶼,就連他自己也有一點點耳根發燙了。

楊晔稍稍換了口氣,這才重新開始操縱機械爪,在計算好的位置将目标放下。

黑兔子砸在壘成小山的娃娃們身上,順利地落入了洞中。

“好了。”楊晔将手放開,把黑兔子取出來,塞進談楓嶼的壞裏。

“……哦!”談楓嶼呆呆地把兔子抱緊,連謝謝都忘了說。

楊晔很想摸摸他的頭,可是卻怕又把他吓到了,便只是問:“電影還看嗎?”

談楓嶼忙點頭:“看!”

于是兩人又湊在一起研究了一下要看什麽電影,最終定下一部重映的經典老片。

8號放映廳裏人不多,來的都是情侶,幾乎把中間的位置都占滿了。楊晔和談楓嶼坐在最後一排的中間,雖然遠了點,但視野還算不錯。

坐下不久後電影就開播了,軌道燈熄滅,整個放映廳內全都暗下來,只能憑借銀幕的光芒視物。

這樣就算偷偷看他,他也不會發現,不會吓到了。楊晔想。

開始檢票了。

楊晔捏緊手裏的票根,走進8號放映廳。

這裏除了還在收拾垃圾的保潔阿姨以外沒有任何人,楊晔看了一眼最後一排中間的位置,徑直走過去坐下。

三年半以前,就是在這裏,他們一起看了一場電影,結束之後又一起去吃了飯,然後他送了談楓嶼回家。簡直就像是在約會一樣。

所以他才會留下那時的電影票嗎?

楊晔轉過頭去,右手邊的座位空無一人,可是他仿佛能看到談楓嶼就坐在那裏,正仰着一張毫無防備的臉,專注地盯着前方的銀幕。

如蝶翅一般長而密的眼睫,挺秀的鼻梁,和緊閉着的紅潤的嘴唇。

每一處,都讓他有種想要親吻的沖動。

那時那刻的心情盈滿心頭,如同過電一般的酥麻感從指尖爬上胸口。

楊晔緊緊地攥緊五指,已無心去看銀幕上在播放着什麽。

他現在還不清楚他和談楓嶼為什麽要離婚,但他知道,至少在三年半前的那一天,他還愛着談楓嶼。

很愛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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